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件干净的衣服，你要穿吗？”雷德问着。
“切，不必了。”伊夫打开他伸过来的手，抱怨着，“尺码太大，又是修身款式，我穿上根本撑不起来，就和个被扎破的气球是的。”
雷德无奈地别过头去，摊开手拍了下方向盘，“随便你吧。”
“不过，你的内裤我穿着还是蛮舒服的。”伊夫有意拉长了声音，“尺寸真的不错。”
……
雷德对着车窗外，故作镇定的轻咳了一声，一起行动了这么久，他还是不适应伊夫类似**的聊天方式。
逗弄雷德是很有趣，但伊夫也没有太多闲情雅兴。他瘫在副驾上思索着，旅行是狼狈了一点，幸好保住了小命，只是博士的线索全断了，前功尽弃，时间还打了水漂，回去都是麻烦事呀。他以为自己会为此大发脾气一番，可经历生死磨难之后，能活着回来，这份庆幸就高于了一切。
“喂，你说李敏就这么放了咱们？”伊夫问着。
“既然他开口说让咱们走了，我想就不会出尔反尔。”雷德口吻很肯定。
伊夫点点头，回想起离开时的情形，李敏从一开始要杀他们，到改变主意，把他们墓穴里带出来，很难想象有人能从深水潭里拖着一口棺材出来，除了李敏恐怕没有人能办到了。
转折点就来自于他们进到了日行者墓穴后，李敏的态度发生转变。他想和雷德进一步讨论，但碍于雷德有些反感李敏，也只能作罢了。他还没有傻到会和一个上过床的男人去讨论另一个对他有兴趣男人，这话题无疑是一场灾难。
“你认为李敏来这里是做什么？”伊夫尽量让挑起的话题没有异议。
“我坚持最初的意见，他是来办私事的，但应该是没办成，之后咱们落入另一个墓穴似乎是意外收获，他认为留着我们还有用吧，所以暂时安全了。”
伊夫表示赞同，李敏留着他们就像雷德说的那样，大概还有其他的用途吧。
他伸出车窗外，夜风袭来，吹散了乌黑的短发，缭乱在夜色中。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惊醒了无数正沉浸在睡梦中的鸟儿，它们扑簌簌拍打着翅膀，飞向了远方。
不管那么多了，还是先回家吧。
*******
临返回前，伊夫回到了老博士的家里，不惜绕远也要回来，毕竟还有个和黄色傀儡机器人的约定。
想象着如果放任不管，布纳纳每天像个村妇一样在村口守望着他们，伊夫觉得画面太猎奇了，和他的审美情趣严重背离。
车子停在木屋门口，熄了火，雷德说需要检修下，伊夫独自去到了博士家里。
敲门前，他竟然停顿了片刻，一时间组织不起语言来说明博士的死讯。
拜托，他提醒着自己，不过是个傀儡而已，只要告诉它主人挂掉了，不要再有期待，可以安心的关掉电源回到储物室里落土了，就完事了。
曾经伊夫还动过歪心思，如果博士不在了，他就把布纳纳带回去研究，然后开创第二产业“吸血鬼家政服务”，可现在是一点也提不起兴趣了。他想了不下十个版本的说辞，布纳纳即将被丢弃了，他清楚那种感觉，而他正准备宣布丢弃的消息。
“阿卡特先生！你终于回来了！”
布纳纳想扑上去迎接，却因为下面的轮子完全没有弹跳力，一下子拍在了伊夫的脚面上，它尴尬地擦擦伊夫的鞋尖，头上的红灯眯成了月牙。
“博士呢？博士呢？”它手舞足蹈，胶皮管子一样的手臂就像飞舞的彩带，看上去开心极了。
“他是不是躲起来了等着我找呢？是不是先去看菜园子了？放心吧，我每天都有浇水的！他是不是好多天没有洗澡了，浑身发臭？”
伊夫看着布纳纳过度兴奋的样子，机器冒起了青烟，上面都可以煎蛋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刚才编排的话突然都清零了。
缓缓地，他在布纳纳的手臂套上了手表，是地下墓穴发现的老博士尸骸上的遗物。
手表在细长的手臂上滑动，布纳纳瞬间不动了，停顿了许久，最后小镊子一样的手指捏起了表带，就像绷紧的皮筋一样微微颤抖。它的红灯越来越暗，也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条缝隙。如果它是生物的话，大概会有眼泪渗出，但作为傀儡机器来说，它没有这个权利。
