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姐做的。”慕清暘的声音,拍着小胸脯相当自豪,小家伙常跟着慕清秋出门,如今也有自己的小伙伴了。
核桃酥和拟形饼干赢得了及富夫妇的喜欢,两口子一合计,竟然定了每藤筐五两的天价。
这可真是,慕清秋的下巴都快掉地上,咱挣钱别这么高调成不?
虽说核桃酥每藤筐数量多,但个头小啊!装核桃酥的藤筐只比装柿子饼的藤筐大一点点好吧!分量根本多不了多少!
慕清秋半天说不出话来,心里真是感叹,没钱的时候吃口野菜都千难万难,一文钱一个包子就心满意足。生活好转,一盒子糕点都能卖五两银子?这个定价比柿子饼高出两倍多,比香酥苑所有糕点价格都高。
斟酌再三,慕清秋提了自己的看法,定价五两可以有,但得让没尝过味儿的人有机会尝尝。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花五两银子买一盒不知道滋味的糕点的。
于是,便有了油纸袋包装,每藤筐装核桃酥三十二个五两银子,每油纸袋装六个一两银子。
拟形饼干因为个头小,慕清秋直接将藤筐装满了来的,及富将其上称一看,净重二斤八两,一藤筐定价五两银的话,均下来一两银子能买五六两,几人一商量决定油纸袋里装上五两重的。
从香酥苑出来,慕清秋去了鲜味斋,进门时,见到门口墙根下缩着几个乞丐,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看的慕清秋眉目忍不住皱起来。
冬天第一场雪下的那么大,这些人是如何生存的?
“哎呦,慕姑娘来啦?快请进快请进,我们掌柜刚还念叨您哪!”说话的是鲜味斋的活计,姓于十五六岁个头不高瘦瘦的很机灵。
慕清秋刚进门,赵德柱就笑哈哈的迎了出来。
一方给食用香料,一方给钱,生意往来不过如此,重在相处中沉淀下来的默契。
做完了生意,慕清秋将特意留给赵德柱的核桃酥和拟形饼干拿出来,赵德柱看的一阵吃惊,忍不住又是一阵赞叹,心里特羡慕香酥苑,恨不得自己开的也是个糕点铺子。
两人像生意场上的老伙伴似的,你来我往说的很投机,不知觉间一番话说下来,已经到了饭点上。
赵德柱留慕清秋姐弟吃饭,慕清秋也不推辞,鲜味斋的饭菜加上慕清秋的食用香料,滋味没的说,慕清秋也喜欢吃好吃的。
吃过饭,慕清秋又去造访李正理,穿街走巷,她留意到今天古阳镇的乞丐似乎比往日多。
李家门房说老爷外出,慕清秋没停留,只将准备的核桃酥和拟形饼干留下,让门房交给李正理,自个儿则带着弟弟告辞离开。
慕清秋没有急着回家,她往西街口走了走,往日哪里乞丐是最多的。
果然,西街口处,向阳的墙根处窝着好些面黄肌瘦的乞丐,一群孩子见人就往跟前跑,嘴里重复着:给口吃的~~可怜可怜~~等的字样。
一个多月前,慕清秋来到这个时代,当时她们姐弟将要面对的又比眼前这帮乞丐好多少?
“姐姐,他们肚子饿!”慕清秋沉思的时候,慕清暘拽拽姐姐的手,声音弱弱的说,小脸皱着。
慕清秋一愣,侧头看着弟弟,渐渐的嘴角弯起深深的笑意。
面对穷困,她陷入往昔,倒是忘了,如今的她已今非昔比,她不会饿肚子,并且有能力让更多人不饿肚子。关键是,现在有个机会,可以让弟弟懂得与人为善的道理。
想到此,慕清秋一脸不解的问:“那暘儿说,我们该怎么办?”
慕清暘闻言,看看姐姐的背篓,又看看一群乞丐孩子,背篓里有及富给的糕点及坚果,也有赵德柱给装的一只烤鸡,烤鸡是土烤箱里烤的,土烤箱还是慕清秋给出的点子。
“姐姐,肉肉给他们吃。”慕清暘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看着慕清秋,神色非常坚定。
☆、066
慕清秋摸摸弟弟的脑袋,笑着点头:“好!听暘儿的。”
慕清暘得到肯定,非常高兴,使劲‘恩恩恩’的点头。
“不过暘儿看,他们那么多人,背篓里的肉肉够不够呢?”
