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头点头说道,“好,是该这样。”想了想又道,“我倒是有个好人选,就是里勤小子,他上了三年私塾,人也机灵,大家都知根知底。若是他愿意,就跟钱华学学记帐,再送去省城。”
汪里勤十六岁,是汪氏的远房堂侄,汪氏当然愿意了。众人也都说好。
这时候没有钱亦绣的发言权,作为旁听者,她见识了几个掌权者的一番商讨,钱氏家族企业就又有了一次质的飞跃。
晚上,程月睡觉时把钱亦绣搂得紧紧的,反复说着“一定要快些回来,娘在家盼得辛苦”之类的话。
天气热,被小娘亲搂着不太舒服,但能理解她的心情,钱亦绣也就由她搂着。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家人就起床了。
到省城人生地不熟,钱亦绣可不敢把自己往惊为天人上打扮,在县城被戏班抢的戏码到现在都让她心有余悸。
她带了两套旧衣裳,一套昨天穿的,一套今年春天做的细布衣裙。身上穿着上年做的那套桃色细布衣裙,已经短了一大截,钱晓雨把上衣和裙子接了一圈月白色的细布,还在细布上绣了一圈缠枝桃花。脚下穿的是她自己发明的草底布艺凉鞋。
钱亦锦则穿了一套靓蓝色细布短褂短裤。
钱亦绣看了他的穿着极羡慕,这个时代男孩能穿短裤,女孩却不能穿短裙,连短袖衣裳都不能穿。
这点还是前世好,男人穿短裤出门就是不绅士,可女人穿露脐装、******就是性感。
吃完饭,钱华和黄铁把要带去的东西都拿到大门口放着。
小娘亲则牵着两个孩子不停地嘱咐,一见王良赶的马车来了,眼泪就不由地滚落下来。钱亦绣和钱亦锦一人搂一只胳膊劝了几句,便放开手跟着爷爷上了车。
王良之前没见过程月,今天瞄了一眼,也是惊为天人。原来他听说钱家三房的儿媳妇貌比天仙,还以为夸大其辞。觉得乡下人没见过世面,看见白净好看些的妇人就以为是天仙。今天他虽然没敢仔细瞧,哪怕只瞄了一眼,也不得不承认,就是宋府里的所有女眷,也没有一个人能赶得上程氏的容貌。
钱三贵带着孙儿孙女及跳跳坐在车厢里,王良和钱华坐在外面。
因为这辆车会经常从乡里拉物品,所以很大。即使后面放了王管事家带的东西和钱家带的东西,剩下的空间也比较大。王良有心,知道钱三贵身体不好,还把他的专座弄得舒服些,可以斜倚着歇息。
钱三贵领了他的情,说道,“谢谢王大爷了。”
王良笑道,“钱三叔是长辈,无须客气。”
马车到了大榕村村口便停下来,万大中正站在那里等着。万大中上了车,也没有进车厢,而是跟王良和钱华挤着坐在外面。
坐马车是无聊和受罪的。虽然把车厢两边的小窗帘和前面的门帘都打开,车厢里依然闷热,而且颠簸不已。两兄妹开始还饶有兴致,等马车过了溪山县城以后便晕晕欲睡起来,钱三贵早就倚在椅背上睡着了,连精神头十足的跳跳也打起磕睡来。
车外面的几个男人倒是谈笑风生。
晌午,到了邻县温华县。进城门之前,王良说得让马歇歇,再喂些好伺料。出门在外,马远比人更金贵。
他们找了一家小酒楼,小二跟王良很熟,热情打过招呼便把马牵去了后院喂草料。
酒溇叫广兴酒肆,不大,来往的大都是行商之人。
钱华把钱三贵扶下马车,万大中则紧紧牵着钱亦锦的手,还让钱亦锦把妹妹拉紧些,这里的拍花子多。钱亦锦一听就紧张起来,把妹妹的手拉得紧紧的。
几人一狗进了酒肆,围着一张桌子坐下,王良就要了几个菜,一斤酒。
钱亦锦又让小二单给跳跳拿了一个碗。
虽然只是几个家常小菜,钱亦锦小兄妹也吃的格外香。大概是想让马匹多歇歇,男人们慢慢喝着酒,一顿饭竟是吃了一个多时辰。中途,万大中又要了几个菜。吃完饭,王良和钱华抢着付帐,但都没抢过万大中。
下晌,马车继续行进。为了赶时间,马车没有停下来吃晚饭,众人就吃了些钱家带的点心。
