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笑安一滞，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僵直着身子，等待老爷子的下一句话。
“现在这个社会的风气，包括小湛所在的这个圈子，同性恋的例子比比皆是，我这个老头子早就见怪不怪。动不动就宣布出柜...”
“叔叔我可以解释......”顾笑安急着想打断老爷子的话表明心态。
容老爷子挥挥手，继续端起酒碗，喝一口分不出苦辣的酒“我这一辈子，下半身都埋在土里的人了，倒是不再想管什么了？可是...”
“爸。”容湛看着老爷子阻止道。
“等我说完！”难得老爷子也对容湛疾言厉色。
容湛也诧异的禁了声，等候老爷子的下文。
第32章
“可是同性恋所面对的舆论压力，以及大家歧视的目光，你们真的受得了么？小湛？这是你想要的么？以后呢？等再过30年，你回想一下现在自己做的决定会不会后悔的说，为什么我当初爱上男人，到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此时此刻要孤独终老？”容老爷子严肃的说道。
“叔叔我...”顾笑安一时语塞。对，现在对他来说最难得就是孩子，他们两个不能拥有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两人的孩子，这是最遗憾的事情。
三人沉默对视良久，气氛压抑低迷。
许久，容湛缓缓对上父亲的眼睛认真的问道“那您爱上洛姨后悔了吗？”
老爷子老脸一红，说道“你说什么呢？这跟我和你洛姨能一样吗？”
“那你觉得洛姨为了你十多年没有生孩子，作为一个黄花闺女，就这样做了我的继母，认真疼爱我。你觉得洛姨对你的爱值得么？”
容老爷子被容湛这一番话问住了，一时间有点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
终于也点点头，叹息的说道“是我负了你洛姨。”
“那你觉得洛姨那样做值得么？”容湛直直的看着父亲，不容逃避的尖锐问道。
容湛见父亲不吭声，自顾自的说道“洛姨为了你和我，到死都没有生过孩子，她甚至不顾自己父母的反对，义无反顾的跟着你，为了你和我，连死都没见到自己的父母最后一眼，我觉得洛姨一定是足够爱你，甚至愿意为了你众叛亲离。如果我说我对顾笑安的爱，不比洛姨对你的爱少，所以您能原谅您的儿子一辈子不能为您生个孙子么？”
老爷子看见容湛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知道自己的儿子肯定是动了真格。
他已经这把岁数了，爱也爱过，恨也恨过，错也错过，直到现在，他居然还没有自己的儿子看的透彻。
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容湛自己不后悔，他也不想多干涉儿子的生活。何况儿子自小是个有主意的，这话，他肯定是深思熟虑后说出来的。
这孩子向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只要你不后悔，老爸我也就不管了。我已经这把岁数了，你也不小了，你的人生，你觉得过的幸福就好。”
容湛从未见过这样带点严肃说话又带点苦涩的父亲。
哽咽着声音，不上不下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爸。我...”
