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子显然是全聚德的常客，他勾着张起灵甫一进门，朝前台的小姐随手打了个招呼，便有两个年轻貌美笑靥如花的女服务员迎了上来，将两人带到了楼上相对安静的包间里。
“小哥你想吃什么随便点。”胖子拍了拍他那塞得鼓鼓囊囊，跟他身材差不多的钱包，“胖爷我有的是钱。”
“嗯。”张起灵不像王胖子那样耽于美食，他淡然道：“你定吧。”
“好嘞。”王胖子也不推脱，直接扭头对等候在一旁的服务员说，“照老规矩给胖爷整一套。”
“好的。”服务员颔首表示了解，收了两人面前的菜单便退出了门外。
胖子目送着娉婷的女服务员离开，抹了抹嘴转头看向张起灵，“小哥，你这四年跑哪儿去了，杳无音讯的，天真这几年可没少跟我念叨你。”
张起灵本能的抵触谈论这件事，却碍于王胖子的感受，只得含糊道：“回本家了。”
王胖子天生就是一人精，见张起灵讳莫如深、语焉不详，心里早有了七八分的谱，猛一拍脑门道：“得！瞧胖爷我这臭记性，天真一早就跟我交代过小哥你回了本家，我还在这儿事儿逼似的多了一嘴，小哥你别见怪啊。”
张起灵沉默的摇了摇头，表示他根本没往心里去，胖子这头才松了口气，就听见张起灵开口道：“吴邪还好么？”
说到这个，王胖子就是满满一肚子的气儿，他咂了砸嘴，阴阳怪气的说：“你说天真呐，我看那小子现在好得很！”
王胖子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无奈、哀怨还是羡慕，他拎起桌子上的茶壶，慢条斯理的往杯子里倒满了热水，推给了张起灵，又紧接着给自己倒了一杯，“他现在和他那个黑瞎子男友买了套房子，小两口的生活过得那叫一个有滋有味啊，当真是幸福得紧。”
张起灵端着水杯往嘴边递，听了王胖子的话，手上动作一滞。王胖子自觉失言，戳了张起灵的伤疤，特心虚的瞟着对方脸上的表情，结果他发现张起灵那张标准的冰山脸居然融化了！张起灵的嘴角弯起了一抹弧度，眼眸深处一片清澈，没有沾染上分毫的黯然。
胖子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问，就在这时，服务员拎了四瓶酒进了包间儿，又上了好几盘菜。
“小哥你吃，你吃吃吃。”王胖子一边把菜往张起灵那边转，一边死命的往他盘子里堆菜，“你不先吃饱，胖爷我都不好意思动筷子啊。”
张起灵颇有些无奈的看着堆得老高的盘子，觉得这一幕真是似曾相识，心里暖洋洋的，于是他顺应自己的本心，实打实的露出一个微笑，在王胖子那称得上惊恐的目光里。
“别说，那天真还挺有眼光的，小哥你笑起来还真他娘的好看。”王胖子筷子上夹着的肉片啪叽一声掉到了盘子里，他则摇头晃脑道，“在这个看脸生存的世界，是胖爷我输了！”
张起灵拿过旁边的碗，把摇摇欲坠的菜山一点点的填到自己的肚子里。王胖子本就是健谈又幽默的人，席间一张嘴就没停过，张起灵间或应答两句，两人相处气氛十分融洽。
最后满桌子的菜，四分之一进了张起灵的肚子，剩下的四分之三都祭了胖子的五脏庙。
“咿呀，可算他娘的吃饱了。”王胖子心满意足的揉着自己那看上去活像怀孕六个月的肚子，“小哥，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呀，要不要在帝都多呆几天，让胖爷带着你好好转转？”
“不了。”张起灵用饭店提供的一次性湿巾擦了擦手，“胖子，我有事儿想问你。”
“小哥瞧你客气的。”王胖子一脸受不了的表情拍着胸脯，“小哥你尽管问，胖爷跟你保证，只要是我知道的，有问必答，知无不言。”
张起灵点了点头，问了自二人见面以来的第二个问题，“胖子，吴邪的住址，你能告诉我么？”
王胖子本以为张起灵这些年早该放下了，所以在饭桌上没少聊吴邪的事儿给对方听，现在听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顿时就傻了，瞧着张起灵那张恢复面瘫的脸，王胖子踌躇好半天才说：“小哥呐，天真和那黑瞎子已经……唉，你这又是何苦呢？”
