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南城旧事完本[gl百合]—— by:雁栖苍梧
雁栖苍梧  发于:2016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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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带辛辣的酒,比之兴元府的要温和一些,比之江南要霸道一些,像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人,这里的一草一木。
长江在月光下荡起悠悠清波,袅袅的水声,轻慢的歌声,从河面飘来,沿河的万家灯火,照出了人间的温暖,在这样的清风中,王子墨觉得自己要醉了。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王子墨见蒋尚培对江吟诗,问道:“大哥,这诗不对啊。”
“怎么不对,辞去我们耻辱的曾经,辞去见证我们耻辱的故人。”
蒋尚培一直没有忘记被他与王子墨抛弃的天字号狱友,只是一切皆已枉然,只能在这样的时候,缅怀他们,纪念他们。

第八十六章
倚棹春江上,横舟石岸前。山暝行人断,迢迢独泛仙。
去了金印的蒋尚培,那压抑了近四年的文人气质蓬发而出,在酒楼上,在渡头,在江中,在小舟上,看到什么,咏什么,可是,谁理他呢。
“哎哟喂,臭,杂七!”郑大明蒲扇一般的手掌“啪”的一声把牌拍在桌上。
“大明哥,我杂五都没说话呢。”小良没心没肺地说道,似乎以后不能人道的事情已经被他淡忘。
“哈哈,老夫双板凳,你们快开。”张不才如此说,但眼睛却盯着王子墨的牌。
待一个个开了牌,王子墨才慢悠悠抖了一下手,牌面正是双地,通吃。
“晦气,和小爷玩牌,真想掐死她。”郑大明拍着大腿说道。
宋朝人,人人爱赌,什么都能赌,市场上有扑买,赌坊里各色赌法叹为观止,就连官家都免不了俗,在宫里让只穿了兜裆布的女人相扑,自己与大臣押注,真是全国皆赌,赌色荟萃。
长江上的这条小船上,除了蒋尚培端着酒杯在甲板上伤春悲秋,其他人则是围成一桌,如火如荼地进行赌博大业,有些护卫伤还没好全,裹着头的,吊着胳膊的,瘸着腿的,也不甘势弱。
江上的生活太无聊,兜里有钱没处花啊。
一直赌到夕阳临江,众人这才意犹未尽收桌。船家捞了十几尾鱼,十几斤虾,又在前头的渡头买了些绿菜,牛肉,两个大案摆在甲板上,又搬来了好几坛从襄阳带来的“黄鹤楼酒”,王子墨一行人便落座畅饮起来。
每当这时候,老头子便会准时从舱房里出来,伸着懒腰极不客气坐在王子墨那一桌上,自己倒酒吃肉,丰衣足食。
王子墨看到老头子来了,肉不吃了,酒不喝了,桃花给她剥的虾也推开了,一脸憋屈地看着老头子。
为啥这老头子会跟来呢?为啥呢?
王子墨想不通啊。
明明岳云对老头子之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明明刑荣劝岳飞留下老头子当个幕僚,可是这糟老头子非要死皮赖脸跟着自己,还让刑荣来说项!
真是莫明其妙。
王子墨与老头子,那是带着仇的,更不要说蒋尚培与小良了,被这老头子坑得夜夜“苦干”,都恨不得一刀砍了他,可就这样,老头子还是要跟着他们,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方老头,前面就到扬州了,你有何打算?”王子墨唬着脸问道。
方老头灌了一口酒,又丢了几颗花生米进嘴里,才砸吧着嘴慢悠悠说道:“老夫自然是跟着小爷,忠心不二。”
忠心?你个叛徒也知道忠心?
