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杜若风大喝道：“曾流霜，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曾流霜的声音突然平静了下来，平静得令人心悸，“我想给无言报仇。”
“你会把踏雪帮整死的。”
“我说了，”曾流霜向前走去，面容冷漠至极，“我想给无言报仇。我没有说我想踏雪帮千秋万代一统江湖，我也没有说我想自己好好活着。”
“堂主！”李四第一个反应过来，不顾杜若风尚在震怒之中，一跃而起抱住了曾流霜的大腿，“堂主，你不能死啊！”
已经晚了。
曾流霜的胸口插着一柄匕首，伤口中黑血流下，显然匕首淬有剧毒。他睁着眼睛，看着杜若风的双眼，向后倒去，正倒在李四的怀里。
风字堂堂主在这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他曾经的兄弟、现在的上司说的。
“我和无言在地狱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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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八日晚，踏雪帮风字堂堂主曾流霜勾结外敌刺杀帮主杜若风，事败自杀。
同日，火字堂堂主韦笑笑被指控暗杀前堂主郭无言，停职调查，火字堂暂时由帮主杜若风直接掌管。
踏雪帮大乱。
翌日，李四清洗部属若干，接任风字堂堂主一职，风字堂的运作恢复正常。
随后踏雪帮撕毁协议，李四领导的风字堂和杜若风领导的火字堂悍然发动进攻，神枪会阵脚大乱，竟被踏雪帮稳住了局势。
神枪会内部的问题不必踏雪帮少。
重伤后的莫刀逃回了神枪会，刘留难得的宽容大度，允许一个失去武功的人继续领导自己手下的武力。不过即便如此，莫刀的威信也是大不如从前。
京城纷争又起，然而和被停职调查的唐九渊没有任何关系。
杜若风到底是杜若风，一旦全面接手火字堂，即使是她，想插手火字堂的事务，也得费一番功夫。不过她相信火字堂很快就会回来的，犯不着冒着暴露自己暗棋的风险动手。
此时，在外人眼里应当惶惶不可终日的唐九渊，正缩在镜河上的一只小舟里，身边扔了四五个喝空的酒坛。
船尾坐着易容后的唐何必，船桨随意地搁在身旁，任凭小舟在镜河里飘荡。
唐九渊晃了晃手里的酒坛，确认已经喝空，随手扔到一旁。
“你会醉的。”在看着她喝完了第六坛酒之后，唐何必终于忍不住道。
“醉了算了，”唐九渊仰起头，微眯着眼睛看着天空，“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
“真的不会有事？”
“我下的毒，哪里是这么好查出来的？”唐九渊随手拢了拢头发，“最近事情闹的正大，杜若风是不会把火字堂给我的，至少也要等到南山街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踏雪帮既然率先发起了进攻，之前的协议自然不再算数。在踏雪帮撕毁协议之后，神枪会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回那几家青楼的控制权，导致双方在朱雀大道附近发生了多起争斗，其中以南山街最为频繁。
“李四和叶飞花那边？”
“那边倒真是麻烦，”唐九渊皱了皱眉，随手提起一坛酒拍开，“叶飞花就算了，这个李四……”
“李四到底知不知道叶飞花在他那里？”
“不好说。按照道理，如果李四知道叶飞花是我塞过去的话，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做掉。但现在叶飞花不光活的好好的，还升了职，照理来讲就是李四不知道他是谁了——但是也有可能，李四故意提拔叶飞花来牵制我，免得我的手往风字堂里伸得太深。”
“李四和你一起策划了曾流霜的死，知道的太多，总归是个麻烦。”
“万一被杜若风知道我跟李四合起来把他推到刀口上去，让他生曾流霜的气，”唐九渊喝了一口酒，笑了起来，“他能杀了我们俩。”
“万一哪天……”