最后，王胖子帮张起灵订了飞往浙江的机票，亲自载着他去机场，又联系了一个留在浙江的哥们儿给他接机。做完这一切之后，王胖子把写着吴邪现住址的纸条塞进了张起灵的手里，目送着对方背着行李愈走愈远的身影，直至再也看不见。
送走了张起灵，王胖子点了一根黄鹤楼叼在嘴里，心里是说不出的五味杂陈。他从兜里摸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特别长的短信想给吴邪发过去，结果犹豫了半天，还是将那条短信一个字一个字的删了个干净，重新编写了一条。
「天真呐，胖爷昨天夜观天象，发现你红鸾星动，近期怕是有桃花登门啊，我在这儿提前恭喜了哈。」
不出两秒，王胖子收到了吴邪的回复，非常简短，通篇只有一个字，外加一个标点符号。
「滚！」
张起灵伫立在吴邪的家门口，他听到自己胸膛里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狂跳着的声音，手指在门铃上停留了许久许久都没有按下。都说近乡情怯，倒也真是不假。
他做了许久的心理建树，模拟了无数次自己与吴邪久别重逢的场景，然后鼓起勇气，按下了门铃。
屋子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张起灵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大门哗啦一声就被打开，那张在刻印在张起灵脑海中鲜明，生动、活泼、熟悉的脸便映入张起灵的眼帘。
张起灵紧张到喉咙干涩，他不由自主的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在吴邪惊诧的目光中面带微笑的说：“吴邪，我回来了。”
简单的寒暄过后，吴邪为张起灵单独收拾出了一个房间，张起灵因为什么家务都不会做，只能不知所措的倚在门框，看着吴邪拿着他那为数不多的行李，把空荡荡的房间一点一点的填满，与此同时，吴邪也在用他特有的温柔，一点一点的填满了张起灵的心。
正午的炫目的阳光投射在吴邪身上，在他乌黑的头发上映出一圈光晕，张起灵愣愣的看了一会儿，突然迈步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的捏起一缕头发。
吴邪正专心致志的帮张起灵整理行李，被张起灵骤然接近的动作吓了一跳。
“小哥？怎么了？”
吴邪下意识激烈的反应导致那根被张起灵捏在两指间的银丝崩断，张起灵把那根白到近乎透明的头发递到吴邪的眼前，“有根白头发。”
“啧！”吴邪撇了撇嘴，老大不高兴外加一脸嫌弃的拍掉张起灵手中的那根白发，“肯定是我这阵子加班加得太厉害，劳累过度了！”
“吴邪……”张起灵不知怎地回忆起了在他的梦里，那个声音沙哑的唱着最浪漫的事的那个吴邪，那个哽咽着求自己别眼睁睁看着他老，目送他死的吴邪，眼底一片黯然，“你老了。”
闻言吴邪更不高兴了，他干脆丢下了手下正在收拾的行李，整个人扑到张起灵身上，用手去揉搓对方的头发。张起灵垂首而立，还沉浸在那个压抑的梦境之中难以自拔，任由吴邪在他头上作乱，直到感受到头皮被轻微拉扯的刺痛。
“什么嘛。”吴邪像是偷吃到什么美味糖果的孩子那样笑得开怀，他手里也捏着一根头发，像是邀功一样的递到张起灵的眼前，“小哥你还不是也有白头发，你更老。”
张起灵颤抖着抬起了手，吴邪两指一松，那根白发就轻飘飘的落到了张起灵的掌心，他突然想起，在饭桌上，当王胖子问他何苦的时候，他给出的回答。
