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闹,气氛更加沉重,几人都不再说话。过了半个时辰几个武功稍次的弟子已经打起了鼾声,莫一归和苏安昀、天权顾自闭眼打坐,荒山野岭没有柱子给小莲系缎绳,便只能屈膝抱着睡了,东方白见她睡的难受,把她扶到自己背上,小莲便靠着东方白的背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东方白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火堆,出神的想着,天璇突然坐到了他身边,东方白侧头看了他一眼,天璇也难得一副严肃的神态,半晌,静静道:“他…如此歹毒,师兄也要跟着他吗?”
东方白楞了一下,随即想到天璇口中的这个他应该指的是顾念澄,师兄便是说慕容若水了。东方白不语,良久,缓缓道:“我只知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师兄的想法,我又怎么会知道。”
茶寮里下毒,东方白不知道是不是顾念澄做的,如果确是他做的,他要如何,虽早知他是魔教教主,可自从重逢以来,顾念澄不曾在他身边杀人,清河山庄也救了他和天枢,在他的记忆里,顾念澄一直是? 歉霾园撞∪酰枰吮;さ牡艿堋?墒侨绻娴挠心且惶欤四畛卧谒肀呱绷巳耍烤褂忻挥杏缕峤4滔蛩男靥拧?br /> 东方白闭了闭眼,心下一片冰凉。
☆、白骨岭
再睁眼时已是天明。
莫一归等人已整装待发,小莲笑吟吟的看着东方白,东方白笑道:“你一天到晚都傻乐着,这么开心吗。”小莲闻言笑了笑,像一朵柔白的莲花缓缓绽放,伸手捏了捏东方白的脸颊,想把他也捏出个笑脸。
莫一归冷道:“再行三里地就是白骨岭,岭中长年瘴气弥漫,几不能视,岭中凶险未知,大家围在一起走,不要走散。”
众人点头,东方白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绢系在小莲的脸上,蒙住她的口鼻,道:“瘴气或许有毒,你小心些。”小莲乖巧地点点头。
说完一行人便上路了,东方白侧头去看越影,他低着头坐在囚车中,依旧不言不语,背影瘦削萧瑟。
隐隐看见白骨岭入口,不远处果真白雾弥漫,能见度不到五米,东方白不动神色的瞥了眼四周,却不见任何异动,不知顾念澄等人埋伏在何处。
莫一归率先抬步迈向了白骨岭,只觉得雾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怕有什么古怪,顿时运起了闭气口诀,众人随后跟上,脚下泥泞,一路小心翼翼的行走,生怕碰到什么机关,突然一个崆峒的弟子“啊哟”一声叫道,原来是脚下踩到了一个猎夹,吴启刚蹲下身正要去掰开那猎夹,左脚刚跨出一步,听得天权大声喊道“小心!”突然从天掉下一个□□绳罩子,把吴启刚罩住了倒掉起来,高高挂在了树上,吴启刚用力挣扎,一下子竟挣脱不开。
莫一归沉声道:“别动。”说完一跃而起提剑向麻绳砍去,突然听得“咻咻咻”的几声,从白雾中射出几只短箭,向莫一归面门袭来,电光火石间,莫一归长剑出鞘,手腕翻飞,几只短箭应声而落,碎了一地,莫一归缓缓落地,沉声道:“阁下既然已到,何不现身。”此一声竟使得是衡山的千里传音,顿时方圆十里都是莫一归的回声。
像是回应他,白雾中又是“咻咻咻”几声射来几只短箭,然莫一归已经知道方位,足下轻点也不避开短箭,提剑迎面而上,剑光所到之处短箭应声而断,待要触碰到白雾突然从雾中袭来一柄银白长剑,莫一归提气一个侧身闪过这迎着他胸膛的袭来的长剑,白雾散去,提剑之人隐隐显现,走出来的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俊秀少年,正是蹑景。
莫一归并未见过顾念澄,看到眼前这十六七岁的少年也是一愣,怀疑道:“阁下便是顾念澄?”
只听少年嗤笑一声,“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是教主。”
莫一归听出此人并不是顾念澄,而是他身边的一个手下,却又不知顾念澄埋伏在哪,只派这一个少年前来劫人未免太过狂妄,便道:“久闻顾教主武功不凡,怎么如今却不敢现身而派个小娃娃来探路吗?”
蹑景听闻又是“噗嗤”一笑,道:“早就听说你们正道蠢货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教主他——早已经来啦!”
