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遇到了史青，就像茶楼里说书先生的话本里头的故事，总有那么一个角色会成为事情的转折点。
长生喜欢上了史青，鬼王品出了史青的不同。
“鬼王不能再从你这里得到能量补给，它想要活下去，便需要我。当然它还需要其他东西，但是就像一帖药，我是那帖药里无法代替的药引。”肖业说道。
他是阴年阴月阴时、又在怡红楼那块阴气极盛的地方出生，就是人挂在嘴边的极阴体质，这样的人很少，却不是没有，只是通常活不到及冠，是他幸运，遇到了长生，就像他于鬼王而言是极大的滋补，长生于他而言，也是救命的。后来因为白鬼那件事情，长生更是渡了一滴精血给他，他才得以阴差阳错保命。
只不过有了长生一滴精血在的史青，对于鬼王来说，更是滋补了。
“所以当年那么多鬼怪贴上门来，找的是我。”肖业说道。他会知道，也是因为像是敢死队般凑上门来的鬼怪多了，觉得蹊跷，慢慢觉察出来的，再加上有些小妖口风里透露出一两句话，拼拼凑凑，猜到了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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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八十四章·过去
殷扬心脏蓦地一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让他有些慌张，明明是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但他却像是正在经历一般。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看着肖业，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大一件事情，肖业不告诉他，宁可自己选择一条那么决绝的路。
肖业摇着头，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个问题，“再后来那些妖歇了下来，我以为是鬼王放弃了这个打算，所以没再告诉你。”
“然而这其实只是我自己的臆测，往着最好的方向憧憬，以为事情都过去了。那时候我只想和你平平淡淡地过下去，心想着与其让你知道了，又要去寻根究底，还不如让这件事情翻篇。”肖业说着，低着头不敢看殷扬，“就是这样一念之差，为了自己那么一点小小的私欲，一步错，步步错。”
“鬼王并非是打消了主意，只是他选择了用迂回的方式，来逼迫达到他的目的。”肖业苦笑着摇头，那时候是蛛夫人悄悄潜来通风报信，他才知道那鬼王竟是打了那么一个算盘，他们住着的小村庄里有近二十户人家，逾百条人命被对方捏在了手里，除非他成为药引，否则这百条人命便算是完了。
长生和鬼王生而相克，他绝不可能成为鬼王的药引，给长生带来那么一个可怕的隐患，但同样的，那百条人命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我不和你说，是因为我知道你有多反感为了一己私欲而祸殃他人，我怕看到你失望，所以想着，瞒一时是一时。”肖业缩着背，像是要把自己蜷成一个球。
大概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加上先前一直跟在长生身后，他对这些妖怪并没有多大惧念，对于鬼王，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所以当蛛夫人看到他和鬼王在讨价还价最后还达成了一致，还有些不敢相信。
他告诉鬼王，如果他突然消失，长生一定会四处找他，最后会给它带来大麻烦。与其这样，他愿意拿自己作为饵，一点点把精魄渡给鬼王，只要他不死，这样的“喂食”便会源源不断地进行下去。而这样，长生既不会发现蹊跷，鬼王也能得到他想要的，而前提就是鬼王要把那百条人命放了。
鬼王的心智一直停留在孩童的阶段，先前的主意也是手下帮忙出的，这一回两人单独相处，鬼王便被肖业糊弄过去了。