“胖子，你误会了。”张起灵神色坦然的看向王胖子那张写满纠结的脸，“我没想去争取什么。吴邪是‘家’，我只是想回家，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在那之后胖子沉默了许久，然后妥协。他在机场送别张起灵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他说：“胖爷忘了是在哪里看到过这么一句话，‘爱情是两个人的天长地久，不是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自觉那些该说的不该说都说完了之后，胖子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小哥，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再好好想一想。”
没错，就是这样，张起灵心里很清楚，可他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一厢情愿又如何？我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够了，哪怕是眼睁睁看着他变老，目送他去死。
张起灵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根象征着他时光流逝的白发，如获至宝般收拢五指，这一刻的喜悦他突然理解了那首歌，不会有比能陪着自己喜欢的人慢慢变老更浪漫更幸福的事情了。
“是啊。”张起灵就这么笑了，一脸满足，“你老了，我更老。”
张起灵就想，这大抵就是他所能想到的，最适合他的恋爱方式。
番外——九门秘辛
在张起灵归来后的一个月后，某一个休息日的清晨，吴邪迷迷糊糊的在震耳欲聋的砸门声中醒来，身旁的黑眼镜呼吸平缓，显然没有收到噪音的干扰，兀自环着他的腰睡得香甜。
吴邪小心翼翼的把黑眼镜的胳膊从身上挪下去，起身下了床，踩着拖鞋睡意朦胧的下楼去开门。
“小哥，你今儿个出去晨练没带钥匙么？”吴邪边揉着眼边打开了玄关的大门。
“呜哇哇哇哇哇——亲人呐，可想死我了！”
门外站着的显然不是小哥，吴邪倦得很，眼睛都睁不太开就被一个鬼畜狼嚎的人给抱了个满怀。
“什么鬼？！”被强制拥入怀里之后吴邪瞬间就清醒了，条件反射就一拳挥出，“你谁啊？！”
那人挨了一拳，嗷了一声就捂脸蹲下了，吴邪这才看清对方那张写满痛楚扭曲的脸。
“张海客？！”
没错，继张起灵突然出现之后，吴邪家里又迎来了一个来自张家的惯爱不请自来的客人。
“你这一拳打得够狠啊。”张海客一脸苦哈哈坐在沙发上，不停用手揉着自己青肿的脸。
“呃，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吴邪穿着居家服，端着盘水果放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拿起摆在最上面的梨，用手蹭了蹭，递给了张海客，“喏，梨，不过是昨天洗的。”
“谢了。”张海客也不嫌弃，抓过梨就塞进嘴里咬了好几口，完了一声长叹，“不眠不休的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也就这儿会儿，可算有种自己还活着的感觉了！”
“有那么夸张？”吴邪走到他旁边坐了下来，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张海客此时令人‘惊艳’的造型，“你这造型是……来的路上被人给抢了？”
“没。”张海客三口两口就吃完了梨，又抓了一个，往嘴里塞，边塞边说：“我是逃难过来的，最近过的都不是人的日子。”
“逃难？”吴邪觉得思维跳转太快他有点跟不上，“你不是跟着小哥一起回本家了么，怎么一个两个的回来都这么狼狈。”
一提这个张海客就一肚子火，他恶狠狠地咬了口梨，骂道：“张起灵那个混蛋，不好好的当他的族长，非要跑回来。他是痛快了，烂摊子事儿全特么扣我头上了。”
“那就把你们家尊贵的族长大人接走。”
慵懒的声音从右后方传来，吴邪侧坐着都没来得及回头，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就砸到了他肩窝里，黑眼镜坐在他身后，整个人贴在他后背上，“小三爷，我还没睡够。”