蹑景话音一落便提剑而上,莫一归骤然一避,心下一沉忙向身后看去,天璇、天玑和脚上受了伤的崆峒弟子正被第二层的两个衡山弟子一个手刀劈晕,其中一个身量较高的弟子劈晕了几人便与最里层的两个玉门弟子缠斗起来,那边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东方白只觉得忽的后颈一痛,便陷入了黑暗不省人事。
小莲忙伸手接住东方白倒下的身体,一个衡山弟子弯腰在她耳边轻声道:“带东方走。”小莲认得这声音,突然眼前一亮,抬头看向那人,那人略摇了摇头,举起手向小莲胸口打去,小莲忙抱起东方白,足尖一点,向后跃去,收了收神,深深看了那人一眼,便抱着东方白飞奔出了白骨岭。
“莫凡,莫语,你们在干什么!”莫一归厉声喝向两人,那两个衡山弟子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与苏安昀和天权打斗。
蹑景又是一剑刺向莫一归背后,莫一归向右一个侧身避过,运气抬掌就要要向蹑景胸口拍去,这一掌含了他十层的内力,饶是蹑景武功不弱,被拍中也是非死即残。掌风已然拍向蹑景衣衫,电光火石间一道白练向两人中间袭来,卷了蹑景往左边一带,白练自带的罡风震开了莫一归,莫一归被震的向后走了几步,抬头惊诧的看向白练来处,正是其中一个衡山弟子袖中飞出的,“袖里白浪…..你不是莫语……顾念澄!”
那衡山弟子已是足下轻点跃向莫一归,祭出手中白练,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而来,莫一归忙提剑格挡,白练卷了莫一归的赤水剑竟丝毫不损,一时间两人僵持不动,衡山弟子飘飘落地,右手执着白练,轻笑一声,“确实笨的可以。”说着左手伸向右边脸颊,往下颚处使劲一扯,人皮面
具落地,显出一张清秀白皙的脸庞,那人嘴角噙笑,正是顾念澄。
☆、白骨岭
却说自从东方白走后,顾念澄左思右想,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随即差了蹑景提早动身前往白骨岭去埋伏,自己便与天枢易容潜入落英城,打探到押送越影的领头人是衡山派的大弟子莫一归,此人外表俊朗但甚是冷漠,顾念澄问了慕容若水对莫一归的评价,慕容若水只给出了四个字,“骄傲自矜”,顾念澄摸了摸下巴,越是自负的人越不能容忍身边的人出错,也不会轻易怀疑身边的人,躲在他身边却是再好不过。便抓了两个貌不起眼的衡山弟子,迷晕了,套了他们的衣衫戴了人皮 面 具一直跟在押送部队身边。
直到进入白骨岭,崆峒弟子踩中陷阱,蹑景现身扰乱莫一归视线,两人动手劈晕天璇和东方白。
顾念澄悠悠道:“慕容,那边交给你了,没事吧?”
慕容若水仍未出剑,脚下莲花步法翻飞,只以掌法与苏安昀和天权两人对峙,听得顾念澄的声音,左手撕下人 皮 面 具,露出俊美绝伦的脸,清冷道:“无妨。”
顾念澄听得慕容若水清冷的声音,呼吸沉稳,显是游刃有余,便收了心,对蹑景道:“你带越影先走!”
