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狱戒完本[虐恋]—— by:清乐渔
清乐渔  发于:2016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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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要说什么?我没有听明白。我就算是有那些不堪的经历,受到责难的也应该是那些王八蛋,他们才是该死的施暴者。你,这个堂堂的大学者,饱学的心理专家,却在这儿指责我这个受害者?…….你懂是非黑白吗?这,便是你心里认定的所谓正直和关怀的行为吗?…….”
“呃?……..”
这回轮到罗修愕然了。
哪怕是再愚笨的人,也听得出来:两个人说的是同一件事,但明显的主谓颠倒,受害者换了另一个人。
罗修捕捉到了方亦淅的言外之意,敏锐地立起了探寻的眼睛:“大学时,不是有一个叫游尔的混蛋,虐待过灿吗?参与这件事情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你,不正是全过程的目击者吗?………”
仿似,心脏遭遇了想象不到的猛烈击打——泥沙俱下,冲击得大脑一时间支离破碎……..方亦淅几乎不能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一瞬间,纷繁的情绪:包括悲愤、羞惭、惊愕和伤心,交杂在一起;如洪水猛兽,快要将自己吞噬。
方亦淅魂不守舍地望着罗修——那个一向在他的认知里,聪明智慧的男人,其实也是那个最不懂他的人吧。
“这些是灿对你讲的?”方亦淅不可置信的眼里,极痛,极怒之下,似要逼出泪来。
“是的。灿,亲口对我讲的。还给我看了那个畜牲留在他手臂上的疤……..”罗修说到这个,简直不忍回忆起灿这些伤痕所代表的那些非人的经历。
他话音落地,触碰到亦淅的视线时:赫然发现,那里面一片悲凉,凄哀之色。
“怎么了?事情不是这样的吗?”质疑似的多问了一句。
亦淅挥手拢了拢额前的短发,嗤笑了一声,有点欲哭无泪的心酸。
“我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种不光彩的遭遇,也能让人移花接木,当作巧取豪夺的资本。可笑,太可笑了。”
罗修,身上不由一阵轻颤——努力维持着镇定。亦淅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在说当年的受害者不是灿,恰恰是他本人。
怎么可能?剧情的反转也太快了吧,快得他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判断。
他冷峻地注视着对面的人:眼光凛凛,自带着掠夺,不怒而威的气场。好像,他面对的是一个正在接受盘问的罪犯。
“你,什么意思?”罗修低哑的嗓音,配上一双深邃的眸子,浑身散发着不知名的危险气息:“你不是想告诉我,灿在说谎吧?当年被虐待的人,不是他,而是你?……..”
方亦淅翘着嘴角,不甘示弱地回看着他:“我说是,你会相信我吗?”这,分明是反将一军:“我不是怕事,我只是要脸,觉得这事儿太他妈丑恶了。我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不敢让你知道,怕你会在心里瞧不起我…….了解当年事情真相的人,除了我和灿,那几个畜牲已经死了。我不想争辩什么,也没有那个必要了,终归是天理循环,他们得到了报应。但是,我还是得告诉你一件不争的事实:我才是那个被虐待过的人。如果,当时不是我自甘下贱的任人糟蹋,灿也未必能躲过那一劫…….”
亦淅说到此处,抬眼瞅着那个一言不发,定定地望住自己的男人,自嘲地的笑了……..好像,痛苦到了极致,反显得一切质疑与嘲笑变得无足轻重;只剩下淡淡尘烟,飘飘散尽。
早有心理准备,他是不信他的。
“怎么,你不相信吧?”亦淅凄然地问道,既而莞尔:“哼……我早猜到了。不过,也没关系了…….”
接着,他缓缓拉高了衣袖,露出半截泛着蜜色光泽的手臂——翻过手掌,直伸到罗修的眼前,面无表情。
“就是在这个左手臂上,那个家伙留下了一条条割开的伤口……..血流了很多,但不致命。他像吸血鬼一样的蹂躏着我的身体,从中体验那种魔鬼般的快---感。我差点以为,我会死过去…….”
