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瑛儿,叫哥哥。”贾瑚拿着一个小拨浪鼓,咚咚地转着,引起贾瑛的注意,逗着她说话。
小小女孩儿露出了无齿的笑容,拍着双手,似乎认出了这个每天都和自己玩的小少年,笑出了一脸的口水。
刘氏慈爱地看着他们的互动,拿帕子给贾瑛擦了擦口水。
“最近什么突然这么忙?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了,也就早饭和晚上的时候见着。”
“恩,早上练武的时间提前了,白天一整天祖父都在讲课。”
刘氏有些忧心忡忡:“这样身子会不会吃不消?”
贾瑚笑了,“母亲不必担心。瑚儿除了读书练武,本来也就没什么事要做。”
这时候,一直在逗着贾瑛的贾赦插嘴道:“半大小子,正是精力无穷,拘着他读书,也省得他到处祸害。”
刘氏听了,有些不高兴:“恩侯说什么呢?!瑚儿生下来就没让我操心过。瑚儿,别听你父亲瞎说。你呀,要是调皮点,母亲还更高兴呢。”
贾赦听了,有些讪讪地,再不掺和母子两个谈心,只抱着贾瑛教她说话。
自己从小就表现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贾瑚也知道,别看贾赦说的不中听,内心也心疼自己。贾瑚笑眯眯地听着刘氏的嘱咐。
刘氏唠叨了许久贾瑚将要搬到的院子。
“外院里,松涛院是离兰芳院最近的院子,你呀,除了请安,平时也要过来看看,就是我忙着,和妹妹玩一会也好。别弄得亲生的兄妹也疏远了。”
“是,母亲。”
“你的院子,按照你的设想,也都修好啦。明天看看有什么要修改的,再来告诉我。”
“好的,母亲。”
“明儿开了库房,看看有什么要添置的。我想想,我嫁妆里那方荷塘月色的端砚很不错,明儿就给你送到书房。啊,还有薛涛笺、上好的湖笔,老库里宋朝的松烟墨也还有好些……”
“母亲,平日里用不着这些好东西。”贾瑚有些无奈。
贾赦又出声了:“谁说不用?大家子弟都是这样养出来的,劣质的东西,府里还没有呢。明天你来我书房,我有些好东西给你。”嘿嘿,贾赦为了这一天,可从琉璃厂淘了不少好东西,不仅有书房四宝,还有好多摆设,正好给贾瑚把玩。
从心底里有些习惯了这样“金尊玉贵”的贾瑚,也就推拒了两句,也就默认了这对夫妻的安排。
刘氏有些庆幸地说:“还好公公那天就发话要王氏把管家权还给我,不然瑚儿的院子还真不好弄。”
贾赦也觉得有些奇怪,上辈子明明父亲一直不理会这些事情的。不过,想到这辈子的贾瑚出乎意料的读书天赋,贾赦也有些释然了。这个时候,他已经能很好地区分上辈子和这辈子的贾瑚了。又有了贾瑛,心里除了对贾琏还有些内疚,在儿女上,贾赦这辈子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至于迎春、贾琮?哦,庶子庶女,贾赦从来就没放在心上。上辈子就是张氏去的太早,不然,有了嫡妻的教导,怎么也不会养的上不了台面。
只有贾瑚知道,祖父这番作为,分明是被自己点醒了长幼不分的隐患,为此做出的努力。同时,也是希望贾瑚不要在这种事情上太过费心,集中精力在贾代善教导他的毕生所学上。
这就是彰显了自己全部实力的坏处啊。贾瑚有时实在太累了,如此自嘲道。
没过多久,贾瑚就搬到了松涛院。这期间,被剥夺了管家权的王夫人,先是恨毒了大房的人,又被从库里如流水般送到贾瑚院子里的好东西晃花了眼,只顾得计算贾家的家底和羡慕嫉妒恨被贾代善赏了好些东西的贾瑚,就连贾母,碍于国公爷,也赏了一些东西。
贾瑚搬到外院的同时,因为贾代善已经渐渐觉得精力有些不济了,贾政提出贾珠也无人教导的时候,就说让贾珠到家学上学。
“我看,家学里的夫子,给小儿启蒙,水平绰绰有余。”
贾政心里暗骂撺掇他的王夫人,站起身来,有些诚惶诚恐地说:“是政儿一时想差了,没考虑到父亲的辛苦。——只是,瑚儿也大了,学的东西越来越来繁杂,会不会打扰父亲的静养?”