蹑景闻言立刻冲向马车,苏安昀侧身避过慕容若水的掌风,提剑刺向蹑景,突听的“叮”的一声,一阵寒光袭来,薄刃剑直直得挑过了他的贪狼剑,苏安昀看向身旁,天权已被一掌打晕过去,慕容若水敛着眸子看向苏安昀手中的贪狼剑,“现任天枢?”略一抬眼看向苏安昀的脸,“是你。”眼中一片平静。
苏安昀俊逸的脸白了又白,咬咬牙说道:“是我,今日你休想再逃过我的剑。”
慕容若水只清冷道:“这句话你七年前就说过了。”说完提剑刺向苏安昀,一时间剑影如虹,眼花缭乱。
趁着两人缠斗,蹑景一剑砍断了囚车的锁,一把背起越影,足下狂奔,越出白骨岭。
顾念澄看着蹑景带越影离开,直到看不见背影,收回视线,看向莫一归,冷冷道:“好啦,现下来收拾你吧。你们在他身上打了几鞭,我今天就悉数还给你。”说着骤然收回白练,抬掌向莫一归胸口打去,莫一归猛的被松了钳制,向后倒走了好几步,抬头看到顾念澄已跃至身前,忙一个侧身,但这只是一个虚招,顾念澄侧手祭出白练,白练卷了莫一归的脖子,猛地将其甩向一边,莫一归向旁倒飞回去,撞上身侧的大树,呕出一口血来。
顾念澄执着白练,缓缓走向莫一归,道:“回去告诉落英城里的几位,我顾念澄,生平最恨的便是吃亏。他们怎么对我的人,今后我都会一一奉还。”说着抬手用白练狠狠打向莫一归的脸、胸口、小腹、大腿、后背,足足打了九九八十一道,他的白练注了内力,打向莫一归犹如一把锋利的钢刀砍向他,却刀刀避开致命处,莫一归身上渐渐渗出血迹,咬着牙狠狠瞪着顾念澄。
“这对招子不好看,留着也没用,挖了吧。”顾念澄说着就要弯腰剐去莫一归的眼睛,突的一道寒光袭来,薄刃剑已直指顾念澄喉间。
顾念澄只得停了动作,站直了身子,冷着眼看向慕容若水,道:“这是你第三次剑指我。”
慕容若水把剑放下,走到顾念澄身边,轻轻握上他的手腕,温声道:“最后一次。够了,我们走吧。”顾念澄抬眼看向苏安昀,身上没什么伤,只是嘴边有血迹,脸色煞白跌坐在囚车旁,待看到那人身侧的地上散落着的一把赤色宝剑,眼光一亮,也不挣开慕容若水的手,任慕容若水握着,径自走到苏安昀身前单手捡起地上的剑,果然剑柄上刻着“贪狼”二字。
是以玉门七星阵的特殊,玉门七子都有各自的师传佩剑,一代一代传下去,也是玉门七子的象征,柄柄都是绝世好剑,当日在清河山庄,顾念澄就是凭天璇手中的巨门剑认出了他的身份,而其中之最,尤属贪狼,剑身赤红,传闻是人血染红的,剑一出鞘,必然见血,钝而无锋,却又削铁如泥,可是慕容若水做了天枢后,却从来都没有佩戴过。从小到大,一直使用的都是他那柄薄刃剑。
“啧,好剑配脓包。”顾念澄看了看手中的剑,挽了个剑花,轻重适宜,出剑之处寒光凛凛,漫不经心对苏安昀道:“你知道为什么慕容即使做了天枢也从不佩戴贪狼剑吗,”苏安昀抬起苍白的脸看向顾念澄,顾念澄一咧嘴露出一口白晃晃的牙,一字一句道:“因,为,他,不,需,要。”说完手腕随意一翻,贪狼剑掉落到地上。
“呛啷”一声,剑光映射出苏安昀惨白的脸。
“走吧,饿的狠。”顾念澄说完便径自越过苏安昀不再看他,抬掌运气拍向囚车,“轰隆”一声,栅栏顿时四分五裂,解了马身上的囚车绳子,翻身跨上马,伸手去拉慕容若水,慕容若水拉着他的手,足下一点,也跃身上了马。
“架!”顾念澄一拉马绳,纵马奔出白骨岭。
☆、争执
小莲抱着东方白回到了来时的茶寮,东方白悠悠转醒,一看四周,愣道:“他们人呢?”