罗修随着亦淅的指引,一路注意到左手臂的内侧,到手腕处有几条隐隐约约的泛白的印子。尘封多年的伤口,早已愈合完整。留下较别处更为光滑的亮泽,更为柔嫩的皮肤触感。
抚摸到那曾是伤疤遍布的皮肤,心上除了满腹的狐疑和不确定;还有别样的酸楚和痛惜。
“灿,没有理由骗我……..他图什么?还要拿这么说不出口的事情来说谎。这没有道理……..”罗修,敛起眼中繁复的心情,挣扎地说道。
“我也没有必要撒谎。”方亦淅很直接地给予回应:“本来,我就没打算对任何人说这件事。”
“是啊…….可是……”
“可是,你更愿意相信灿。”方亦淅苦笑着,一语中的。
“我一生做过的傻事够多的了,做过的错事也不少。不想在纠葛在过去了。你走吧,回去吧…….真话,假话,又怎样?!谁的伤,谁担着;谁的痛,谁忍着。反正,该死的死了,该活的好好活着。”
罗修平生头一回,有点理亏词穷的心虚感。
如果说他是不相信,不如说他是不愿意相信,陈灿会编这么个弥天大谎来骗他。然而,每一个细节,又都论证着亦淅并没有说瞎话的必要。那么,问题来了:当年受害的只有一人,那个真正的受害人究竟是谁?是方亦淅?还是陈灿呢?
到底是陈灿受辱,方亦淅一旁麻木不仁?还是方亦淅为了保护陈灿,自己被迫遭人欺凌呢?…….
大概是缘于亦淅以前,有过自私利己负于陈灿的前科;罗修的天平总是不自觉地偏向陈灿。会不会35 正是基于这样的心理,偏巧遮住了他明辨是非的双目呢?
罗修在心里,默默自问着。
方亦淅满目怆然,脸上仍是柔柔的浅笑。不过,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动人的笑容里,皆蕴藏着尘世沧桑的黯然;还有海棠夜雨般的哀惋……
“我这里一会儿会很忙,不送了…….”方亦淅面上淡淡的,煞有礼貌:“欢迎你下次光临。”
罗修被满肚子的疑问,堵了个严严实实;又对上亦淅冷淡,客气的表情,别提有多难受了。可他也明白,他再怎么难受,也难受不过方亦淅的。
旧事不说真实与否,重提皆会使人受伤。
罗修无言以对,只好含笑点点头。心存疑窦与感伤,匆匆离开。
好面誉人者,亦好背而毁之。
罗修今天会去那个商场,原本是因为践赴病人的预约后的偶然。没想到会巧遇方亦淅,说了半天的话;也就较平时回家稍晚了一些。
当他踏入家门时,陈灿已从厨房探出身来,喜笑盈盈地在准备晚餐了。
罗修换了拖鞋,走进厨房——陈灿,穿着围裙,浑身洋溢着新妇入厨下的风情,做得井井有条;他,倒是有点插不上手了。
也许是心有疑云,罗修在被温馨的氛围感染的间隙,总是不由自主地用眼角的余光扫描着灿的左手臂,旧伤患处。好像是,要从这紧实白皙的皮肉里,瞅出一星半点儿地端倪也好。
陈灿,专心致志地忙碌着饭菜,无暇他顾。
罗修每每随着眼光的追寻,而时时陷入失神的状态。
终于,到了吃饭时,他那副显然的心不在焉的神态还是引起了灿的注意。
“修,你今天怎么老是看着我发呆?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第一一二章 罗生门(四)
陈灿,没头没尾地突然发难,搞得罗修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措手不及。多亏,他算是人尖儿里混过的沙场老将,早练就了睁眼说瞎话也能四平八稳的做战技能;便是心虚胆落,也可以面沉似水,安之若素地故作深沉之相。
“我有吗?”罗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恍然不解的神情,做得无可挑剔。像是教课书一般,准确无误地是最佳临场应对的范例。
灿,睁着乌黑闪亮的眸子,笑嘻嘻地眨了眨,肯定地点了点头;那副精明灵动的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嗯。你有。”
罗修,随即发挥他影帝一样的演技,朗声而笑:“那只能说明,你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良人如初顾,秀色亦可餐——”
东拼西凑的几句话,不伦不类地信手拈来;虽令灿听得瞠目结舌,却阻止不了心头泛起的丝丝甜蜜。到底,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抗拒得了别人对自己的夸赞的。
罗修对灿说过的甜言蜜语,可以论吨位计;比这个更肉麻的,也有。几乎可以集结成册,印成情诗集了。可还是头一回,他被自己说出的话,给恶心到了。随口扯出来的花言巧语,不过是对于感情产生了疑问和不确定的慢性毒药罢了。最坏的是,它好像顺理成章地成了职业技能的一部分,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
一个不小心,罗修惊讶地察觉到了,自己本质的虚伪。
“是吗?我,原来还是这么吸引你吗?……..”
