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魂魄又哭求道,“那就让我给我的芳芳托个梦吧,我下晌才让小厮支了五十两银子给她家带去。不要我死了,银子却被她干娘扣下了。”
牛头憨憨地说,“不是我们不给你这个机会,而是你那个芳芳不给你入梦的机会。她正在跟别人寻乐子,根本就没睡觉,怎么托梦?”
那魂魄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也不哭了,大骂着相好无情无义,又怪自己识人不清。
牛头好脾气地劝道,“别生气,等你喝了孟婆汤,前世种种就都忘了……”
等他们的声音渐渐飘远,无聊的钱亦绣就飘进了那片大宅子里。
……
春去秋来,花谢花开,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又是一年春来到。一晃过了几年,两个孩子已经五岁,早就能满地跑了。
钱亦锦是个漂亮的健壮小子,浓眉凤眼,皮肤很白,个子比钱亦绣高了将近一头,看上去像六、七岁的孩子,又极聪明。
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知道怎样讨好大人,怎么多抢一口吃食。有时候大人不在跟前,他若是饿极了,不是抱着妹妹的鼻子嘬,就是抱着她的耳朵嘬,甚至还啃过她的小脚丫子。妹妹都被他欺负的没边了,又巴拉不开他,只有瘪着小嘴直哼哼。让一旁的钱亦绣看得直咬牙。
等到他会说话会走路了,就更了不得了,哄吃食的本事更加高超。自从满了两岁起,就能独自跑去村里找钱老太,与他家相好的几户人家也曾被他光顾过。他本长得漂亮,小嘴又讨喜,有本事让那些把钱攥得出水的妇人们心甘情愿地给他点好吃食,连死抠的唐氏都曾经给过他一个蛋。钱老太的私房钱绝大多数进了他的嘴。
钱家三房的人一个个都是身材苗条,脸呈菜色,唯独他胖墩墩的红光满面。没办法,嘴甜的孩子有糖吃。
跟他一起茁壮成长的还有大山。大山已经长成了一条健壮的大狗,棕色的长毛又粗又硬,圆滚滚的身子异常灵活,而且十分威猛凶悍。它长大后,钱亦绣觉得它像藏獒,却又有些拿不准。
钱家三房连人都养得半死不活,当然不可能把大山养得这么壮了。大山胃大如牛,又喜浑腥。小时候的它跟小主子一样聪明,在家里吃饱无望的情况下,就自力更生,自己出去觅吃食。
在村里人家丢了多只鸡鸭鹅后,才发现自家的鸡鸭鹅不是被黄鼠狼偷吃的,而是钱家三房的丑狗偷吃的。都跑去钱家三房要说法,害得吴氏又赔了一些钱财。
温柔的吴氏也发了脾气,拿着棍子抽了大山好几下,并说,“再去偷人家的鸡吃,我们家就不要你了。”
大山聪明,又听得懂人话,便不敢再去村里偷食了,又干不出土狗那种饿急了连屎都舔的事情。走投无路之下,只身冲进山里抓野物。这真是一举两得,不仅填饱了自己的肚子,连带着本事也练了出来。
长大后的大山又大又肥又凶,远远看到它,不仅孩子会被吓哭,有些胆子小的大人都双腿打颤。村民们看它样子吓人,都认为它是狮子和狗交配的产物,叫它“大狮子狗”。还是有见识的张先生说,那是“番狗”,是狗类的一种。并告诫村民们不要轻意惹它,番狗性烈如火,比狼还厉害。
有些村民觉得自家生命财产受到了威胁,找里正要求把比狼还凶的番狗打死。钱家又保证番狗看着凶,实则极听话,若不惹着它,它绝对不会咬人。并且再三保证,不让大山进村里。后来看到大山的确没有伤害过人和牲畜,对钱亦锦偶尔带着它在村边晃悠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小钱亦绣样貌综合了父母的特点,五官极其清秀可人。但由于她太瘦太小,眼睛木呆呆的没有神,明显没有哥哥讨人喜欢。而且反应要慢得多,性格也随了白莲花娘亲,胆小懦弱,特别爱哭,还几乎天天尿床。
她也很少去村里,没事就蹲在院子里看花,或是蹲在院子前面的荒地里看花。若是小哥哥没去村里,就跟着他在院里院外转,转不动了就让哥哥背。
小哥哥对妹妹极照顾,甚至是有求必应。他跟别人可以说寸食必争,却能省一口给妹妹吃。
不过,有一件事却让钱亦绣十分气不过。不是她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实在是钱亦锦那熊孩子欺人太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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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都看出来了吧,女主快归位了。
☆、第二十四章 失踪
这两个孩子小时候洗澡一直是放在一个大木盆里,由吴氏或是钱满霞主洗,程月打下手。钱亦绣傻傻的没看出什么异样,而钱亦锦刚学会说话就指着妹妹发问了,“妹妹咋没有小鸡/鸡?”