东方白见小莲抿着嘴沉默,道:“顾念澄来了是吗。”
小莲点点头,东方白站起来,手探向脖子后面,除了酸痛没有异样,“我们得回去,我不能看着他杀人。”话一说完突然愣住了,顾念澄打晕他就是为了不让卷到这里面,让小莲带他离开也是为了不让他看到他与正道正面冲突,他现在回去,如果真的看到了顾念澄手刃莫一归等人,他要如何做,他又能如何做。正出神间听到不远处有车马声踩踏而来,抬眼看去,来了十几个身穿落英家徽的护卫,领头的一人看到茶寮里的东方白,下了马跑到东方白面前向他抱拳道:“天玑公子,在下奉城主之命前来相助。”
原来是回城的几个正道弟子向洛梓昕求救,洛梓昕听闻只余十人押送越影,怕顾念澄中途袭击,忙点了十几位影卫快马加鞭赶来,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东方白回礼道:“多谢城主。事不宜迟,立即赶往白骨岭。”一位影卫让了一匹马出来,东方白小莲共乘一骑,十几人匆忙赶向白骨岭。
到了白骨岭入口,东方白翻身下了马往里面赶,见到天璇正给苏安昀疗伤,吴启刚和另一个崆峒弟子照顾莫一归,往四周环视一圈,少了两个衡山弟子和越影,思及此,已想到那两个衡山弟子应该是顾念澄和慕容若水假扮的,见没有人死,下意识心里松了一口气。
“莫公子,是谁伤你如此之重?”东方白正出神想着,耳边传来影卫的惊呼,他快步走向莫一归,待看到他身上的斑斑血迹,倒抽了一口气,忙弯下身执起莫一归的手探脉。
顾念澄打的八十一道鞭痕都注了内力,莫一归现下皮开肉绽,内里也被伤的一塌糊涂,却不致死。
东方白看向莫一归,他原本俊朗的脸颊自眉骨到下巴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看来是治好也会留下疤痕了。
莫一归沉着眸子,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冷冷道:“回城。”
顾念澄策马狂奔出十几里地,行至一小溪旁,缓缓停下马,终是忍不住上身往前,吐了一口血出来。
“怎么了?”身后的慕容若水忙一把抓住他的身子,怕他摔下马去,执起他的手腕诊脉,再探向顾念澄丹田处,只感到手下探到的内息翻腾的厉害。
顾念澄摇摇头,闭了闭眼轻声道:“回落英城。”
在鬼谷为了给慕容若水疗伤,逆行弑魂,强行吸收慕容若水体内的七道真气,还未彻底调养好,刚才替蹑景挡下莫一归使出全力的一掌,却是被莫一归的真气反震到了肺脉。
慕容若水手掌抵着顾念澄后心处缓缓输送真气,见顾念澄苍白的脸恢复了一丝血色,便抱着他,择小路策马奔向落英城。
走官路可能会遇到落英城的救援,慕容若水担心顾念澄伤势,不想与他们正面冲突,走了小路,比平日慢了一日回到落英城外的荒宅。
蹑景越影已早到一日,听得门外有声音,推门看到慕容若水扶着顾念澄走进来,看到顾念澄胸前的血迹,喊了一声:“教主….”
顾念澄听他声音哽咽,抬头看向他,后者红了眼眶好似哭过,心下一沉,问道:“越影呢。”
蹑景领着顾念澄进房,越影静静的躺在床上,突然与前世越影在他眼前倒下的尸体重合,顾念澄苍白着脸,挣开慕容若水,跌跌撞撞走到床边,探了越影的脉,浮浮沉沉,再探向越影的丹田处,空空荡荡,一身功力,显然已经被人废去了。
半晌,顾念澄涩涩道:“功力废了再练过就好了,你哭丧着脸我还以为他活不了了。”
蹑景红着眼吼了一句:“是快要活不了了,那些烂人不知道下了什么毒,哥哥快要死了!”
顾念澄闻言一怔,突然听到门外有异响,慕容若水闻声已经提剑出去了,不一会便回来了,点点头对顾念澄道:“是东方白和小莲。”
东方白和小莲也早一日到达落英,趁众人不注意便溜了出来,估摸着时间来了荒宅寻顾念澄等人。
小莲看到顾念澄眼睛一亮,飞快地跑到顾念澄身边,看到他衣服上有血迹,忙执起了他的手腕想要探脉,顾念澄心下一动,默不作声的抽了手回来,温声问道:“小莲,你懂医理对吗?”
小莲笑着点点头。
顾念澄指向床上的越影,道:“劳你去看看那位哥哥,中了什么毒。”
小莲放下顾念澄的手走向越影,诊了一会脉,脸沉了下来,抿着嘴,走到写字的桌案前,提笔写了几句话拿给顾念澄看。
顾念澄接过信纸,写着五个字“唐门千日醉”
顾名思义,服下这一味毒,犹如大醉一场,整日浑浑噩噩,到快毒发时昏迷不醒,在梦中穿肠而死。
唐门,又是唐门。
不可能,唐逸还在四川,□□无术,不可能会是唐逸。
顾念澄看向小莲道:“有救吗?”
小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写道“中毒有好几日了,太晚了,只能保他不死。”
顾念澄看向那几个“只能保他不死”的字,只觉得气血翻腾,稳了稳心神,道:“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小莲抿了抿嘴,写到:“再无重见光明,出声言语那日。”
即使救活越影,也会成一个不会武功,又瞎又哑的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