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琢磨出个结果来,身后的宋谦念就忍不住上来和钟衍文说话了。
“钟前辈,不知道您还记得我吗?我是之前有幸和您一同出演《监视》的宋谦念……啊,不过我只是演了个小配角,就去了剧组两天,您可能记不清了……”
“我记得。”钟衍文很快地微笑了一下,十分礼貌但很疏远。
杜景听宋谦念这么说,意识到估计这个钟衍文说不定还是个挺有名的明星,又不禁多看了两眼。他知道钟衍文肯定感受到自己的视线了,但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和他对视,甚至没有转过头来,而是微微偏过头看向别处。
“啊,我看到一个朋友。打扰了,改日再聊。”撂下这一句话后钟衍文便匆匆离去。
杜景还没反应过来,钟衍文就消失在人群中了。他觉得这人来得快,走得也快,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他见旁边的宋谦念一脸遗憾,似乎是在后悔没能多说上两句话,好奇道:“他是谁?”
宋谦念叹了口气:“钟衍文,他去年刚拿了金鸟影帝,年纪轻轻就被誉为实力派演员了!我和他拍过一部片子……呃,虽然他是男一号,我就出现了五秒钟而已。您不知道他?我记得钟前辈是童星啊,还在上高中就开始拍戏了。”
“他多大?”
这问题宋谦念倒记得不清楚,想了半天,没什么把握道:“我记得……二十五左右?”
“和我差不多。那正常啊,我高中就不在国内了。”
“啊,原来如此……”
虽然钟衍文刚才的行为颇为奇怪,但杜景也没细究。正巧这时候会场中似乎有点小骚乱,杜景远远地望了一下,好像是谁不小心被酒洒了,他不喜欢人挤人,看时间也不差多少,就先去拍卖会场坐着去了。宋谦念估计是四处碰壁,受尽了冷落,这会儿也不去到处晃悠了,失落地坐在杜景旁边。
“你非要抱条大腿吗?好好演戏没出路?”杜景闲来无事,难得主动和宋谦念说话。
“我当然也想好好演啊,可是没有靠山,连戏都接不到。好不容易赶上一个机会,能出镜个三五秒钟,根本锻炼不了演技,”宋谦念抱怨着,“运气也不好……杜少肯定不懂啦,我要是和您一样命好,晚上做梦笑都要笑醒了。”
杜景说不出为什么,他承认自己是命好,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从来不用担心任何事情,但听到这样的话就是心里感觉有点不舒服。
见杜景沉默不语,宋谦念顿时怂了:“杜少,我、我没别的意思啊……”
“没事。”杜景笑了一下,但是之后也没说什么,似乎自顾自思考起什么事儿来。坐在旁边的宋谦念以为是自己冒犯了杜景,心里发慌。
对杜景来说拍卖会倒是挺有趣的,他也拍了几个小件的艺术品。回国后杜成给他看了几间闲置的高级公寓,杜景总不能一直和父母住在别墅那边,该在市里找个房子落脚了,他拖到现在还仔细去挑过。杜景想着正好等决定好后,今天拍下的东西也可以送到新房子里去。
……又来了。
杜景回过头望了望,却也看不清诺大的会场后头到底都坐了谁,又是谁一直在盯着这边。他总觉得有一道视线黏在后背上……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
3
拍卖会结束后不少人就离场了。杜景有心和王颜打个招呼再走,毕竟邀请函还是对方送的,可他找了一圈儿却没看到对方。他留了个心,但之前话说到一半就走了的钟衍文此刻也不见踪影。
杜景懒得再浪费时间,给王颜发了个消息就走了,钟衍文的事儿也被抛到了脑后。
“经纪人来接你?”
宋谦念点点头:“是。谢谢杜少了,我……”
来接杜景的司机正好这时候到了,他挥挥手:“行吧,那就这样吧。”
看着杜景丝毫不拖泥带水上车关门的动作,宋谦念把欲言又止的话吞回了肚子里。看来杜少这边真的是半点希望也没有……看起来对方应该是个彻头彻尾的直男吧。
在车上,杜景给杜成打了个电话。
“喂?小景?”