“小家伙。”伊夫叹了口气，反正他的事情已经前功尽弃了，还搞的和个捡破烂的是的，也不在乎再多收个破烂了吧。
“你要不要和我走，至少不用回到储物室里长蘑菇了。”伊夫提议着。
布纳纳没有回答，它像个孩子一样缩在角落里，捧着博士的遗物，如数家珍，紧紧搂在金属壳下，它的红灯始终盯着遗物，与外界隔离开了。
也许它需要静一静，伊夫不想过多打扰了，他刚要离开，突然注意到映在墙上的光影发生了变化，定眼一看，是布纳纳头上的红灯发出了不一样的光彩！
红灯的光亮聚焦在手表上，随后开始乱跳起来，就像是剧烈的心电图，拉长跳跃，布纳纳身上冒起了黑烟。
“喂！你怎么了！不会是要自曝吧！”
伊夫伸手去抓手表，刚碰到就被烫的松开了手，他大叫着雷德快过来，布纳纳这家伙不知道在犯什么病！
雷德冲进来，察觉到情况不对，拉着伊夫退到了房间外，布纳纳的状况越演越烈，红灯抽动的频率越来越快，还不时发出声响。
“紧——急——预——案——启——动！”
“开始执行，数据导入中。”
奇奇怪怪的光斑映在他们脸上，布纳纳的红灯位置开始有大量数据闪烁，噼里叭啦，就像是敲键盘的声音，伊夫只祈祷不要一下秒出现“3、2、1”的倒计时，他们再跑就来不及了。
屋里的灯泡接连爆炸了，电线上冒出火光，布纳纳发出“咯咯咯咯”的声响，像是母鸡接连下蛋，雷德和伊夫躲在门后面，屋里仿佛在进行小型枪战，许久之后，终于安静下来，电线呲出最后一抹火光。
灯都灭了，安静极了，只有月光为他们探究，布纳纳就歪在墙边，它周围的地板都烫糊了，身上还冒着烟，空气中都是金属过热的焦糊味儿。
……
伊夫和雷德谨慎地蹭过去，保持一段距离后，伊夫用扫把戳了它一下，没有反应，雷德则打开了应急灯，照向布纳纳。
在灯光的刺激下，它头顶的红灯闪了一下，像是在眨眼睛，伊夫赶紧叫着它的名字，红灯闪的频率增加了，就像是一个刚睡醒的孩子。
“阿卡特先生，雷德先生。”它说着，“我觉得壳子里好热。”
“你刚才拆点把房子拆了，和风火轮是的，我还以为你会自曝呢！”伊夫蹲下来，给它扇了几下凉风。
“看到你还活着，我就放心了，如果你愿意，我们明天就启程回帝国东区。”伊夫说着，他很开心，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回去一定要来一杯血圣代，他现在太想吃甜食了。
布纳纳无视伊夫的话，抬手拽了下他的手臂，伊夫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放手！烫死我了！”
“抱歉。”布纳纳把手背回后面，小心翼翼地看着伊夫，红灯睁成了圆球，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
“阿卡特先生，我们能谈谈吗？”
“好啊。”伊夫随手搬了把椅子，他不喜欢居高临下的看人。
布纳纳毕恭毕敬地对着他，如果它有腰的话会行90度鞠躬吧，说道：“谢谢您帮我找来了博士的遗物，我以为在我的程序里永远不会有答案了，您带给了我答案，我已经成功启动了应急程序。”
伊夫凝固的表情显然没有接受这么突然的信息。
难道刚才电光火石的是应急程序吗？应急程序又是什么玩意呢？
布纳纳的红灯变成了月牙型，这次的月牙弧度缓和，看上去很柔软。
“博士所有的研究成果都导入了我的程序中，从现在起，我就是他的接班人了。”
……
“所，所以呢？”伊夫的脑子里有点卡机。
“我认为阿卡特先生是个好人，我可以追随于你吗？”
第49章 8.13可读
血之帝国东区是最繁华，最发达的地区，虽然土地面积不算辽阔，但人口密集度高，经济发展迅速，是帝国中最核心的位置。
从南区的最南角回来之后，伊夫恨不得拥抱整条购物街上的每一家店铺，刷爆他的金卡，亲吻家里的地板，和每一件摆设打招呼，然后缩在自己的棺材里，吃着原味滴血牛排，喝着血苏打，听着玛丽莲曼森的音乐，整整过上一个月。