一直坐在容湛身旁没吭声的顾笑安，忽然站起，走向容老爷子面前。正当容湛和老爷子诧异的时候，顾笑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叔叔。”
顾笑安刚说叫一声叔叔，容老爷子赶紧去扶顾笑安“你这孩子，只是干嘛？”
顾笑安坚持的跪在地上，坚定的看着容老爷子，声音清亮，语气真挚“叔叔，我知道。我和小湛在一起，可能不为世人所理解和接受。可我这人愿意遵循感觉，我爱了就是爱了。我想和小湛在一起，我想对他好，但我觉得仍然对小湛有愧。我不能让他拥有一个属于我们两个的孩子。”
容老爷子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扶起顾笑安。
“孩子。你起来。其实从前几次你来，我就察觉了。我不反对，我看的出来你是真心对小湛好。我只是害怕，怕有一天我死了，没人好好照顾小湛。”
“现在我放心了。我那个性子沉闷别扭，不爱说话，不善交际的儿子，终于有了自己爱的人，我也能放心了。”容老爷子笑的欣慰，却难掩酸涩。
“爸。”容湛听着父亲像是临终托付的话，心里很难受，突然很想抱住自己的父亲，说一句“你辛苦了。”
可是他手却僵在半空中，因为早一步，顾笑安就拥住了自己的父亲。
顾笑安在老爷子耳畔轻轻说道“爸。你辛苦了，以后照顾你和小湛的事情就交给我。”
顾笑安脱口而出的“爸。”让老爷子心中酸楚倍增。
容湛看着拥在一起的两人，忽然感觉有些想发笑。看起来真的特别像是久违了的父子终于团聚。
老爷子拍拍顾笑安坚实的后背，轻轻说道“以后辛苦你了。”轻轻笑两声，顾笑安松开老爷子，坐回椅子上。
“得得得，别说这些伤感的了，小顾是个好孩子，我很满意。小湛以后你收收你那臭脾气，两个人来回忍让点，没什么过不去的。当年我和他妈妈...”容老爷子话说一半，就被容湛打断。
“爸，您能不提她么？”容湛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
容老爷子的嘴半张着没合上十分尴尬，好一会，才缓过来，动动嘴，轻声解释“当年的事情也不全怪你妈，都是我没能力给你妈想要的生活。”
“如果一句没能力，就能扼杀全部的感情，包括子女亲情，那么她当年到底是什么地方吸引住你的执迷不悟，一直帮她说好话呢？全靠一张脸么？”容湛撇唇笑的讽刺。
“哼哼，不然哪来你这张俊秀的脸蛋？”容老爷子斜视容湛一眼，笑的十分得意。
容湛没料到父亲来这么一嘴，一时语塞的说不出话来。
一旁看好戏的顾笑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音，笑声干净温和。顾笑安第一次看见容湛和老爷子这么有趣的互动，他甚至想拿DV拍下来这有趣的一幕。
容湛没好气的看了顾笑安一眼，似在说“笑什么？”
顾笑安耸耸肩，摊摊手，继续品尝美味。
容老爷子看似在喝酒，实则眯着眼睛在看两人的互动，看到两人甜蜜温馨默契十足，心中一阵欣慰。
“对了。爸，顾笑安是洛姨的亲外甥。”
容老爷子刚泯进嘴里的烈酒，一下子呛到气管，酒的辣气充斥整个气管，老爷子剧烈的咳起来。顾笑安连忙站起，帮着拍拍老爷子的后背，顺顺气。
老爷子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气，瞪了一眼容湛“差点被你害死。”
容湛一脸无辜“我什么都没做。”
“你说，你母亲是盈盈的姐姐是吗？”容老爷子看着顾笑安，问道，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当年，洛盈跟着他的时候，他刚和容湛的母亲离婚，低迷过一阵子，而洛盈就像是天使一样降临，照顾容湛和他，无微不至。
他也想过，就这样娶了洛盈算了，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爱的女人就那样跟别人在一起，头都不回。
洛盈告诉自己，她是孤儿，也许那是是为了安慰他这个带着孩子的单身男人，而编造的谎言。而他直到洛盈去世，才知道原来洛盈当年为了和他在一起，和家人闹翻了。
倔强地洛盈再也没联系过家中人。
对于洛盈，他是亏欠，更是遗憾，遗憾人死方知情深。