“哥,在家呢?”
“在我自己的公寓这边。”
“哦……你之前不是说要让我挑房子吗?”
杜成“嗯”了一声:“你选好了吗?那几间公寓都闲置蛮久的了,你决定了就和张姨说一声,我让她找人去收拾一下。”
“好,那钥匙……”
“你自己来公司拿。”杜成的语气不容置疑。
杜景顿时垮了下去:“我不想去公司。”
“早就把位置给你留好了,你回来竟顾着到处窜,一次都没出现过。爸也问过好几次了,下周随便哪天都行,但必须要来露个脸,知道吗?”
“知道了……”杜景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得到了他的肯定答复,杜成似乎安心了,聊了几句后就挂了电话。
杜景大学还没毕业就被父亲告知家里的公司里给他留了个总经理的位置。听说他妈本来还嫌杜成给他的位置太低了,被大哥好说歹说,解释了一通诸如“杜景没有经验,所以只是让他先试试”之类的话才松口。杜景叹了口气,就是总经理他也做不来啊!
因为对去公司一事很抗拒,杜景愣是拖到了第二周的周五才不情不愿地穿上了西装,打了个领带,把垂在额前的刘海全用发胶抹了上去,苦着一张脸去了公司。
提前知道杜景要来,杜成早就派人在楼下等着了。于是杜景到了公司就被满面笑容的秘书小姐带着上了楼,像是旅游观光一般每处都介绍着往里走,办公室的人都不无好奇地往他这边瞄,那种好奇又羡慕的眼神让他尴尬得不行。
“杜经理,这是您的办公室,您可以放一下东西。之后我带您去杜董那边。”
杜景举了举空荡荡的双手:“你看我有什么可放的?我们直接去吧。”
“……”秘书的笑容依旧很完美,“好的。请跟我来。”
一路上不少公司里的人见到杜景都主动点头问好。杜景甚至有种错觉,他不是第一天来公司,而是已经在这儿干了几年一样。
秘书将杜景带到董事长办公室外,客气道:“您请进。”
杜景推开门,就看到他父亲杜鸿煊正在和他哥说话。
“爸。”
“嗯?小景到了,过来坐。”
秘书很体贴地帮杜景关好了门,杜景叹了口气,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在杜成旁边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
“上周就说让你这个礼拜来公司了,怎么今天才来?”
“周五不也是这个礼拜的一部分嘛。”
杜成横了他一眼,杜景假装没看到。
“好了好了,反正也来了。去办公室看过了吧?你先适应几天,有什么事儿再和爸说,或者找你哥也行。”杜鸿煊倒是好言好语,他对这个小儿子向来宠爱,态度还没有平时对待杜成的一半严厉。
“爸,我不想在公司上班,我也当不来总经理。”杜景直白地抱怨。
“那你想做什么?”
杜景其实自己也不清楚,想了想道:“好歹得和我专业挂钩吧。”
他大学本科学的是平面设计,研究生读了交互,和金融管理没有半毛钱关系。杜鸿煊听他这么说,有些无奈:“你要真想做那些,爸帮你联系别的公司。”
“什么叫’那些’?哪些啊?”杜景不情愿地拒绝,“你别帮我找公司,找了我也不想去。”
杜鸿煊有点上火,语气急了点:“那你自己找工作?我可不许你和别家那群混小子一样,整天游手好闲的,就会给家里招惹事儿。还有什么叫当不来?你肯定有这个基因,你看看你哥,还有你姐……”
“看着呢——”杜景转头,故作认真地盯着杜成的侧脸。
“别给我贫!反正你都在外国晃悠了那么多年了,玩也玩够了。你要是想找别的工作,爸给你联系。在找到别的事儿干之前,你就给我好好当这经理,知道了吗?”
“知道了——”
杜鸿煊看他这一出就来气,挥挥手道:“行了走吧走吧,看你这不情愿的,这是为了谁好啊?”
