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目送她们离开的格瑞斯身后,她的丈夫艾德文突然在黑暗中冒出来,从侧面递给她一张手绢,轻声问,“你不追上去吗?”
“不了,”她接过手绢,胡乱擦拭着额上被舞台灯光照出来的细密汗珠,“其实,我和她们没有那么熟。”
如果说格瑞斯是一个为达目的拼命往上爬的人,那莎拉和詹妮弗与格瑞斯没有一点共同语言,莎拉最大的心愿是找一个好男人嫁了,生一堆宝宝,像她的妈妈一样,事实上她也做到了。而詹妮弗更多的是玩音乐,她喜欢音乐,喜欢唱歌,喜欢rap,名气只不过是爱好的副产品,在两个与世无争的队友面前,格瑞斯的心机便凸显出来。其实,将格瑞斯换成另一个人的话,或许野玫瑰的保质期会更长一些。
“但没有如果,”艾德文在黑暗中安静地听着,“不管选的哪一条路,只要不后悔就够了。”
“我当然不后悔,”格瑞斯笑着挽上艾德文的手,“我不后悔。”
就在他们两人越靠越近,即将亲上的时候,“哟,你们两个在这里甜甜蜜蜜,有没有考虑过我这个没有女朋友的人的心情啊?”艾德文身后的黑暗中闪出亚伦的身形和他调侃的声音。
“你从哪里窜出来的,亚伦?”被打扰到的格瑞斯翻了个白眼,锤了自己丈夫一下,便踏着高跟鞋直接往前走,消失在后台通道内。
“坏消息,艾德文,”亚伦随意扯开领带,用手扇着风,“我刚刚去华区天网转了一圈,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第123章 love the ay you lie
看到了什么?
话还没问出,艾德文便看到亚伦的视线越过自己的肩头,直直落入他身后的虚空中,他疑惑地转头一看,穿过黑暗的后台通道,尽头橘色的灯光中,一头黑色短发的慕君正两手挽着大摆蓬裙,仿佛觉察到他们的视线,她就那么随意地一瞥。
“Beautiful!”
说不出是她独特的妆容还是双手挽裙优雅如天鹅般的姿态,亦或是橘色的灯光柔和了她自带的傲意,当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从长长的睫毛底下那么漫不经心地朝他们斜来,亚伦的心久违地狂跳起来,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想法:
“真美。”
艾德文目送她提着裙子在助理的提示下离去,口中难得地感叹不已,“换做技艺超群的艺术家站在这里,一定会立刻支起画架,把这一幕永远地保存下来。”
感叹了一会儿,他想起未尽的话题,戳了戳呆在旁边的亚伦,“你刚才说什么?”
“啊?”亚伦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问,“什么说什么?”
艾德文耸了耸肩。
“她是要去干什么?她的歌快到了吗?”亚伦嘴上问着,脚下自顾自地朝后台走去,“或许我应该问King要个观众席位?站在后台看太不真切了,咦?艾德文,你杵在那里干嘛?”
被他丢在后面的艾德文露出一个假笑,“你还能想得到我,我真是深感荣幸啊。”
亚伦猜得没错,再有两首歌,就轮到慕君和King的一首合唱,以及两首独唱,等她唱完后,King会最后上台唱一首,结束这场演唱会。在微暗的灯光中,她顺着长长的通道向前走,一路上碰到好几位歌手和跑来跑去的助理们,她身旁的助理抱着她的外套一边小步跑着一边说,“慕,一会儿到升降台,看我的手势,我会数三、二、一,数到一的时候升降台会升起,当灯光打下来的时候你开始唱第一句,可以吗?”
“没问题,”被通道的冷风激起一片鸡皮疙瘩的慕君伸手要过自己的外套披在身上,风刮过外套,胳膊渐渐回暖,她心情好得微笑着说,“真是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受宠若惊的小助理一叠声地回答。
“三个,两个,一个,”观众席上,瑟琳娜数着手指头计算慕君的出场时间,“还有一首歌就到她了!”
“马上到慕了?”
“看过野玫瑰的表现为她捏一把汗。”
“尽管她在支持率上遥遥领先?”
