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许一路上对田休旁敲侧击,总算是搞清楚了一些事情:
自己是一个侦探,四年前作为非全职顾问受雇于邱继宇侦探事务所,同时叶幸也成了他的私人助理,帮助他处理一些生活上的琐事,田休是刚毕业的心理系大学生,从小就有警察梦,这加入了这个连老板带员工只有两个人的侦探事务所。
门一开,就看见黑着脸的叶幸坐在会议室里一言不发。
陆许一见到叶幸的面,就想起下午那个突发的吻。他一直都有洁癖,平时跟人握个手也要不停的用湿巾擦半天,更何况是和一个男人接吻?!
邱继宇看了看窗外斑斓的霓虹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已经听说了陆许表现异常的事情,但是总觉得叶幸和陆许之间大概还发生了什么,不然叶幸不会一直黑着脸,气压沉重。
他清了清嗓子,决定对两人的感情生活保持沉默。“陆许,你回来了。我们接了一个棘手的案子,我需要你的帮助,当然,报酬还是按照以前的一样。”
他边说边从一边拖出来一块白板,上面,是旅馆凶杀案的一系列资料。
死者,赵某,男,四十二岁,当地一家夜总会的老板,年入百万,头部受重击致死。
死者,李某,女,二十二岁,赵某夜总会里的“公主”,也是赵某的情妇,被人从身后用利器刺伤致死。
王某,女,四十岁,赵某的结发妻子,警方怀疑是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偷情所以□□。她雇了事务所帮她调查,声称自己完全不知道丈夫偷情的事情。
另外还有一张照片,是一个带着帽子的男人,除了身高和体型,什么都看不出来,除了他不小心露出的后脖子上有一个貌似海豚的纹身。据调查,他可能是个职业杀手。
根据旅馆录像,他在案发前租下了赵某隔壁额房间,旅馆老板回忆,他的行李很多,有两个巨大的包裹,可是退房的时候却不见了。
陆许盯着这些资料和犯罪现场照片看了良久,故意忽视掉了一边黑成一团的叶幸,对着邱继宇道:“明天,我想见见赵太太。”
与此同时,毛微微坐在自家客厅舒服的单人沙发上,翻开了陆许填写的资料,她诧异地将资料快速地看了一遍,自言自语道:“他的字迹怎么和武月这么像?”
☆、第三章 赵太太家的卫生间
第二天一早,陆许黑着眼眶来到了A市最著名的别墅区。
这里所有的别墅都建在单独的一个小山丘上,每一家的宅院内都有露天的游泳池,户与户之间遥遥相望,步行几乎要十分钟以上。
邱继宇无奈地看了看没精打采的叶幸一眼,故意落下了几步走到叶幸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叶幸,这是怎么了?你们昨天晚上没休息吗?”
叶幸红着一双眼睛道:“他居然不记得我们是住在一起的!连自己的家都不记得在哪里了!还不许打车,昨天晚上我们走了三个小时才回家,到家已经凌晨一点了。今天早上又不肯坐车过来,于是又拖着我走了五个小时!今天晚点我绑也绑他去看医生!”
邱继宇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表,上面的时间刚刚指到八点。他同情地看了一眼叶幸,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哇!这种地方是年入百万的人住的吗?”田休瞪着四周一座座皇宫样的建筑,撇了撇嘴道,“我觉得那个姓赵的,表面上年入百万,背地里不知道要有多少黑钱!”
