是拿着注射器的路人脸。
他惊喜地扑过去,根本没想过从近在咫尺的出口逃走,他跪着扒住路人脸的衣服,仰着脸乞求道:“给,给我……求你了……”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欣喜和颤抖,甚至妄图伸手把注射器抢过来。
路人脸一脚把他踹开,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屑:“别急,看见没,都是你的。”
雍山山实在太难受了,他急忙把胳膊伸出去,盯着注射器的眼睛好似发着红光。他不知道,甚至也不在乎路人脸给他注射的药液浓度多高会不会致死,因为生理上的苦痛令他抓心挠肺无法思考,他只知道那个注射器里有他此时最需要的东西。
路人脸挑了挑眉,并不着急着把东西注射进去。他借着光仔仔细细观察着雍山山的意识神态,而后“啧啧”两声。
看着这次改良之后的产品效果更胜以往。
雍山山几乎是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些透明液体注入自己血管内的过程,但很快他就没办法再发呆了,因为药效发作了——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跃动的化学物质在自己体内流动徘徊的过程。
是那么美妙。
他又出现了第一次被注射时候的状态,如同被恶魔附身一样抽倒在地,涎唾难以自制地流了出来,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高丨潮中惊声尖叫,蠢蠢欲动。他的手指微微攥了攥,但那程度实在太微小了,仿佛药物带来的副作用一样,又好像刚刚破茧而出的蝴蝶还未来得及振翅就被扼死一般。
太微不足道了。
路人脸在心里记录下雍山山用药前后的表现,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满意地离开房间,再次关起分割现实与虚妄的门,带走那一丝希望的光。
药效过后,雍山山静静趴在地上,衣服被汗湿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煦绲拇竽陨晕⑶逍眩怕馐兜阶约鹤隽耸裁础D钦旁揪兔挥醒牧吃诤诎道锔硬园谆野芰恕?br /> “啊……”他稍微挪动了一下右腿,酸痛之下发出一声痛呼,但很快就收声了,因为他终于明白他不再是那个只要露出委屈的表情就能换来关爱的矜贵的雍家小少爷了,只是一个人质,一只随便是都能捏死的蚂蚁,一个……染上了毒丨瘾的阶下囚。
“呼。”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害怕动作太大会让身体散架。他忍着痛拢起了胳膊,把那颗高贵的头颅深深地埋进去,再埋进去,深怕让泪雨滂沱的脸漏出来,即使在一片窒息的黑暗中。
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害怕。
逼仄压抑的房间里抽噎声起伏着,最终归于沉寂。
他该怎么办?真的会有人来救他吗?哲哲知道他被人绑架了吗?他一定很着急吧……不,怎么会呢?自己曾说了那么伤人的话,哲哲现在一定很生气,怎么会在乎他在哪里在做什么呢?
他一定会讨厌自己吧……
雍山山懊恼怨忿地想,要是自己没有说出那些话就好了,明明,明明……
我那么喜欢他啊。
心底有个人在小声地说。
思绪再次紊乱起来,他感觉有点冷。雍山山慢慢蹭到床垫上,颤抖着手给自己盖好被单,困意袭来,他用力掐了一下胳膊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反复几次之后,他眼睑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小,几不可见。
这时,他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三……三……三三……”
他努力睁开眼睛,勉强从睫毛的缝隙见看到那扇门的位置出现一道光。
一定是哲哲来救我了。他嘴角无意识地上翘,而后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懦弱,太懦弱了。
等到他下一次睁眼,满心满意以为自己已经被就出去了,结果却发现他还是被关在那个令人恐惧的屋子里,他才意识到自己多么的天真。
恐惧如潮水般袭来,没过他的胸口,他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
“怎么会这样?是梦吗?”他对着潜伏在黑暗中的幽灵喃喃低语。
雍山山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如同母亲体内的小胎儿般,但却环绕着他的空气远远没有羊水那么温暖安心。他认为他不能再像昨天那样像只可怜的流浪狗对着绑架犯摇尾乞怜,更不能向万恶的毒丨品低头亲吻他的脚背以求的片刻的快丨感。
对,不能妥协。他用力咬着左手拇指的指节,企图用疼痛来为自己鼓气加油。他不能总是期待着有人来救他,一定要在绑架犯打开门进来的时候想办法打倒他冲出去。他清楚以自己战五渣的身板对付两个成年男子很困难,尤其那个光头简直可以一个顶俩,所以他不能慌乱,今天(他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很有可能逃不出去,最好是收集信息和试探一下。总之,只要不放弃的话,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就这样不断给自己进行心理暗示,他越来越有斗志了,他甚至忘记了饥饿,所以当毒丨瘾开始发作的时候他觉得也并不是那么难熬。
雍山山在心里读着秒数来分散注意力,就等着路人脸的出现。
一,二,三……五十九,六十……一百九十三……四百七十五……九百二……
九百二十一,八百九十五,八百九十六……
咦?不对,我数到哪儿了?