“well,说不好。”
“坐等。”
King单独嗨完一首歌,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在观众们的掌声中扯出一个野性的笑容,“谢谢,谢谢大家,不过我知道你们在期待什么。不管你们在期待什么,反正不是我,对不对?”
“对!”
“没错!”
“说的太对了!”
在大家异口同辞的回答声中,King无奈地笑了,“OK,OK,你们很好,我记住你们了。”
其它的不论,在和观众互动这一项,King的的确确是满分,亚伦压下心底微酸的嫉妒,自我安慰他也差不到哪里去。
“接下来,我将与我的好友慕带来一首歌曲,这首歌的名字很好听,叫《love the way you lie》……”
love the way you lie?
的确很好听的名字,但是,华区网友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
天蓝色:爱你躺下的方式?
我不懂:是爱你说谎的样子。
奇偶数:错了,是爱你躺下的路。
我简直给跪:你们都错了,是爱你躺下的姿势。
爱歌人V:哭笑不得,它不是爱你说谎不是爱你的路也不是爱你的姿势,它的意思是,我爱你,连你的谎言。
级:哈,哈哈哈,第一次听到慕君唱爱爱爱的歌,好陌生的感觉呢[强行转移话题]
炯炯:楼上,慕君唱过《死爱》,唱过《爱》,你都不知道吗?
积极哦:有些事就不要揭穿。
“听名字好像是苦情,”慕君的资深粉丝瑟琳娜一拍扶手判断道,“我觉得应该是。”
“这首歌是关于家庭暴力的,”脱掉外套的King身穿一件白色背心,勾勒出条缕分明的肌肉,他神色有些低落,这对他来说并不常见,“有时候,很多人会不明白,为什么受害者们不离开,为什么他们离不开,当慕将这首歌传给我的时候,我依稀明白了一些。我想,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我那么热爱rap的原因。”
说完伤感的话题,他打了个响指,舞台啪嗒一声暗下来。
慕君慕君慕君马上就要出场,在乐评人群里,有办法的乐评人们发挥自己的各项特长,成功地赶在慕君唱歌前在群里连上米区的现场直播,尽管画面依旧模糊,但乐评人们的心愿很小,只要有声音便能让他们露出微笑,声音质量不错?足以让他们献上一个吻了。
而技术宅人陈导家里,也聚集了他的好友——几位音乐学院的大人物,如果他不认识音乐学院的人,怎么可能顺利把《歌尽桃花》剧组塞进学院体验两个月,还用音乐学院的布景完成自己的片子?既然是朋友,那么小小的要求当然也是需要尽量满足的,他利用他专业的技术优势,把模糊的画面通过一系列复杂的工序转化为高清的图像,在好友们不住的夸奖中努力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摆摆手,“小玩意儿,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就算他们没求到自己头上,他也挺想知道那个从他片子里走出的女主角,现在成长到什么地步。
“灯光暗下来了!”他们赶紧结束谈话,在陈导家里柔软的沙发上坐好,像看片子一样专心致志地盯着投影。
舞台一片黑暗,在观众们星星海一样的应援棒光芒中,一束灯光徐徐罩下,照在观众席中间一座小小的圆形舞台上,一身黑红蓬裙的慕君在旋转的升降台中缓缓转向舞台的方向,同时响起她极具爆发力而又阴郁哀婉的歌声,“Just gonna stand there and watch me burn.”
什么?