“是。她是我的小阿姨。”顾笑安见老爷子不再咳，就回到座位上，继续和老爷子品酒。
“洛盈是个好女人，是我亏欠她太多。她太好，太纯洁，太美好。是我不好。”容老爷子满脸悔色，语无伦次。
顾笑安凑近容湛轻声问道“是不是喝多了？”
容湛眉心蹙起，清浅回应“不对呀，老爷子酒量向来好啊。这才喝多少？”
顾笑安像容湛的颈间吹了一口气，轻笑“你懂什么？喝酒醉酒是和心情有关系的。有人千杯不醉，偏偏心情不好的时候，一杯就倒。”
“那你上次被灌醉差点被强|奸失|身是什么情况？看见前任情绪低迷？”容湛附在顾笑安耳旁冷笑着问道。
顾笑安一愣，随即笑的得意之中带点尴尬，容湛这是吃醋了么？原来是个闷醋罐，闷在心里不说“话说，我那时候不是轻敌了吗？”
“那病危呢？怎么三天就没事了？”容湛笑的十分危险。
“我妈和陆空编造的。”顾笑安眼见容湛笑容越来越灿烂，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哦。难怪陆空被调到南非出公差。可我怎么不知道？”容湛此时的笑容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呵呵呵，我以为你是知道的。那你现在怎么知道了？”
“你还没解释，为什么没自己跟我说？”
“我想看你担心我。”顾笑安干笑两声，心中却止不住的得意，原来这些事都被容湛放在心上，自己从未被忽略。
“你...”容湛话说一半，突然听见老爷子怒喝一声。
“你们怎么不听说话？”老爷子本来回忆着自己和洛盈那段岁月往事，回忆的来劲呢，却见到桌子那端的两个人聊得越来越热乎。
“听着呢？我听着呢？”顾笑安赶紧为老爷子倒酒，发现酒的分量少了不少，抬头一瞥，看见老爷子双颊喝的通红。
“叔叔，您喝多少啊？”顾笑安问道。
“嗯...也就...这么多。”老爷子抬手笔画，双手因为喝多了酒而变得有些僵硬。
“想睡觉吗？”
“嗯。”
“走吧，我扶您去睡吧。”顾笑安站起身扶着老爷子进了卧室。
回头看见容湛对着老爷子的酒碗发呆。
这老爷子，居然趁俩人不注意，偷偷喝酒。简直太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狗粮同学，宝宝今天更了，又是一月一度的姨妈时节，宝宝悲伤血流成河的坐在电脑前为你们发狗粮，狗粮你爱我么？爱我你就躺好等我。等我上你。
谢谢稚初的地雷
爱你。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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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容湛没想到老爷子居然会醉成这样，也许是怀念洛姨，也许是因为对自己的出柜，还没有完全释怀，不管是哪种情况，都让容湛颇为担心。
顾笑安坐在桌前继续品尝美味，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容湛。
容湛回过神来，终于发觉顾笑安的不对劲“你干嘛盯着我？”
“没什么？”顾笑安淡然的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面前的清蒸鱼上，心中想起刚才容湛吃醋质问的模样。
“老爷子这是触景伤情了？”顾笑安问。
容湛摇摇头“不知道。”
说实话，他并没有想法想告诉老爷子自己和顾笑安的事情。可是事情赶到这里，老爷子自己也都知道了，不如干脆坦白。
可是现在...
顾笑安见容湛再次陷入沉默，愧疚的说道“我没想到老爷子已经知道了，知道我就不来了，省得老爷子上火，眼下你又要去那么远拍戏，哎。怪我......”
“你不了解。即使你不来，我爸他还是会来和我确认的。所以这和你来不来没关系。”容湛浅浅的解释，本来想着再坐下吃点，可是看着满桌的食物，突然就没了胃口。
想了想，又放下了筷子。
“怎么不吃了？”顾笑安问道。
“没什么胃口。”容湛拿起纸抽擦擦嘴，轻声解释。
“明天....带我去看看小阿姨吧。”顾笑安说道。
前世他没有活到去了解容湛，容湛就离开了自己。所以这一系列的事情，他根本不知道。
现在，他想好好了解容湛的一切。
“好。”
.......