小姑姑钱满霞羞红了小脸,抿着嘴不好意思回答。
小娘亲程月很聪明地解释道,“锦娃带把,有小鸡/鸡。绣儿不带把,没有小鸡/鸡。”
吴氏笑道,“月儿说得对。”
钱亦锦懵懵懂懂点点头,似乎懂得了男女差别。他满了三岁后,在一次洗澡的时候,当他看到妹妹无意中扫了他身下一眼的时候,竟然捂住那里对妹妹说,“不能看这里,要长针眼。”
傻傻的小钱亦绣就转过了视线,她怕长针眼。那小正太却不怕长针眼,盯着人家那里使劲瞧。
一旁的钱亦绣气得要命,就像小屁孩看光了她一样。哪有这样的探照灯啊,只探别人还不许别人探他。
连吴氏都觉得自己的亲孙女太傻了,笑着把钱亦锦的脑袋转了个方向。之后,便给两人分开洗了。
几年间,吴氏已经锻炼成了有一把力气的村妇,不再是原来那个柔弱爱哭的妇人了。
钱满霞小姑娘不仅是家里家外的一把干活好手,还肩负着幼儿教师的职责。
钱三贵虽然依旧孱弱,但比几年前好了很多,至少冬天不需要整天躺在床上,不需要买补药吊命,还能编些草席草篮赚点小钱。
小娘亲程月还是那么傻傻的,纯纯的,美美的,只是小下巴又尖了下来。除了孩子一岁前的喂奶工作做得非常出色外,还有一样就是针线活可圈可点,家里的缝缝补补都是她承担。除了这两样事情,她什么活都做不好,地扫不干净,衣裳洗不干净,还打碎过几个碗盘,吴氏连厨房都不愿意让她进。
不过,两个孩子还是小娘亲带着睡觉。孩子小的时候,吴氏都在这边睡,待孩子满两岁后就回自己屋了。本来想让钱满霞帮着带一个,奈何程月不愿意,听说要把孩子挪走就大哭不止。
上年,钱家另外几房也分家了,因为钱四贵要去省城创业,手里没有多少钱财。钱老头就主持了分家,钱四贵把所有的身家都押了进去。钱老头是个冒险家,虽然自己没本事到外面拚搏,但十分支持儿子出去闯荡。为此,还闹着跟着儿子一起去了省城,说是帮他们搭把手或是出个主意。
钱老太却没有跟着老头子去省城。一个是因为省城的生活消费太高,自己去了帮不了忙还多费一口吃食。另一个原因就是她舍不得钱亦锦,这个重孙子太讨喜,她怕自己一走把他饿着。
钱亦绣觉得这两老口不像封建社会的大家长,更像前世那些为儿女操碎了心的老人。虽然钱老太特别重男轻女,又经常骂小娘亲,但钱亦绣还是发自内心尊重她。
这天下午,一家人看到桌上的两贯零八串钱笑得一脸满足。每年收了冬小麦,吴氏除了留几斤给钱三贵开小灶外,其余的都会拉去镇上卖。
这几年没有大的天灾,虽然偶尔有小的旱情或是雨涝,对收成影响也不算太大。
夏日里种的玉米和红薯值不了多少钱,除了自己吃的,剩下的连一贯钱都卖不到。家里也没人做绣品或是出去打工,钱三贵编的草帽或是草席等物,一年顶多卖个几十文。再加上卖枣子的两三百文,这个家每年的全部收入基本上就是挨边四贯钱。
这还因为钱满江去从了军,家里没有交税,否则会更少。
但开消可大了。
因为早两年吴氏忙着照顾孩子和病人抽不开身,做农活都是请短工帮忙。孩子一岁前给程月下奶补身子,要多吃些肉蛋。钱亦绣和钱三贵一样身子不好,经常吃药,偶尔两人还要开开小灶。自从“得了吴氏娘家的钱”,钱老头两口子的养老钱也开始给了。修缮房子,买盐买油买种子等等,日常开消也实在不低。所以,不止每年卖粮的钱花得分文不剩,连那几个银饼子都花得只剩一个了。
不过,年前就有传北边的战事快结束了,据说大金国逆王造反,大金军队已无心恋战,所以被大乾军队打得节节败退。
若这种传闻是真的,那钱满江也快回来了。只要他回来了,这个家就又有了希望。何况钱三贵两口子和钱满霞都认为钱满江肯定会当个官什么的,那时他们家就是官身了。
角落里的钱亦绣也非常雀跃,她早把自己当成钱家的一分子,跟他们同喜同忧。她高兴地想着,要不咋有天无绝人之路这个说法呢,眼看着这个家快要入不敷出,壮劳力马上就要回来了。
