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业点点头，笑容温和让人挑不出错来，“是啊，所以你愿意告诉我吗？”
殷扬心里有点不舒服，“拿我经历的事情当素材，倒是会玩，你向我取材，不付点报酬？”
肖业一愣，随即笑开来，“当然该付点的。你要什么？”
“……”殷扬没想到肖业答应得那么痛快，他不过是下意识抬杠似的说了一句，真要什么报酬，他也没想过。
不过他也不想就这么放过肖业，把肖业想要的直接给他，他顿了顿，慢吞吞地说道，“还没想好，不过我这儿的流浪猫流浪狗都被你喂出定点吃饭的习惯来了，你至少得每天过来把它们给解决了。”
“好。”肖业笑着答应了，这简直是福利，哪里算是付出的报酬。
殷扬皱皱鼻子，看见肖业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来，直接转身进了自己的小诊所。昨天还说着做不出把人关在门外的举措，今天发觉面对肖业这样的人，这种动作做得好像毫无愧疚心。
肖业：……我哪样的人了？？？
肖业撸着他最爱的那只猫大爷的毛，都快温柔出水了，“以后我天天过来喂你们啊。乖。小爪子亲一个！么！”
关了门隔着窗户看外头的殷扬：“……”
肖业往殷扬的小诊所看了一眼，嘴角弧度拉得更大了。
……
上次高景遇见的那只小鬼没走，又回去了那个店家，店主大晚上的不管不顾打了电话给殷扬，硬生生把殷扬从被窝里拽了出来，殷扬打了个电话给高景，“上课了。”说着顶着低气压收拾了下就出了门。
救人如救火，殷扬为自己八百年不变的职业道德点了个赞。
高景还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殷扬的电话，猛地就醒了，从床上蹦跶下来，把房间里用来降妖的东西一股脑全塞进了亚麻布袋子里，心想总能用得到。
等殷扬到了米线小吃店里，店铺只有店主和两个客人在，殷扬看到肖业太阳穴狠狠一抽，“怎么又是你？！”
“来吃宵夜嘛……”肖业举起双手，这回是真的巧遇了，“你怎么来了？还有高景？”
“()嗨~”高景看到肖业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您来了！”店主从后面出来，连忙把殷扬拉到后厨里，对着店里唯二两个客人笑着，“你们吃，你们吃。”
店主把殷扬带到后面，压低了声音，“那个东西，又来了。”
殷扬看店主还能稳着客人，知道事情一定不严重，他问道，“发生了什么？”
“我前面在厨房里做米线，一开始听到挂在上头的剪刀不停撞着墙壁，我还以为是风吹的，后来炉子上烧了锅热水，突然那热水就翻了，要不是我正好转身，不然就直接泼我身上了！我的妈呀，吓死我了……”那店主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小声道。
殷扬四面看了眼，没看到那个小鬼，高景拿出他的铜币来，铜币在桌面上怎么也竖不起来，他小声对殷扬说道，“老师，那小鬼不在了。”
“去去去，你个半吊子的别干扰大师。”店主看到高景，虎着脸就想赶人。
高景：“……”
妈个鸡。
不行，老师说了他得克制，情绪不能那么外露，得……得内敛。
高景深吸了口气，看着殷扬，硬是挤出一个笑脸来。
老板被高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吓得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居然不敢说话了。
“那小鬼确实不在这里。”殷扬说道。
“那，我这该怎么办啊？”老板快哭出来了，急得直搓手。
殷扬问道，“一般小鬼缠着的，都是生前的玩伴，或者家人。我想问问，老板家里之前是不是出过事情？”
那老板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殷扬解释道，“老板口中的‘那个东西’是个小鬼，约莫□□岁的模样，会在老板这个店里缠着，多半是因为老板这店里有那小鬼生前的贴身东西。”
“□□岁……”那老板咬了下嘴唇，从自己的钱包夹层里拿出一张照片来，“是这个模样么？”
殷扬接过照片看了眼，“正是。”