雍山山用力回想,但脑子越来越混乱,像是有人在里面点了一把火,而后以燎原之势席卷全部的神经。
不,不能放弃。他不得不把脑袋贴在满布灰尘的冰凉的地面上以取得稍稍的慰藉,但似乎没用,冰凉的地板都好似着了火,甚至比他的脑袋更炽热。
他翻来覆去地在地上打滚,恍惚间感觉有一双温柔的手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覆上他的额头。
“宝宝。”手的主人轻轻地呼唤他。
“……妈妈?”他抖着嘴唇吐出两个字,烈火焚身让他难以支撑起身体,一次又一次摔倒后,他不得不睁大那双原本明亮通透的眼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寻找母亲的身影。
他勉力地抬手在额头周围抓了抓,却什么也没抓到,他急了。
“妈妈!你在哪儿?!”
王芫没有回答,只是再次抚上他的头发,鼓励似的抚摸了一次又一次。那双养尊处优的手,以及手掌心传来的阵阵暖意,让雍山山紧缩的心慢慢舒张通常,让身体的血液继续循环。
他想起了幼时每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在种满鲜花的玻璃温房的长椅上,他枕着妈妈的腿,一边沐浴着阳光,一边感受妈妈温柔的轻抚。这种如梦似幻的感觉让他越来越沉迷,几乎忘记了他现在身在多么可怕的一个地方。
“妈妈……妈妈……”雍山山无意识地叫着,但胃部的灼烧感越来越明显,跟头痛并驾齐驱,所向披靡,而他像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鲸鱼,僵硬而悲哀。
他必须反抗,因为妈妈还在等他,林秦还在等他。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 我写成青春疼痛文学了 一定是我最近听的歌有问题
写了一半了 加油 不要放弃:)
☆、第 18 章
“咔嗒。”
门终于开了,雍山山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但又突然睁开,像是突然间充满了力量,一下子爬起身,强忍着眼部的灼痛,四处搜寻着母亲的身影。
“妈妈!”他大声地叫喊着,像一条疯狗一样。这一刻,什么忍辱负重,什么委曲求全,什么卧薪尝胆全然被他抛之脑后,他就像是走火入魔一样找着他的母亲。抖开被单,掀开床垫……甚至还借着不太明亮的光线打开了马桶的水箱盖摸索了一遍。
路人脸起初被他吓了一跳,结果发现对方并没有逃走的迹象,反而像个还在吃奶的娃娃一样可笑地找着妈妈。他“哐嘡”一声,把手中插着勺子的不锈钢饭盆放在地上,嘲讽地说道:“赶紧吃饭,吃了饭你妈就回来了。”
雍山山疯狂高昂的情绪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戛然而止,他转过头问:“是真的吗?我吃了饭妈妈就会回来吗?”被灰尘和泪水沾染得脏兮兮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是那么的明亮,灿若星辰。