回来之后，他就爱死这‘血生梦死’的日子了！
……
“伊夫，你差不多该起来了，一会有客人到。”雷德敲着他的棺材板，打断了他的美梦。
伊夫把棺材的按铃，还有连线电话都掐了，一天一夜都没有开棺，只有亲自过来敲棺材这一条办法了。
“我谁也不想见，统统帮我推掉。”他在棺材里打着哈欠，咬着吸管，吸管的另一头插|进的是B型阴性混合果汁的血袋里，里面还有很多血块果粒，他津津有味地嚼着。
“来的人是尼尔，他出差回来了，说是一会就到。”
“……”
伊夫谁都可以推辞，唯独老朋友尼尔不能糊弄，因为那家伙真的会掀了他的棺材的。他仿佛预感着一大波事情要接踵而来，于是又往嘴里塞了一份血浆熔岩布丁，三块高热量的血古力，和几根代血脂的辣条。
“行了，雷德，我知道了，起来就是了。”
棺材盖打开的方式有点像科幻电影里开舱门的过程，这项开棺技术一经发明就风靡了全血族，每天一睁眼就感受到科技与时尚的魅力。
伊夫从棺材里一|丝|不挂地爬出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抽出纸巾抹去尖牙上残留的血古力，他受够了旅行中每天都快要颠死的日子，偶尔裸|睡的感觉极好。
炎热的季节过去了，有凉风袭来，伊夫裸|露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赤|条条的有点刺眼，他感觉到肩头一暖，伸手摸去，毛毯的质感非常柔软，熟悉的气息撩过耳廓，低沉的话语一起送到他的耳朵里。
“今夜降温。”雷德浑厚抵哑的嗓音在深夜格外迷人，“赶紧把衣服穿起来吧。”
今天的月亮是从哪里升起的？伊夫想着，反正旅行以前这家伙可没这么过关心他呢。
他把毯子往身后一撩，毛毯垂于脚下，他赤|裸着转过身，苍白的皮肤和月光是绝配，乳|头接触凉意硬了起来，他面对着雷德，年轻恶魔一般的笑容看上去独具魅力。
这趟出行中，他和雷德有了一夜之情，当时他们没时间，也没精力去想往后的事情，回来之后他们并没有继续亲密无间，相反的，经过休整之后，再翻回去想两个人的事情，心境上多少有了点变化。
吸血鬼公子和人类猎人的风流韵事，还真是三流小说的桥段啊，但是伊夫并不想自嘲事情本身，因为就算是三流小说的桥段，身为主人公的他们也是全身心投入在其中的。
“你看的很专心啊，有那么好看吗？”伊夫见雷德的视线黏在他的身上，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忍不住小小嘲讽下。
“抱歉。”雷德别过头去，视线扫在地上，他也拘谨了很多。
“我觉得那晚的事情吧，咱们谁也没强迫谁，我这把年纪看的很开的，到是你……”
雷德的表情严肃起来，情绪变化很明显，他并不喜欢伊夫把那天的事情用轻描淡写的口吻带过了。
“我认为这不是看的开和看不开的问题。”他反驳道。
“伙计，你绷得太紧了。”伊夫拍拍雷德的肩膀，轻叹了口气，与他擦肩而过了。
“你们人类总共就活那么几十年，别想太多，放松点。”
说着，伊夫往门口走去，他的脚步轻盈放松，但心里一点也不平静，回来之后，他思考过他们之间的事情，身为人类的雷德能活多少年，而他又能活多少年，很快时间就会刷新记忆，他对此经验丰富。
伊夫像任何一只吸血鬼一样，对时间有了新的感悟，人类的时间在他们眼中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无论盛开，还是凋零，对昙花来说是遗憾，对欣赏昙花的人也是遗憾，所以明知道有遗憾，不如像过眼云烟一样……这才是身为血族的潇洒……
走了几步，他还是觉得肩头很暖，雷德把毯子重新披到了他的肩膀上，淡淡地开口，“冷，你还是披上点吧。”
伊夫拽着毯子，笑了笑，“既然你关心我，一会帮我吹吹头发吧。”
“我知道了。”雷德低语着。