一行人敲开了赵夫人的门,开门的是一个穿着黑底白花边的女仆装的年轻女子。邱继宇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女仆便满脸笑意的迎他们进了门。
“赵太太,您和您丈夫最近相处的还好吗?”陆许仔细观察着墙壁上梵高的《向日葵》,虽然是仿品,却也是出自大师之手,价值不菲。
赵太太大概是保养得很好,四十来岁的年纪依旧面容精致。她穿着一身黑衣,无精打采地窝在英式沙发里,抽噎了一下道:“我和我丈夫一直感情都很好,前天他没有回家,我就觉得奇怪。但是他平时做生意也会有突然出差的时候,所以我就没有多想,没想到……”
“既然你们感情好,那他出门都不跟你说的吗?”田休一边在小本子上记着什么,一边问道。
赵太太愣了一下,用手帕擦了擦眼角道:“他偶尔会有急事来不及跟我说,事后才会告诉我的。”
“赵太太,我想借用一下您家的洗手间,可以吗?”陆许突然开口道。
“好的,你可以用二楼的客房。”赵太太抬手指了指楼梯,便转过头继续回答邱继宇的问题了。
叶幸拧着眉头看着陆许起身走开,心底一阵奇怪。在这种时候借用洗手间,太不专业了!他想起昨天晚上到家之后,陆许那个家伙神经兮兮地换掉了所有的床单被套枕巾,然后把卫生间整个消毒了三遍才睡觉,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火在往外冒。
他给邱继宇递了一个眼神,又冲着赵太太抱歉一笑,也跟着陆许上了楼。
走过楼梯转角,已经看不见楼下的动静。陆许放慢了脚步,绕过二楼的楼梯口,直向三楼的主卧室摸了过去。
主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的一切都干干净净。陆许掏出一只钢笔抵开了门,一闪身走了进去。他在房间里四处检查了一圈,最后闪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的地面光可鉴人,两套分开的洗漱台和化妆柜十分宽敞。他正要伸手拨开其中一个柜子,冷不防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陆许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一阵挣扎,却感觉一只有力的胳膊狠狠勒住了自己的腰,然后他再一次被死死压在了墙上。
背后瓷砖上传来冰凉的温度,激得他一阵哆嗦,随即耳边灼热的呼吸又烫得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什么时候习惯偷偷摸摸进别人的卫生间了?”叶幸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极轻,却像是一根无法抵挡的羽毛,直钻进陆许心里,挠得他痒痒。
“唔……唔……唔唔唔!……”陆许拼命摇着头,想要摆脱自己嘴上的那只手,天啊!病菌!病菌!这样的直接接触会传染好多好多的病菌!!不过这男人手上有股淡淡的柠檬清香,倒让他不是那么反感。
“别叫了,想把赵太太引过来吗?我松手可以,你别出声!”叶幸皱着眉头看陆许点了点头,缓缓松开了手,只是身体依旧紧紧贴着他。陆许身上传来的热度让他有点流连忘返,天知道四年来他几乎每天都要幻想着拥抱他的感觉……
“你、你要知道,很多病菌都是通过呼吸传播的,所以,两个人靠太近……不太好……”陆许别着脸一个劲地把头向后缩,压低了声音道。
叶幸被他的表情深深一刺,顿时撇下嘴角,恨恨地后退一步道:“陆许,你他妈的到底什么意思?!今天是我二十七岁生日,我跟了你四年了!你答应过,今天你会是我的!可你现在到底想干嘛?!”
陆许惊得浑身一抖,他、他、他、他说什么?!原本的陆许答应了他什么?!!
“两位,客房在二楼。”门口突然传来的声音惊得两人猛地回神,一脸尴尬地看着门口的女仆。
陆许慌忙地从叶幸和墙之间钻了出来,甚至都忘记了去给自己的嘴消毒。他假装若无其事地向门外走去,却被身后叶幸的目光盯得竖起了汗毛。
“赵太太,你和你丈夫分居很久了吧?”陆许一回到楼下,不等女仆开口说话抢先道。
正在聊天的三人都是一愣,赵太太眼珠微微一转,又用手帕擦了擦干干的眼角道:“我先生,最近打呼噜很厉害,怕吵着我休息,所以我们才分房睡了。”
“不对,如果你们只是单纯的分房睡,他的东西应该都还在主卧室里。可是我刚才去查看过了,衣柜里没有他的衣服,洗手间里也没有他的洗漱用品。很明显,你已经完全将他驱逐出了主卧。这只有一种解释,你们分居了!”
