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那到处乱窜呢,有什么用?”
确实没用,简易知道。这样下去只是徒然耗费体力,迟早会被对方揪住,简易知道。
他终于遇上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硬茬子”。
而后简易皱眉咬了咬牙,从袖中取出那个布口袋,解了开来。
顿时一阵迷雾以他为中心升腾而起,瞬间便布满了整个比斗台。这布口袋没有任何杀伤之力,只能惑人视线。而且因为等阶不高,所能散出的迷雾也有限,还好这比斗台就这么大,倒是收到了奇效。
不到一会儿,那名对手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可这雾气还有个弊端,那就是不分敌我。现在简易同样也看不到——然而这个事实别人不知道。
只见对手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戒备,用盾将自己牢牢护住,双耳更是尖尖竖起,凝神听着每一分动静。他双耳灵敏,很快就寻到了简易的脚步声。
正欲再细细判断方位,另一个声音又猛地一起,顿时盖过脚步。
“铮”。
是那竹笛所发的乐曲之音!
“在这里!”此人判断出那方向正是一处墙角,顿时大喜,连忙将盾牌一档,举盾冲去,试图一举将简易别在那里。
却就在此时,一阵微风轻轻在他身旁落下。
“错了,”迷雾之中,一? 錾舸铀源矗宦坪粑灯鹚焙笠徊慵ζじ泶瘢槐#丫藕狭怂谋臣梗霸谡饫锬亍!?br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一瞬之间,这持盾之人浑身汗毛倒竖,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就连血液里都是凉的。
就在这一瞬间,他听到了有什么落地的“咯哒”一声,而后眼前一闪,眨眼间便忽然从那浓雾包围中退了出去。他再定睛一看,竟是直接被传到了比斗台外。
周围一片嘈杂之声,许多观战者也正在为眼前的情况而惊疑。
“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出来了?”
“雾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呢,反正出来的就是输了的。”
那持盾之人听着这些讨论,后知后觉渗出了一身的冷汗。为什么会忽然被传送出来?这是比斗台自身对比斗之人的一种保护措施,在生死一线之间将败者强制移出,以保全这些弟子的性命。换而言之,如果不是在那比斗台上,而是换个其他的位置,他现在就已经死了。
台上简易恰好在此时收回了那堆浓雾,露出比斗台的全貌来。只见简易稳站正中,而在台上一个角落,那只竹笛正孤零零被扔在那儿,还在因为惯力而在地上滚动着。
“承让。”简易笑着朝外拱了拱手。
那持盾之人煞白的脸色直到此时才稍有缓解。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可输于这种伎俩,还是令他很不服气,“我倒是真没想到,你的灵气居然能伸得那么长。”
是的,要让竹笛发出声响,只需要将灵气灌入进去就好了,根本不需要拿在手中。在那忽然置身于迷雾的情况中,他下意识便将竹笛的所在等同于了简易的所在,完全是着了简易的道。但是再转念一想,就简易和竹笛之间的这距离,又确实不该是炼气期修士的灵气能伸得到的……如不是如此,他恐怕也不会这么轻易中计。
简易走到那竹笛边上,拾起来,握在手中向上一抛,“你别想得太多了。我的灵气能达到的范围大概和你差不多,之所以能够做到,只是掌握了一个时机而已。”
持盾之人起初还是有点茫然,而后看着他将那竹笛抛起又接住,抛起又接住,渐渐才想明白了。
是在竹笛被抛出,刚刚离手,还在灵气能达到的范围之内的时候,简易激发了这竹笛。而后在竹笛被激发和竹笛发出声响之间,却还有一个时间差。就是在这个短到很多时候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差内,竹笛被抛到了那个角落……距离便是这么被拉开的。
“雕虫小技。”此人一拂袖,越发是不服了。