蒋尚培傲娇的文人脾气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这艘船上人人都可以说忠心,唯独方老头不行,他可是卖了锦轮山数千贼寇保自己性命的老奸贼啊。
“方老头,莫非你忘了‘红娘子’?”蒋尚培铁青着脸质问道。
“哎哟,老夫虽老,记性还好,‘红娘子’占山为王,聚众抢劫,奸、淫辱掠,无恶不作,一等一的贼婆娘,老夫忘了谁也忘不了她,蒋公子,您可曾忘了?”方老头扯了一个极贱的笑容。
会不会聊天呢?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人疮疤啊。
王子墨让船家另置办了一桌酒席,然后让郑大明“请”方老头去了舱房享用,这才算完事。王子墨多想将方老头扔进江里喂鱼,可是刑荣说这方老头有些本事,善待为妙。
本事,王子墨看出一些,主要在医术上,众人得了方老头医治,确实恢复很快,伤重者也没有其他大夫说的去了半条命,如今能吃能睡能赌能骂人,不过其他的本事,王子墨看不到,如果脸皮厚墙头草也算的话,那么也就两个本事。
不提也罢,且当猪养着。
方老头不在,大伙儿又热闹起来,吃酒划拳赚吆喝,豪爽的笑声铺满江。
第二日一早,整个船上弥漫着药香味。
方老头不是白吃白喝,他的专业素养还是过硬的,附带他常挂在嘴上的医者仁心,天微亮便起来给伤员熬药。
船舱的厨房里,一字摆开七八个药罐,每个人的药都是不同的,另一边还有一个大药罐,沸腾着冒白烟,这个是强身健体的,船上的人每天喝一碗,不过方老头没让王子墨与桃花喝。
众人起床梳洗,用了清淡的早饭,便是一个个端着药碗当酒一般灌了,将碗还给方老头的时候抱拳说谢,然后恢复了一贯的讨厌之色。方老头从不计较,让伤员喝过药后在房里等他,他收拾妥当就为他们把脉。
“方老头,我这些兄弟的伤还有多久能痊愈?”王子墨问道。
“快了,断了骨头的还得再养些日子,其他人到盐官之时就能好了。”方老头慢悠悠说道。
“方先生,您能否给小二把把脉,她前些日子受过伤。”这个船上,唯一尊敬方老头的,大概只有桃花了。
方老头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王子墨,摇了摇头说道:“小爷只是受了皮外伤,如今早已痊愈。”
“要不让小二也喝点大伙儿喝的强身健体药?”桃花不太满意方老头的这个说法。
“呵呵,那药啊,你不能喝,她也不能喝。”
方老头意味深长地扫了扫王子墨,挂着贱贱的笑意,走了。
行船是很闷人的事,还好一干人每日赌博吃酒,才算在枯燥的日子中寻找到一些人生乐趣,这日船家说,快到扬州了,一众人不由兴奋起来,而他们说的最多的,便是楼里的漂亮花姑娘。
王子墨对自己人很厚道,每个人救回来以后都好好将养着,又给了不少钱,虽然在这些日子里被王子墨嬴回去不少,但他们手中还是有足够的钱可以与花姑娘们进行近距离接触。
欢乐是大家的,也是王子墨的,她的欢乐不是姑娘,而是娘子。
近乡情怯,扬州距离盐官县已经很近了,顺着大运河南下,只需十几日便能到。王子墨难得坐在甲板上,看着船来船往的江面,想着家里一大一小。
“小二,想家了吧?”
陈旺树挨着王子墨坐了下来,他心头的思绪不比王子墨简单多少。
“想啊,怎么不想,日日都想,这一转眼,竟是一年多了。”
“当初你为了林氏,身败名裂,被赶出庄,这才会着了胡得来的道,吃了官司,你这两年的遭遇,说来说去,皆是林氏给你的。”
“但是她值得!”不管吃了多少苦,王子墨还是不愿意将这些事归结于林芷岚。
“她是值得。”难得的,陈旺树会正面评价:“你离开的日子,她吃的苦不比你少,一个妇人,带着一个才出生的孩子,太不容易了。没日没夜挣钱养家,舍不得吃穿省下银子要给你寄去,你是知道的,杂市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为了给你守节,她愣是划破了自己的脸。”
“当初,我以为她无依无靠才赖上你,谁想她那样贞烈,如今想来,她是真喜欢你了,这才会留在你身边,不计较名分,给你生孩子,为你守着,为你吃苦。”