艾德文“咦”了一声,亚伦惊讶地挑起眉毛,格瑞斯猛地转头望向投影,莎拉和詹妮弗停下话头,对视一眼,望见彼此眼中的诧异。
完全不同的风格。
上一首歌,她幽幽的歌声和细而韧的的声线让她们惊艳非常,但惊艳毕竟只是惊艳,惊艳过后便习以为常,华区人和日区、韩区人都是黄种人,论嗓子,她们大多都是小细嗓,因为日区的距离比较近,细嗓几乎是日区歌手的标识,米区人没听过华区人的歌,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们都是细嗓,前一首歌也证明了这一点,尽管慕君细得不明显。
不过现在,她唱的那一嗓子直接打破了他们的固有印象,难以想象浑厚大气的欧米嗓居然出自来自米区的慕君口中,亚伦便被吓得开始自言自语,“没想到,没想到,”他望着投影,好像想起了什么,神情复杂,连他的前女友雪莉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没引起他的注意。
“你在想什么?亚伦?”雪莉不耐烦地掐了他一把,“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
亚伦叹了一声,“我想起刚才想对艾德文说的话了。”
华区天网上,网友们讨论得沸沸扬扬的那首歌。
那首独唱。
那首被乐评人们扒了个底朝天,可惜他不懂华文看不懂,但还是能猜出个大概意思的歌。
那首,连普普通通的名字就让人浮想联翩,一看就是米区风格的歌。
慕君她,果然不是普通的超一线歌手。光就她敢于抛弃自己优势,迎合米区审美的勇气,便足以让亚伦仰望。
“…because I like the way it hurts”
旋律也很好听!瑟琳娜激动得直掐凯莉的手,凯莉也半分没察觉手上的痛意,一脸兴奋地扭头看观众席中间的慕君。
离她好近。
慕君踏下舞台,顺着观众席的过道一边唱一边向King的舞台方向走,她所至之处,过道燃起一朵又一朵火花投影,她的脸被红彤彤的火花投影映得通红,眼角那滴水晶仿佛血泪一般,在火光中鲜艳欲滴,看得观众们惊心动魄,当她唱完第一段走到舞台下,舞台周围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看起来就像真的一样。
当King吐出第一个词,所有人,不管是观众还是专业歌手抑或乐评人,顿时觉察出他和慕君声音的不同之处。
“是声压。”
“慕君好强大的声压!”
陈导家中,音乐学院副院长顿时起身调高了King的声音,仔细听了一会儿,确认道,“没错,是声压。”
“什么是声压?为什么她唱了那么多首歌你们才察觉出她的声压呢?”半个外行人的陈导疑惑地问。
几位好友面面相觑:“这个嘛……”
第124章 love the ay you lie2
声压,顾名思义,指的是声音给人的压迫感,在声乐界(或者说乐评界),声压的定义是歌手的声音能否压住伴奏(或者说穿透伴奏),共鸣比较平衡,各个频段的音色齐全的时候,会感觉一个声音,进而产生压迫感。声压强的人,唱歌就像自带混响。
其实在慕君唱《死爱》的时候,她的声音便带有强大的声压,只是那时候乐评人们还不懂声压与共鸣的区别,以为是她共鸣位置不同引起的——文献毕竟只是文献,声压和共鸣的确很容易弄混淆。《死爱》之后,她的许多歌曲都带高音甚至超高音,声音一高,声压就没有低音的时候强,他们会忽略也是难免的。
“所以,”音乐学院副院长环绕了一圈被各类仪器摆得满当当的房间,“我们单纯地认为慕君或许运用了传说中的头腔甚至咽腔共鸣,再加上慕君以前的live都是在室内演唱——开歌仪式有阵法不算,她这次是第一次在场地空旷的露天演唱会场,声音容易散开,但你听,她原本应该被削弱后的声音听起来和室内没有丝毫差别,如果不是King的声音缺失太多,我们几乎要以为她的现象是正常的。”
米区有很多专业的收声扩声装备,他们一开始以为舞台上有扩音阵法——就像开歌仪式的舞台一样,但King的表现告诉他们,没有。
“很显然,慕君没有拿出她全部的实力,”直面她的歌声,在舞台通向后台的后台通道里,亚伦靠墙斜歪,黑色领带拽开,白色衬衫开了几颗纽扣,他全浑然不觉,皱紧眉头点点脚尖,“真是个恐怖的人。”
雪莉扭身探了一眼舞台上的火焰,什么都没看到,“你说的是什么?”