简易并不回话,只是笑着看他,那笑容仿佛是在问:要真是雕虫小技,你怎么就着了道了?不说这一招如何想到,就说这时机如何能掌握得这么准确,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持盾之人却不想这么多,气哼哼便回去了。遇到有人询问之前雾中情形,他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更直言简易之所以能赢全是靠的那小计。
这直接导致众人对简易的实力都有了低估。
简易下一轮对手上台时也是自信满满,仿佛坚信自己只要不中计就能稳赢。
结果他却还是输了,同样输给一个“雕虫小技”。
这次没有迷雾的遮挡,所有人都看到简易是如何利用那些个作用各不相同的法器布下一个小陷阱,然后等着对方跳进去的。
在简易最后获胜的那一刻,看台上那些人看着那对手果断自己跳入翁中,甚至爆发出了笑声。
确实,简易的胜利并不彰显实力,但看着有意思。
原本关注简易的人观众就多,这么两场胜下来,自然就勾起了更多人的兴趣。
而后是第三轮,第四轮……
不同于昨日的虐菜与符箓碾压,今日几局简易都赢得很险,起初总是被对手占尽优势,落到只能不断在外围游走的地步,最后却总是靠些小伎俩翻了盘。那些关注他的众人,起初还在为之前不利的局面而紧张着,还会为他最后的获胜感到惊喜。但在每一局都险胜之后,这个“险”字也就险不到哪里去了。
正如,当伎俩一直都能取得成效,那便不叫伎俩了,而叫智慧。
简易几乎是在用自己的每一言每一行,向自己的对手们传达同一个信息:我的能力未必比你们强,但是,我就是比你们聪明。
……这种智商上的优越,有时候比实力上的优越更让人生不起斗志。
第五场的对手站到比赛台上时,甚至都有点蔫头蔫脑的。
而后,就在简易与此人开始游斗之时,终于有看客注意到了一个真相,“他没被伤到过一次。”
这个真相顿时便传了出去,整个看台都开始议论纷纷。这是个可怕的真相,这表明简易甚至并不是没有实力,而是在一直在使用智慧节省实力。
他可以稳稳避开对手的每一次攻击,这意味着什么?看台上那些观众,或许还无法体会得太深刻,眼前这今日第五场的对手,却已经开始心灰意冷。
这对手本就走的敏捷速攻的路子,简易却似乎能在他每次出招之前便知道他会如何攻击,而后用并不快于他的速度稳稳避开。这足矣使此人越打就越是迷茫。
于是乎,这次简易甚至还没将陷阱给设置好,对面那人便认了输。
五场全胜,在有人为简易的胜利欢呼之时,又有人发现了更为重要的真相。
“等等,你们有没有觉得,他每一轮的对手都好强?”
这又是一个可怕的真相。随着淘汰赛进行得越来越深入,每个人的对手都会自然越来越强。但在此时此刻,在同时所进行的那么多比斗中,只有简易这边,两人的实力都是最高的,而且五场全是最高,实力盖过其他赛场的弟子不知道多少倍。
“这运势也是没谁了……”
“不是,运势再如何,能到这种地步?”
“我说这不是故意的吧,故意把高手都挤在一起比?”
“有猫腻啊有猫腻。”
类似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多。但此时还没人怀疑这是在故意针对简易,顶多觉得安排这对战表的人想把高手都先内耗干净,好让某个或某些不那么高手的人更容易出头。
无论如何,今天五场又都已经比完,日头也已经快要西斜。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一日的比赛又要结束了,剩下三场又会在休息一晚后,等待明日再战。
然而纪子昂依旧稳稳坐在那里,丝毫没有宣布比斗暂停的意思。
直到第六场比斗的钟声敲响,众皆哗然。
简易伸展了一下手臂,甚至都没从比斗台上下来,就这么等到自己今日第六位对手上台。他是早算着纪子昂会让他打这消耗战的,毕竟他今日的对手个个都有两把刷子,其他人五场中总有几场是虐菜,怎么他的消耗都应该是更大,持续比斗对他最为不利。
自然的,他也早准备着这一情况了。
简易用脑力节省体力。又是始终游走,又是始终不硬碰硬,一如既往设下陷阱等对方钻入。
但这一次,所有人都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不会真的要连比八场吧?”
