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梓杨头也没回，淡淡地应了句“嗯”。
安小瑜沿着和沈慕歌走过无数次的那条路慢慢溜达，到储糖的时候那人还没来。安小瑜想着医生那么忙，不像自己这种自由职业者，随便什么时候干活都行。他找了个能看得见门口的地方坐下，安安心心地一边吃酸奶慕斯一边晃着腿等沈慕歌。
就算挖得再怎么慢，一小块慕斯也很快被扒完了。安小瑜放下勺子，盯着门口发了一会儿呆，又低头看了看手机。
五点十八……医院大概是五点半才下班的吧？
安小瑜戴上耳机，一边听着沈慕歌配过的剧一边刷微博。期间服务生还过来了一趟，在他桌子上搁下一杯特大杯奶茶，说什么最近在做店庆活动，他是今天的第一百个客人所以免费获赠一杯奶茶。安小瑜其实压根儿就没注意她说了什么，云里雾里地跟着点头，反正白送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结果这一等又是一个多小时。安小瑜刷完了关注的一百二十八个大v号从早上到现在发的所有微博，又将沈慕歌为数不多但是几年屯下来也有上百条的微博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直看到手机叮的一声暗下去，然后彻底黑掉。
没电了。
安小瑜用力眨了眨酸涩发疼的眼睛，在服务生经过的时候问了她时间。六点五十三。安小瑜点点头，付过钱后想站起来，腿却因为坐太久麻了而软了一下。
等太久了。
安小瑜走出储糖，天暗了下来，风一吹有点冷，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站在灯火明灭的街边，却有点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
好像一直是这样……他没办法很快地做决定，总是这么犹犹豫豫的，和那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完全跟着他的节奏走。从来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一味地依赖那人……所以，终于被厌烦了吗？
安小瑜漫无目的地走着，想说大概应该找个地方吃顿正儿八经的晚餐？虽然现在一点都不饿。前前后后等了两小时二十一分钟，从一开始的满心期待到热情渐渐冷却再到没有多余的想法，他一直在等的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只是一直等下去等下去，执拗地想要一个说法，或者说是一句解释。
没有，什么都没有。不管是不来了还是说有事会迟一点，手机从满格等到没电，那人一点消息都没有。
安小瑜也担心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明明知道医生这个职业变数很多，不应该这么着急，可心里就是不大痛快。记得在哪个（非主流）空间里看过，说什么对最爱的人总是会更苛刻些，安小瑜觉得现在差不多有那么点这个意思。
你不来我还不等了呢，谁稀罕？
安小瑜赌气似的抬脚就要走，结果因为肌肉牵扯的缘故，膀胱不自觉地产生了某种正常的生理反应……
好吧那杯奶茶实在是太多了喝太撑。
安小瑜又折回去，问了服务生有没有洗手间，然后循着她的指示上了二楼。解决完生理问题出来，安小瑜不由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才有工夫打量起周围的装修来。
虽说来储糖这么多回了，不过一次也没有到过二楼。过道的灯光有些昏暗，安小瑜扶着墙慢慢走，总觉得一不小心就会摔个根头。
借着昏暗的灯光，安小瑜看清楚二楼的装修还是不错的，整体风格简约大气，墙上又有不少凹凸不平的浮雕，增添了几分神秘感，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安小瑜一边在心里暗暗赞赏这老板的品味，一边往楼梯口走去，才注意到旁边有个开着门的房间，几乎是刺眼的灯光从里面照出来，在一片黑漆漆的环境中格外显眼。
安小瑜下意识地往里看了一眼，然后脚步就突然顿住了，眼睛死死地盯住某个方向再挪不开视线。
——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墙上却贴满了照片，密密麻麻从地板接缝的地方一直延伸到天花板，看得人几乎要窒息。不过这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些全都是沈慕歌的照片，各种角度都有，从医院走出来的、穿着风衣过马路的、在健身房锻炼的……当然，从某一张开始，画面中不再只有他一个人，而是加上了安小瑜。