一阵风吹过,King的声音有些飘,亚伦闭目细听,指了指舞台,“你听。”
“声音缺失很严重,”雪莉不是胸大无脑的女人,她听一耳朵就听出来了,“还能听到风声。”
“Just gonna stand there……”
“现在你再听。”亚伦抱胸,揉了揉自己浅棕的乱发。
雪莉翻了个白眼,她漫不经心地一听,便定在那里,听着听着,神情越来越凝重,甚至能从亚伦浅棕色的瞳孔中看到自己震惊的脸孔,“我天。”
她听到了风声,风刮过话筒,卷进轻微风声,但是,但是。
她却没有听到慕君的换气声。
在华区,慕君唱歌几乎没有换气声,已经是众所周知,不足为奇的事,但在米区?
“简直可怕。”
直到慕君第二段唱完,雪莉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亚伦的意思,不可置信地远远望向舞台,“她上首歌我怎么没觉察到。”
因为唱《I need a doctor》的时候天色不是很晚,晚风晚风,晚上的风比较大,她刚问出话便恍然大悟,而且《doctor》的声音本来就是飘渺空灵类的,再加上她唱的时候离话筒挺远,听不到换气声很正常。
慕君的唱功的确达到他们所想象不到的层次,在她之前,米区从没有人思考过如何减轻自己的换气声,但她突然冒出来,就好像,就好像她是一个完美无缺的模板,而他们都是上帝随手捏出来的残次品。
“不公平,”雪莉摇着头,金色秀发在柔软的灯光下好像打蔫的花,她几乎带些委屈地说,“不公平,她才多少岁?就像不可能有人一生下来就会唱歌一样,她怎么会在那么小的年纪拥有那么纯熟的唱功?”
“或许,有的人就是异于常人,”接受现实的亚伦没有像她那么激烈的情绪,甚至耐心地提醒她,“刚才,莎拉的表现你也看到了,阔别舞台多年,她的表现就好像从未离开过,世界上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拥有我们无法比拟的天赋,如果她们既有天赋又努力,那么,取得这样的成就也是可以想象的。”
所谓有天赋但不努力的人,他的言外之意指的是莎拉,此时,在自己的房间和詹妮弗一起投影的莎拉呆在原地,即使离开乐坛已经很久,但她仍能一耳朵听出亚伦和雪莉所听到的事实。
“她真是个恐怖的人,”莎拉苍白的脸色犹自微笑,“她让我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我是不是浪费了自己的天赋,如果当年,换条路走,我能不能达到她的地步?”
詹妮弗拨动自己又大又圆的银质耳环,“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你和她是不一样的,你是你,她是她。”
她的安慰丝毫没有起作用,莎拉没有答话,她勾起一抹苍白的微笑,陷入沉思之中。
从小开始,她的母亲就教育她要成为一个听话的女儿,尊敬父母,为家庭付出,而她也一直是这么做的,成为野玫瑰的一员只是一个意外,她们都知道这个意外只能是一个意外,她喜欢舞台,但她更珍惜家庭。
可是,慕君的表现仿佛一双看不见的手,撕裂了她眼前的花团锦簇,让她第一次质问自己的内心,我所珍惜的,真的是我,所珍惜的吗?
“我讨厌她,”莎拉安静地微笑,脸上的泪水无声无息,“我讨厌她,我讨厌慕君。”
詹妮弗叹了一声,放轻脚步,悄悄离开了房间,当她关上房门的时候,从身后传来格瑞斯的声音,“她没事吧?”
“没事,”詹妮弗望了一眼房门外大厅内投影的直播现场,慕君正在唱第三段“I love the way you lie”,她走到投影前面的沙发上坐好,抬头看着投影,格瑞斯也紧随其后,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递给她一听饮料,“我不知道你什么反应,但我知道,我很嫉妒这个女孩。”
她打开饮料灌了一大口,深深吸了口气,再次追问,“莎拉没事吧?”
格瑞斯没有立刻回答,她握着饮料,在手上颠来颠去,良久,才说,“我不知道。”
“棒棒棒!我好喜欢慕君!两首歌都好好听!”
“啊啊啊啊King也好帅,你们注意到没有,King刚才还有气无力的,现在像打了鸡血一样,可爱可爱!”
“King整个人燃起来了!可惜他帅不过慕君大佬。”
“真的,慕君超级有气势的,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她走路啊手势啊没有像格瑞斯那么霸道,但是她一开口,卧槽瞬间跪下,整个身心都献给她的感觉,我是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