贾母嘴角露出笑意,“政儿真是孝顺,你父亲要静养,瑚儿确实不好再打扰他了。瑚儿,听说最近你整天都在梨香院?这可不行。你也这样大了,去家学上学,我们这些长辈也能放心。”
贾母语重心长的嘴脸,把大房诸人都恶心个半死。当初贾赦说要请夫子,是谁阻扰的?又是谁说要给国公爷找些事做,好让他儿孙绕梁,不那么寂寞的?不过是拒绝了贾珠,就打着孝顺的名义,把贾瑚也拉下来。要是贾瑚继续去梨香院读书,是不是就是不孝?!
被贾母用“不孝”的名义压了一辈子的贾赦眼睛都红了,就要发怒的样子。贾母不信他有那个胆子,贾代善琢磨着那天和贾瑚的密谈,贾瑚透露出贾赦的一些异样,却是起了疑心。
他沉声道:“行了!瑚儿到梨香院上学,是我的意思。”到底给史氏留了一些颜面。
“珠儿还小,我一个人兼顾不了两个,就给珠儿请个启蒙的先生吧。”
“还有,今年又是大比之年,政儿要多花些心思在读书上,4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上门去请教林家小子。”
说完就拂袖而去。
王夫人低头暗恨,都是国公爷的嫡孙,凭什么我的珠儿就不能接受国公爷的教导?也罢,记得娘家嫂子也是出自书香世家,写封信给哥哥,叫他们推荐一个夫子好了。
贾政倒是喜出望外。父亲这意思,敏妹妹和如海兄的婚事是讲定了?!自忖比起贾赦,他和如海兄同为读书人,比较谈得来。贾政盘算着,什么时候,该去拜见一下妹夫。不过,近期恐怕不行,太急切,恐被如海兄看轻。
当天晚上,王夫人就写了一封信给娘家嫂子。在京的只有王子腾一家,所以接到信的是王袁氏。看完这封信,袁氏简直要被气死了。
“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京城里没做官的进士是那么好找的吗?我袁家是欠她的了,还是怎么着?求人就别这么瞧不起人!”
字里行间,都是对袁氏娘家的看不起,好像能给王氏办事,就是他们袁家的福气一样。是,袁氏的父亲只是五品官,兄弟也只是个翰林院的小小编撰,但袁家不欠王家的。袁氏嫁到王家,也是门当户对,王家是县伯之后,袁家祖上还出过阁老呢!
袁氏怒气冲冲地把这封信给撕了,王子腾从京城大营里回来,从下人嘴里听说了,也没说什么。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过是个庶妹,不值得为她责备嫡妻。王子腾漠然地想。
贾母最近可憋屈了。老库的钥匙不在她这,管家的事,国公爷也发话不让她过问,就连晚膳两个媳妇伺候用饭的福利,也被国公爷免了。
当时,贾代善都吃完了,看着两个媳妇还在给贾母和贾敏加菜,不由眉头皱了起来。尤其是二儿媳,肚子还大着呢,已经六七个月了吧。
“刘氏,王氏,都坐下吧。都你们来伺候,丫鬟使干什么的?”贾代善不满的眼神看向贾母身边那个无动于衷地站着,看着两个主子给其他人布菜的丫鬟,贾敏身后跟着的大丫鬟都不敢坦然受着,帮着忙里忙外的。
贾母身边的正是鸳鸯,她跟在贾母身边也有好些年了,贾母说一不二的地位,深植于她的心里,大房这些年地位的上升,她不是没看到。只是鸳鸯永远不会忘记,但她还小,还不是鸳鸯的时候,看到有一次赦大爷站在一个角落里,渴望地看着正在和政二爷讲话的太太。
只要太太永远是赦大爷的母亲,那么太太在府里的地位就不可动摇。当时,带着她来给老太太磕头的母亲这样讲,并把她送到太太院里当个小丫鬟。
果然,老太太去后,除了老爷,太太就是府里最高的主子了。老爷等闲不管内院,府里都是太太说了算,赦大爷吃了多少冷眼,也还是那么孝顺,即使有赌气的时候,总会回转回来。
这次也是一样,鸳鸯坚信,大太太在大老爷的心里,绝对比不上老太太。至于二太太,哪个做母亲的会喜欢抢了自己偏爱的儿子的人呢?所以,她们见到鸳鸯,也是要亲切问候的。
显然,这种亲切让鸳鸯忘了自己的身份。
贾母有些遗憾,这个鸳鸯是目前为止,用的最顺手的一个。不过,贴心的丫鬟,总是能□□出来的。
之后,没过两天,一个新的鸳鸯,就站到了贾母身边。她巧笑嫣然,对任何人都是笑脸相逢,伺候老太太,也渐渐十分贴心。王夫人无疑更喜欢这个新鸳鸯,至于之前的,谁知道呢?