陆许一连串的话说完,赵太太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邱继宇和田休都皱起了眉头,一脸探究地盯着她。
“那是,那是因为他在外面有了新欢……”赵太太结结巴巴起来,求助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仆。对方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有迅速低下了眼角。
“可是你说过一直到警方介入调查你才知道他背着你偷情!”陆许咄咄逼人,分毫不让。
他突然一转身走到窗前,用衣袖裹着手,搬起了一个花盆。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有紧张,有期待,有不解。
邱继宇见陆许一盆一盆地搬着花,却什么都不说,终于忍不住问道:“陆许,那些花有什么不对吗?”
陆许一转身道:“啊,没什么,这些花盆没有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排……”
“稀里哗啦”,身后传来一片倒地声。
叶幸以手扶额,不忍心在看下去。却听陆许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不过我倒是可以猜猜发生了什么。”
“你和你丈夫感情不和,却和你的女仆日久生情。”
这句话一出,一屋子吸气声。
“你们夫妻过着貌合神离的生活,所以即使你丈夫带着新欢回家你也会视而不见。只是没想到,那天你的丈夫带着他在夜总会结交的新欢回家,却撞到了你和你的女仆在虚凰假凤。”
“他可以容忍你有别的男人,却不能接受你有别的女人!所以你们发生了争执,你们两个之中有一个人失手杀了他。”
“当然,新欢也是跑不掉的。你们两处理了现场,想出了一场好戏。雇佣了杀手将他们的尸体运到旅馆,做出了意外死亡的假象。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他所有的财产,而且还能把警方的视线引开。”
陆许一口气说完,一脸笃定地盯着赵太太,满意地看着她的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这是法制社会,万事要讲证据!”女仆一扬下巴,用眼角恶狠狠地盯着陆许道。
陆许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道:“分居的证据我就不说了,赵太太你的房间衣柜里有两种不同SIZE的内衣,不会是你一个人穿的吧?至于你们杀人的证据,看!”
陆许突然举起一只足球大小的花盆道:“这花盆和这里所有的花盆款式都不一样,明显是新买的。你们大概用花盆敲了赵先生的头,然后匆匆忙忙换掉了损坏的盆子。”
“哼!我只是不喜欢那只旧的,换掉了而已。”赵太太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假装哭哭啼啼,只是用手帕掩了掩嘴唇说道。
“换的好,但是你们忘记了一个地方。”他用笔挑起一片叶子反过来,叶子底部赫然有一块硬币大小的血迹。
“这些都不算,你没有直接证据!”女仆依旧扬着下巴,有恃无恐。
邱继宇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默默地走到一边,说了两句之后便挂断了电话,然后 一脸微笑地对赵太太说道:“赵太太,看来你真是舍得给钱。你顾的那个人,为了让那两双鞋子配得上你丈夫的身份,特地去了高级会员店。你要知道,这种店里,每一笔交易都会有记录,更好玩的是,他买鞋子的时候没有挡住自己的脸!”
赵太太浑身一震,顿时像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突然地倒在了沙发上。
邱继宇和田休看住了赵太太和女仆,直到警方来带走了人,然后鄙视地向着坚持要步行的陆许挥了挥手,自己打的离开了。只剩下叶幸,一言不发地跟在陆许身后。
☆、第四章 分手
“陆许,今天你必须跟我去见刘医生。我已经做好了预约,不管你出了什么问题,我们慢慢治,好吗?”叶幸憋了很久,还是忍不住上前拉住了陆许的手道。
陆许像触了电一样,控制不住拼命把自己的手往外抽。两个人较劲了半天劲,陆许的手指头都被捏得泛了白,终于把手抽了出来,那惯性让他狠狠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子。
“陆许你丫的到底想怎么样?!我的耐心有多少你知道的,别逼我发飙!”叶幸火大地想冲上去抽他两巴掌。这也就是陆许,换成别人,这么对他,可以,完了就自己找活路去吧!