陈旺树这个人很粗,但是经过了胭儿的打击,感情的事他也琢磨很久,他现在很羡慕王子墨能得林芷岚,苟富贵,无相忘,但是他的胭儿却不是这样的人。
王子墨的脸上有着如今很难看到的温情笑意,纯净,向往,放下了所有负担,只是你与我,就这么简单。
简单属于这一刻的王子墨,属于吃饱就睡就玩的宝儿,但不属于林芷岚。
外头铺子要管着,府里庶务要管着,家里的顶梁柱生死不知,她需要比以往付出更多心思才能震住人心浮动。好在王子墨送来的人确实忠心,帮着她一同扛起了家业。
“婶婶,这是这个月的账本。”
王行恩如今也升做掌柜了,还是总店的掌柜,在一干掌柜里头,他的地位最高,甚至超过了王子墨重点推荐的张放。
张放也在书房里,他如今做着总店的二掌柜,自己人是最信任的,但张放的本事也是林芷岚看中的,这样安排,林芷岚是希望王行恩能向张放多多学习,毕竟在账房这个深不见底的行当里,林芷岚是菜鸟,由林芷岚教出来的王行恩自然是菜鸟中的菜鸟。
不过么,林芷岚教给王行恩用阿拉伯数字记账的办法,张放是看不懂的,而王行恩也用着大掌柜的身份和在总店中的资历,一直压着张放,从不让他看账本,这便是把张放架空了。
人多了总是有些矛盾,林芷岚心里清楚,这样也能起到制衡的作用,所以林芷岚从没有特意去解决这个问题,只在与王行恩独处的时候,让他向张放多学习,效果么,自然为负。
林芷岚接了账本没有直接打开,而是听着王行恩汇报这个月总店的收益。
最近王家馄饨铺子出了一种叫“贵宾卡”的东西,只要充一定的钱进去,就能享受一定折扣。充钱的人不少,铺子送货上门的定点富贵人家都做了,来铺子里吃饭的常客也有不少人做了,只不过馄饨铺子太小了,并没有引起盐官县商界的重视。
如今的盐官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官家身上,只是他们想都不敢想,就这小小的“贵宾卡”,却是让馄饨铺子的收益提高了七八成。
“婶婶,头一个月,充钱数额为四十两,第二个月,涨到了一百一十两,如今这是第三个月了,熟客们口口相传,‘贵宾卡’的名气打也打出去了,您猜这个月是多少,整整二百两啊!”王行恩邀功地说道。
“应当的,若非咱们铺子太小,层次太低,这卡的作用怕是要再翻几番。”林芷岚点头道。
“有婶婶在,这一日必不会太远。”
“我一个妇人,能当什么大事,不过是给大伙儿混口饭吃。”
“婶婶岂是寻常妇人,婶婶是太爷都尊重的人,是咱们县妇人的楷模!”
这样的对话张放从来不会附合,他垂手冷眼旁观王行恩表演,袖中右手的大拇指与中指食指摩挲着,心中思量着一些紧要的事。
王行恩终于拍完了马屁,林芷岚留了王行恩在府中用饭,因是一家人,且辈份摆在那里,胭儿也一同坐上了桌。
林芷岚照顾着宝儿,听着王行恩对胭儿说着外头的趣事,她心想若是王子墨也在,该有多好。

第八十七章
王诚成为王家别院的门房已经有几个月了,上回林娘子发落了府里好几个偷奸耍滑的,他便顶了门房的差事。
干门房的,送往迎来,可以富的流油,也可以穷得叮当响,端看主家是否体面。王家别院的门房,极为清闲,因官人不在家中,娘子不好随意见外男,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到有外人上门,顶多,就是来几个掌柜与娘子对账。
这样的差事很容易让人产生倦怠感,没有收入动力,又没事可做,也难怪前头的门房会动歪脑筋。不过王诚却是不敢的,他是个很本份的人,胆子不大,但不缺心眼,他见识过林娘子的手段,知道这个主母并不是好糊弄的人。
卯时初刻,王诚便准时上工,开了一个小角门,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门边等着看日出。
这时,别院里也开始生动起来。挑水做饭的,撒扫院子的,擦桌椅的,侍弄花草的,一干管事婆子早早用了早饭,在卯时三刻聚在二门的花厅处,一边说笑,一边等待着林娘子。
盛夏很热,又没有空调,林芷岚热得一晚上没睡好,不过马上就要给管家婆子们分派工作,她只能顶着熊猫眼恹恹起床。
张婆子领着彩月碧霞进了内室,见林芷岚面色不好,温言说道:“娘子,昨夜睡得不好么?”