后话且不提,只说现在,贾代善一直看不惯史氏这样折腾儿媳妇,只是婆媳之间的问题,他这个大男人最好不要掺和。加上史氏从前做媳妇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贾代善也就无视了。
他现在改变主意了。内院不稳,危及子孙,史氏太能折腾了。
“咱家没那没多规矩,都坐下吧。”贾代善示意儿媳们放下筷子,说道,“以后凡是一起吃饭,都不用伺候了。”
所以,贾母现在也不能折腾两个儿媳妇了。主要是刘氏,王氏怀着贾政的孩子,还真不能太苛责。发作了身边的鸳鸯,贾母还是有些气不顺。
这天,东府那边,许夫人派人下帖子,请老太太明天来赏花吃蟹,贾母想着散散心,欣然应诺。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我发现自己一天最多也就两更,前面欠的只能慢慢补了,不要嫌弃我~
☆、宁国府吃蟹赏菊花
“老太太进来可好?”许氏一边扶着西府的老封君,一边笑吟吟地问道。
贾母拍着许氏的手,中气十足地说:“好,好!难为你还记得我这把老骨头。”
许氏嗔道:“老太太哪里老了?我瞧您身子健康着呢,将来必定长命百岁!”许氏是贾敬的夫人,如今年近四十,皮肤保养的很好,也是个能说会道地,一张巧嘴跟抹了蜜似的,把贾母哄得眉开眼笑的。
刘氏这个时辰本来在听管事媳妇们回话的,盖因一年前就开始教导贾敏管家,眼看着贾敏婚事要定了,便把大半之事交给贾敏锻炼。东府常常下帖子来请西府的夫人,夏天赏荷,冬天赏雪,刘氏十次有八次不去的。难得有空闲,许夫人又言明必要刘氏来的,刘氏也就来散散心了。
此时,王夫人一言不发,只嘴角扯着一抹笑,刘氏则是附和着许氏,“嫂子说的可不是,老太太将来还要操心二弟的儿女呢!”
一提到贾母的宝贝疙瘩贾政,贾母更是笑意连连,看着王氏的肚子,恨不得一下子就蹦出十个八个贾政的嫡子嫡女,然后明年就给他们说亲事似的。
难得老大家的说了一句中听的。
贾母慈爱地看了一眼王氏,王夫人笑笑,挺了挺自己的肚子。
走到花园,许氏指给西府诸人看,黄色的菊花,白色的菊花,都开得灿烂极了,最罕见的是一株墨菊,许氏解释说是敬老爷重金从一个老花匠那里买下来的,今日宴请众人,才把它从敬老爷的书房借出来。
“老爷可宝贝着呢,要不是托了你们的光,我不知何时才有这个眼福!”
一时走累了,许氏携着众人到会芳园最高处的那处亭子坐下歇歇脚。
有丫鬟来回禀,贾母便说:“你去吧,这儿我们惯是熟了的。”
刘氏点头,劝到:“很是,我们在这儿看看花,吃吃点心,待你忙完了,再吃蟹也是一样的,我们必不偷吃!”
这话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尤其是贾母,满脸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
刘氏自己说着,说到最后,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许氏最爱吃蟹,尤爱秋天最肥的湖蟹。她不但爱吃,还爱拉着别人吃,别人不吃还不乐意。
西府的人都知道她这毛病。贾母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可不许你逼着你弟媳妇吃蟹了!”