“李四啊，”唐九渊笑道，“李四确实是个人物，叶飞花玩不过他，不过，”她面色一肃，“他不敢的，因为他不敢和我一起死。”
“现在这个样子，告诉曾流霜杜若风在会见“那位”的事情，你们各自有把柄在对方手里，却谁都动不了谁，只能这样僵着。”
“是呀，只能僵着咯，”唐九渊仰面躺倒，姿势慵懒至极，“我、李四、叶飞花，随便死哪一个，都会被看出问题。”
“我主要是担心那件事情能不能成。如果能成，李四就算有别的想法，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杨明月，你调查的怎么样了？”
“证据足够。”
“那就好，”唐九渊喝空了第七坛酒，随手把酒坛子扔到了镜河里，觉得自己真的快醉了，“杜若风的内功修为极高，而且偏于稳重，有些克制你的暗器。不过你长于轻功，最不济也不至于败。”
“你应该知道，”唐何必有些生硬地道：“我擅长的是火器。”
“我知道，”唐九渊笑笑，“但是如果杜若风死在火器之下，等于在他脸上贴了一张大字：这是唐何必杀的。”
唐何必认真思索了很久，最后给出结论，“六成把握，你出手的话，八成。”
“那就好。”唐九渊将手伸到水里，水流从她指间流过，说不出的惬意舒爽。
镜河沿岸皆是水榭楼阁，飞檐层层叠叠，檐上雕刻着祥瑞异兽，好生精致繁华。京城本就是世间繁华地，镜河更是风景绝佳之处，和唐九渊深陷的血火之地仿佛两个世界。
唐九渊任凭水流从指间梳过，闭上眼睛，相隔一年之后，黑衣管家的身影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暴雨梨花针。”黑衣管家笑吟吟地提醒道。
唐九渊不需要他提醒，“我需要查看杜若风对我的信任度。”
“你之前的十一次穿越，都是在没有我的任何帮助下完成任务的。我不认为你还需要那东西。”
“这次不是任务。”
“不是么？”黑衣管家笑，“不过我相信你不用查看信任度也能做的很好。”
唐九渊简洁明了地道：“我懒。”
“你是不是怕自己在这个世界待的久了，会真的喜欢上唐何必？”
黑衣管家能查看唐九渊的思维，这是她最厌恶的一点，“也许。”
“有趣。”
“呵，”唐九渊冷笑道：“就算我真的喜欢唐何必，那又怎么样？我反正是快死的人了，放肆一些，也无所谓。”
黑衣管家微笑：“你知道就好。”
“我死了，大家两散，你还是什么都得不到。”唐九渊淡漠说道：“在拿到暴雨梨花针之前，我不会找你了。相看两厌，不如不见。”
唐九渊与中央电脑约定了一次机会，其实双方都清楚，以唐九渊的骄傲，如果失败，必然会把自己的大脑毁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留下。而唐九渊之所以能够一次一次地重生而灵魂不灭，便是建立在中央电脑和记忆芯片的基础上的，如果她成功，中央电脑毁损，她唐九渊也不可能再活着。
黑衣管家礼貌微笑道：“如此正好。”
唐九渊看着那张熟悉的、英俊而令人厌恶的容颜在她眼前消失，心中毫无情绪，仿佛一块被打磨了数万年的磐石。
“韦堂主！”
一声大喊，把唐九渊拉回了现实。她有些意外地抬头，却看到一个踏雪帮弟子一边策马沿镜河岸狂奔，一边大声喊道：“韦堂主，帮主请您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能看出来李四跟九渊干了啥，吧？
李四告诉曾流霜杜若风有事不在家，曾流霜才敢动手的，结果把自己玩进去了，于是李四顺利上位。至于九渊...九渊本来就想流霜死。
这两天在火车上，所以
明天不一定更新，如果更，起码也是晚上了

☆、第三十一章·约战
唐九渊进门之后，看到李四、秦晴、杨明月都在，于是明白了杜若风打算干什么。
“韦堂主，”杜若风看着她，微微颔首，“我们确认过了，郭老堂主的死和你没有关系。”
唐九渊向杜若风微微点头，然后坐到了左首第二张交椅上。
那是火字堂堂主的位置。
“那次在何欢楼谈判之后，雀桥上的刺杀事件，我也顺便查了查——确实是风字堂的情报有误。”
唐九渊端起面前久违的白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茶，“到底还是我准备不足。”