在储糖聊天吃甜点的样子，牵着手踩马路的样子，在街角的阴暗处偷偷接吻的样子……一张一张，那么美好那么珍贵的相处，一旦被拍下来贴了满屋，剩下的就只有说不出的恐怖。
安小瑜只觉得一股子寒意源源不断地从脚底窜上来，顺着血液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连指尖都要被这寒冷冻伤。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知道不该进去的，明明知道看得更清楚不会有什么好事，安小瑜还是魔怔似的一步步踏进了这个房间。眼睛一旦适应更强烈的灯光之后，所有的一切就会变得无所遁形，安小瑜强迫自己一张张看过去，好像已经被赤/裸/裸解剖到阳光底下一样，越看越是心跳得厉害。
是谁……是谁？
安小瑜的手都在抖，说不清楚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这种被人窥探的毫无隐私的感觉实在是太过诡秘，他一下子乱了阵脚，脑子里纷杂的全是一团麻的应对方法，反而忽略了身后慢慢接近的脚步声。
“咔哒”一声，门被关上了。安小瑜才清醒过来似的仓皇回头，同时下意识地退到了墙角，做出一个防备的姿势，背后抵着的就是他和沈慕歌一点一滴相处的证据。
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抱着手靠在门板上，全身跟没骨头一样。看见安小瑜回头，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只让人觉得阴郁，连说话的声音也听得人难受:“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安小瑜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男神男神这人好可怕！”
沈慕歌一边穿上超人服（？？？）一边撂袖子冲过来:“宝贝儿别慌！你男神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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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是上素描的时候提前完成任务然后偷溜出来蹲在厕所门口的拐角处并在过路同学们友（xian）好（qi）的目光洗礼下码完的hhhh突然想写个文就叫《我有特殊的码字姿势》cp是占有欲极强的变态天降bossx小职员兼某网种马文写手小可爱们觉得怎么样hhhh【别挖坑了zz！！_(:з」∠)_
☆、男神男神男神男神！
安小瑜靠墙站着，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一脸戒备地盯着门口的男人。他只觉得掌心微微渗出了汗来，大概是神经绷得太紧的缘故，太阳穴一阵阵抽痛。
男人脸上一直挂着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似悠闲地慢慢跺着步，沿着墙根一边走一边欣赏满墙的照片，却是一步步往这边逼近了。安小瑜抵着墙角没地方退，开始认真寻思是直接往旁边跑还是先拿鞋跟给他来那么一下再跑逃出去的胜算比较大。
要说这做变态还是要有点本事的，就一愣神的工夫，安小瑜根本没看清楚他是怎么走的路，反正瞬间就来到了他身边。下巴被一把捏住了，那手上还在不断使力，下颌骨处一阵刺痛感袭来。
“……”安小瑜呲着牙去掰他的手，没掰开，反而因为用力过猛指甲一滑把自己的脸给划伤了。男人的笑容明显扩大了一圈，捏着他的下巴凑近，令人讨厌地左右打量着:“真可惜……就是这么张脸？是怎么被看上的呢？”
他？安小瑜一下子get到了男人话里的重点:呦，感情自己莫名其妙被困在这里还是因为某个人的关系？
安小瑜从牙缝里挤出了句“你丫谁啊”，男人跟没听见似的，只是在极近的距离里打量他，目光讨厌地一寸一寸碾过，好像根本就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男人终于审视够了，一副嫌弃的样子松开手，走到旁边的照片墙那里去。
“……”安小瑜苦着脸摸摸被捏疼的下巴，然后把指关节压得咔哒咔哒响:本宝宝金贵的脸也是你碰得起的吗！掐就算了还这么使劲儿！男神男神有人嫉妒我的美貌快来啊！
男神确实该来，因为这事儿和他脱不了干系。男人顺着墙慢悠悠地走，一边拿手指在照片上划拉，有意无意地尽冲着沈慕歌的脸下手。安小瑜看得鸡皮疙瘩都炸了，忍不住咧着嘴搓了搓手臂。
卧槽这人是变态吗？！