慕清暘愣了,看看背篓又看看乞丐,小脸憋的通红,终是瘪着小嘴儿,快哭了似的说:“不够。”
慕清秋弯腰笑着捏捏慕清暘的小脸,让小家伙看着自己,笑道:“暘儿不担心,姐姐刚赚了钱,我们去买包子馒头过来,分给他们吃,好不好?”
“恩恩!”慕清暘高兴了。
两人走到附近的馄饨摊上,给摊主一百文钱,把馄饨摊剩下的馄饨全包圆了煮上,馄饨不够就多加汤水,瞧着馄饨开锅,这才冲小乞丐们招手,让过来。
慕清秋和慕清暘都是孩子,孩子和孩子本就有种成|人没法比拟的亲近感,慕清秋冲他们招手,他们想都不想跑过来。
小乞丐们有端着破碗的,也有空着手的,慕清秋让他们排队,一个个往碗里舀汤水,没有碗的干脆跟混沌摊主买。
馄饨摊主满脸堆笑,今儿不是集日,准备的馄饨少,已经午后时分,余下的馄饨满打满算只能卖五十文左右的钱,没想到撞大运了,五十文的馄饨加些汤水,竟多卖了一倍的钱。
甚至连碗都能卖,这些碗磕磕碰碰的已经有些残边,早就想换了,现在当新碗的价钱卖掉,正好添新的。
有人给小乞丐发吃食,周围蹲墙角的乞丐们动了,有些急乎乎的冲过来伸碗要吃的,有些却围在周围,面带警惕的看着慕清秋。
“馒头,姐姐姐姐馒头来了。”慕清暘见小乞丐们都端着热气腾腾的馄饨,跟自己吃上肉似的,特高兴,眼尖的看见姐姐订的馒头到了,高兴的指给姐姐。
馒头伙计手脚勤快,明白慕清秋的用意后,没急着走开,当下掀开屉子盖发馒头。
每个乞丐都能领到一碗加了盐巴和馄饨粒儿的汤水,外加两个馒头。
西街口布施的事快速的传遍了古阳镇,没多会儿工夫,更多的乞丐围过来,一百个馒头竟然不够发,慕清秋皱眉,心道:古阳镇到底有多少吃不上饭的人?
于是又买了一百个馒头,这回发着发着,队伍里就能看到熟面孔了。
对此慕清秋并没说话,她对这些乞丐一无所知,并不能一眼断定,多拿是贪多还是给不能来的旁人拿。
片刻之后,两百个馒头和馄饨全部发完,仍有乞丐在等待观望,慕清秋没再继续,与馄饨摊主和馒头伙计道了声谢,带着弟弟转身离去。
背篓里的糕点、坚果和烤鸡她没分,僧多粥少,慕清秋怕引起不必要的争抢。
况且饿惯了的人,还是馒头汤水更好克化。
走着走着,慕清秋感觉身后有人跟着,顿觉心中一阵恼怒。
果然好人当不得吗?
不过想要甩脱跟踪,并不难,慕清秋路过西街成衣店时,借用成衣店的后门,堂而皇之的走上另一条街。
甩脱了尾巴,慕清秋去了铁匠铺,先前跟铁匠师傅定制了一套不同形态的小磨具,有十几种造型,是用来给饼干切型的。
昨天做的饼干,造型都是慕清秋用刀子刻的,刻的倒是漂亮,但是费时费事,有了磨具,往后给香酥苑供货,也不怕误工了。
之后慕清秋又买了几斤羊肉和一块大骨,羊肉性热冬天吃暖身,大骨熬汤喝强身补钙。
回家后慕清秋立马将大骨上锅炖起,里面加了好些萝卜块,前世总听人说冬吃萝卜夏吃姜。在民间,萝卜甚至有小人参的美誉,这么好的东西,慕清秋自然不会错过。
炕膛里拱了些木屑沫,炉子上炖大骨汤,火加的旺,整个屋子暖烘烘的,烘的人晕乎乎的想睡觉。
慕清暘回家没多会儿就睡着了,这会儿睡的小猪仔似的,脸蛋红扑扑的。
慕清秋要看炉子上的大骨汤,撑了撑眼睛,拿起一本游记,靠在炕梢上,慢慢的翻着。
一时间,屋里屋外安静的像外面尚未化去的雪一样,平静安详,唯有炉子上的大骨汤,偶尔咕嘟一声冒着热气。
不知不觉,过分的平静让慕清秋的眼皮落了又落,前世几十年培养起的警惕性消失殆尽,连汤锅都似成了梦外的事,咕嘟咕嘟像催眠曲,慕清秋终是闭了眼,昏昏睡去。
“哐哐哐、哐哐哐……”突然,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将慕清秋渐渐梦游至远的神思拉回。
慕清秋一激灵坐起身,顿大骨的瓷锅上热气微弱,连锅里的咕嘟声都弱的似快要断气一样。
糟糕,火要灭!