“没睡够就回去睡。”吴邪冷漠道。
“唔……”黑眼镜用脑袋蹭着吴邪的肩膀，伸出两只胳膊环住他的腰，耍赖道：“那你陪瞎子我继续睡。”
吴邪正要教训黑眼镜这个臭不要脸的，结果发现张海客嘴里叼着梨，坐在一边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
“呃……”吴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怎么说来者是客，家暴什么的……还是先把张海客给对付走了再说，打定了主意之后，吴邪询问张海客的来意，“那什么，你来这儿是想找小哥么？”
“找他？”张海客怒拍腿，“我找他大爷。”
倚在吴邪身上都快睡着了的黑眼镜猛地把头拔起来，“谁找我？”
见识了某人令人发指的臭不要脸之后，张海客清了清嗓道：“我不是回来找他的，我是打算回浙江这边继续工作。”
吴邪咦了一声，“你打算回来？你本家那头同意了？”
张海客一脸牙痛的表情，纠结道：“你觉得在跑了一个族长之后，他们还会轻易地放跑第二个么？”
吴邪头上出现了成批的黑线，“难怪你看起来这么……呃，风尘仆仆。”
张海客颓然叹息，看上去异常的悲惨。吴邪想起对方四年前意气风发的模样，也觉得张海客现在实在是有点可怜，忙转移话题道：“那个，张海客，你回来有什么打算么？”
“打算？”张海客36 思考片刻，道：“唔，继续搞IT，当我的游戏策划咯。”
张海客一提，倒让吴邪想起他四年前痴迷了很久后来因为种种现实原因放弃了的网游巨作——《九门》。
“对了，张海客！”吴邪异常兴奋，“反正你现在还没重操旧业，不如我们来谈谈九门吧！”
张海客沉吟片刻，欣然同意。
以下是好奇宝宝和知名策划的问答、吐槽时间。
——第一段
吴邪：说起来，张启山和吴老狗是不是有基情？
张海客：必须的啊，他们俩是相爱相杀的一对儿。
吴邪：在游戏让自己爹和另外一个男人相爱相杀，你是怎么想的？
张海客：我爹现实里也和男人相爱相杀啊。
吴邪：卧槽！这信息量。
张海客：再说了，现实里吴二白耍我爹玩，游戏里我爹耍他爹玩，这样才公平。
吴邪：我二叔耍你爹玩……你爹耍他爹玩……卧槽吴老狗是我爷爷？
张海客：嗯哼~
想起以前自己曾当着胖子和小哥的面儿对吴老狗大放厥词说自己是他祖宗的陈年旧事，吴邪的脸绿了。
——第二段
吴邪：张家双指颀长是不是和发丘中郎将有关啊？
张海客：什么发丘中郎将？
吴邪：……不是么？
张海客：双指颀长是方便探洞，手活好才能玩得吴家人欲仙欲死。
吴邪（忍无可忍）：张海客你闭嘴！
——第三段
吴邪：青铜门后面是什么？
张海客：终极啊。
吴邪：终极到底是什么？
张海客：一本记载了前人智慧的书。
吴邪：什么书？
张海客：龙阳十八式。
吴邪：噫！
——第四段
吴邪：张家是有原型的，吴家是有原型的，那其他几家是不是也有原型的啊。
张海客：有啊。
吴邪：比方说？
张海客：解家、霍家就不用我跟你说了吧。
吴邪：嗯。
张海客：剩下的我跟你说了你也不认识。
吴邪：……
黑眼镜：还有齐家呢。
吴邪和张海客一齐啧了一声，皆是一脸嫌弃的扭过头去。
——第五段
吴邪：张家族长的出生点是在青铜门后，这个设定有什么深意么？
张海客：有啊。
吴邪：求深8。
张海客：他身为张家族长，自然是在研究龙阳十八式啊。
吴邪：你好污！
——第六段
吴邪：这游戏让你设计的太恶意了，《九门》难道是专门用来满足你一己私欲的产物么？我太失望了，你这样也配说自己良心？
张海客：你说的有道理。
然后张海客掏出手机，起身走到角落里打了个电话，在不久之后的某一日，《九门》里出现了一个名叫吴邪的NPC，他疯狂的迷恋着一个名叫张海客的NPC。
吴邪：张海客你特么给老子滚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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