大乾朝奉行的是戌时五刻关城,也就是前世的晚上八点零八分关城门。
戌时初,马车终于过了护城河,进了省城西州府。此时正是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的店铺还没关,楼外高挂灯笼,楼内透着烛光,好一派繁华景像。
大乾只在重要时刻才实行宵禁,所以晚上还是比较热闹繁荣的,尤其以省城为最。
钱亦绣又是感慨颇多,真是物是人非,一年前来这里的时候还是鬼,现在就是人了。
钱三贵的眼圈都红了,这个地方多少个夜晚梦牵魂绕,以为这辈子再也来不了了,却没想到他还是来了。虽然少了一条腿,但是他此时的身家却是十几年前跑镖时想都不敢想的。
那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攒个五百两银子的身家,让父母妻儿永远衣食无忧。他的愿望自己拼了命都没有实现,却是靠着孙女的运气实现了。
王良曾经去过钱四贵的家,直接把他们拉去了一条靠城边的小街道。这里道路狭窄,房屋低矮,一看就是穷人住的地方。
钱四贵家住的是个一进小院子,正面、左面各四间房。正房是人住的,左面厢房一间是做点心的烘房,一间是仓库,一间是厨房,最低矮的那间是茅房。
右面是一堵围墙,跟另一个院子共用。围墙下是一个鸡圈,里面养了几只鸡。
院子里还有一棵参天大树,比他家房子还高。
就是这个院子,也是钱四贵家每月一两银子租的。
钱四贵已经知道他们要来,房间都准备好了。只是没想到万大中也来了,又重新调整住的地方。还客气道,“我家里窄,大中将就点。”
万大中也没有不麻烦别人的自觉性,笑道,“四叔客气了,我是粗人,地上铺层草就能睡。”
共四间房子,三间卧房一间堂屋。钱四贵和钱三贵一间,王氏带着钱满亭、钱亦绣一间,钱华、魏氏一间,万大中带着钱亦锦、钱满坡睡堂屋的地铺。
在省城当穷人,还不如在乡下,至少住的宽敞。夜里,钱亦绣热得睡不着,空间本来就狭小,还挂了纱帐,更是闷不透气。
一直到后半夜,天气凉快下来,钱亦绣才渐渐睡着。
等她醒来的时候,别人早就吃完早饭了。钱满亭笑道,“我娘说你夜里没睡好,让你多睡会儿。”
钱亦绣出来吃饭,早饭是一碗绿豆稀饭,一块点心,一个鸡蛋,还有一块豆腐乳。绿豆粥熬得稠稠的,放凉了极好喝,豆腐乳也别有滋味。
“我爷和哥哥呢?”钱亦绣一醒来就没看到他们,连其他男人都没看到。
“我爹领他们去铺子上了,铺子离我家有两条街的距离。”满亭小姑姑说道。
钱亦绣笑着从包裹里拿出四朵绸子做的头花来送给她,这是钱晓雨做的,极好看。
钱满亭笑得眉弯弯,马上就对着镜子簪了两朵在头上,“这花真好看,”又纳闷道,“咋比省城卖的花还好看呢?”小姑娘还挺有省城人的优越感。
钱亦绣说道,“这是晓雨姐姐照着京城的样式做出来的。”
“哦,怪不得,京城的东西肯定比省城的更好看。”钱满亭恍然大悟。
来到院子里,听见魏氏和王氏正带着两个人在烘房里做点心。大树叶繁叶茂,把阳光都遮挡住了,显得有些阴暗。
隔壁院子里传来了骂人的声音,好像是婆婆骂儿媳。儿媳不服,也会狡辩几句,婆婆就骂得更凶。
钱满亭撇嘴说道,“这家人天天都要吵,烦死人了。”
王氏听见两个小姑娘出来了,专门出来嘱咐说,“绣儿,乖乖跟亭姑姑在家玩。西州府大,拍花子多。等有大人陪着了,你再出去玩。”又对钱满亭说,“亭姑带着绣儿翻线绳玩,别到处乱跑。”
钱亦绣忧伤地跟着钱满亭小姑娘翻了一上午线绳,直到钱三贵他们回来。
钱三贵对钱四贵的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两兄弟下晌又研究了经营“老兄弟”点心斋的具体事宜。省城的生意好做些,钱四贵一家就卖了一百多两银子。只是地方和人员有限,不然还会多卖。
