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没想到他们家小姐竟然连大自然的生长规律都能打破。
天那!怪不得有人说他家小姐是天上下来的神仙,是真的吧?将军失散多年的女儿原来是仙女。
王廷萧对慕清秋的崇拜简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这也正是慕清秋前阵子刚到天都府时,王廷萧见到她一扫冷脸,不仅冒星星眼还特激动的主要原因。
大年初一,楼台屋舍处处红灯高悬,家家户户都是一派喜气洋洋。
慕清秋与弟弟们换上新衣,踏雪出行,去看瑞雪如何兆丰年,去赏傲骨寒梅如何绽放。
当然,这个年景致不会少,红封也不会少。
连慕清秋到了各处也有红包拿,慕清秋倒也不矫情,给就拿着,图的是年节吉利喜庆。
大年初二,雅客居、善堂、糕点铺、彩衣坊,处处去点卯,吉祥话儿说点,再压个开年红封,接得人手软,软乎到心坎里。
他们心里不知多感念慕清秋呢!总有理由将收益分给他们,年前是年终奖励,才大年初二又是开年红封,那个都有讨喜旺财的意思,拒绝不好,不拒绝又不好意思。
唯有打心眼里再次下决心,一定要好好给慕清秋做事,尽心尽力,再尽心尽力。
大年初三,城外的各处庄子上转一圈,尤其是正在销售高峰中的蔬菜基地,看着玻璃房里鲜嫩嫩的蔬菜,慕清秋摸着金贵的玻璃感叹:果然还是玻璃透光好,有助温室蔬菜的生长啊!
不枉她大费周折一番破费。
大约半年前在天都府发现琉璃,顺藤摸瓜找到琉璃出处,竟是一个从远方带着手艺来天都府谋生路的人自个儿做的,此人一心想在天都府办琉璃作坊。
可惜,原本只在朝贺贡品中出现的琉璃,流入集市,就好像脱了毛的凤凰,失去了神秘感,热了那么几日,之后便寡淡的鲜少有人问津。
听到消息时,慕清秋高兴坏了,真是打瞌睡送枕头,手艺人其实是上天派来给她打下手的吧?!
慕清秋不二话,当下出高价将琉璃作坊及手艺人图铮连买带雇佣收归麾下。图铮的琉璃制作手艺并不高超,这也是他生意做不红火的原因。
慕清秋想要建玻璃大棚,这东西不需要精美的做工,只要会做,做出来的玻璃透光性好,平整就没问题。
图铮也是聪明人,慕清秋描述过大片平整的玻璃后,图铮不仅没有丝毫异议,反而对慕清秋的博学很钦佩,按照慕清秋说的,用了两个多月时间,终于炼制出清透度高,齐齐整整的大块玻璃。
善堂众人出力,再用了小半个月时间,玻璃大棚便搭建好。
因此,入冬以后,慕清秋的玻璃大棚对外销售蔬菜,连皇宫里的采办每日都要去蔬菜基地挑蔬菜。
大年初四,慕清秋去安定侯府看望快五个月的小公子。
安定侯希望慕清秋常来串门,但慕清秋年前一直在忙,过来的时候极为有限,导致大半个月都没见着小公子。
不过,小家伙似乎认识慕清秋,一瞧见慕清秋就张开两只小胳膊,‘啊哦啊哦’的求抱抱,那小模样逗的大家伙直笑,安定侯心里有点酸溜溜,他家孙儿见了他怎么没这么热情?
之后的几天,或是在家待客,或是受邀登门,还挺忙。
过了大年初八,天都府各处灯会渐渐热闹起来。
☆、096 五更到!
到了元宵佳节,众人早早的吃过晚饭,便相携上街,看满街星星点点。
当然,天都府有些地位的人,都是包了场子。福远将军府也是,坐在视线极佳的看台上,远观近瞧,目不暇接。
今天终于把义父的妾室夏云给叫出来了,只是夏云脸上戴着面纱,说是身子不是,怕过了病气给大家。明显是托词,身子不适又不是一日两日了,那里说过给谁就能过给谁了?
况且近段时间来,夏云的身子一直是慕清秋调理着,那能不知道她身体如何?