“你和沈慕歌在一起了？”男人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本来是欣赏的着迷的，这时候一下子看过来，变得凌厉。安小瑜一愣，意识到他的意思之后，脑子里瞬间响起了领域入侵警报，差点当场撂袖子冲上去:卧槽有情况！这人居然在觊觎我男神！这百分百不成啊必须得打一架！（你确定打得过？？？）
管他是不是呢，先应下了用气势打压情敌再说！安小瑜怒视着他，说出来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对！咋地？”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副“早知道了我就是随便问问”。他的语调毫无起伏，相当平淡的:“牵过手了？”
安小瑜嗤笑一声:“废话。”
“亲过嘴了？”
安小瑜翻了个白眼:“你说呢？”
“上过床了？”
“当然……不是！”安小瑜一下子刹不住嘴，随口就秃噜出去了。他涨红了脸，然而后面这个回答自我感觉很不满意，气势瞬间就低迷了一个八度。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梗着脖子气势汹汹地瞪着对面那人:“就是！你有意见？”（安小瑜内心os:虽然没进去但是……确实是上过床了！睡都不晓得睡过几回了有错吗？！）
“哦。”男人20 冷漠地说。
哦，哦什么哦！安小瑜整个人就在爆炸的边缘:你这个不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不信吗？告儿你男神可喜欢我了！这里没你什么事！
“我当然没意见。”男人慢条斯理地走，突然意义不明地一笑，脚下兜了个圈子又拐过来。安小瑜这会儿可学乖了，双手护着下巴退到他的攻击范围之外。
开玩笑，捏废了男神不喜欢我怎么办？
男人看着安小瑜一副随时都会炸毛的模样，嘴角挂着一抹嘲弄的笑，眼神却很冷。他也不再走近，而是靠住墙，说话的声音阴沉沉的:“我没意见，可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意见。”
安小瑜简直想跑:这个声音真是太辣耳朵了好吗！男神男神快来治愈我！
等一下，总觉得他的话里还有什么特殊含义啊……安小瑜眨眨眼，戒备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哦？你不知道吗？”男人看起来很是吃惊，“唐主任要退休了，准备提携沈慕歌顶他的位子，现在还在考核期。”
“什么？升职？”安小瑜第一反应是高兴:天了噜我男神可厉害了！下次见到叶理得教育教育他看看那找的都是些什么人！
不过他的雀跃很快就被冲淡了一大半。
“看来你还真不知道。”男人一副怜悯的表情，“真可怜，说什么在一起了，骗人的吧？毕竟他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愿意告诉你。”
安小瑜抿住了唇不说话，不断提醒自己绝对不能信他的鬼话。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男神一定只是忘了说而已，要不就是准备确定了之后再给我个惊喜，怎么可能不愿意说！
实际上内心os:行啊你这么大件事儿都得别人告诉我，你不是嘴严实吗不是挺能憋的吗，没问题，这周不许上床想干什么都给我憋着！（沈慕歌生无可恋.jpg:宝贝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哼，骗没骗人你自己心里清楚。”安小瑜满不在乎地一笑，视线从旁边的墙上扫过，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个变态不是都拍下来了吗？信怎样不信又怎样，反正这种明摆着的事儿还能有假不成？
“姑且就当做是真的吧。”男人看起来并没有被他笃定的态度堵回去，反而漫不经心地扯下了张照片来，捏在手里把玩。安小瑜正想着好像也没什么事是不是可以走了，却听见男人阴沉沉的声音说道:“不过……升职不升职这种事，也不能唐主任一个人说了算是不是？”
安小瑜一愣，消化掉这句话所隐藏的含义之后，顿时皱着眉转向男人，调子也不由得往上提了一个八度:“你都干了些什么？！”
“嘁。”男人嗤笑一声，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是不屑，“这句话不该我来问你吗？你都干了些什么？”
安小瑜差点就要被他给唬住了:我……我都干了些什么？？？
“其实你不需要紧张，我只是随手做了件小事而已。”男人一脸无所谓地抬手卷了卷头发，“我把一些相当精彩的照片发给医院的人了，包括院长、沈慕歌的顶头上司、同事，顺带着保洁阿姨也有一份。啊啊，真是失策，我居然忘了她们说不定不知道该怎么看邮件呢？”