两兄弟就商量,重新租个大些口岸好些的院子,前面当铺子,后院做点心,再多招几个学徒,还要多买两个焖炉,扩大规模。
第二天,新官上任的钱四贵乐呵呵地出去找院子了。
钱三贵则是带着兄妹两人及钱华去逛街,万大中也不识相地要跟着一起去。路上,钱三贵便暗示自己有几颗早年跑镖时买的珠子,想卖了买些田地和给霞姑置办嫁妆。
万大中笑道,“来之前,我爹专门打听了一下省城的行情,说宝吉银楼是老子号,童叟无欺,让我去那儿给霞姑买样首饰。但那里的东西太贵,我只买得起一样。其它首饰摆件,还是得去一般的铺子里买。”说完,还不好意思地笑笑。
钱三贵点头道,“宝吉银楼确实不错,我当年还曾帮这家银楼押过镖。”又劝万大中说,“这家的东西的确太贵,大中置聘礼也要量力而行,别太破费了。”
钱亦绣本来还想着怎么把三贵爷爷劝进宝吉银楼,却没想到他们都认为这家不错,倒是省了她的口水。不过,这个万大中还真不识相,这事他咋不知道避避嫌呢。
宝吉银楼在西大街,离这里很远。出了巷口,钱华便招了一辆驴车。
路上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两边的铺子鳞次栉比,比溪顶山县城大的多,也繁华的多。这个时代男女大防并不是很严,偶尔也能看到穿着绸缎衣裳的女子在街上走,只是并不多见。
走了大概半个多时辰才到西大街的宝吉银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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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卖珍珠(为和氏璧+)
宝吉银楼是一栋三层楼的建筑,与这个时代大多店面一样,青砖翘角,雕花朱色门窗,只不过瓦片颜色偏灰,是意喻银子的意思吧。
钱亦绣曾经见过的南洋金珠就是这个店的,当时店里进了两颗,另一颗以五千两银子卖出去了,还剩一颗作为镇店之宝谢绝出售。
一进大门,便有小二上前招呼,并没有因为他们穿着简单而轻视。
为了怕被人瞧不起,钱三贵今天专门穿上了最好的压箱底绸子长衫,稀疏的头发还戴了块头布。
而漂亮的小兄妹依然是半旧细布衣裳,即使这样,两个孩子也吸引了众多的回头率。特别是一些妇人,看完了还不住地夸奖。让钱三贵开心不已。
钱三贵对迎上来的小二说,“我早年在洋人手里买下几颗珠子,现在家里急等着用钱,便想卖掉。”
小二点头请他们进一步说话,又大着嗓门喊了句,“赵掌柜,这里有客官要卖珠子。”
“来了。”随着声音,从楼上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微胖男人。
他来到钱三贵面前问,“客官有什么珠子要卖给本店?”见钱三贵没说话,又赶紧伸手往一个屋里让着说,“请,咱们屋里谈。”
钱三贵带着小兄妹进了屋,而万大中和钱华很是知趣地没跟着。
赵掌柜请钱三贵三人坐下,又让小二倒了茶。方道,“请问客官卖的是什么珠子?”
钱三贵道,“我早年跑镖的时候在洋人手里买下几颗上佳的的好珠子,一直舍不得卖。如今,家里想添置田地,又要嫁闺女,还想让孙子读书走科举,急需钱财,所以才想着拿来卖掉。赵掌柜看看,这珠子您还看得起吗?”说完,把怀中的荷包取出,把珠子倒在手上。
赵掌柜看着他手里的珠子一喜,拿起最大的一颗看看,脸上立即严肃来。急步走到窗前对着阳光看,然后又点上一盏油灯,拿在灯旁变换着角度看。
看了一阵后,来到钱三贵跟前问,“请问官客,可否知道这颗珠子产自哪里?”