杜若风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下去，“这次叫你来，是因为另一件事。”
“哦？”
“近日里南山街一带闹的不可开交，你虽然不管事，应该也是听到过的？”
“听到过。”
“便是这样了，”杜若风微笑道：“在南山街之外，我们另有一个计划。”
此时议事厅中只有踏雪帮的四位堂主以及帮主本人，这个所谓“计划”，想必是极重要的。唐九渊心知这是杜若风在查证曾流霜所为之后，心中微有歉疚，于是想要用信任补回来而已。
她坐在这个位置上，便意味着火字堂又交还到了她手中。
于是她道：“愿闻其详。”
杜若风递了一个眼神，山字堂堂主杨明月起身，解释道：“曾老堂主死后，踏雪帮险些内乱，为了避免神枪会趁虚而入，”他向杜若风点点头，“帮主决定率先出击，前些天的那一纸协议也就不算数了。”
“神枪会撤出的资金不可能再扔回去，”唐九渊想了想道：“但是很明显，他们在青楼里留有人手，真要闹起事来，两边都不好过。”
“正是，”杨明月点头道：“众所周知，青楼赌坊是京城里最复杂的生意，我们和神枪会只占了其中一小部分，剩下的成分牵扯到权贵、商人、黑白两道的各路势力甚至还有宫里的贵人们。神枪会最近闹的厉害，许多楼子生意都差了许多——我们和神枪会若是真的把京城都给掀开来了，那些人一定不会让这两个不省心的帮派继续存在下去的。”
山字堂主要负责日常决策，在重大问题上给杜若风提供足够的分析与建议，所以杨明月能把局势分析的如此清楚，唐九渊毫不意外。
“但是在我们往东打了两次之后，刘留就直接把青楼的生意给挑了。”杜若风插口道：“我们如果不陪他玩，这几家楼子估计就收不回来了；如果陪他们玩，上面的人一生气，两边都得完蛋。”
杨明月继续道：“既然是刘留挑起的僵局，他自己肯定也清楚，这样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所以他递了一封战书过来。”
唐九渊微微挑眉，“战书？”
“时间是七日之后，地点是朱雀大道与南山街的岔路口。”
唐九渊皱眉道：“他们想做什么？”
“神枪会说，要么两边各出一人比武，要么按老规矩来，随便我们选择。”
所谓的“老规矩”，就是像唐九渊刚来时看到的那样，双方各带一群人火拼。
杜若风笑着问道：“不知道韦堂主什么看法？”
唐九渊毫不犹豫道：“第二个。”
“为何？”
“因为我的武功不合适比武。不光是我，李堂主、杨堂主的武功也不合适，更别提秦堂主。总不能让帮主犯险。”
杜若风笑了，“秦晴哪有你说的那么不济？”
唐九渊面无表情：“总之……就是……不合适。”
“事实上，我和帮主也是这么想的，”杨明月开口，看了一眼秦晴和李四，补充道：“当然，李堂主和秦堂主也认为可行。不过倒不是韦堂主说的那样。”
唐九渊淡淡一笑：“声东击西之计？”
杨明月惊讶道：“你如何知道？”
“猜的。就是不知道我们这次想吃下哪里。”
“南城，”杜若风道：“青楼赌坊的利润最高，所以人们都会下意识地盯着北城，而忽略南城那些普通商户。”
“而且南城治安比北城好很多，在那边不容易流血死人。”唐九渊补充道。
“嗯，”杜若风表示同意，“相对地，想在南城搞事情，比北城要难的多。如果不能把神枪会的主力全部调到南山街，我们很难成功。”
“所以这里有一个问题，”杨明月道：“按照‘老规矩’，带多少人是随意的，而神枪会会根据我们投放到南山街的武力来分配他们的武力，正常情况下，我们根本没有机会偷袭。”
唐九渊表示赞同，“无论北城的情况有多么危急，神枪会都不可能撤掉在南城的人手。我们只能以数倍的武力碾压。”
“所以我们只能走非正常情况，”杜若风微微一笑，道：“你说，如果山东总舵来了一个人，要撤掉刘留的位置，神枪会会? 唐九渊恍然大悟。
神枪会和踏雪帮最大的不同在于，踏雪帮虽然在京城外也有势力，但是核心是位于京城的。而神枪会的总舵在山东，京城只是一个分舵而已，刘留此人性格孤傲，看不惯总舵的人指手画脚，双方矛盾极深。想让神枪会大乱，只要万山侯来京城就可以了。
“总舵来的是谁？”
这次回答的是李四，“厉无忧，或者云岚。”
“厉胖子来做什么？”唐九渊挑眉。
厉无忧主管的是暗杀，而这次总舵来人，处理的事情显然是属于内政的范围，怎么看也轮不到他。
一年之前厉无忧在洛家庄的地道里被她和唐何必联手暗杀，可惜那个胖子命大，竟然活了下来，而且还没有像莫刀那样失去武功。