“怪不得那时候你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我怎么就没想到……”殷扬低声说道，他能一眼看穿别人的问题，却连自己最亲近之人的症结都看不出。
“那时候我几乎一直和你在一起，你怎么会想得到是我精魄受损了？这不是你的问题。”肖业看出殷扬在自责，有些不知所措，嘴笨地辩道。
“不是我的问题？”殷扬笑了一声，捂住眼，如果不是他的问题，肖业又怎么会在发生事情的第一时间想到瞒着他，而不是向他求助？归根结底，是那时候的他不足以让肖业真正信任。
“是我懦弱不敢告诉你，是我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能处理好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问题啊……”肖业有些慌乱地捉住殷扬的手，用力扯下，看到殷扬闭着眼，脸上有泪的痕迹。
他哭了？
极浓烈的酸楚猛地席卷了肖业，他无措地抱住殷扬，拇指擦去殷扬脸上的泪痕，不断轻吻着殷扬的脸颊。好像回到了那天他落葬的时候，是当年他的软弱无能击溃了这个向来骄傲自负的男人。唯一的不同在于，这一次他终于能碰触到对方，能抱住他，告诉他，他会一直在这里。
“对不起，对不起……”他痛苦地抵着殷扬的额头，他最怕的原来不是想象中殷扬眼里露出对他非人非鬼身份的鄙弃，而是这个男人安静地谴责着自己，把所有的罪全揽在他自己身上，分明，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orz……对不起……感觉自己写得太糟糕了……orz……
感谢源是小天使投了一颗地雷orz……
猛虎落地式下跪orz
——然而即使这样，我还是，要打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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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捉虫）
第八十五章·长生与史青的过去&鬼王
长生最初的念头里，是非黑白，分分明明，什么灰色地带，什么情非得已，那都是罪人用来给自己开脱的措辞。
后来他遇到了史青，史青这个人很奇怪，分明听说了那么多关于他的传言，知道活在他身边的人多会横死，却依旧紧紧跟着他，他赶过史青，也悄悄连夜跑路想把史青甩开，但都被对方反粘得死死的。
最后没办法，才默许了史青留在自己身边。他问过史青原因，问他当初为什么总缠着自己。那人弯着一双笑眼说他就是喜欢跟着，没原因。
原本他一直背着史青除妖，那时候他也不觉得自己是喜欢史青的，只是下意识觉得不该把一个普通人牵扯到妖魔的事情里去。
不过后来时间久了，史青发现了，他以为史青会怕，却没想到那人满脸兴奋，说原来这世上真有这些茶楼话本里才出现的东西，然后围着他问，这世上是不是真有孟婆，真有黑白无常，人死了是不是要过奈何桥，判官手里是不是真有一本生死簿，纪录天下人的生生死死。
史青像是总有源源不断的问题，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好奇，问得长生都起了脾气，提溜着人丢进柴房里砍柴火，不准他再喋喋不休地问东问西。
史青乖乖地照着长生的话做了，劈了一下午的柴，态度乖巧得让长生都觉得不太对劲，果然晚上吃完了饭，史青收拾着碗筷，出其不意地说他要拜师，把长生听得一愣，以为是自己出了幻听。
后来拗不过史青的死缠烂打，长生只好答应收了他做徒弟。
——好像在史青这儿，总是长生在退让，破例了一次又一次。
长生过去没收过徒弟，或者说，大部分人都恨不得躲他躲得远远的——除非是有求于他的——说来也是好笑，那些人一边把他当成灾星，一边遇到了事又来眼巴巴地求着他。
史青是长生收的第一个徒弟，也是唯一一个，史青拜了师后，就改口喊长生师傅了。师傅长师傅短，让长生有了点异样的感觉，好像一个称谓就把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奇异地对史青有了一种责任感，好像史青就是他的责任。