双重否定,即为肯定。
陈灿,眨着眼,脸上的笑容飘忽不定,晦暗不明……..可的确,那是在笑的。
“你,今天很奇怪——”
“我?哪里奇怪啦?”罗修对陈灿直觉的灵敏度,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他那双精灵般清澈的眼睛,都有使谎言无处遁形的神力。他,只好使出惯用的哄小孩子的方式,无底限地以宠溺的姿态,目光炯炯地看着对方。
要知道,做为心理医生,最不怕的就是与人眼神交流。
陈灿,明察秋毫地眯起眼,故弄玄虚地口气:“我说不太出来,反正很奇怪。和平时不一样。”
“在家呆太久的话,真不是什么好事。已经开始胡思乱想编故事了。”
罗修笑呵呵地感叹着,卖力地伪装自己的情绪,维持面上的秋水无尘。这对他,说不上多困难,做起来也不费力气。
陈灿是一个由里到外,水晶心肠的聪明人。哪怕是瞧出来罗修的异样,碍于本人躲躲闪闪的回避;他也识趣地自动选择了不闻不问。
其实,罗修很讨厌和陈灿玩这种“猜猜看”的游戏。既浪费精力,也消耗感情,得不偿失。他,多想开门见山地向陈灿问个明白,听他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真相。谁说谎了,他并不纠结,他只是恐惧谎言背后的目的。
但是,他确实缺乏那个勇气,也怯于直面真相带来的后果。他不想刺激灿,不想自己伤到他;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愿灿已经饱受摧残的心,再一次雪上加霜。他,放任自己的大脑,展开天马行空的“哥德巴赫猜想”;每一次论证的结果,灿都是那个最需要被小心保护的人。
这一条,倒是从不失误。
总归是过去式了,不是吗?追根究底,到底能得到什么?除了徒增烦恼,又能改变什么…….
罗修,曾在无数个夜里,辗转不眠时说服着自己。思来想去的正面意义是,他还真是自认为坦荡地放下了这件事,不去想了。
怎么看,皆可名列“人生十大糟心事儿”排行榜之一的噩梦经历,何苦偏要弄个一清二楚?简直是能源社会里最糜费能够随时兑换现金的脑细胞的行为!