不过,慕清秋并没有挑破,毕竟,她虽懂医,却治不了夏云的心病。
心病还需心药医,可是夏云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句话不多说一丝机会不愿给,慕清秋就是想开导她,都无从下手。
原本想着好不容易喊了夏云出来,能跟她多说说话,可惜夏云不愿多说话是一点,关键是自打落座,便不断的有人过来打招呼,赏灯变成了交际,慕清秋相当不乐意。
弟弟们坐不住,慕清秋心思一动,干脆与弟弟们一起,去瞧灯会里的热闹。
慕清秋姐弟一走,把刘秉言和王廷萧也鼓动走了。
于是,刚刚热热闹闹的场子上,就剩下慕云腾与夏云两个人了。
单独与慕云腾相处,绝对是夏云不愿意的。
她之所以愿意来,就是想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在一起多待会儿,是一家人,不是以爹爹妾室的身份与爹爹单独相处。
夏云有些坐立不安,想起身去追慕清秋,却将慕清秋回头冲她眨眨眼,完后快速的消失在人群里。
而夏云,整个人都懵了,几息后,脸色渐渐变的发白,甚至有些摇摇欲坠。
“你,没事吧?”慕云腾一直很在意夏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是认识夏云的,可他不知道,夏云为何避他如瘟神。
夏云进府三四个月了,两人除了不算新婚的新婚夜里直面见过一回,往后,竟没有仔细面对过。
今儿慕清秋喊了夏云,慕云腾心里很高兴,可才一会儿工夫,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慕清秋好意撮合,夏云反而似受了惊吓?
慕云腾无法理解,其实面对夏云,他心里很复杂,他不喜欢夏云这种弱柳扶风的女子,却喜欢夏云待在身边。
因为夏云身上的伤感,总让他感到熟悉。
过去十余年,他一直在征战,稍有闲暇,也极少回忆往昔,此次来天都,认识了慕清秋姐弟后,他总会想起过去,那些蒙在雾纱里,他已经忘却,一片空白的过去。
他到底丢失了什么?他一直想记起来,可是每每思及都头痛欲裂。
连回忆都不能,这份苦楚是无法说出口的,夏云身上那种浓浓的忧伤感染了他,让夏云待在身边,就好像能触摸到记忆大门,慕云腾暗暗的寻找着心底那点卑微的平衡点。
可是夏云本能的排斥他,好像他是瘟神厉鬼,让慕云腾十分苦恼。
慕云腾有时候也会想,难道夏云幼年时见过他?
慕清秋鬼灵精的将空间留给他与夏云,慕云腾无奈的同时,心里也有期许的,他想问问夏云是否以前见过他。或许顺着这条线索,他能找到些过去的影子。
“没、没事。”夏云像是被蜂蛰到了一样,身子一抖,连连后退。
其实慕云腾一直坐着,只是他的声音惊到了夏云,才惹的夏云再次受惊。
“小心。”夏云之前预追慕清秋时,起身走到楼梯口,这会儿转身对上慕云腾,又下意识的回避后退,她好像忘掉了自己站在楼梯口。
眼看着悲剧发生,慕云腾快速起身,他到底是行军将军,脚下生风快速的冲过去,抓住夏云就将人扯了回来。
惯性作用下,夏云被拉扯着直接撞进慕云腾怀里。
“没事吧?没伤到吧?”慕云腾看着怀中人,担心的问,而夏云,整个人都僵住了,爹爹的怀抱好温暖,不,不该是这样的,不该如此……
眼泪滑落,夏云痛苦的摇晃着脑袋,拼尽全力的推开慕云腾。
即使慕云腾身形健硕底盘稳固,也被夏云冷不丁一推,推开几步。
夏云脱开慕云腾的怀抱,蹬蹬蹬难得步伐快速的跑下楼梯,眨眼挤进人群。
慕云腾回过神的时候,夏云已经跑没影了。
见到夏云如此,慕云腾眉头深深皱起。
一次或许是偶然,两次或许是巧合,三次四次长此以往,就不是了,慕云腾不笨,夏云如此明显的抗拒,让他想忽略都难,到了此刻,慕云腾心里几乎已经认定,夏云以前必定是认识他的。
是什么让夏云见了他如此惊慌失措?绝望、痛苦,她心头到底压着怎样沉重的事?
难道他是夏云的杀父灭家仇敌?夏云发现自己嫁给了仇人,所以才痛不欲生?
越想,慕云腾越觉得可能性极大。
瞧这夏云是个好姑娘,想来她的家人也不是坏人,既然不是坏人怎会被他杀了?难道以前的他是个歹恶之人?