唐九渊、唐何必、莫刀、杜若风、厉无忧的多次刺杀事件证明，杀死一个真正的高手，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李四答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刘留比我们更加担心。”
“那他还约战？”
“大约是想在总舵的人来之前把问题解决了。”
唐九渊有些明白了，“你是打算——”
“对。”李四微笑道。
无论神枪会总舵打算做什么，总得有个理由，显然七天后的南山街约战便是最合适的理由。李四心思阴险，连杀死曾流霜上位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如果说他与神枪会总舵勾结，那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见唐九渊显然已经领会了自己的意图，杜若风满意地起身，正打算宣布散会，唐九渊突然道：“帮主，属下有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单独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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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阁迎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
正是这两位客人，吓得老鸨龟公妓-女们在地上整整齐齐地跪了一排。
在上次的刺杀事件之后，云梦阁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声名鹊起，生意一下子好了很多。许多妓-女也开始提供复原刺杀场景的服务，令客人们很是满意。
所以即使这两个人号称是来查案的，云梦阁的人们也不该如此紧张。
可惜一个月前的那起刺杀早已水落石出，所以这两个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妓-女们心里一清二楚。
若仅仅是来行云雨之事，那就算了，云梦阁可以装作不知道这两个人的身份。可惜这其中一个人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断袖。
若仅仅是断袖，那也罢了，然而京城人都知道，他男人不光长的俊俏，武功也高，要是真来云梦阁闹事，谁也担当不起。
尤其是这三位都是祖宗，真出了什么事，云梦阁也只能往自己肚里吞。
这两个人，自然便是杜若风，以及被杜若风强行拉过来“消遣”的唐九渊。
杜若风笑容满面，拉着有些狼狈的唐九渊就往里闯。唐九渊照例一身绝对不会认错的标志性红衣，头发披散着，只显得更加狼狈。
杜若风一边把唐九渊往青楼里拖，一边介绍道：“这儿有位兰香姑娘，是京城里有名的当红倌人，云梦阁一半的生意都是她撑起来的。若是今天有空，倒是要给你尝尝。”
唐九渊被他拖在身后，苦涩道：“不必了，属下——”
“难得清闲下来，总得好好放松放松是不是？笑笑，你老实说，你这辈子是不是还没碰过女人？”
“我不喜欢女人。”
“碰都没碰过，怎么能说不喜欢？”杜若风说着把唐九渊拖上了楼，“来来来，今天就让你验证一下到底喜不喜欢。”
青楼里一众人等看着杜若风把唐九渊拖上了楼，看这阵势一定会强行踹开兰香的房门，不由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令他们更目瞪口呆的事情出现了。
一身白衣的俊俏青年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右手提着出鞘的长剑，剑尖斜指地面。众人与他压抑着愤怒的目光一对上，都明白第三位祖宗终于杀过来了，瞬间四下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