史青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很干净，所以长生也不反感带着这样一个徒弟走遍大江河，更何况，这个徒弟全心全意对他好，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不过唯一让长生有些受不了的，是他这个徒弟总有着不合时宜的心软。
杀了人，动了恶念，那就该偿命，有什么好再多说的呢？但是偏偏史青会为其中一两个说情，不过向来，长生不会因为史青的求情而动摇他的决定。
殷扬想想那时候的自己，偏执得几近冷血，也许是把对自己的那股罪恶感强加在了那些犯了罪过的人或妖身上，以至于有些时候，就算明知对方是迫不得已，也会毫不犹豫地施以惩诫，好像这样，自己的罪就能消除掉一些了。
那时候他没有意识到那样的他有多不近人情，直到后来史青出了事。
从长生到殷扬，他的变化有多大，大概只有现在的肖业最清楚。
他抱着殷扬跪坐在床上，他一直知道当初自己死亡的真相对于殷扬而言有多残忍，更知道殷扬因为过去那些经历，会把他的死归咎到自己身上，所以他几乎在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想要把真相彻底掩藏起来，但是后来的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明白有些东西始终是藏不住的。
“事情都过去了，我们都会好好的。”他这样说着，手指却在颤抖，这句话无非是自欺欺人的安慰。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永远都会存在在那里，就像自己，如今非人非鬼的身份是他心里的一道坎，现在过去那个史青的死，也会是殷扬心里的一道坎。
也许时间终将会将这两件事情蒙尘翻篇，但现在，却不是那个合适的时间。
这一晚注定难眠。
第二天高景咋咋呼呼地扯着龙大爷的小短手跑进小诊所的时候，两个人还没醒，高景一推门就看到两人抱着对方面对面躺着熟睡，竟然有一种特别温暖的感觉，他晃了晃头，把这软绵绵的感触甩了出去，毫不犹豫地扯着嗓门吵醒两人。
“……”太没眼力见了！龙大爷嘴角一抽，被高景扯得紧紧的手往后缩着，小短腿往后悄悄退了几步。
“诶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睡觉！大中午了啊！”高景站在卧室门口，“诶有要紧事情，真的要紧，你们快醒醒起床啊，真要紧！”他狠狠强调了三遍，要不是怕被子下面的两人有什么不适合少儿观看的场面，他说不定真会急得直接把被子掀了。
殷扬醒过来，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高景，把高景看得汗毛都立起来了，往后退了一大步，一脚踩在龙大爷的脚丫子上，把龙大爷踩得一嗓门嗷出了声，殷扬把视线转向苏泷，高景忙一只手牢牢捂住龙大爷的嘴，抱起龙大爷往后急退两步，把卧室的门带上。
肖业早被高景的大动静吵醒了，听到卧室房门重新关上的声音才慢吞吞睁开眼。
“醒了。”殷扬哑着声音说道，一手拂开肖业有些长了的碎发，“那就起身吧。高景说有急事，去听听是什么事情。”
肖业嗯了一声，看到殷扬起了身，下意识伸手拉住对方，见到殷扬回看过来，他吞吞吐吐道，“我们……没事了吧？”
殷扬顿了两秒，反握住肖业的手，把人从床上一把拉起来，“都会过去的，只要你在就好了。”他推着肖业进了卫生间，扯着笑道，“快漱口，为师还等乖徒儿的早安吻呢。”
肖业觉得眼框有些发热，他侧头含住殷扬的两片薄唇用力咬了咬，“早安吻。”
殷扬两片浅色的唇被肖业冷不丁带上力气一咬，马上变得殷红充血，他愣了愣，看到肖业有些红的眼框和耳朵，轻吐出一口气，轻笑，“说了让你漱口呢，不漱口就亲为师，那么着急啊。”
“……”
两人从卫生间里洗漱整理好出来，就看到高景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龙大爷变成了龙的形状被高景抱在怀里玩尾巴，高景看到殷扬出来了，立刻把龙大爷往旁边一搁，龙大爷不满地甩了两下尾巴，不轻不重地打在高景大腿上，被高景毫不留情地拍了下去。