慕清秋赶紧戴上隔热手套将锅端开,往炉膛里加满了炭,这才又将锅放上去。
掀开锅盖,浓浓的骨香味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哐、哐哐、哐哐……”
敲门声稍稍提高了些许,但依然平稳。
“会是谁呢?”慕清秋皱眉自问,拿起大棉袄套上,出了房门。
罗氏刘黑牛等村里人过来,基本上一敲门喊声也随之而起,就算是林三正,敲门也是很有特色的,现在传入耳中的敲门声,极为斯文,以前没有过。
到了大门口,慕清秋先从门缝往外看了看,入眼竟是慕清槐。
“哥哥来啦!”开门叫了一声,慕清秋看上去很高兴。
她是真的很高兴,记忆里慕清秋姐弟被慕家赶出门之前的那半年里,由于年初慕成玉嫁了人,整个慕家就只有眼前这位堂兄时常挂念着他们姐弟,偷偷给他们留吃食,也会替他们挡其他堂兄堂姐们的欺负。
想起慕清槐对姐弟的好,慕清秋心里暖呼呼的,笑呵呵的上前拉着慕清槐就往院里引,还高兴的说:“哥哥快点进来,锅里的骨头汤马上炖好了,正好喝一碗暖暖身子。”
慕清槐跟做梦的一样,他是家中长孙,亲爹慕成贤一共有四个儿子,他娘早死,后娘不待见他,连带着他爹也极少关注他。
好在祖父护着他,不仅护着,还极为上心。
慕清槐至今能依然进学,都是祖父穆长顺维护的缘故。
☆、067
上次慕家与慕清秋姐弟断绝关系,慕清槐非常痛心,原本打算弃学,倒了没狠下心,只利用课余时间,给人抄书换钱,忙碌起来时间过的特别快。
几乎一转眼的工夫,竟然下了雪。
如此大的雪可把慕清槐吓了一跳,心里担心的要命,堂弟堂妹还在老宅里,肯定会受冻挨饿。
于是急乎乎的跟先生告了假,拿着攒下的钱,去成衣铺里买棉衣。
可惜到地儿才知道,最次的棉衣一套下来竟然要两百多文钱,慕清槐攒下的钱连一件棉衣都做不下来。
想了想,干脆取出自己一直舍不得穿的半旧长袍,这件袍子还是慕家条件好的时候做的,他很喜欢,除非出席重要场合,要不平时是舍不得穿的。
他不舍的摸了摸衣服,一咬牙揣在怀里,又跑去成衣店。
让人将长袍裁掉做棉衣的面,攒下的钱买了内衬,又挑了些颜色亮点凑料的边角布头,一圈下来竟发现剩下的钱再买棉花已经不够。
慕清槐嘴角微抽,僵在哪里足愣了好一会儿,才闷着头转身离开,再来时,他只穿着单衣,之前身上的旧棉衣揣在怀里,给了裁缝师傅。
如此总算把给慕清秋和慕清暘做棉衣的料凑齐了。
慕清槐守在裁缝铺比划着大小督促着裁缝师傅改好衣服,着急忙活的赶过来。
一回竹山村,慕清槐直奔慕家老宅,大半天没吃饭也没喝口水。
听到慕清秋说炖了骨头汤,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噜’叫了一声,他感觉自己在做梦,也没脸红。
直到进了院子看到新房,整个人愣住。
这、这梦未免太真实了点。
慕家老宅什么样子慕清槐再清楚不过,可他按着往日的路走过来一瞧,老宅竟换了门庭,齐整的石砌围墙及结实严密的大门,怎么看都不是慕家老宅。
慕清槐急的在宅子门口转圈圈,他认定慕清秋姐弟没在里面,里面是换了别家。
宅子里换了人,那堂妹和堂弟去哪里了?
慕清槐着急的不行。
差点气冲冲的跑回家质问祖父,没走几步终因骨子里的孝道压下气性儿,蹲在门外毫无形象的抓着头发生闷气,眼睛憋的通红。
穿的单,静下不动,很快就冷的直打哆嗦,脑袋也跟着清新下来。
慕清槐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堂妹和堂弟没在慕家老宅,那改换了门庭的慕家老宅里,住的是谁?
里面的人会不会知道堂弟和堂妹的去处?