再说,她也非常想念俊俏小爹爹,经过战争的洗礼,小爹爹应该更加英武不凡了吧?
如今,她已经不再天天算着啥时候才穿越了,因为她穿越了就意味着小绣儿要嗝屁。她极心疼这个柔弱又漂亮的小妮子,虽然小妮子反应慢又身子弱,还经常被钱老太骂成“讨债鬼”。
这时,听见有人响门的声音,吴氏赶紧把钱拿进卧室放好,去开门的钱亦锦牵着钱满川的手走进来。
钱满川二十多岁,看上去憨厚又不失精明。他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还没进门就大声说道,“三叔,三婶,满江兄弟还活着,他就快回来了。”
钱三贵喜得从椅子上站起身,吴氏迎上前拉着钱满川急着问道,“满江还活着?你怎么知道?说仔细些。”
钱满川说,“才刚我爹遇到了我大舅(汪里正)从县里回来,大舅说战事已经结束了,讣告也过来了。咱们村打仗去的三十个人,死了二十二人,这些人里没有满江兄弟。”
他们都忽略了死的那二十二个人。只要钱满江不在这些人里,就属于还活着的那八个人。一家人都喜极而泣。
一家人在欣喜和盼望中渡过了三个多月,打仗活着的人终于回乡了。却只回来了七人,独独少了钱满江。
据这七个人说,钱满江是新兵中升职最快的一个。第一年就当了旗长,第二年又当了八品的校尉,第四年升了正七品的骑尉。且极得上峰欣赏,说他有勇有谋,前途不可限量。
只是在最后一次大的战役中,钱满江所在的营中了敌人的埋伏,死伤大半。可不知为何,打仗结束后,既没看到钱满江的活人,也没找到他的尸首,竟是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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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还有希望
清泉加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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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仗失踪的人也不是没有,有些人是临阵逃亡了,有些人不知是死在了哪里。不过,逃亡的人少之又少,这可是砍头的大罪。钱满江这么有前途的人是不可能逃亡的,最大的可能还是死了。
对于参战人员的家属来说,家人失踪最悲摧。人死了有十两银子的抚恤金,人残疾了也有八两银子的安置费,人回来了还有五两银子的遣散费。只有失踪人员,既没有钱也没有人,甚至连个说法都没有。
这次不仅钱三贵倒下了,连吴氏都倒在了床上。她咬牙坚持了这么多年,儿子的“死讯”一下子把她压跨了。这个家又一次陷入绝境。
听说最心爱的孙子失踪了,其实也就是死了,只不过没找到尸首,钱老太也病倒了。
钱大贵一家此时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帮着请大夫看病,招呼着钱二贵父子一起干三房的农活,又让许氏来煮了几天饭。
钱香也拎了些肉来开解吴氏,又买了几片参片给钱三贵补身子。
乡下人良善的还是占多数,许多人家都来看望他们家,有些拿两个鸡蛋,有些拎一斤白面,有两家穷些的人家还拎来了一篮子菜。