慕云腾头疼的时候,夏云也不好受。
她跑进人群后,不慎与路人撞到,跌坐地上,再起来,浑身再提不起劲儿,她像个游魂,晃晃悠悠的乱走,走到河边,望着点缀在河道里星星点点的许愿灯,干了的泪,又哗哗的落下。
不知站了多久,眸光从河灯转到了映着灯光的河水上,看的出神。
缓缓的,她抬步走向那具满诱惑的水,不能再等了,她的存在是爹爹和弟弟妹妹的拖累,她不能再贪恋亲人的温暖了。
脚下一步一步的走着,脑中过往的事情如走马灯似的回荡。
想起幼年时,元宵节上,爹爹抱着妹妹,娘亲拉着她,挑选好看的花灯……
想起爹爹的死讯传来时,娘亲的绝望与妹妹的哭泣……
想起连娘亲都过世后,慕家人对他们姐弟的苛待……
原本以为,她人生的所有快乐,都随着爹娘相继过世而终止。
在姬园里,琴棋书画外加秀活儿厨艺,样样得学,但凡跟不上进度,就会挨打。
☆、097
进了福远将军府,原本想着乖巧讨喜一点,等得了将军的宠爱,她就向将军求助,回乡救弟弟妹妹。
可是,错了,都错了。
从第一眼看到将军的脸变成爹爹,她就知道,亲人在身边又如何,她注定此生没有亲人缘,老死都不得与爹爹和弟弟妹妹相认。
“姨夫人!”素兰惊呼一声,快速的冲到河边,一把抱住一只脚已经临上河面的夏云。
“呜呜……姨夫人,你怎么了?呜呜……您别吓我啊!……”人是拦住了,可素兰吓坏了,抱着夏云不撒手,哇哇的哭。
刚才夏云跑的快,她和若柳追下楼梯时,已经不知道夏云跑去那里了。
她和若柳分道,她沿着河边找来这里,没想到远远瞧见姨夫人竟然要寻死,可吓死她了。
夏云痛苦的闭上双眼,她知道,今次又死不了了。
“哎呦!姑娘,快扶你家夫人回家吧!”围观人中,有人好意提醒。
也有瞧热闹,会会儿工夫,‘有人想跳河’的事儿,就演变出好几个版本。
有说:妾室在家受到当家主母的压迫,忍受不得,预跳河。
有说:怕是怀了身子,却胎死腹中,甚至失去了拥有子祠的希望,这才绝望的要寻死吧?
一时间,高门内宅里的龌蹉事儿,与娇弱妾室有关的,几乎全都出现在‘跳河’一事的引深上。
素兰听了好心人的话,扶着夏云,夏云失了魂似得,顺着素兰的带动机械的迈着步子。
慕清秋知道慕云腾与夏云连相敬如宾都算不上,同住在福远将军府,又怎能不知道,义父几乎不去云裳院,而夏云整日闷在屋里画地为牢,别说出来主动找义父,就是偶尔义父听说夏云身子不适去云裳院,两人也几乎见不到面。
刚才在观灯台上,夏云依然不与人亲近,慕清秋瞧着义父也不像没心思的,就耍了个小心眼,将空间留给两个人。
慕清秋觉得,像夏云那样的女子,就该有人护着她。
她压根不知道,她的好心,差点将姐姐推向死亡。
此刻的慕清秋正在一家花灯楼前瞧热闹,灯谜比赛奖品什么的,与戏文里说的一样,不过慕清秋没想上去凑热闹,只想瞧瞧现场版的戏文步奏。
一个面戴青纱的女子,身段窈窕,虽看不出面容,但从她露在外面的一双眼及她谈吐间流露出来的气质,足可见,此女子该是身份不低的大家闺秀。
大家闺秀并没有参加猜灯谜游戏,和慕清秋一样,看别人猜灯谜。
唯一不同的是,慕清秋站在人群里,大家闺秀站位相当响亮。
此刻正在猜灯谜的,是几位公子,无不身着华贵,他们似乎都对气质如兰的大家闺秀有爱慕之意,正在绞尽脑汁争头筹,完了得到最漂亮的那盏花灯赠佳人。
慕清秋怎么瞧怎么觉着怪异,时不时瞄一眼大家闺秀,总感觉彩头不是最漂亮的花灯,而是大家闺秀。
呃~~好吧!