*******
伊夫的头发正吹着一半呢，尼尔就杀过来了，他就像一列脱节的火车冲了进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和伊夫狠狠地拥抱，如果不是吸血鬼的体制，恐怕被拥抱的那人早就气绝身亡了。
“伊夫，我的宝贝儿！我真怕你在南方边境再也回不来了呢！我派人在当地到处打听你的消息呢，感谢地狱，感谢撒旦，你平安回来了！”
尼尔咬着血茄，他拼命盯着伊夫的脸，看个没完没了，好像只有亲上去才能罢休。
伊夫也抽出一根血茄，这么重要的重逢必须要来一根啊，“呵，尼尔，我的老伙计，如果我真的挂掉了，你就把我的作品都标上‘遗作限量版’，保证卖疯了，又能大赚一笔！以后每年你只要适当放货，随便出个‘纪念版’‘珍藏版’‘限购版’，我保证你几年都丰衣足食。”
“算了吧，和你的价值比，那些蝇头小利根本不值一提，我还是更希望你活着在回来，这比什么都重要，要知道等着你设计稿的客户用别人的作品根本喂不饱。”尼尔眯着眼睛，他海蓝色的眸子就像大海一样深邃无边，波涛汹涌。
他们坐在沙发上详谈，尼尔的手刚要搭在伊夫的肩膀上，雷德就突然坐在了他们俩的中间，而且屁股极沉，一锤定音，把两个人完全隔开了。
打断和伊夫亲热的机会，尼尔非常不满，开口嘲讽着：“伊夫，你的人类小朋友比以前更讨厌了！身为储备粮还能活这么久，他是不是该感谢下帝国的繁荣昌盛，丰衣足食了！”
雷德冷冰冰地回答道：“感谢您的真诚评价。”
“哈哈。”伊夫见他们拌嘴，笑的前仰后合。
雷德板着一张脸，坚持横在他们中间，讲谈话直奔主题，“尼尔先生，你今天过来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吧，我上网看了最近官方的订单情况，成棺业简直是斗得你死我活。”
“……”尼尔的脸一下子暗下来，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伊夫也听出了端倪，等着尼尔说明情况。
“唉，宝贝，我并不想在你一回来就讨论这么烦心的事情，但是事实上，情况已经相当危机了。”尼尔手指插|到领带间，往下扯了扯，这样能让他舒服点。
“菲利普掀起的恶性竞争越演愈烈，目前几家成棺公司杀的你死我活，有一家已经扛不住倒台了，我刚去参加完那位老板的葬礼，能逼的一位吸血鬼自杀，你可想而知他欠了多少钱吧。”
伊夫的眉头下压，菲利普那家伙不敢正面找他们的麻烦，就在运作上动手脚。
“那我们的情况呢？”他问着，“我不会刚回来就要被逼的自杀吧。”
“哈哈，我怎么可能舍得你自杀呢。”尼尔弹着烟灰，苦笑了下，“目前咱们和菲利普都在市场上烧钱，在产品上大家难分伯仲，价格也差不多，可那家伙的背景比咱们好，秘血派多少会给菲利普点面子，比我们多了几条销售渠道。”
他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实情：“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咱们的新品销售数据一直都不理想。”
“不会吧。”伊夫有些诧异，“暂时接任我的那位卢卡尔也是位很厉害的人物，他修改的设计已经和我磨合的非常好了。”
“就算你们磨合的再好，但他毕竟不是你，设计灵魂上总是有差异的，以前到无所谓，现在的局面，差一点就都会是大落差，我们必须在新品发布会上扳回一局！”
尼尔撵灭了烟头，他直视着伊夫，“目前客户对新品反馈差强人意，权威杂志上给出的评分也很低，说我们‘毫无新意’，而菲利普这次请了不少大牌助阵，毕竟是新鲜血液，客户也对他们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势头正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