角落里的钱亦绣听说小爹爹竟是这种结果,也非常难过。这一家人将如何过下去啊。不过,她也比较感动。这几天,除了唐氏来发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其他亲戚还是比较有爱心。不像有些穿越小说里的那些极品亲戚,尽想着早点把生病的人欺负死,然后占人家的家产卖人家的娃。
但别人家也有事,特别是现在秋收在即。五天后,家里又归于平静。
一直躲在屋里的程月也从她的小屋钻了出来,她不知道别人已经开始在背后叫她程寡妇了,还有些不厚道的人还叫她傻寡妇。那几天里偶尔有人看见了她的真容,傻寡妇貌如天仙的话又传了出去。
这个家只有她不相信钱满江已经死了,她固执地认为她的江哥哥不会骗她,会在几番花谢花开后再度回到这个家。她又怯怯地来到院门边,从关着的门缝里看外面怒放的野花。
此时正值八月底,虽然有些荒草已经微黄,繁花似锦、遍地花开的季节已经过去。但还是有极少数野花儿开得正艳,更加显得傲然夺目。通过程月多年来的观察,她知道草黄了,花儿就快全部谢了。等到来年花儿再开,离江哥哥回家的日子就更近了。
十一岁的钱满霞现在是这个家的全劳力,她牵着两个小的去厨房做了饭。做好饭后,三个人又把饭端到钱三贵和吴氏的床头服侍他们夫妇吃饭。
钱满霞含着泪说,“爹,娘,咱们还有锦娃,咱家还有希望。”
钱亦锦赶紧表态,“爷,奶,我以后在家少吃一口,匀出一口给你们吃。等我长大了考状元当大官,让你们享福,请你们下馆子。”
钱亦绣难得主动发言,今天也小声说了话,“还有绣儿,绣儿也会干活,刚还烧了火,昨儿还喂了鸡。”说完擦了擦眼泪,弄得小脸更花。
程月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说道,“还有月儿,月儿不吃白饭,会做针线,卖钱买粮吃。”
吴氏看着床前的四个人,一个傻三个小,又侧过头看看进气少出气多的钱三贵,一下子哭了出来。自己死了,他们该咋办?
前几天众人都拿这话劝着她,让她为了丈夫和孙子必须撑下去。但她听不进去,只想着她没有盼头了,干脆死了算了。
可现在看到这几个孩子如此贴心,她又觉得舍不下他们了。
她伸过胳膊把钱亦锦和钱亦绣抱着嚎啕大哭,哭过后,就坐起身吃饭。饭是面疙瘩汤,里面还卧了一个鸡蛋。吴氏没有谦让,不仅把疙瘩汤都吃完,把蛋也吃进了肚子。身子有些力气了,又起床服侍丈夫吃饭。
现在钱三贵的身子正弱,钱亦绣不敢进屋,而是飘在堂屋里隔着门瞧这一家子。吴氏或许把前三个人的发言都听进去了,唯独没有听进去小娘亲的话。其实这几个人的发言,最有建设性的就是程月的话。
为什么吴氏就不舍得拿点钱出来买点绣钱和好料子,让程月试着做点绣活拿出去卖呢?连吴氏都承认程月的针线活非常好,她原来在家肯定专门学过。只是有时候因为控制不好手或者脑,有缝错的时候。
或许刚开始会浪费一些料子和钱,但等熟悉以后,她哪怕不一定做出极精致的绣品,但肯定比乡下妇人做的好得多,也能卖些钱添家用。
钱亦绣想着等以后自己穿过去后,再好好挖掘挖掘小娘亲的潜能。
吴氏振作起来了,这个家也开始正常运转。
只是今年家里的开销更大了。钱三贵受了打击身子更遭了,吃了不少好药才没有丢命。中医大夫的专业术语钱亦绣不太懂,猜测大概他的病主要是因为受伤伤了根本,又严重营养不良,得了心脏病。这种病可是富贵病,要吃好休息好心情好,不能饿着不能累着不能气着。就是在前世,这种病也不好将养。
按理说这个家要保证这几点是根本做不到的,但钱三贵还是活了下来。光靠有限的那点人参补药,绝对吊不了这么多年的命。纠其原因,不是他原来的身体底子太好,就是他命不该绝,或者说牛头马面就是不来光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