“可怕……”
片刻之后,简易又稳稳胜下一局。至此,本次外门大比便只剩下最后两场比斗,最后四个人。
这四个人中,三个都表现优异,只有一个是一路没碰到好对手混上来的。而后他们按照对战表两两一分,半决赛开始,那混上来之人自然便被编到了没有简易的那一组。
“这是真的要打实八场啊。”那些一直关注简易的观众又开始骚动了。
“不,我是从昨天就开始看的。昨天第四轮开始,他就没有遇到过弱一点的对手了,这是要打实十场啊!”
有许多人边交谈着,边偷偷观察着纪子昂。
可纪子昂始终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压根没有注意到这骚动。
钟声响起,半决赛开始。就在这半决赛之中,简易脚步一滑,一个没躲好,破天荒被对方在脸上划了个口子。
“果然是消耗太大了!”
“都没休息一下的。”
“这不公平吧……是不是不公平?”
观战者基本都是些内门弟子,许多人都开始为这表现优异的外门师弟抱不平了。
他们中有一些获得了自家师长的认同。另有一些却只落得劈头盖脸一通训,“有什么不公平的?他运气不好能怪谁?”
其中差距,自然是宗门内部站队不同。
无论如何,已经有越来越多人真心希望简易能赢得这场比斗。
就在这不少人的期盼之下,简易终于又拿下了一场胜利。
他站在比赛台正中,用手指一抹脸上的伤口,站了好一会,仿佛花了许久才缓过劲来。
不容休息,最后的决赛马不停蹄便要开始。
决赛的对手刚刚虐了一个菜,已经算是少少休息过了,此时早早便站在了决赛的场地上。简易却仍旧站在台下,缓了许久。
“简师侄,为何还不上台?”纪子昂身旁一长老扬声催道,“难道你打算弃权了?”
简易笑了笑,摇了摇头,“并不弃权。”
他抬起头看向纪子昂,“只是有几句话,我想问一问掌门。”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纪子昂沉吟片刻,本不想搭理。
但现在简易已经太惹人注目,群众的视线都集中他身上。一听他说这话,那些个观战的内门弟子们又全将目光转向了纪子昂身上。
在这种压力之下,纪子昂不得不开口问道,“你要说什么?”
简易微微一笑,“我只想问一句,当初破例让我入得内门的时候,掌门您是点了头的,对吧?”
这答案当然得是肯定的。如果简易没经过纪子昂同意就入了内门,那问题就不是眼下这点场面能解决的了。
“既然当初掌门已经同意,如今为什么却出尔反尔,还要设置这外门大比?”简易又问。
“这自然是因为……”纪子昂慢条斯理地答道,“你需要证明,你确实有实力取得这个资格。”
“那我现在证明了吗?”简易反问。
纪子昂一顿。
“各位。”简易往看台走了两步,面对那些观众抬起双手,“各位在此观战已有两日,我一场一场比下来,其中表现相信各位已经看到。在此请问各位一句,你们认为,我的实力足够进入内门,足够表明我确实有这个资格了吗?”
此言一出,看台上又是一阵骚动。
起初大多数人都是缄默的。但总有直爽之辈,直接就站起了身,高声答道,“有!”
有人起了头,更多的附和声顿时接踵而来。
“有的。”
“当然有了。”
“这要都没资格进内门,内门里一半的弟子都可以逐出去了。”
“有!”
