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泊舟把牧轻言叫醒,喂着吃下半碗后,牧轻言终于有力气了。他接过曲泊舟手里的碗,靠在床头没什么食欲地一口接一口吃。
狗蛋出去洗碗,曲泊舟靠在床的另一边问:“感觉怎么样?”
牧轻言思索一番后答:“白粥不好吃,应该放些糖。”
曲泊舟:……
谁问你这个了。
“不开个方子去抓点药?”
“不,我拒绝中药,喝中药不如让我去死。”
曲泊舟默然片刻,“你什么时候放弃过去死了。”
牧轻言长叹一口气,“死去的过程并不好受,而且人本能地会做出求生反应,系统给我分配的这个任务其实好难的,他还要求走完整个剧情才能死。”
“其实我觉得作为一个执行者,插手太多事情并不应该,对于任务分配者而言,结果对了不就行了么。他为什么那么注重过程呢?”牧轻言看着自己的手掌。
“你说,系统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曲泊舟幽幽问道。
牧轻言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当即愣了。
狗蛋在这时进来,他们的话题不得不打住。
外面的雨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曲泊舟给了老猎户一笔钱,感谢他的收留并请他做一些饭菜。老猎户是个实诚人,给他们宰了一只鸡、一只鸭,鸡炖成鸡汤,鸭用大料红烧,最后还炒了个时蔬。
牧轻言终于有了写方子抓药的想法,他咬着毛笔杆子在记忆力搜刮大半天后,终于想出一副治病又不苦的药方。
雨停已是三天后,牧轻言身上的风寒依旧没去,但他不愿再耽搁行程,执意上路。他无法骑马,曲泊舟便和他一起牵着马步行,狗蛋倒是坐在马背上一阵乐呵。
他们借住的老猎户家离村口不远,便直接出村绕着村外的大路走。走了一段时间后,牧轻言发现不对之处,江陵在更南边,他们却一直在往偏北的方向走。
“那日我去买食物时,村里的大爷告诉我今年的荆楚一带多雨,将山都给冲垮了,我们原本要走的路被巨石给堵了。”曲泊舟解释道。
“那绕行的话我们得走多久。”牧轻言站住脚,他有些累了。
“多花一天时间。”曲泊舟将狗蛋从马背上捞下来,拿过牧轻言手中的马绳,将两匹马牵到树下拴住,“反正你已经躺了这么多天,也就别计较到达的时间了。”曲泊舟又加了一句:“慢慢来,别着急,顺其自然。”
“咱们去江陵干啥呀!”狗蛋拉住牧轻言的手问道。
“去找人。”牧轻言顿了一下,看向曲泊舟后又收回目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人,到时候你们可以一起玩。”
听到这样的回答,狗蛋却瘪下嘴扔开牧轻言的手跑了。
这是什么反应?牧轻言疑惑不解。
半坡上树下的曲泊舟看见这一幕只是一笑,并没去向牧轻言解释狗蛋的心理状态。
连日的雨使得干柴十分不易找寻,曲泊舟和狗蛋忙活了一个时辰才各自捧了一小捆回来。牧轻言坐在背风的石头上数脚下的草,时不时地咳嗽上一声,心想病人的待遇真是优厚。
然而牧轻言的优越心理只持续了一会儿,作为病人他只能吃些易于消化的东西,而且饭前还得喝药。曲泊舟生了两堆火,一堆在牧轻言面前,上面架着一口锅,锅里是白糯糯的大米。水沸腾之后曲泊舟将勺子塞到牧轻言手里,道:“多搅拌搅拌,注意火候,别粘锅了。”
牧轻言欲哭无泪地从包袱里翻出一包冰糖,拿出几颗丢进锅里,一手搅拌一手拿着灌满药汤的水囊,饮下满口—? 鹬写幔嶂蟹嚎唷J堑模退闼コ四且晃段犊嗌囊┎模O碌囊还笤谝黄穑兜酪谰墒悄敲吹娜萌瞬荒芙邮堋?br /> 真是如人生一般的味道啊。牧轻言皱着眉头感慨。
牧轻言在这边煮粥,另外两人却在烤肉。他们捡柴的同时还打了两只兔子,兔子皮毛剐掉,去除内脏整只穿起,刷上油后将树枝那头插在地上,这面烤得差不多后再翻面,很快肉香便蔓延开来。
“狗蛋,你旁边这个人以前是开黑店的,只会做杀死人不偿命的料理。”牧轻言好心告诫。
狗蛋抹了把不知在哪儿蹭脏的鼻子,道:“我的是自己烤的,没事儿!”