男人的笑脸在眼前晃啊晃的，安小瑜可一点都笑不出来，他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寒意一阵阵往骨头里钻，他几乎要站不住脚。男人却还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背着手踱到他身边来，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为了让他们更了解事情的经过，我还特地准备了一份文件，也没什么，主要就是关于你的身份……还有癖好而已。”
男人弯腰凑近了注视着他，笑容越来越大，看起来几乎是雀跃了:“你在等沈慕歌吧？你在想他为什么没来吧？你一定很生气很失落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应该在院长办公室，和领导们讨论关于该不该升职的事情。”
安小瑜几乎没有了思考能力，男人的话偏偏还一字不落地通过耳朵钻进脑子里。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幸福的幻象破灭得太突然，他却没有过分惊慌失措的感觉——其实潜意识里早就有预感了，一旦这件事被周围的人知道会是怎样毁灭性的后果，只是没想到偏偏撞在沈慕歌就要升职的这个节骨眼儿上。
所以，梦应该醒了吗？
“喏，我也没有要干嘛的意思，毕竟囚禁啊什么的是犯法的。”男人耸耸肩，抱着手靠在墙上下了逐客令，“只是你刚好来了，我告诉你一声而已。现在你可以走了。”
安小瑜定了定神，将自己从那种恍惚的无法思考的状态中扒出来，没想出要说些什么，于是抬了抬发僵的脚，慢慢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安小瑜。”一脚就要踏出门口的时候，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会儿没了笑意，阴森森的让人脊背发寒。他遥遥地说，安小瑜甚至能感觉到他冰冷的厌恶的视线。他说，“你会毁了他。”
我会毁了他？安小瑜重复了一遍，有点想笑，不过使不上力气笑。我会毁了他……我当然知道啊，我一直都是个累赘不是吗？只是，本来以为还能撑久一点的。
男人的潜台词很明显: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你说呢？
安小瑜头也不回地下了楼，心里还隐隐期待着，如果那个人正好好地在楼下等着自己，是不是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不过很可惜，楼下一个人都没有，门虚掩着，连刚刚的服务生都不见了。
安小瑜没察觉到似的，自顾自推开门走了出去。天色已经全暗了，要靠着街上的人工灯光才能看清楚一部分东西。安小瑜扯了扯衣领，还是忍不住抱着手把自己整个儿缩起来，好像这样就能抵御住寒冷一样。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到底还是转向和医院相反的方向，慢吞吞往前走去。
现在正是城市最繁华的时候。周边的商铺都开着，路上店里灯火通明，车声和行人说笑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营造出熙熙攘攘的表象。安小瑜却觉得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那个人一不在，魂儿就也跟着飞了似的。
都要走了……多想想他也不碍事吧？
安小瑜知道在这个升职的当口，如果爆出同性恋的事会是多大的丑闻，虽然沈慕歌看起来和周围的人关系都很好，但是难免会有红眼病抓住这个机会大做文章。他不知道该怎么做，直接走掉？还是应该向谁澄清？可是，如果真的像那个男人所说的，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那么多了，估计不管他做什么，沈慕歌已经被破坏的形象都无法挽回。
都是我的错……不对，这不全是我的错，是他先主动的，也不对……安小瑜越想越乱，有点理不清头绪了，仔细想想，关于怎么勾搭上的，好像两个人都有责任。
……对这个结论还真不知道该纠结还是该高兴啊。
这么乱七八糟想着，也快走过街角了。安小瑜顿了一下，突然就不想走了。他看了看手机，七点五十三，然后视线一转，路灯下孤零零地摆着条石凳，他没有犹豫地慢慢往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