心里升起希望,抬手敲门。
良久,没人应门,慕清槐越发焦急。
犹豫着要不拉下脸去隔壁林家问问?慕家对堂弟堂妹有亏,他没脸面对竹山村任何人,总觉得自己作为慕家人,也德行有亏。
终于,门开了。
却不想,开门的竟是慕清秋,穿着新棉袄的堂妹。
院子里的景象也与想象中完全不同,老房子都在,只添了几间石砌的新房,新房高大敞亮盖的结结实实,虽比不上慕家新宅宏伟,却让慕清槐感到温暖,莫名的生起回家的感觉。
慕清秋拉着兀自做梦的慕清槐进屋,让他坐在炉子旁的小饭桌旁,取了碗,开锅舀了一碗骨头汤给他:“哥哥,先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慕清槐看着冒热气的骨汤,感受着从掌心传递的暖,终于渐渐意识到,这不是梦,是真的。
思绪回归现实,慕清槐看着冒着热气的骨汤,却怎么也喝不下去。
心中震惊的不行,脑袋里装满了问号,到底发生什么?
“姐姐!”慕清暘睡饱了,揉揉眼睛一骨碌爬起来,站在炕沿上往外张望。
“暘儿起啦!自己穿上鞋子下来。”慕清秋稍退两步就能看到炕沿上的弟弟。
挨着土炕下靠墙的位置,放着一把四方实木凳,慕清暘个头小,上炕下炕用木凳垫脚,实木沉不怕踩翻,很合用。
“姐姐,暘儿饿了。”睡眼朦胧的小家伙闻到香味,还没出卧房门,稚嫩的声音传出来。
“呵呵,暘儿快点出来,看看谁来了。”慕清秋见直到现在还没回过神的慕清槐,笑道:“暘儿不是一直念叨哥哥吗?哥哥来看暘儿了哦!”在慕家时,慕家姐弟称慕清槐大堂兄,很官面的称呼。
村里别家堂兄弟都是直接排行叫大哥二哥三弟之类,慕家人不一样,自打住上大宅子,自觉身份体面金贵,称呼上也有所改变。
“真的吗?”慕清暘一听‘哥哥’来了,高兴的鞋跟没勾上就‘哒哒’的垫着叫跑出来,看到慕清槐呼啦扑过去,哥哥长哥哥短的叫。
隔壁林三正也是哥哥,但慕清暘聪明的很,他知道林家哥哥与堂兄哥哥是不一样的。
慕清槐对慕清暘一直和颜悦色,小家伙以前太缺爱了,缺爱时得到过慕清槐的维护,自然打心眼里喜欢这位堂兄哥哥。
至于不加任何前缀的‘哥哥’称呼,则是慕清秋给灌输的,平时提起大堂兄时,慕清秋就会告诉慕清暘,那是哥哥。
如此三番,‘哥哥’的称呼便悄悄的取代了大堂兄,相处起来自然越发亲近。
“哥哥,我跟你说……”巴拉巴拉,慕清暘小嘴儿不停,小腿也是跑进跑出,没多会儿工夫,就搬出一大堆玩具给慕清槐看,还一一介绍给慕清槐。
小家伙完全忘了,刚刚闻到香味嚷饿的小屁孩是那个。
直到此刻,慕清槐才从震惊中渐渐回神,回神后是又一轮更令他惊讶的震惊。
慕清暘的玩具五花八门,有做工精致的木雕小马木雕小老虎,有普通的毫无特色的石头,也有加在书本里风干了的叶子,甚至有不清楚价值几何的玉坠儿。
最让慕清槐跌眼镜的是,慕清暘随意拿来的玩具里,竟然有一套银制的长命锁和配套的银手镯。
慕清槐虽然不太关注这些黄白之物的价值,但慕清海作为大伯唯一的儿子,出生时,爷爷给慕清海买过一个银制长命锁,那个长命锁小小一点不足眼前的二分之一,却把他的继母王凤娇羡慕的不得了。
因为王凤娇连续生了三个儿子,爷爷都没给买长命锁。
“哥哥哥哥,讲故事。”慕清暘突然抱出几本书,将其中一本塞给慕清槐,完后自己挤到慕清槐怀里坐好,乖宝宝一样等着慕清槐讲故事。
慕清秋时常给他讲故事,小家伙记住了。
慕清槐又一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用书夹风干的叶子如果只是偶然,那么眼前呢?谁能告诉他,他给书铺抄数十本书才能换到一本书,为何无依无靠的小堂妹家,小堂弟随便一拿就是好几本?他其实还在做梦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