高景一脸惊讶地看着殷扬，他这个新认的老师居然能看得到鬼？！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发表出来的时候出现问题，不能正常阅读，所以重发一章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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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老板听到殷扬的回答，手颤了颤，“那是我在农村的儿子，今年夭折了。”
“……请节哀。”殷扬道。
“……我儿子不可能害我的。”那老板睁圆了眼睛，一双粗糙的大手紧紧拉住殷扬的双手，眼里都是血丝。
“可能小鬼并没有害人的意识，只是阴差阳错，做了坏事。”殷扬安抚道。
老板闻言手顿了顿，他慢慢松开殷扬的手，声音带着点颤抖却坚定，“我明白了。这里很好，大师，你们回去吧。”
“诶不是，你这儿闹鬼呢，万一出事了，我们坐视不理要扣道德修为的……”高景一听急了。
殷扬拉住高景，他知道老板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担心他们这些捉妖驱鬼的伤了他儿子的魂魄。他说道，“你儿子的魂魄如今在这里晃荡，黑白无常不收他，他便一辈子只能困在这里，时间久了，就会化身厉鬼，犯下孽债，最后被其他同行打散，生生世世不得入轮回。”
老板身体晃了晃，双手慢慢捂住自己的脸，“怎么会这样……”
“我们不会伤害你儿子的魂魄，我们做的是度化超生，让它能够转世投胎。”殷扬继续说道。
“真，真的吗？”老板问道，“不会伤他分毫？”
殷扬点点头，得了殷扬的保证，老板这才答应下来。
“不过我有一个疑问，你说那小鬼是你在农村的儿子，死在农村？那么小鬼的鬼魂理应留在他死去的地方，怎么会到了这里？”高景问道。
老板擦擦眼角，“你们之前说，这儿多半是有小鬼生前的贴身东西。我儿子生前的衣物玩具都随着一起火化了，但是他的骨灰确实还在我这儿摆着，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吧。”他带着殷扬和高景走到厨房后面的住所，大约七十平米，一个小小高台上摆着他儿子的遗像和一个木盒子。
这就是原因了，为什么那小鬼会从农村到了这里。
殷扬在墙角的地方看到了小鬼，他没有说出来，怕把两人吓到，那小鬼抱着玩具熊，牙齿摩挲着玩具熊的脑袋啃咬着。
小鬼看到了殷扬，脸上露出些许惊恐，往墙角里缩。殷扬移开视线，看向老板，“你想见见你儿子吗？”
“什么意思？”老板有些激动，又有些惊疑，忙问道。
“小鬼本身会惧怕实力强悍的除妖人，”殷扬不经意间夸了自己一句，被小鬼差点砸死的高景噎了噎，他继续对着老板说道，“而度化超时滞留在人间的亡魂通常是通过完成他们未完的愿望，小鬼对我有所惧怕，会影响过程，所以我希望你能安抚到它。”
“好，好，我该怎么做？”老板开心地连忙应下来。
“你只需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它看起来和生前会有很大变化。”殷扬说道，他需要的只活五年的黄牛的眼泪那老板不可能弄得到，他叹口气，这钱又得自己倒贴了。
老板点点头，苦笑一声，“这我明白，能再看到我儿子一眼，我就满足了。”
“老板，你介不介意我问问你儿子是怎么死的啊？”高景大大咧咧地问道。
老板看了高景一眼，殷扬抿着嘴微微一笑，一把折扇就狠狠敲在了高景脑门上。高景疼得捂着脑门“诶哟”了一声，殷扬这一下一点都没收着力道，实打实敲上去了。
“咳，大师不用这样。”老板心里舒坦了点，假惺惺地阻止了一声。
“我当初来到S市打工，便把家里的儿子留给老母亲带着。”老板慢慢回忆道，“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在S市，过了半个月才知道他们都……没了。”
老板声音哽咽了下，他擤了擤鼻子，“我老娘是在阳台晾衣服的时候突发心肌梗塞死的，她怕儿子人小会乱跑，就把他绑在了床脚边上。老娘死了，儿子又被绑着，没法出去找吃的，是被活活饿了几天饿死的……”老板遮住眼睛，断断续续道，“我那几天打过电话过去，一开始没人接，我还以为是老娘带着儿子出去玩了，没在意。那时候店里正好忙，等隔了十来天我才意识到可能出事了，拜托邻居去家里看一看。老娘尸体都长蛆了，我儿子抱着玩具熊，玩具熊的脑袋都被他饿得啃掉了半个……”