天色暖的刚刚好，墓碑上洛盈的照片已经褪色，她却灿笑依旧。
顾笑安将怀中那一束香水百合放在墓前，深深地鞠了一躬，黑色的套装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压抑。
顾笑安沉默许久，就在容湛尴尬的想开口叫走顾笑安回去算了的时候，顾笑安轻轻开口“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是笑安。是你的外甥，小阿姨，你还记得我吗？嗯。如你看到，我现在和小湛是恋人关系。我知道你疼他，疼的像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样，所以，特地来此征求你的意见，小阿姨。你会同意吗？”
顾笑安话音刚落，原本毫无风丝的墓地，树上传来沙沙的响声，传来莫名凉爽的微风。
站在一旁的容湛忽然想起洛姨在世的时候，经常会笑着摸摸自己的头发说“那好啊，你喜欢就好。”
他就当作这突如其来的风声，是洛姨在祝福两人的恋情吧。
洛姨她...应该是最希望自己幸福的人吧。
顾笑安轻轻嗓子继续说道“我妈，她一直很愧疚。她常常念叨着当年做错了决定，不然也不会让你的爱情孤立无援，我代我妈跟您说声对不起。外婆和外公前些年也去世了。我想您们一定见到面了吧。”
“另外，我想求您一件事。”顾笑安认真的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在心里默默地说道：求您让容湛这一次的拍摄能够平安无恙。
明明也只是普通的拍摄，顾笑安这一次却特别不安，虽然两人在一起这几年，容湛也没少跑去外地拍电影，常常一拍就是两三个月。但是这一次他却莫名的担心。
总是心不落地。
容湛好奇的看着顾笑安始终没有说出下半句话，诧异的看着顾笑安“求什么？”
顾笑安重新带上墨镜，哼哼一笑“求完了。”
“神经。”
容湛看着墓碑认真的道别“洛姨，我们走了，再见。”说完默默带上墨镜，和顾笑安相行离开。
容湛坐在副驾驶上，看着顾笑安启动车子，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到底说了什么啊？”
顾笑安想不到也能看见容湛这么八卦的一天，忍不住笑“我求，小阿姨保佑我们永远永远不分开。”
“那哪用求？”容湛对着窗外撇撇嘴，没再说话。
“你看。这车多低调，都没有狗仔队追。”顾笑安一面开车，一面得意的对着容湛炫耀。
“呵呵。”容湛笑着看顾笑安，那目光就想在看一个弱智。
这次出行之所以没有狗仔跟着，无非是因为自己已经有了隐退的打算，狗仔自然不会盯的那么紧。
这个片子拍完，就宣布吧。
反正自己的梦想不是要即将实现了吗？钱嘛。够花就行了。何必赚太多。
车内流淌着舒适的轻音乐，两人谁都没在开口。
午餐结束后，顾笑安载着容湛回了家。行程已经定下来，后天下午的机票。
顾笑安本来还想带着容湛再去海边玩两天，但是又相让容湛保持一些体力，连做那事的时候，都是格外温柔。
搞得容湛一脸莫名其妙，开始反扑，那倔强地劲儿，引得顾笑安再也顾不上自己心中的顾忌，反反复复要了他一次又一次。
激战结束，顾笑安搂着容湛沉沉睡去。这一次嗜睡的容湛却变得再没有睡意。
睁开眼睛细细打量顾笑安的眉眼。
他知道，顾笑安在担心什么？
做这一行的，时刻充满危险，尤其是自己这次的电影更是全程都危险。
可是，机会只有这一次。
他真的不能放弃。
他也格外的舍不得顾笑安，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眷恋。
可是...
容湛轻轻叹气，手指随意的撩过顾笑安额前的碎发，抱歉的轻声说道“就让我再任性一次。”
...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出发的时间。
当容湛看见顾笑安身边伫立笔直的两名彪型大汉，梁邵和江寒的时候，眼眶差点掉下来。
更是听见顾笑安说了一句令人讶异的话“他俩也跟着。”
“算了。我还是只带着孙威比较方便。”容湛摇摇头。
被点名的孙威呆愣着，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带着卫青吗？”
容湛回头冷冷的瞄了一眼没头没尾丢出一句话的孙威“你带着她是要去剧组照顾她吗？”
孙威尴尬的摸摸鼻子“当我没说。”
“梁邵就留在你身边保护你，你身边没个信得过的，我还真不放心。”容湛难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着这样的甜言。
美得顾笑安想立刻冲上去，给他一个法式热吻。
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顾笑安硬生生的止住了冲动，听见广播响起，朝着容湛不舍的挥挥手。
容湛头也没回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