她只是来瞧热闹的,来瞧热闹当然得有瞧热闹的本分。
“咳咳……”低声轻咳两声,正了正声色,继续瞧。
灯谜的答案,一个接一个被揭开,竞争者也一个接一个被淘汰,到了此刻,仍在猜灯谜的,只剩下两个人。
慕清秋站的位置只能看到其中一位,面容俊朗器宇不凡,要是忽略掉他眉宇间的轻挑,和偶尔瞄向大家闺秀时的色性,也是挺不错的少年郎。
至于另一位公子,瞧背影,身材高大,看穿着,不光鲜却极为考究,而且从之前的猜谜中感觉出,此人不骄不躁,该是心怀乾坤之人。
也不知道这人张什么模样?
慕清秋有点好奇,盯着人家后脑勺看的时候,人家后脑勺像是张了眼睛,突然回头看来,与慕清秋对了个正眼,慕清秋心里咯噔一下,好像做坏事被人抓包。
再抬头去瞧,人家稳稳的站在那里,正在对答最后一道谜底,好像根本没有开小差。
慕清秋摸摸扑通扑通跳的心口,很惊讶。
没想到还是个熟人,不对,没想到还是个熟脸。
几个月前,雅客居试营业,此人是第一个进雅客居的男客。
那几日慕清秋和弟弟们上街,被令志高调戏,正是此人出面,一句‘秋儿’替她解了围。
虽然那时候此人说认错人了,但慕清秋总觉得这人在故弄玄虚,肯定是认识的。
她并没将此事太放在心上,只是此刻想起,又不免好奇,到底是谁呢?几个月前天都府知道她的人可不多,那时候就知道她是‘秋儿’?
慕清秋胡思乱想的时候,猜谜游戏已经结束,那盏最漂亮的花灯也有了得住。
大家闺秀面纱遮面,却依然掩不住她眼底的喜色,她看看漂亮的花灯,又含羞带怯的看看猜谜获胜者那英俊不凡的容颜,整个人好像沐浴到三月花季,朵朵芬芳美妙的鲜花中,痴了一般。
花灯楼的老板将花灯取下,满脸笑意的双手奉上,跟在大家闺秀旁的丫鬟,理所当然的上前要接花灯,老板却手下一弯,笑着说:“胜者是这位公子,花灯该有公子亲自赠佳人。”
此话一出,大家闺秀暗瞪了丫鬟一眼,丫鬟赶紧退开,被人驳了却一点不介意,她在为自家小姐高兴。
花灯落入公子手中,公子拿着花灯瞧了瞧,缓缓转身。
大家闺秀面纱下的脸蛋儿红的滴血,心肝儿扑通扑通的跳,雀跃的不行,她那样子,稍微注意下就能看出她的期待,不只是对一盏花灯的期待,更是芳心暗许,对佳公子的期待。
见公子转身,慕清秋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心道此地不宜久留,脚底抹油立马转身欲走。
“秋儿!”突然被人叫了一声,慕清秋脚下一顿,紧接着,手里塞了个东西,低头一看,花灯,那盏最大最漂亮的花灯。
慕清秋呆呆的吞了口吐沫,被无数视线锁定的感觉很不好,她有些发懵,缓缓抬头,对上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时,悟了。
☆、098
慕清秋非常肯定,这人肯定认识她,上次先‘秋儿’后认错,这回又想闹那样?还要来一句认错?
“你不会又认错人了吧?”慕清秋感觉手里的花灯有点烫手,要是视线能杀人,早被那个大家闺秀的眼刀给戳成蚂蜂窝了。
“呵呵,怎么会认错呢?”男子笑起来又多了几分狡诈,本来就长的貌比潘安俊朗挺拔,一笑起来瞬间满世界的花灯都失了颜色,连慕清秋都差点被迷惑。
“咳咳,我叫慕清秋,不是你家秋儿,你肯定认错人了。”回过神的慕清秋框定的说道,顺带将花灯重又塞回男子手中,可惜手被大掌握住,同时听男子说:“走,带你去个地方。”
完后,慕清秋稀里糊涂的被美男拐走了。
天都府有一座宝塔,是天昭国建国初时建的,名为定坤宝塔。
定坤宝塔与皇宫遥遥相对,是天都府除了帝宫外,最高的建筑物。
此刻慕清秋正站在定坤宝塔最高层,从此处俯看,可以看到天都府的街景,能看很远,月圆花灯夜,星星点点的花灯点缀在黑色的夜幕中,非常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