牧轻言摸摸地扭回头去,继续与升腾起袅袅白烟的锅相看不厌。过了片刻后他又扭过头,端的是唇红齿白、笑靥如花:“要过来享受蒸汽美容吗?看看我,嫩白肌肤,值得拥有。”
可惜没人理他。
但牧轻言并没有放弃,他舀起一勺粥面上的水,继续道:“你们有作料吗?要来点糖水吗?停雨天糖水与兔肉更配哟!”
曲泊舟眼角抽搐,他将树枝一转,把熟了的那半边的兔腿撕下来递到一边,“闭嘴。”
牧轻言将勺子往锅边一放,接过兔腿笑眯眯地咬了一口。“曲大厨厨艺见长啊!”牧轻言奇道。
曲泊舟依旧是那两个字,“闭嘴。”
牧轻言将头凑过去,“我瞧见前边有条河,抓几条鱼来烤呗。”
“现在是冬天。”
“才冬初,咱们是在南方,这个时节河水不结冰。”牧轻言鼓着眼睛,尾音上扬,带着讨好的意味。
“注意一下,你还在生病。”
“鱼肉很好的,营养高脂肪少。”
曲泊舟拗不过他,将兔子三下两下吃完后起身去河边抓鱼。这时粥差不多好了,牧轻言将锅从架子上取下,舀出一碗隔着袖子捧着等凉。
牧轻言的现世报来得太快,他吃完烤鱼,正坐在石头上看其余两人收拾东西,忽然嗓子开始发烫,跟烧起来似的。
一定是曲泊舟放了太多辣,牧轻言捂着脖子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1.我觉得就开头那儿的反应,这俩人根本不需要我掰他们本来就是弯的。
2.好多人说第一个世界看不懂。诶一个是因为我节奏把握得不好,看上去有些乱,二是因为我喜欢藏细节并且不会把所有的问题都在文里面解释出来。嘛~于是就那样了。
3.明天是七夕诶,和单身狗无关的日子,想写个守望先锋的小同人文,然后打算七夕过后搞个评论送红包的活动,希望潜水的小天使们能冒出来让我看看你们~
4.我的下一本文会是一本修仙文,叫《剑破山河曲》,希望有兴趣的小天使能点进去收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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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世界
花了五天时间到达江陵城,他们首先是找了家客栈放下行李,稍作休息后牧轻言和曲泊舟踏上寻找先帝失落民间的儿子之路,狗蛋则不幸地成为留守儿童。
先帝于五年前驾崩,八年前曾出巡经过此地,其中的风流韵事不必细说,临走时留下一个身负武艺的侍女和一座院落。曲泊舟与牧轻言要去的便是那里。
从江陵热闹的下半城一路往北,道路渐窄,房屋与房屋间的间隔只留出堪堪两人并行的距离,时不时有人开门朝外泼出一盆污水,而墙根下还躺着各色衣衫褴褛的人。
“先帝竟把人安排在这种地方?”牧轻言奇道,“好歹是一国之主,怎么这么小家子气。”
曲泊舟展开手中的地图,“还没到,我们还得走上一段距离。”
接下来的路却越发难走,两人无法再并排,脚下更是坑坑洼洼污水横流。在穿过一条木桥后终于是豁然开朗,可一片豁然开朗的低矮灌木从也掩住了去路。
“……地址真的正确吗?”牧轻言道。
“江陵城段北街十三号。”曲泊舟道,“先帝暗影团给我的地址,当年留下的侍女便是他们的人。”
暗影团是守卫大夏皇室的组织,夏国成立了多久,它便成立了有多久。于历代皇帝而言,它的存在更像是一种继承得到的东西,在位期间暗影团听其号令,嗝儿屁了或未登基不受半点影响。
牧轻言啧了一声,“有句话说得好,铁打的暗影团,流水的皇帝。你说先帝的暗影团,那是不是意味着暗影团没有效忠现任皇帝?”