老板悔恨得不行，捶着胸膛，“我那时候如果早点意识到赶回去，说不定我儿子还活着，我老娘也不至于落成那副样子啊！”
高景讷讷半响，才憋出一句对不起来。
殷扬看了高景一眼，摇摇头，他已经习惯了这类事情背后的故事，所以基本不会主动去过问，一是不想让当事人回忆添堵，二是不想给自己添堵。
只能说高景经历得太少，还不明白。
殷扬看到那小鬼从墙角走过来，他精神戒备起来，看着那小鬼走到老板跟前，伸出手想接住老板落下来的眼泪，眼泪穿过它没有实体的双手落在地上。
“……”他轻叹一声，那小鬼转过身看着殷扬，眼睛里带着点恐惧又带着点迷茫，似乎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的手接不住爸爸的眼泪。
殷扬给小鬼下了一道禁令，禁止使用鬼魂的力量，禁令很温和，就算落在小鬼身上也没有丝毫感觉，小鬼不哭不闹，只是安静地待在那老板身边。
“我拿些东西再来，今天就把事情解决了。”殷扬说道，“高景，你留在这里看着，发生情况你知道怎么处理。”
高景“嗯”了一声，信心满满，好歹他师从扶摇山人门下，捉妖三次……
殷扬走出门，看到肖业居然跟了过来，不知道在门外听了多久的墙根，他黑了一张脸，把门合上才问道，“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取……”肖业一个字还没说完，被殷扬打断了，他一挥手，“行了知道了，取材是吧。”殷扬翻了个白眼，“真敬业，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被你捉住。听了多少了？”
“不多，就听到你说要回去拿东西。”肖业笑了笑。
殷扬一顿，这不就是全听了么？
他犹豫了几秒，拉着肖业进了屋里，老板看到他才过一分钟不到居然又回来了，还带了个人过来，惊讶地出声问道，“这是？”
“一个朋友。高景，你一起看着。”他把肖业丢给了高景。
就肖业那好奇心，就算他把人轰走了，他一不留神，对方又会回来。反正这次的危险系数没多少，让肖业看着也没关系。况且，说不定看过一次现场，他以后再也不想知道了。
肖业对着老板笑了笑，套了个近乎，“老板，我刚给你的晚场小吃捧过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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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滚=￣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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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业：吃个宵夜就能遇到你，是不是缘分呢
殷扬：有点害怕。
☆、第13章

殷扬拿了牛的眼泪过来，满满一个小眼药水瓶的量，高景一看那么多，立马咋咋呼呼起来，说自己也要抹一点，要看看鬼长什么样子。3
有了高景那么一说，殷扬也没办法，给高景抹了之后，肖业也眼巴巴地看着他，只好在场三人全抹匀了。
人间传言，取一头只活了五年的黄牛之泪抹在眼皮上，就能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也就是所谓的开了阴阳眼。
对于这个传言，殷扬表示，难得一见的说对了。
殷扬给三人的眼皮上抹了黄牛的泪，说道，“睁眼吧。”
高景小心地睁开眼睛，冷不丁就和那个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小鬼对视上了，吓得他连叫出声都不敢了，强迫着自己移开了视线，装作浑然没有看到的样子。
殷扬看到高景的样子轻笑出声，再看看其他人，老板已经木楞得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两只手臂虚虚抬起，想要拥抱却又不敢伸手的样子；肖业倒是冷静，一点都不像是个第一次看到鬼的人。