他话还没说完,得了令的杜景已经迅速窜到门口了。秘书小姐还在外面等着,见他和董事长谈完了,又接着带杜景去个层看了一下,最后绕了一圈回到了办公室。
杜景想跑路,但他也觉得第一天来公司下午就撤不大好,很有可能真把他爸给惹火了,于是中午慢悠悠地在附近吃了个午饭后,他才第一次坐进了办公室里。
然后呢?
杜景坐在办公桌后,对着电脑屏幕和安静的办公室发呆。
要不……还是现在就撤吧。
结果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敲门。杜景愣了一下,他可不觉得真的有什么事会交给他这个一窍不通的人做,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说了一句“请进”。
进来的是另一位秘书小姐。
“杜经理,是这样的,我想起来前天有一位钟先生找您。他似乎不确定您是不是在这里上班,也不是您的朋友,所以我们没有让杜董转告您。”
“钟先生?找我?确定不是找我哥的吗?”杜景有些迷茫,谁找他会找到公司里来?
秘书看他也面露疑惑,看了一眼手上的便签:“是的,他说是找您。因为董事长说您这周会来,所以我们就跟他说之后会代为转达。他没说具体的事,只留了联系方式。”
“好吧。”杜景伸手把秘书手中的便签接过来,道了句谢。
钟先生?
秘书离开后,杜景仔细回忆了一遍自己认识的人,包括外国朋友的中文名,正困惑不已,突然想到了一个前不久刚见过,姓钟的人。
钟衍文?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杜景对钟衍文的印象还挺深刻的。可他们连话都没说上两句,杜景真不知道对方能找自己有什么事。出于好奇,他还是拨通了便签上的联系方式。
“喂?”
“喂?”对面传来的并不是钟衍文的嗓音,杜景有些发懵,清了清嗓子道,“我是杜景。听公司的人说有位钟先生几天前联系过我,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李希,钟衍文的助理。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他现在在录节目,我之后让他回电给您可以吗?”
“啊,好的。”
杜景挂了电话,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找他的竟然真的是钟衍文,他实在想不出对方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无事可做的他竟然有些期待起回电来,但他看了一下午的电脑,一直到了下班的时间也没有等到电话,顿时心情复杂起来。
早上杜景两手空空地来公司,现在又两手空空地下班了。离开前他没忘记管杜成要公寓钥匙,房间前几天就收拾好了,所有东西都是现成的,杜景只需要把自己的行李搬进去就万事大吉了。
“哥,我下周还得来吗?”走前杜景小声地问道。
杜鸿煊每天都很忙,加上年纪大了也逐渐有那么点健忘,其实根本没空监督杜景是否每天都来上班——只要杜成不多说什么。
在两人的对视中,杜成败下阵来,叹了口气:“每周至少来一天。”
“好的!没问题!”杜景给他哥比了个“赞”的手势,拿着公寓钥匙就消失在办公室门外。
而一直到杜景回了一趟别墅,把行李都装在车里运到了新公寓,钟衍文的回电才姗姗来迟。
“喂?”杜景刚将行李箱摊开,收视了一半,此刻正犯懒地呈“大?div align="center">虽然这请求有些突兀,但杜景此刻好奇心都要爆炸了,加上他之后也没什么事,于是一口答应下来。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对面的钟衍文似乎松了口气。
定下了周六在茶馆茶馆见面后,对方客气地道了谢,却迟迟没有挂电话。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几秒钟,杜景只能先开口:“那到时候见吧?我先挂了。”
“好的。”
“……”
对面还是没有挂,杜景只能无语地自己按了挂机键。他总觉得这个钟衍文的态度有些奇怪,不由更加在意,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对方如此神秘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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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坑三更,我尽力了(躺
4
调整了小半个月,杜景已经逐渐倒过来时差了。第二天他一觉睡到自然醒,一直等到阳光透过落地窗直接洒了满床才醒了过来。