曲泊舟深深地看了牧轻言一眼,“发了个烧智商进步不少。”
牧轻言不想说话并拿走了对方手里的地图,通过图上标注确定自己所在位置后,踏上了那片灌木丛。
衣炮的下摆被划拉成条带状,只要稍微一裹再插根棒便是把天然的拖把,牧轻言弯下腰来,边拨开放肆横亘的枝叶边道: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这句话说得好。”
“一旦没人走了,路也就没了。”寒光出鞘,曲泊舟手一动,拦在牧轻言深浅的矮木便歪倒在地。
“你怎么这么不爱护花花草草呢!”牧轻言嘴上说着,却侧过身去让曲泊舟走到他前面开道。
“你还踩它们呢。”曲泊舟回击道。
他们这般“伐木取道”了良久,终于踩上一块青石路板,上面布满青苔,稍不留神人便能毫不费力地抵达到路的下半程——没错,这是个斜坡。
为避免悲剧发生,牧轻言提起气,一个起落便到了长下坡的底部,道旁有块痕迹斑驳的路牌,牧轻言辨认出上面写的赫然是“段北街”。
这条街早被荒废了,道路两旁房屋倾颓,阁楼倒塌,偶尔路过个完好的,透过残缺的窗户也清晰可见内里蜘蛛网结了一层又一层,就差在门口挂个“盘丝洞”的牌子。
风从街的深处吹来,带着潮湿而又萧索的味道,没有一点人气。
“曲将军,他们早就搬走了吧。”牧轻言回过头去。
曲泊舟也是一脸惊讶,不过很快收敛。他四处瞧了瞧,分辨出各家各户的门牌号,将刀收回鞘中,往里走去。
两人很快走到江陵城段北路十三号的门前。这是个大宅子,外表看去倒是完好,但朱门紧闭红漆剥落,扣环生铜绿,檐下藏鸟啼。他们直接翻墙而入,里面跟预想的一样没有半点人迹。
“曲将军你这是任务又失败了啊。”望着不知被何时的风吹倒在地、大半的土都不见踪影的花盆,牧轻言道。
“待会儿出去打听打听,这条街上肯定发生了过什么事。”曲泊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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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记煌大酒楼,这不是江陵城最大的酒楼,却绝对是最贵的。这个贵,不体现在菜品的价格上,而是随侍一旁的小二会收取服务费。这座酒楼里的人都是情报贩子,一开口,一条消息,便有白花花的银两进账。
曲泊舟点了一盆不合时宜的清蒸大闸蟹,一个兔肉汤锅,一壶埋了五年的荔枝春,牧轻言见他点的都是顶贵的,便毫不迟疑地让小二将麻辣小龙虾、水煮嫩牛肉、红烧武昌鱼、双椒鸡还有口味鸭各来一份。
“牧大夫。”曲泊舟沉声道,“你不知道病人都该吃清淡一些吗?”
“哦,那在来一个莲藕排骨汤和清蒸多宝鱼好了。”牧轻言说完将菜单交还给一旁的小二。
黄记煌的上菜速度有些慢,但小二极有眼色地端来两盘凉菜放到桌上,曲泊舟吃完一口后便搁下筷子,开门见山,“我想知道段北街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被废弃了,以前的人都到哪去了。”
小二张口便来:“这是去年夏天的事,那会儿啊,不知打哪来了一阵妖风,吹得段北街半条街都垮了。您这么问也就代表去看过了吧,那么街上的情形就不用我细说。”
“如果就是一阵风,那么段北街肯定不会这样。关键是随风而来的还有别的东西。”小二说着放低声音,“那是一群凭空冒出来的狼。”
“风吹垮了房屋,人便往街上逃窜,这无疑是羊入虎口、给狼嘴里送肉。狼将街上的人吃完后,便往那些没被吹倒的屋子里钻。”
“那有没有人逃出来呢?”曲泊舟打断小二的讲述。
“自然是有的,不然人都死光了,我们往哪儿打听这其中原委呢。”小二一笑,“段北街十号是个大户,他家是开布庄的,印染刺绣裁布成衣一条龙,下人也极多。大部分的狼都钻进了这户大院里。你想啊,菜一多,便吃得慢起来,这就给后来的人制造了时间差。”
“那十三号里住的人逃出来了吗?”牧轻言问。
此时菜来了,小二在门边接过木托,边布菜边道:“逃出了俩,这户有三口人,两个女人和一个小男孩,其中一个女人是另一个的侍女。那个侍女着实忠心,拼着被狼咬死给她的主子们创造了逃生的机会。”
牧轻言瞧了一眼对面,只见曲大将军正在剥螃蟹壳,眼神专注动作细致,显然是将继续打探的工作全权托付于他了。牧轻言收回目光道:“那他们如今在何处?”