罗修自我厌弃了一番之后,说放下,便放下了。
表面上,他已是释怀。平日里所做的大抵只有两件事:一是,去诊所预约诊疗;二是窝在书房里,翻资料,作纯学术的研究。
另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视线一旦接触到陈灿的手臂,总会下意识地避开。好似生怕不注意启动了大脑中一处隐秘的开关——释放出黑暗世界里,不可想象的野兽Keres(凯瑞斯)。
与之相反:说不上是有心,还是无意。罗修自那日离开饮吧后,隔三岔五地,挑着下午2点到3点的时段,顾客稀少的空档,来喝东西。
通常点上一杯热饮,可以坐上两个小时之久。亦淅满心不想和他多有牵扯,又不好太过明显地冷落他。以前和这个人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亦淅也没发现他竟会如此热衷于那种半苦半甜地复合性饮品;而且,还是颇具少女风的饮料。
他对罗修的认知,每日一刷新;日新月异的变化速度,有时不禁会质疑起自己的智商。久而久之,罗修的光顾演变成了常态化:只差进行到亦淅给他录个指纹,上班打卡、领工资的步骤了。
大概由于没有了以前的纠葛关系,方亦淅终于可以坦然自若地坐在他面前,以平等的朋友姿态;将过去的种种,一五一十地从头至尾,说书一样地当成故事来讲给他听。
过往的一切:每一个时间点,每一个过场的人物,每一个地方;亦淅仍记忆犹新,说得滴水不漏。可见,这是多么深刻而恐怖的经历。
罗修从他详细的描述中,大致在脑里还原了一遍事情发生的经过。过程中的每个细节,无懈可击,栩栩如生到令人发指。他和灿说的,大体来说,并无二致;除却受害者的角色存疑之外。
两个人身上都留有旧日的伤痕,惨烈回忆里的细枝末节也纤毫不差。受害者,真真正正的只有一个。
他们之中,有人撒了谎。运用借尸还魂的手段,说了一个完美,又死无对证的大谎。
无论是谁说了这个谎,绝不单单为了博取同情。谎言背后隐藏的险恶居心,可怕用意,才是重头戏。
有一点,方亦淅想的和他惊人的一致:杀死当年做恶的三个混蛋,为民除害的那个人,一定是陈至荣。他多年丰富的办案经验,沉着机变的冷静头脑,把三桩蓄意谋杀巧妙地伪饰成了天灾人祸的意外。
假设他所做的是为了给自己儿子报仇,那是情理之中;可要说是替方亦淅出口恶气,就很难有说服力了。
方亦淅也没想明白这点。他只能猜测,那几个人和灿之间是不是也发生过什么,可能是难于启齿的猥亵,也可能是言语的侮辱。总之,给灿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形成了难以挽回的负面影响。
说来说去,陈至荣这种嫉恶如仇,有如地下判官的行为;对他们个人来看,是非暴力不合作的正义之举。如果不是后来,陈至荣几次危及到了方亦淅的性命,他是不会在这件事上设陷阱,迫使其陷入麻烦的漩涡。
俗气点儿说,这是: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
文艺点儿说,那是:种其因者,须受其果。
如今,陈至荣好歹能够老怀安慰,全身而退,也是一件幸事。只要他本本分分地过着太平日子,安度晚年不成问题。
说了那么多尘封已久的往事,又眺望一下可以预见的未来——罗修和方亦淅欣喜地发现:他们也可以心平气和地畅所欲言,坦诚相待了。抛掉了昔日充盈着仇恨与报复的陈年枷锁,解除曾经的情思与欲望的纠缠,肉体与妄想的交锋;透过表相直达本质,彼此在对方身上,找到了灵魂的安顿之所。
尽管罗修对亦淅还是半信半疑,尽管他们之间的信任还较为脆弱;至少,看到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负负得正。也许,你我都不是天生的良善之辈;但,不会阻碍我们追求善良的脚步。
这般新鲜的体验,让他们的内心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舒爽和超脱。
这两个人,只顾着沉浸在情人关系结束后,得一知己的美好感受里。殊不知,罗修近一段的诡异行踪,已落到了陈灿的眼里。
陈灿,没存着要跟踪罗修的心思。不过是罗修近来日程安排,规律得令人生疑。他虽然依然按时出门,准时回家;时间拿捏得像是定好的闹钟。灿,仍是从他回到家中后细微的表情变化里,瞅出不起眼的那点异常。
灿,能明显地感到,罗修和他在一起看起来开心,知足,安于现状;实际上,则是渐行渐远,乏善可陈。
罗修多少次的欲言又止,多少次的言辞闪烁;连他的温情脉脉,软语温存;全带着不得以为之的敷衍之意。程式化的习惯使然,义务使然,见不到任何炙烈爱恋挥洒;只是责任,只是负担。
于是,灿很精明地认识到:他和罗修已然不对了。
与他的预想一致:他们,终是要走到山穷水尽。
他藏身在商场人来人往的一隅,瞄着相谈甚欢,形容自在的两个人:菱唇漂亮的勾起——清冷的笑意里,含着果决的毅然决然…….没有悲喜,没有怨怒。
有的,只是亦淅肺炎住院那次,罗修瞒着自己偷偷去看望;而他对自己发过的誓言——罗修,你只有一次机会。你到底,糟蹋光了我所有的心意…….后果,可未必是你能想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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