不过片刻,居然大半的人都出声支援,认同了简易的实力。这么多人一齐附和起来,更是掀起了一片好大的声势。
简易向看台行了一礼,作为对这些声援的谢意。
“我知道,掌门之前之所以如此行事,是因为几位长老不信我有这实力,怀疑我是夸夸其谈之辈。若真是如此,举办这外门大比,去伪存真,将狂妄夸大之辈逐出,我也无话可说。可是如果我确有这般实力,确有这个资格——我怎么就非得为了所谓的‘证明’而费这么大的力气,累死累活比这么多场?”简易又道,“其他人参加这外门大比,是为了与我争这个名额,可我又是为的什么,图的什么,凭的什么?甚至一旦有一点失误,没能取得最后的胜利,我还得被逐出宗门!”
这一席话,简易每一句都咄咄逼人,毫无对这掌门的敬重。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这问话中满溢的怨气。有人因为这怨气而皱眉,认为简易目无尊长,太过斤斤计较。更多人却一声叹息,显然认同这些言论,对简易的怨气十分理解。
“掌门师叔。”文轩也适时地转过身来一拱手,插了口道,“自从听闻要进行外门大比以来,简师弟做了诸多准备,几乎日日都在为此而拼命。一连这么多场比下来,会带来多少疲惫,相信也不必多说。可这些功夫,他原本都是不需要的。这一切,只是源于几位长老对他的不信任而已。”
甚至就连纪子昂自家的徒儿张笑晴,也在旁边将鼻头一皱,小声嘀咕道,“还白白让这么多人将他的实力看去了。”
类似的声音哪里都有,许多人都在替简易算着损失。
简易笑了一笑,再次扬声问道,“掌门,您又是如何看的?”
被逼到如此境地,纪子昂脸色不禁暗沉了一瞬。但他很快转念一想,神色便稍有缓和。
他也不是眼瞎之人,简易迄今为止的所有表现,他也都看在眼中,多少起了点爱才之心,只是不喜欢简易的狂妄。因此,此时此刻在他心中,想将简易直接逐出的念头已经并不强烈,更多的只是想再杀杀他的锐气,希望他能服个软而已。
如此一来,对于简易这点怨气,纪子昂反倒是为有点高兴了。他认为这怨气能表明简易并不想比这决赛,证明简易已经没有把握赢这最后一场,是简易的示弱。
“你的本领确实不差。然而外门弟子众多,你再有实力,总得表现出来才能服众。之前随意就允许你进入内门,确实是我考虑不周。”纪子昂便道,“但既然你的本领确实不差,之前所说‘若不夺冠便逐出宗门’一事,就算作废也未尝不可。如今这剩下一场,无论你是胜是败,哪怕就此弃权,也顶多再到外门安心修炼而已。等年末选拔过后,你再入内门,我保证,一定会对你大力栽培。”
说罢,他还很期盼的看着简易,仿佛自己已经洒下很大一片恩情,只等简易来接了。
就连大力栽培一说,他也是确实起了心思的。毕竟简易不同文轩,是真的可以培养起来,将来说不定就能成为宗门骨干的。哪怕如今有了点小裂痕,将来的日子也还长着,哪有不能慢慢修补的?
可面对这等恩情,简易只是笑着反问,“如果我赢了呢?”
纪子昂一愣。
“说好的惩罚,不需要收回。如果我真的输了,我认罚。”简易扬起眼角眉梢,“我现在只问,如果我最后赢了,我能得到什么?”
还是一般的狂妄放肆!纪子昂最看不惯他这副模样,当即又暗下了脸来。等到纪子昂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又发现,在经过了之前那些对话之后,对于简易此时的索求,他已经不得不回应了。
因为看台上那些内门弟子们都已经开始频频点头。
“是啊,有罚当然就该有赏。”
“别人获胜就能赢得进入内门的资格,他如果获胜,自然也该赢得什么。总不能说也赢得进入内门的资格吧?那本来就是他的。”
“不知道掌门会赏什么呢。”
纪子昂只得黑着脸问,“你想要什么?”
简易微笑,“全凭掌门做主。”
全凭掌门做主?在众目睽睽之下,纪子昂敢往小了说吗?简易说出的这句话,看似退让,实际上却比狮子大开口还要狮子大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