“早知道昨天拉上窗帘了……”杜景揉了揉乱糟糟的前发,从床上坐起来,转头看着落地窗,好半天才想起来这间新房子连窗帘都没有的事实。
有些提不起精神,杜景“扑通”一声又仰面躺了回去。他拿起手机查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已经快十二点了。
愣了一下,杜景又猛地坐起来,手忙脚乱地从床上一跃而起。他差点忘了,和钟衍文约好见面的时间是下午一点!从这里开车过去路上还要浪费一些时间,要是不抓紧时间说不准就要迟到了。
昨天穿过的衣服还扔在地上,但杜景只看了一眼,他可不想穿着西装去赴约。他个人是相当不喜欢西装的,总觉得勒得不舒服,去公司也就算了,周末他是打定主意死也不穿这玩意。
其他的衣服都还在箱子里,杜景把行李翻了个底朝天,总算找到了压在下层的休闲衬衫。鉴于新房间里连个熨烫机都没有,他只能从矮子里拔将军,找了最不皱的一件套上,最后匆匆地洗了一把脸出门。
坐进驾驶位,杜景瞥了一眼还算宽裕的时间,总算放下心来。可一路上的路况比杜景预测的还要糟糕一些,车子在市中心被堵得寸步难行,让他心情不禁有些烦躁。好在钟衍文迟迟没有打电话过来,这让杜景的内疚感减轻了不少。
在导航仪上显示出再转个弯就到了的时候,钟衍文的短信才像掐准了时间一般到来,依然是很简短的一句:
[我到了。]
十二点整,杜景拐过弯,开进了地下停车场。他不知道钟衍文是真的这会儿才到,还是其实早到了,但没有提前催促自己,只能尽量速度快一些停好车往茶馆里赶。
杜景几乎没有来过茶馆一类的地方,这还是昨天钟衍文建议的地方。虽然听起来有些老气,但这里的地理环境很占优势,有安静的私人包间,来往的年轻人也少,对于知名度很高的艺人来说是谈事情的好场所。
“抱歉,我来晚了。”杜景跟着服务员走进包间,钟衍文已经坐在里面了。和上次在宴会上看到的不同,现在他戴着一顶帽子,还有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看到杜景进来后示意性地点了点头,没有直视杜景,也许是不想让后头的服务员认出自己。
“A市的交通很差吧?”钟衍文转移了话题,只字不提杜景迟到了几分钟的事。
“的确……”杜景笑了笑,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钟衍文推给杜景茶水单:“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没有帮你点。”
看着一排茶的名字,杜景有点发晕,他是咖啡党来着,除了龙井这种谁都知道的茶叶,其余的一概不知。随便扫了两眼,他就决定放弃思考:“我就要和你一样的吧。”
“好。杜先生还没吃饭吧?要不要叫些茶点?”
“嗯?啊、是没吃……”杜景心想,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钟衍文似乎看出他的想法了,委婉地指出:“看来杜先生出门比较匆忙。”
杜景瞄了一眼自己不算很平整的衬衫,还有算不上完美的发型,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干笑了两声也就算默认了。
服务员出去了一会儿又端着茶水和点心回来了,确保没有什么额外的需要后,两人才将房门关好,真的开始谈话。
钟衍文总算摘了帽子和眼镜,放在手边。
“那么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呢?”杜景开门见山地问道。他今天就是好奇这件事而来的,况且之前与钟衍文可以说是素不相识,他也没有什么其余的事情好聊。
钟衍文的双手十指交叉着放在桌上,很像是要正经地谈事情的姿态,但不断摩擦指关节的小动作看起来却十分紧张。
真是奇怪,昨天在电话里也是,杜景清晰地感觉得到对方在紧张,可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这件事一言难尽,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帮上我。哪怕不能,也请不要透露出去,可以吗?”
杜景看着钟衍文略微低下的头,吞咽了一口唾液。被这种氛围带动的,连他都一并感到紧张了:“好的,你说。”
钟衍文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比刚才轻了一些:“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我现在很需要钱。”
“……”
借、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