陆许慌慌张张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湿巾,拽出一张在手上拼命地擦啊擦,恨不得把皮擦掉一块。
这动作惹得叶幸眼睛里都快喷出火了,他就这么讨厌自己么?!两个人之前明明吻也接了,也同床共枕过了,只是还没有突破那最后一层。早知道那时候就该直接压了他!
“你对我到底有什么意见你说!”叶幸捏紧了拳头,眉毛都快倒成一个V了。
陆许连忙摆了摆手道:“不是不是,我不是对你有意见,我有病。”
“你没病,我有病!”叶幸气急怒吼,他这什么态度?!已经不耐烦得想用一句“我有病”来打发自己?!
陆许被他吼得一跳,知道他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自己确实有病啊,强迫症加洁癖,对谁都是这个态度啊!
“我是不是你最深爱的人,你怎么不说话……”叶幸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他几乎要突破界限的怒气值。他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了一下声音,这才接起电话道:“我是叶幸。”
“叶先生你好,我是毛微微,陆许先生预约的心理医生。不知道陆先生是不是和你在一起?”电话那头,毛微微平静温糯的声音让叶幸的脾气瞬间安定了不少。
毛微微拿着电话,眼睛却盯着手上的资料。
陆许只留了自己的姓名,其它资料都是空白,只是在“请注明让你不舒服的事物”一栏,用和武月一样的笔迹写了几乎和武月一样的内容。
她心里有着许多疑问,只可惜昨天没见到陆许的面,所以这才辗转反侧找到了叶幸的电话打了过来。
“如果你一定要我去看医生,我们去见见毛医生吧。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跟你说清楚比较好。”陆许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是毛微微,连忙插话道。
叶幸挂了电话,恶狠狠地用眼角瞪着他道:“你要是敢让我陪你走过去,老子现在就把你就地正法了!”
陆许看着他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最后还是委屈地点头同意随他安排。
出租车上,陆许坐在副驾驶绑紧了安全带,把所有车窗大开着,紧紧抓住了车顶的安全把手,整个人的身体紧紧贴着椅背,恨不得能再后退一点钻进去才好。
“啊——!红灯!!红灯!!”离红绿灯还有三十米的距离,陆许就开始像见了鬼一样的嚎叫,“啊——!!那个老太太还在中间!中间!!”
司机斜了斜嘴角,用看神经病的眼神偷偷瞥了他一眼,然后狠狠吞了口唾沫。好在他的素质还是很高的,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后排座位上,叶幸羞愧地以手盖脸,深深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跟他一起走路……
……
毛微微的咨询室里,可供五人同坐的沙发上,陆许和叶幸一人占了一头。叶幸随意的歪坐着,将自己的身子都压在扶手上。而陆许则并紧了双腿,手平整地放在膝盖上,看上去像个幼儿园的孩子。
毛微微并不急着开口,只是安静地来回观察着这两个人,眼底是一丝兴味。
“毛医生……”叶幸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他看了看手表,自己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陆许现在的情况明显就改找个精神科或者是脑科的大夫看看才对。
“叫我微微就可以了。”毛微微轻轻笑了笑,将目光转向陆许道,“今天请你们来,主要是因为我对陆许的字迹很感兴趣。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听说过笔迹鉴定学?”
陆许心中一动,偷偷抬了抬眼皮看了看毛微微,她脸上有一种了然的笑,难道,她知道自己是武月?怎么可能呢?这么荒诞的事情谁会相信啊!
“听说过,怎么了?”叶幸的语气冷淡,带了点不耐烦。他一直觉得心理医生的性质跟那些江湖算命先生是一样一样的。
毛微微轻轻挑了挑眉毛,对叶幸的态度不以为意。只是缓缓说道:“武月昨天错过了我的预约,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我去他家里看了,他、去世了……”
“谁?”叶幸对毛微微突然提起一个陌生的名字莫名其妙,皱着眉头问道。
陆许听到“去世”两个字,顿时如五雷轰顶,一下绷紧了身子,手紧紧抓住了膝盖,用力的指尖都开始泛白。他到现在都没有时间回原来的住处,其实是因为不敢回去。他怕,怕看到自己的尸体那种诡异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