王夫人也嫁到贾家有好几年了,也曾被许氏拉着,一开始还不知道为什么许氏这么热心,疑心她有什么坏心。席后,贾敏偷偷向她解释了,王夫人才慢慢放下怀疑。只是,王夫人抿着嘴,她还是不懂有什么好笑的。只是大家都笑了,她也就用帕子掩住嘴儿,斯斯文文地笑起来。
许氏假装恼了:“好狠心的人,请你们吃蟹还不乐意,我可真被你们气走了!”说完,一跺脚,一拧身,就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扭着身子走了。身后徒留一片笑声。
吩咐了凉亭附近的丫鬟,“给老太太她们送几壶温酒过去,要清淡的桂花酒,和几样果酒。”待丫鬟们应了,才问刚才来禀报的琥珀身后跟着的一个丫鬟:“你是哪个屋里的?什么事?这样紧要?”许氏有些不满,有什么要紧的事,要打搅她宴请客人。幸好这次只请了西府的人,要是其他的什么贵客,难免会对宁国府的怠慢心生不满。
那丫鬟是贾珍屋里的,她脸色煞白,惊慌失措地,见太太发怒,竟吓得跪了下来:“奴婢,奴婢是珍,珍大爷屋里的,是桃姨娘叫奴婢过来的。”
许氏皱着眉头,不明白儿子的姨娘叫她有什么事,不禁挑着眉毛问:“桃姨娘有何要事?”最后两个字咬得尤其重。
那丫鬟更抖了,支支吾吾地,怎么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说:“太太,求您过去看一眼。”一边说,一边哭,还不停地磕头。
许氏素来是个体恤下人的人,那丫鬟才十二三岁,见她用力磕着头,磕了两下,额头都磕破了,很不忍心,忙让琉璃把她扶起来。恐怕桃姨娘出什么事,许氏命琥珀先向西府老太太那边告罪,又让珍珠吩咐厨房那边直接上些小菜,这才看向珊瑚。
珊瑚会意,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快步赶往桃姨娘的院子。
许氏见此稍微放下了心。珊瑚是她最倚重的,平时贴身事物是琥珀她们管,宁国府的内院却是珊瑚帮着许氏管的。许氏认为嫁了人的媳妇,难免以自己的丈夫儿女为要,因此比起那些嫁了人的媳妇、婆子,更器重自己的大丫鬟。珊瑚就是她挑出来辖制管事媳妇的。派她去办事,许氏格外放心。
许氏回到会芳园假山上的亭子,一笼又一笼的螃蟹已经蒸好了,众人却在温酒。见她来了,王夫人笑着说:“我们还在猜你什么时候来呢,你再不来,我们可不等你了!”
贾母也笑骂:“还不快快请上座,丢下客人自去了,该罚!该罚!”
说着,贾母就要给她斟酒,刘氏连忙接过去,把小小巧巧的玲珑白玉酒杯倒的满满的,几人催她喝下去。
许氏正要说自罚三杯,就被刘氏的酒杯凑到嘴边。许氏只好喝了下去。刘氏、王氏都是做人媳妇,自己儿女还没有成婚的年纪,也有好热闹的时候,在场的都是年长的亲人,也就无所顾忌了。
刘氏坏笑着倒了好几杯酒,直把许氏灌得有些晕头转向,许氏才醒悟:“已经三杯了!已经三杯了!可不许再灌我!”
刘氏这才遗憾地罢手。她和许氏未出阁时就有来往,这些年下来,哪里不知道她的酒量。何况她们喝的桂花酒和果酒,都是这几年新酿的,喝不醉人的,许氏也不过是装晕,讨饶罢了。
王夫人怀着孕,不好有太大的动作,只微微笑着,间或喝两口温好的果酒,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比刘氏还有长嫂风范。
一番笑闹,有来回行了几次酒令,尽兴之后,许氏说起了正事。
“敏姑娘今儿什么没有过来?”
王氏接道:“敏妹妹快及笄了,这会子呀,在熟悉管家的事呢!”
学习管家做什么,众人心知肚明,贾敏不在这儿,也就都愉快地笑了出来。
“说起来,敏姑娘的及笄就在明年二月份了吧?”许氏不经意地问,“正宾可有人选了?”
西府的人都瞧着她笑。
许氏有些羞恼,“笑什么呢。你们再这样儿,我就不说了!”
这件事贾母最有发言权,“侄儿媳妇,你可是有什么人选?”
话都说透了,许氏也不扭扭捏捏地了,索性大大方方的说:“不是我有什么人选,是南安太妃。你们也知道,我娘家嫂子和南安王妃的关系不错,她就托到我头上来了。”
贾母对此表示惊奇:“我们虽说同为四王八公,自国公爷退下来以后,就很少来往了,但是还是有交情的呀?南安太妃怎么不直接找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