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牧人手掌贴在他额头探了下，“还是有点烫。”说完他走出卧室，秦子夜听到锅碗瓢盆的声响，过了两分钟匡牧人端了一碗白米粥回来。
匡牧人扶秦子夜坐起来靠着床头，秦子夜拿碗的时候手一滑，匡牧人急忙包住了他的手，然后把碗取出来拿勺子舀了一勺米粥送到他嘴边。
秦子夜吃了一口，感觉米粒软糯，米浆浓稠，这绝对不是家里的电饭煲能熬出来的口感。
他抬头朝匡牧人看过去：“你做的？”
“我用奶锅熬的。”匡牧人应了一声。
秦子夜又问，“你会做饭？”
匡牧人“呵”的勾起一边唇角笑了下，没有说话，神色中却有些讥讽意味。
秦子夜立马知道自己问错了。
他虽然不清楚匡牧人被卖掉后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但想必与他在言家的衣食无忧相距十万八千里。也许就是在恶劣的环境与生活的磨难中，匡牧人才成长为现在这样独立的性格。
秦子夜一向对别人的事漠不关心，而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好奇匡牧人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气。他突然觉得，或许匡牧人一直以来对他的怨恨没有错，尽管那个时候他只是个孩子，那些事并非他的决定或选择。
但是，他或许真的亏欠了匡牧人。
秦子夜吃完粥匡牧人收了碗，然后出门去最近的门诊请了位医生回来，医生看过后说幸好匡牧人昨晚做了降温，没有牵扯出其他毛病来，开了些药就走了。
秦子夜的高烧虽然退了些，但还没全好，昨晚烧的有点厉害，再加上感冒，整个身体酸软无力，站都站不稳，根本没办法上通告。
匡牧人给韩东打了电话，韩东说帮秦子夜重新安排工作时间让他尽快养好病，最后忍不住训了他两句——昨天明明叮嘱他注意身体，他倒好，回家就病了。
午饭的时候秦子夜简单吃了点清粥和水煮菜，饭后吃了药就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一觉睡到了晚上八点钟。期间匡牧人来看过他几次，给他测了体温，还给他喂过水。
秦子夜醒过来除了肚子饿，还被水胀的特别想上厕所。
匡牧人不在房间里，床头柜上的台灯亮着微弱的光芒，就是防止他醒了后脑子迷糊碰到哪里。
秦子夜浑身无力，撑着床好不容易坐起半个身子，正好这时匡牧人准备把他叫醒吃点东西，推门进来就看见了。
“饿了吗？”匡牧人走过来扶住他。
秦子夜摇头：“我想上厕所。”
“那就起来吧。”匡牧人把被子掀开，秦子夜才发现自己没穿衣服。
匡牧人取了件夏季的单薄睡袍给秦子夜披上，抱着他去洗手间。他问秦子夜一个人行不行，秦子夜说可以，结果他一松手他就差点扑地上了。
匡牧人扶着秦子夜，秦子夜很不适应，站在小便池前面半天没动静，最后匡牧人转开了脸，秦子夜再不习惯也只能硬着头皮解决。
洗完手匡牧人又把他抱回卧室，然后把晚饭和药给他端过来吃了。药很快就起作用了，秦子夜没多久又睡了过去。
一整夜都睡得迷迷糊糊，但他似乎能感觉到有人来看过他好几次，有个宽大而干燥的掌心许多次抚在他的额头。
秦子夜这个病整整一个礼拜才痊愈，一个礼拜后他先是去医院复检腿伤，然后才回到公司。韩东见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色也苍白多了，责备了他好长时间。
在秦子夜休假这一周公司已经选定了那部古装剧的原著小说，目前在找编剧把小说改编为剧本，韩东让他有空自己找原著来看先了解下剧情和将要出演的角色，然后开始交代工作。
盛星的珠宝代言敲定了秦子夜，虽然还没有向媒体公开，但两家公司最近都在谈合约了。盛星要求秦子夜为这款珠宝拍摄一支广告，并且表示愿意等到秦子夜的腿拆下石膏。