钱三贵摇摇头,压力声音神秘地说,“不知,那洋人说话我也听不懂,我们两人的买卖都是打手势进行的。”
钱亦绣暗乐,三贵爷爷原来还有这一面。
赵掌柜听了,又把那几颗小珠子拿起来看,同样是窗边看看,灯下看看。
之后,走过来坐下说道,“这颗大珠子非常不错,珠圆润泽,流光溢彩。这几颗小珠子也不错,跟东珠比起来算是品相较好的,但较一些南珠,还是有一定差距。”说完,又看着钱三贵问,“客官觉得我说得可还忠恳?”
钱三贵点点头说,“赵掌柜不愧是内行,说的极是。只是,这颗大珠子最与众不同的地方赵掌柜却忽略没说,这颗珠子里隐隐飘浮着几丝金线,无论在阳光下还是灯光下,金线都更加耀眼。这颗珠子珍贵,就珍贵在这几丝金线上。”
赵掌柜老脸有些发红,笑道,“不错,那几丝金钱也要仔细瞧才能瞧出来。我想都买下来,你们想给个什么价?”
钱三贵道,“赵掌柜是做这个生意的,我们也是放心宝吉银楼童叟无欺,才慕名前来的。若赵掌柜给的价钱合适,我们就在这里卖了。”
赵掌柜实在是太喜欢这颗大珠子了,心里是志在必得,但面上不显。考虑了片刻说,“这几颗小珠子,虽说品相不错,但只能算是中上,我就给个一百两一颗。这颗大珠子,我就给个二千两,怎样?价格已经非常公道了。”
这已经远超过钱三贵的心里价位。但他临来省城的时候,孙女专门提醒他,不管给的价格令不令他满意,都不能马上答应或是拒绝,要面无表情地思索片刻,再说说大珠子的优点。小珠子只要上一百两就不说了,说也说不起价。但大珠子必须再在他们说的价格之上,再添三百两。
所以,乐意听孙女话的钱三贵爷爷就没有喜形于色,而是思索着把赵掌柜手里的大珠子拿了过来,说道,“我原来押过不少珠宝,也仔细留意过,从来没见过这种品相的珍珠。不管东珠还是南珠,都没有这种品相的。”
钱亦绣在心里为爷爷点着赞,依然一声不出,看着这两人打机锋。
赵掌柜又伸手把大珠子拿过去,说道,“我给的价不低了,你也得让我们赚些不是?”见钱三贵还不说话,咬咬牙又说道,“好,一口价,二千二百两银子,不能再高了。再高,我就做不了主了。”
听孙女话的钱三贵又说,“二千五百两。要,就拿去。”
只要是二千八百两以内,赵掌柜都会答应。见他要了二千五百两,便一脸沉痛地点头答应。
这样,五颗珠子一共卖了二千九百两银子。一家三口都极高兴。
侧过脸的赵掌柜喜形于色。因为他防了钱三贵,却没有防小女娃,被钱亦绣看了个正着。她见赵掌柜背过脸来喜气洋洋,直觉自家还是卖亏了。
应钱三贵的要求,赵掌柜给了他们五张五百两、三张一百两的银票,另给了五个二十两的银锭。
钱三贵揣好银票和银子,又说还要给女儿买几样首饰做嫁妆。
问了他们的价位,赵掌柜让小二拿了一个托盘来。
钱亦绣倒不觉得一定要现在给小姑姑准备嫁妆,以后有钱了,会买更好的。但这次是打着这个借口来的,也只得买一些应景。于是,几人挑了一套银头面,一根金雀簪,一对珍珠耳环,一副金镯子。
这些是银楼里价格偏低的首饰,加起来也要一百三十两银子。赵掌柜跟他们做了笔好买卖高兴,便自动打了八折,抹了四两的零头,只收了一百两。
几人出去,万大中已经挑好了首饰,是一根碧玉镂金钗,花了四十两银子。
几人出了宝吉银楼,钱三贵又说要领两个孩子去不远处的溢香楼吃名小吃龙眼包子。
钱亦绣和钱亦锦听了一阵雀跃。
他们刚转过这个街口,就从另一面街口来了两辆马车停在宝吉银楼前面。从前面的车上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梁锦照,另一个是位绝美的中年男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潘子安
梁锦照身边的男子,华服广袖,玉面微须,气质如兰,俊雅无双。一下车,就让所有人行起了注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