“有件事情，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高景咳了一声，说道。
“如果你大清早的闯进我的卧室，就为了说一件不知当讲不当讲的事情，高景，你觉得合适吗？”殷扬笑笑，手指交叉搁在腿上，背靠着沙发坐着。
高景咽了口口水，觉得今天份的老师比以前来得额外凶残，想想自己待会儿要说的噩耗，高景只觉得后悔得不要不要的——干嘛没事闯人家闺房！夫夫俩的卧房就跟黄花大闺女的闺房一样闯不得的你不知道吗！
“是这样的……玉琮和玉琥不见了。”高景吞吐了片刻后，眼睛一闭，说道。
肖业一愣，玉琮玉琥？
“怎么回事？”殷扬皱眉，这两件东西的重要性他相信高景很清楚，绝不会随随便便放在一处被人偷了，如果说不见了，还在这个时间口，他不否认他心里正在做最坏的打算。
“那两件东西我放得好好的，还设了不少防护措施，苏泷也加固过防护阵，但是昨晚去看的时候发现不见了。”高景强调了一下自己做的努力，顺便拉出了龙大爷，龙大爷亲自加固的防护阵啊，还被偷了，那绝不是他设的防护措施太垃圾。
苏泷脸上一热，嚷嚷道，“我这不是还没恢复实力嘛……要是我恢复了真身，那些偷鸡摸狗之辈哪里能从我这儿偷走东西！”
殷扬头疼地揉着额头，不管怎么说，这两件东西确实不见了。
“你能感觉得到玉器的波动么？”殷扬看向苏泷问道，一般来说，玉器的波动是无法被感知到的，但是苏泷不同，他曾经吸收采补过这两件玉器中的精华，所以三者之间会有一股极细微的波动联系在一起，如果能感知到的话，会好办很多。
“很难。”苏泷说道，一来是他实力尚未恢复，二来当初他采补的两件玉器已经受损，能被他吸收的只剩下一小部分，三者之间所建立的联系极其脆弱，除非相隔不远，不然他几乎感知不到任何波动。
肖业脸色不太好看，“应该是它了。”
殷扬一顿，知道肖业口中说的“它”指的应当是他那个夭亡的“弟弟”。
“诶？你们知道什么东西了？”高景敏感地觉察出肖业与殷扬两人之间的不对劲，问道。
肖业清了清喉咙，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之前的汪涵韵？”
“当然记得了，玉琮不就是她那儿弄来的么。”高景点点头，坐在一旁的龙大爷若有所思地挠了挠龙爪子底下的沙发坐垫。
“世上有灵六器，上可通佛祖，下可见阎王，晓天道，撕轮回，白骨生血肉，亡者可复生……”肖业轻念着，这讲的便是为何总有人对这通灵六器趋之若鹜。
撕破轮回，白骨生血肉，亡者可复生。这恐怕就是鬼王所想要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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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八十六章·请君入瓮（上）
“世上有灵六器，上可通佛祖，下可见阎王，晓天道，撕轮回，白骨生血肉，亡者可复生……”肖业轻念着。
高景歪了歪头，思索了片刻，猛地一敲桌子，说道，“汪涵韵先前也说过差不多的话，我就说怎么那么耳熟。”
肖业点头，“当初汪涵韵有提到，集齐通灵六器，就可以颠覆生死。”
“这是真的？”高景忍不住问道。
“至少她是确确实实这样认为的，并且也亲眼见到了。”肖业说道。
高景还在纠结，刚想继续问，被殷扬打断了，殷扬看了眼抓不住重点的学生，觉得可能等事情告一段落后，要让高景留下来好好补课补课。
通灵六器是不是真的能颠覆生死早就不是重点了，至少在它们被人偷走后就不再是了，重点在于，偷走的人想用它们做什么？
“暂不论真假，如今这六器中其二已经被偷去了，我们不妨做最坏的假设。如果这个说法是真实的，那么偷走玉琮和玉琥的人，必定是想要做什么逆天而为的事情。”殷扬说道。
“比如复活死人？”高景很快接嘴道，“可是想让死人活过来的，不知道有千千万万个人呢，这怎么查？”
“知道通灵六器的人极少，更遑论有能力能够把这六样东西集齐的人，更是凤毛麟角，”肖业说道，看到高景有些兴奋，像是跃跃欲试，他摇了摇头，有些想笑，他扯动了两下嘴角，这幅模样还真有些像过去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