盛星这样的大商家肯迁就秦子夜这种还未跻身一线的新人，韩东受宠若惊，严厉叮嘱秦子夜绝对不能再出任何意外耽误了这个大好的机会。
电视剧拍摄与广告代言都安排在了腿伤痊愈之后，在石膏没有拆下的这段时间，秦子夜也并不轻松。
除了各种谈话节目，韩东还为他接了一家知名时尚杂志的邀约，拍摄个人专题。因为谈好了大都是半身照或坐着的全身照，所以跟腿伤并不冲突。
拍摄当天一大早，匡牧人就开着保姆车把秦子夜送到了摄影棚。
个人专题带有采访内容，按照顺序是先拍照，最后进行一小段提问式的访问，到时候杂志上会有采访的文字版本，而采访视频则放在杂志的官方网站。
化妆师给秦子夜化好妆，杂志方的几名助手帮秦子夜换上拍摄穿的服装，拍摄便正式开始。
近来流行复古风，今天几套服装都有大量的复古元素在里面，整个拍摄主题也古韵十足。秦子夜虽然个子高，但骨架子不大，身材在男性中属于修长的那种，再加上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无瑕，气质清淡，很符合中国古代君子如玉的标准。
第一套造型出来，秦子夜坐在影棚内搭好的中国风布景中，摄影师要求他呈现出一种优雅却疏离的高不可攀的感觉。秦子夜本身性格就淡漠，倒是没什么难度，摄影师换了几个角度从镜头中观察，觉得虽然表情到位，但总少了点什么。
这时跟来看热闹的化妆师提议给脸上加一个小小的花纹做点缀，摄影师同意让他试试。
化妆师在秦子夜的左眼下方画了个淡红色花纹，很小，是一朵绽放的花朵的图案，有几分妖娆。只是这一个小小的改变，再次拍摄时整个画面的感觉都变了。
秦子夜按照摄影师的要求，斜靠软榻，手持玉杯，微微垂眼，目光稍微偏往左侧，那盛绽的花朵正好在他垂下的眼睫下方，流露出神秘又魅惑的气息。
明亮的灯光下，所有人都看呆了。匡牧人看见身边一个年轻女工作人员掏出手机一阵猛拍，然后满脸花痴的把照片发布到微博上，写下“禁欲系男神！！！实在是太诱人了！！嗷嗷~~好想推倒！！”
匡牧人摇头笑了笑，抬眼看已经在拍另一个动作的秦子夜。
禁欲？
应该是根本无欲吧……
秦子夜这个人，淡漠的仿佛没有任何*，包括情欲。
匡牧人看着前方，此刻摄影师要求秦子夜毫不躲避直视镜头，拍一张脸部正面特写。
如同神灵一笔一笔精雕细琢而出的脸庞清楚映在眸心，匡牧人脸上的笑意淡去，目光渐渐深了。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秦子夜真的很美，像月光下的冰雪一样清冷澄澈。
……让人忍不住想要染上阴暗的色泽。
几个造型拍完已经是中午了，采访放在下午，将在短暂的午休后开始。午饭吃的是盒饭，秦子夜吃完后还在化妆间小睡了一觉。
午睡后化妆师为秦子夜化好采访时的妆就离开了，秦子夜一个人留在化妆间里，匡牧人刚才出去抽烟了。
他坐在沙发里玩了会儿手机，觉得没意思了，撑起拐杖想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离秦子夜的化妆间有些远，秦子夜架着拐杖走到一条走廊，正遇上匡牧人与一个打扮成熟风情万种的女人站在前方。
其实匡牧人生得高大帅气，阳刚硬朗，是很受女性青睐的。
喜欢秦子夜的女性以小女孩儿与女学生居多，另外大部分是家庭主妇与老太太们。而匡牧人男性气息浓烈，十分具有侵略性，很能满足女人的性幻想，更受成熟女性的欢迎。
那女人用做了美甲的手指夹了一根高档的香烟送进匡牧人嘴里，将红唇凑在匡牧人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从v字领低胸裙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匡牧人手中。匡牧人叼着烟露出一个懒散不羁的笑将名片接过，女人侧头在他唇角飞快的吻了下，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走了。