“一个寡妇带着儿子,还是个颇有姿色但无一技旁身的寡妇,她不肯再嫁,又要养活自己和儿子,只能那啥了呗。”说完小二露出几分鄙夷的神色来,“五里路上有个春深馆,她和儿子一起被卖到了那儿。”
“可知他们所用的花名?”
“大的叫珠玑,小的叫灼素。”
牧轻言点头,“谢谢。”
“客官别客气,还想知道些啥尽管问,我定知无不言!”小二咧嘴一笑。
牧轻言也是一笑,让小二替他盛碗饭来,开始埋头吃饭。
这顿饭吃了一百多两,吃不完的打包给狗蛋,酒店竟还有送货上门的服务,只需加个外送费即可。曲泊舟欣然接受,这让牧轻言感叹曲将军真是一个行走的钱袋。
夜色将至未至,黄记煌大酒楼离五里路颇有些距离,牧轻言权当散步。他吃得有些撑,脚步越走越慢,不一会儿后就落后于曲泊舟好几个身位。前者察觉到他的龟速后停下脚步,回头道:“您这是饭前三十八,饭后变八十三了吗?”
“你才三八!”牧轻言踱步到曲泊舟身后,“饭后要慢慢走,不然胃疼。”
曲泊舟奇道:“老年人!”
牧轻言懒得和他争辩,依旧是那样的速度,曲泊舟到底是慢了下来。两个人散步似的走,花了半个时辰才从黄记煌大酒楼挪到春深馆门口。
冬季里夜来得很快,此时天穹已跟泼了墨似的,黑得深沉。春深馆不是个妓丨女们会扯着嗓门在街边揽客的青楼,它门前红烛对照,暗香浮动,风送来铮铮乐声,更像是个风雅场所。
“还挺高级。”牧轻言扯了扯曲泊舟袖口,“这儿让随便点人么?”
“只要钱够,没什么办不到。”曲泊舟道。
春深馆进门不远处设有一屏风,将更里的场景半遮半露,依稀可见厅内有个高台,台上之人正挑拨琴弦,却辨不清雌雄。绕过屏风后不知从何处走出一个姑娘,柔声问:“两位客官,是要坐在大厅里听曲儿还是上楼上雅间呢?”
“上楼。”曲泊舟道。
“两位请跟我来。”她抬手引路,带着两人走上大厅边上的楼梯,穿过一条走廊,接着推门而入。
这是一个当真称得上“雅”字的雅间,它没有似别处那般开门直切主题,而是在床前挡了一扇屏风。进门处是一方书架,书架旁是挂画,对面的墙上则挂着二胡、箫管等乐器,桌上搁着一副围棋。
他们才刚坐下,便有龟奴捧来热茶,这时那位引路的姑娘笑道:“两位想听曲儿还是……?”
“叫灼素和珠玑来。”曲泊舟道。
引路姑娘当即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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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忘了我还想说啥了ouo
☆、第二个世界
嘎吱一声轻响,门被退出去的龟奴关上,此时恰逢楼下一曲终了,雅间内沉寂下来。
“两位爷,你们点的这两个人。已经不在春深馆了。”片刻后,引路姑娘带着僵硬的笑容开口。
曲泊舟眼底的惊讶一闪而逝,他端起茶杯饮了口,道:“被人赎走了?”
引路姑娘摇头:“不,他们死了。”
“怎么死的?”牧轻言下意识问道。
她有些迟疑地开口,“珠玑她不适应我们馆的生活,带着灼素一起上吊自尽了。”
楼下的乐声又响起,这次演奏的是二胡,丝丝凄凉穿墙而来,道尽幽怨的故事。那名先帝曾应下过诺言的女子,带着年幼的儿子守在朱红的大门口痴痴地望着,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她丢失了所有。孤苦的女子无依无靠,守着一句轻飘飘的承诺宁死也不肯辱身,带着幼子奔赴西方的极乐。
这样的结果让牧轻言有些震惊,但更多的是对于生死无奈的感慨,他看向曲泊舟,曲泊舟也正好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