“当然,只要你听话你妈妈就能回来看你,但你要是不听话的话,这可就不好说了,毕竟她在我们手里可讨不了多少好处。”路人脸半诱哄半威胁地暗示着雍山山,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激动。
这可是这一批十个实验体中最先出现幻觉的。
雍山山奇异地乖巧下来,端起饭碗开始狼吞虎咽起来。饿了很久,他根本尝不出来饭菜是什么味道,只觉得香,因为饭量小而总是被戏称“猫食”的他今天竟然吃了满满一整碗,刮干净碗里面残留的米粒,吃完还意犹未尽舔了舔饭勺。他下意识地想要找纸巾擦擦嘴,发现没有之后只好粗鲁地用手指揩干净。
而他做这一切的时候,路人脸就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吃完饭的雍山山期冀地抬头看着路人脸,希望他如约把母亲还给他。
路人脸笑了一下,问他:“吃饱了吗?”和煦的语气却让人想起来即将挥刀的刽子手。
雍山山点了点头,他一点也不优雅地打了个饱嗝,胃部灼烧感缓解之后才慢慢觉得吃撑了。
“但是现在还差一步才能见到妈妈,你要不要做呢?”路人脸就像哄骗小朋友一样耐心地设下简单的陷阱。
雍山山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他现在也许是疯了,也许是心智幼龄化,虽然隐约知道这件事不能做,必须要反抗才可以,但和妈妈比起来一点也不重要。
“真乖。”驯狗的时候,如果狗做对了一件事一定要给它奖励。
“把你的胳膊伸过来。”路人脸继续说。
雍山山刚刚抬起胳膊,在看到路人脸手中的注射器时,理智仿佛回笼一般立刻收回了手臂。拒绝注射毒丨品的心理暗示起了作用,同软弱地寻求母亲庇护的本能在本就不大清楚的脑海内争斗起来。雍山山脸上的表情可谓异彩纷呈,狰狞扭曲。
路人脸等了半天,实在不耐烦了:“你不想要你妈妈了吗?!”
理智与本能的酣战正激,听到这一句,本能倏地暴起,想要压倒理智取得胜利,然而本能的性质却是软弱,是在遭遇强大力量前软弱地寻求庇护的本能,是懦弱,是胆怯,是屈服,是投降。
不能投降!
他还在等着我。
雍山山脸上浮现坚定之色,他看着门外没有另一个人,于是压榨着疲累的身体中最后的能量,猛地朝路人脸冲了过去,顶在他的肚子上,然后踉踉跄跄地朝外跑。
“抓住他!”路人脸捂着肚子气急了大吼道。
雍山山不知道哪里是门,在模糊重影的视线里飞快地判断,他看到了那扇通向外部世界的门,惊喜地冲过去,拉开门把手。
“咚!”
门在他眼前用力被合起来。
“你想往哪儿跑?”光头男阴恻恻的声音就贴着他的耳朵响起。
“啊!”敏感的耳垂冷不丁被湿滑的舌头添了一下,他惊呼出声。光头男趁势吻上了那张令他欲丨念纵横的嘴,与此同时,猥丨亵的手也顺着男孩的脊背色丨情地滑向臀部难以启齿的地方。
雍山山羞愤地挣扎着,他意识到光头男龌丨龊的意图,虽然明知反抗会引来恶人变本加厉的羞辱,但长时间的囚禁折磨使他已经没办法冷静应对这些问题了。就在他绝望的时候,路人脸气急败坏地制止了他。
“别碰他你这个变态!”
雍山山感到由衷的庆幸,结果路人脸下一句话让他颜色尽失。
“别给我的实验再增加其他的刺激源!等这个实验完成了随你怎么弄他!”