匡牧人看也没看名片上的内容就收进长裤口袋里，拇指抹掉嘴边浅浅的口红印，掏出打火机点燃烟，吸了一口，回身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秦子夜。
“拍摄要开始了？”匡牧人问。
“没有。我去洗手间。”秦子夜说。
“走吧，我跟你去。”匡牧人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迈开长腿走在前面。

☆、第9章 爱情观
四点多钟采访才结束。
秦子夜带伤工作忙了一天很累，靠在座椅里两眼放空盯着挡风玻璃外的街道，一声不吭。匡牧人在开车，嘴里叼着半截香烟也没空说话。
保姆车里非常安静，匡牧人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了起来。
匡牧人将烟咬在嘴角，腾出一只手接通电话，“喂？”
电话里的说话声秦子夜听不清，却看见匡牧人的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最后匡牧人用一种轻柔的语气说：“我一会儿过来。”
匡牧人挂了电话转向秦子夜：“你还有没有什么地方要去？我马上送你回家？”
“你要是有事现在就去吧，办完再送我回去也行。”秦子夜看出来匡牧人神色间挺着急的。
匡牧人想了下，说：“也好。”然后一转方向盘，保姆车调了个头往另一条路驶去。
保姆车驶近一个交通岗时，原本走在斜前方的一辆小轿车突然不打灯就换道挡在了前面，等那辆车开走正好就是一个红灯，匡牧人只好踩刹车停下，撑着方向盘低声骂了那不守交通规则的小轿车一句。
他有些烦躁的吸了口烟，秦子夜转眼正好看见他因坐姿而露出裤子口袋的名片一角。那是摄影棚那风韵犹存的女人的名片。
秦子夜想着那女人微笑着亲吻匡牧人的一幕出神了，目光一直停留在匡牧人的下身。
绿灯亮了，车子走出一段路，匡牧人终于受不了他直直的眼神，调侃说道：“有那么好看吗？隔着裤子能看出什么？再说你自己也是男人，没看过？”
秦子夜冷冷瞥了他一下，转开眼，这才发现车子开到了他曾来过一次那条老街。他想起刚才匡牧人对电话里的人语气挺温柔的，问：“刚刚是女朋友的电话？”
匡牧人咬着烟“唔”了声。
秦子夜又看向他裤子口袋里的名片，“今天摄影棚那女人呢？”
匡牧人打着方向，漫不经心回答：“不认得。”
“那你拿她的名片？”
“她给我就拿着。这又不代表我将来会去找她。”
“你有女朋友，不该跟其他女人保持距离吗？”
匡牧人闻言笑了下，“我也没跟别的女人做什么，怎么就没保持距离了？”
“她今天吻了你。”
“当时靠的那么近，我事先也不知道她要吻我，没躲开。”
秦子夜觉得他似乎没错，但就是哪里不对。这时匡牧人皱了下眉说：“你比我女朋友管的还多。你问这些做什么？”
秦子夜反而变本加厉问道：“何小姐不管你和别的女人接触？”
匡牧人没辙，说了一句：“梓蓉比你乖巧多了，才不会在乎些有的没的。”
秦子夜说：“何小姐不在乎是不可能的。两个人在一起，就要考虑到对方的感受。”
“你又知道了？”匡牧人无奈又好笑，“说得好像你很懂似的。大明星，你谈过恋爱吗？”
秦子夜上学的时候是被人一路追求过来的，他的追求者里什么样的人都有，还有个男的，不过说到恋爱经历，却是一片空白。
匡牧人见他不回答就猜到答案了，他用拇指和食指掐住烟深深吸了一口，转头对着他的耳洞吐出呛人的烟雾。
秦子夜咳了几声，面无表情的看他。
匡牧人扬起一边嘴角，“彼此绝对属于彼此，这种容不得一点不纯净的爱情观，一看就是你这种人才会抱有的。”
不知什么时候车子已经在一栋老旧的拆迁单元楼外停下，匡牧人说完这句话将烟掐灭下了车，跑进楼道。
秦子夜没有跟下去，他独自坐在车上回想匡牧人那句话。
他的确没有恋爱经验，所以他的爱情观或许天真。但他依然认为这种绝对的忠诚与彼此完全的占有，没有什么不好。