“睡不着,心慌得很,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林芷岚把凉棉布捂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混沌的脑子清醒一些。
“娘子放宽心,天大的事总有高个子顶着。”张婆子劝道。
“我们家呢?哪个算高个子?”林芷岚淡淡地问道。
张婆子一时语塞,她知道林芷岚身子是养好了,但心病还未除,按着林芷岚以前说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见不到王子墨,林芷岚的心病永远都好不了。
彩月曾偷偷与张婆子说过,林芷岚静深人静之时自己躲起来哭,面对着白日强装坚强的主家娘子,张婆子时时与大儿子张放说,得人因果千年记,家里的事自有张婆子帮着,外头的生意让张放盯紧些,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咱们家啊,高个子自然是小爷了,奴家算算这日子,小爷怕是不日便要回来了。”张婆子宽慰道。
林芷岚听多了这样的话,虽然明知道越是拖下去希望越是渺茫,但她依然任性地相信这样笨拙的安慰,每一日起身之时都会给自己打气,给自己催眠。
洗漱之后,林芷岚没什么胃口,没用早饭直接去了花厅,管家婆子们恭恭敬敬地垂手道了声“万安”,便静等着林芷岚分派任务。
内宅的事,王诚这样的门房是不知道的,他只是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等待着日出。
幽静的小路,突然被细细急急的脚步声打断,王诚敏感地望过去,却见是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男子过来,走得近些,发现这人有些面熟,可是想了很久,也想不出这人是谁。
“王诚小弟,快,快去找管家!”来人赶路着急,脸微红,满头是汗,但这些他都顾不得了。
“你?你是王斌大哥?!你不是随刑先生去襄阳了么?”王诚大惊,忙将王斌引进门内。
“我受小爷之命,送家书回来,你快去禀报,别误了大事。”王斌接过王诚递来的水,一口喝干了。
“大哥你在这里稍等,我这就去。”
王诚拔腿就往管家小院里跑,可是管家今日也去了花厅,王诚一拍大腿,往二门奔去,被管二门的婆子拦住了。
“你这小子懂不懂规矩,这内院也是你能进的!”婆子大骂道。
王诚以往是最怕这些婆子的,可是这回他端得是理直气壮,大声道:“官人派人寄家书回来了,你要是拦着我,回头看娘子怎么收拾你!”
“小爷?咱们家的小爷?!”婆子闻言大惊。
在王家别院,兴元府来的人叫王子墨小爷,其他的奴仆则叫官人,但这两个称咱大家都清楚,绝对不会弄错人。
“正是,哎呀我的姑奶奶,你快往里面禀啊,耽误了事,你我都吃罪不起啊。”
王诚急得团团转,他后悔刚才没问清楚官人是死是活,带了家书回来,也许是活着,也许是临终遗言,谁说的准呢。
婆子的脸“唰”的一下紧张起来,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转身向花厅小跑。
“今日就到这里,有什么事,与张婆婆说。”林芷岚淡淡地说道。
“是。”一众婆子福了福身。
这时,那二门的婆子突然闯进花厅,张婆子见了眉头紧了紧,这婆子也是从兴元府来的,乡里乡亲的,到嘴的斥责就这么转了一圈没有及时说出口。
“娘子,大事,大事!”
“咋咋乎乎做什么,有事好好禀。”管家不悦道。
“娘子,小爷差人寄家书回来了!娘子大喜啊!”
那婆子语无伦次,看起来比林芷岚更盼着王子墨回来,这个心愿,何尝不是兴元府这些人的共同心愿。他们在盐官县无根无基,能依靠的只有王子墨,如果王子墨回不来,他们在王家的地位就尴尬了。
原本神情疲惫的林芷岚听了这话,一下子惊地站了起来,而花厅里的人无不惊讶万分。这烽火连天,失联多时,谁都不报希望了,可万万没想到,王子墨居然传来了消息。
“还不快去传!”张婆子见林芷岚已经惊呆了,只得自己开口提醒。
别院有些大,虽然所有通报传信的人都是奔跑的,但一来一回还是需要些时间。花厅里震惊过后,交谈声越来越大,而林芷岚,则是一直呆呆地站着,眼睛直愣愣看向门外,手?2 械呐磷颖唤艚裟笞牛贤返牧ㄒ丫哐恕?br /> 终于,在千盼万盼之中,王斌走了进来,花厅里顿时鸦雀无声,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王斌是王启年的人,规矩很好,站在很远处行了礼,低着头说道:“娘子,小爷派小的给您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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