他已经没有能力尖叫了,只能从两人紧紧贴合的唇缝中发出“呜呜”的抽噎声。
“吗的!”光头男显然有些忌惮路人脸,他喘着粗气狠狠地掐了一把男孩的大腿内侧,红着眼睛把人推到了地上。
雍山山没法躲,只能蜷着身子呜咽着承受这种下流的侮辱。
路人脸厌恶的拨开犹有未尽的光头男,拉开男孩的胳膊,依旧在同一个地方推注。
大概是一连串的刺激使得雍山山在发作之后没多久就直接晕了过去,路人脸气得直接给光头男一个响亮的耳光。
光头男敢怒不敢言,把男孩提起来往小黑屋一扔就去了另一个有监控的房间,调出监控来看。
没错,关着雍山山的小黑屋里安装了红外摄像头,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两人的监视之下。而光头男正在看的录像正是之前雍山山摸黑洗澡的时候。他一边看着,手再次伸向了下面。
在感知觉被剥夺的地方,你很难察觉得到时间的流逝。
雍山山在窒息中醒来,这次他只是睁着眼睛,良久没有动静。忽然,他缓缓伸出了手指,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靠着指甲的力量在坚硬的地面缓慢而又坚定地划下了第五笔,代表着他已经注射了五次。等到他能摸到地面上凹凸不平的轨迹时,指尖早就血肉模糊,可见森森白骨了。
他动了动鼻尖,闻到一股腥膻难闻的味道。
是那个令人恶心欲呕的光头男的味道,大概是趁他睡着的时候射在他身上的。
他又动了动屁股,没有感受到那种不适。
还好。
他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像一个僵硬的偶人一样摸索着走向淋浴蓬头,脱光了衣服之后打开了水龙头,冰冷的水温让他清醒,他低低地叫着:“妈妈。”
路人脸答应只要他听话,就能保证妈妈的安全——他甚至不知道那个“妈妈”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但无论是不是,这都是他能抓住的,最后的慰藉了。
他机械地洗了洗全身上下,又把脏兮兮的衣服在水中揉了两下。终日的溺爱使他根本不会洗衣服,只会把衣服越揉越糟糕。他拧干了衣服,想了很久,又穿在了身上,企图用体温烘干。庆幸的是这是夏天,衣服不会太厚,只不过仍有感冒的风险。
他觉得稍微有点冷,只好不停地从房间这头走到那头,像只被困囿一隅的幽灵。
他脑海空空荡荡什么也不去想,但又觉得这样时间过得太慢了,于是他打算想一些开心的事情。
他想起了那天在罗马,特莱维喷泉的许愿池前,游人如织,摩肩接踵,男人酸臭的汗水和女人妖娆的香气重叠在一起让他透不过气来。他典型的东方少年修长的身材与高大的西方人比起来简直太瘦弱了,根本挤不到前面去。而林秦就用自己的肩膀和双臂为他撑出一片小小的空间,将他环绕在内。
他转头对着男人笑了笑,除了感谢,眉眼飞扬间还夹杂着说不出的暧昧情意,就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男人同样回报一笑。那种轻松惬意是雍山山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让他有种想要吻上去的冲动。
真后悔呀,那天晚上跟他见最后一面的时候居然是以那样丑恶不堪的样貌。
他会讨厌我吗?他会觉得一脸放丨荡地勾引他的我恶心吗?
他一个人脑补了很多林秦知道他失踪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等到衣裳都半干了,等到封闭的门又被打开了,等到血管里的药物起作用了,他才从难以抑制的想象中脱离出来。
受了伤的指头刚刚被路人脸包扎起来,他只好另外摸索了一小片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碎片继续刻下了第六笔。
他发现,自己大概比想象中更坚强。
人毕竟是要在逆境中成长的,不是吗?
时间对于他来说毫无意义,当他划下第七道刻痕的时候,终于盼来了他的母亲。
“三三。”
随着敞开的门,姿态端庄优雅的妇人走了进来,虽然只叫了他的名字,就再未开过口。
这对于渴求太久的雍山山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黯淡的眼睛渐渐恢复最初的黑亮,但他仍旧蜷缩在角落里不敢上前,怕眼前这个人依然是他的幻觉。
直到那只温暖的手真真切切地落在他的额头上,他忽的流下泪来,如同十八年前刚刚出生的时候,哭得不能自已。
是真的。
不是幻觉。
他急切地拉住母亲的手,想要问她是不是也被抓来了,有没有受伤,肚子饿不饿,他还想给她说自己还可以坚持,一定会保护好她的,最后全都在母亲安抚性的笑容里偃旗息鼓。
两人什么话也没说,相互依偎着。
路人脸出现在门口。
雍山山感到惶恐——母亲又要走了。
王芫摸摸他的头发,站起身的姿态依旧优雅。
“妈、妈妈……”雍山山茫然无措,有什么东西在王芫转头的瞬间从她的眼角闪过,快到他难以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