秦子夜在车上等了许久匡牧人都没有下来，他降下车窗探出头往破旧的楼房上面望，其实他心里清楚是望不到什么的，但就是想有点事做。
果然什么都没看到。
秦子夜将头收回来时，听到一个欣喜的声音叫：“秦大明星？”
何梓蓉的父亲何昌明提着两瓶啤酒从街那边跑过来，中间差点被一辆电动车撞了，他放开嗓子将骑电动车的小伙子吼了一顿。
何昌明来到车前笑嘻嘻道：“秦大明星？你怎么来我们这么破的地方了？你们来这儿拍戏？”说完还四处张望找摄像机。
秦子夜说：“匡牧人在上面。”
何昌明脸一僵，干笑：“哈哈……我女婿来了呀！”
“你女儿好像有什么事，你是不是又去赌钱了？”
“哪、哪有……”何昌明连忙摇头。
秦子夜一言不发看着他。
何昌明被他看的笑不下去，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其实、其实是上次我欠的钱不止三万块，后来我又去找人借了点才还清！我女儿见又有人上门要债，误会我又去赌钱不高兴了，这才把匡小子叫来的吧……唉……”他用眼角瞧着秦子夜，小心翼翼说道：“大明星……要不，你再借我点钱？”
秦子夜的目光瞬间变得有些冷，何昌明忙道：“我真的没有再赌了！这些钱是拿去还债的！大明星……你看，匡小子这么喜欢我女儿，我女儿摊上我这么个没出息的老爸，只能总是让匡小子操心！你跟匡小子那么好，你就当帮帮他吧！我还清了债就去做正经生意，挣了钱再还给你！”
“匡牧人很喜欢你女儿？”
“那当然！你看匡小子那模样那条件，只要他愿意傍个有钱太太什么样的生活过不起？老实说，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对他有意思的人多了去了！他谁也没看上反倒对我女儿一个小丫头死心塌地，还不是因为爱死她了？”
秦子夜听了他的话沉默了，最后问了何昌明需要多少钱。
匡牧人下来的时候何昌明已经提着啤酒找人喝酒去了。
何梓蓉问不出何昌明上次拿来还债的钱哪来的，又劝不住何昌明再去赌，今天一个人留在家里正好遇上要债的上门砸东西，吓怕了才找的匡牧人。
匡牧人安抚下她，本想等何昌明回家跟他谈谈，却左等右等何昌明也不回来，想着秦子夜还在车上他只好今天先回去了，改天再来。
匡牧人心情有些烦，上了车一句也不说直接开回了公寓。
过了几天秦子夜又接到韩东通知的一个工作，就是为那部古装剧录制主题曲。
剧本都还没写，各种前期准备都还没开始，制作主题曲似乎太早了点。但那部剧的原著小说在网上人气颇高，有许多爱好音乐的书迷自己填了词做了曲。
公司认为这部剧的目标观众中原著粉占了重要的一块，用网友自己做的曲子稍加改编放到剧里，对原著粉而言能显得更加亲切。况且有些曲子写的相当不错，跟剧情也贴合，还能省一笔配乐的费用，何乐而不为？
秦子夜活动不方便，正巧录曲子可以坐着，趁现在把这一项工作完成，等以后忙起来也不用手忙脚乱。
两周之后到了公司预约好的时间，秦子夜便前往录音棚录制歌曲了。
公司对这部剧很重视，请的音乐总监是国内著名的音乐制作人曹柯航。曹柯航是个搞音乐艺术的人，脾气有些难以亲近，倒不是摆架子，就是对不熟的人挺冷淡。
秦子夜在韩东的陪伴下与曹柯航打了招呼，撑着拐杖进入录音间。为了将就他的腿伤，录音间里放了个高脚凳，设备的高度也都调低了些。
为这部剧唱主题曲这件事前世并未发生过，因此秦子夜并不会唱这首歌。此前秦子夜拿到曲子的小样听过，这是一首古韵十足的歌曲，曲调婉约，歌词也带着古风的画面感。
歌曲录制开始，秦子夜开口唱了几句，隔离窗外的曹柯航原本有些不屑的神色渐渐变得感兴趣起来。
其实曹柯航一开始对给秦子夜录歌挺不上心的，他觉得秦子夜就是个只有脸拿得出手的偶像，经纪公司有意捧他让他唱电视剧主题曲，他根本不会唱歌。
但现在他的看法有些改变了。
当然，他仍然不认为秦子夜很会唱歌，但秦子夜的歌声显然比被外界评为不走心的演技要优秀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