肖业注意到殷扬的视线看过来，他笑了笑，小声道，“这个孩子就是那个小鬼吗？长相倒也不可怕。”
殷扬翻了翻白眼，是谁给他的错觉，觉得鬼非要一个个吐着长舌留着血泪那样可怕才算鬼？也就厉鬼长成那样了，普通的鬼无非就是滞留在人间的魂魄，生前什么样，死后依旧什么样，不过是比常人苍白一点，没有生气一点罢了。
“毛毛，”老板颤着声喊了一句，小鬼立马转了个身，不再盯着高景看了，小鬼脸上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奔向老板，“爸爸！你终于看到我啦！”
老板没敢抱住毛毛，他怕手穿过毛毛身体的瞬间自己会崩溃，他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的泪不知不觉就落了下来。
“前两天我怎么喊你，你都不理我。刚才我不是故意把锅子弄翻的，我喊你你不理我，我就想弄点声音出来让你注意到我，你别生气好不好。”毛毛说道，抱着自己的玩具熊，声音软糯。
“不生气，爸爸不生气，毛毛做什么，爸爸都不生气。”老板小心地伸出手，虚虚停在毛毛的脑袋上面，好像在摸孩子的头发，“爸爸最喜欢毛毛了，毛毛是爸爸最乖的乖孩子。”
高景揉揉眼睛，转过身不想再看那边父慈子孝的画面，明知道之后得把其中一人送走，现在这场面看得就觉得分外难受了。
殷扬给两个人留了一点离别的时间，眼见着就要过了凌晨最聚阴的时间，殷扬终于出声打断了面前这父慈子孝的一幕。
“时间差不多了。”他说道，蹲下身放缓了语气，“毛毛，你有什么愿望吗？告诉哥哥，哥哥帮你实现好不好？毛毛愿望实现了，就该离开这里，去毛毛该去的地方了。”
老板看着儿子一脸懵懂，他一边流着泪一边挂着笑，“毛毛想不想奶奶？奶奶已经提前过去了，毛毛也该去了。”
“毛毛是不是不该留在这里了？”毛毛抱着玩具熊收紧了双臂，小声问道。
“毛毛留在这里的话，会害得爸爸生病、难受。”肖业蹲下身，“毛毛不希望爸爸难受的是不是？毛毛是个乖孩子对不对？”
毛毛点点头，眼睛里噙着泪花，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毛毛不要爸爸生病，奶奶生病了，咚得摔在地上，毛毛怎么喊都不理毛毛，毛毛肚子好饿，只好啃小熊，小熊被毛毛啃得好痛。”
“那毛毛告诉哥哥，毛毛还有什么心愿？”殷扬哄道。
毛毛摇摇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毛毛就想爸爸看着毛毛。爸爸每次回来只有很短的时间，毛毛一觉醒来爸爸就不见了。我想这次睡着了醒过来，还能看到爸爸。”
“好。”殷扬答应道，看到一旁的老板哭得已经泪流满面。
老板擦干净了脸，把毛毛带到自己的床上，他没有给孩子盖上被子，他知道就算盖了，被子也只会直接落在床铺上，他轻轻拍着床榻，轻声哄着，“毛毛睡吧，爸爸在，睡吧，睡吧……”
毛毛收紧了手臂，抱着玩具熊把脸埋在毛毛里，眼睛慢慢地阖上。
高景悄声问道，“鬼真的还睡觉哪？”
“……”
“喊一声天亮了它就醒了。”殷扬小声说道，同时瞪了一眼高景，让他不要乱说话。
老板闻言看向殷扬，轻声恳求道，“您再让我看看孩子好不好？我想看看孩子睡着的样子。好久……没看过了……”
殷扬点点头允诺了，他轻轻叹了一声，人在的时候不知道珍惜，死后却在后悔里度过，这是人世百态中的常态，是避无可避的常态。
……
“毛毛，天亮了。”随着殷扬的声音，毛毛睁开眼，那双眼清明得很，从未入睡过。
毛毛看向床头坐着的爸爸，开心地眯起眼睛笑了，“爸爸，你还在这里！”
“爸爸答应过毛毛的，爸爸怎么会走开呢。”老板微笑着，眼睛紧紧锁住自己的儿子，抓住这为数不多的每一秒。
“毛毛，心愿达成了，那就该走咯？”殷扬提醒道，同时一手放在自己的折扇上戒备着，就怕小鬼一时犯难不愿离开。
“嗯，毛毛也会像爸爸一样，说到做到的。”毛毛轻快地应了一声，从床上跳下来，他踮起脚，在老板脸上留下虚空的亲吻，“毛毛其实知道自己早就不是人了。爸爸不怕毛毛，毛毛很开心。爸爸以后也要开开心心的，毛毛和奶奶会在天上保佑爸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