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游戏。
说起来,真正促成善堂开业的,不是慕清秋,而是令志高,是天都人,是天都那些往日以打赏显身份的权贵们。
安逸侯听说自己那不成器的长子竟然成了人人称赞的大善人,不敢相信的亲自跑到雅客居门口看,当看到儿子的大名确实被雕刻在最醒目的位置上,激动的老泪纵横。
听说雅客居门口公示牌上募捐的名单,每日都会抄录下去,呈给皇帝过目。
有机会在皇帝面前露脸,那怕只是个名字,那也是极大的机缘啊!
关键是经过此事,令志高的坏名声也变的不值一提。
安逸侯还没激动完,被轩辕承天召进宫中,专门提及他家嫡长子,夸了几句后反而问他,为何不给请封世公子?
把安逸侯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轩辕承天耳目众多,怎会不知是何原因?
令志高促办善堂有功,明明是嫡长子,早过了请封世公子的年纪,却至今没见安逸侯请封的奏章,这事儿不合常理。
事出反常,轩辕承天便让人细查,查后方知,令志高做过许多不长脑子的混账事。
不过,有促办善堂的大功放在那儿,再看令志高的那些混账事,就没什么大不了。谁人没有少年时?少年轻狂时难免处事偏差,有什么关系?根子是好的,有些陋习好好教导,改了便是!
安逸侯那日从皇宫出来,直到回到侯府,都跟做梦的一样。
激动过后,赶紧各处奔走,给令志高请先生。
也不知是先生教的好,还是心理作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令志高竟然真的懂事了些。
依然喜欢美人,却不再抢。
依然喜欢出风头,处事言语却多了重顾虑,有了分寸,知道收敛。
令志高如今往大街上一走,优越感十足。
他的优越感来自善堂,来自雅客居,他便常常去雅客居去善堂。善堂是类似收容的场所,雅客居却是对外营?0 于是令志高成了雅客居的常客。
而他,也是唯一一个‘赏钱’只出了十三两,就得了优惠尊贵卡的人。
一时间,令志高成了年轻一代的楷模,天都府许多权贵二代三代们都喜欢相约令志高,一边鄙夷令志高撞了狗|屎运,一边又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从令志高身上沾染过来的,来自民众的敬意。
慕清秋笑看一切,心里颇为得意。
虽然她的出发点确实有点目的,可她也没想到,事情后续会发展到天都府全民总动员的地步。
在天都府做买卖,没有靠山诸事艰难。
现在好了,有皇帝亲笔赐下的‘善堂’匾额,但凡有脑子的,谁敢动歪心思?而与善堂息息相关的雅客居,彰显权贵尊荣的地方,除非想犯众怒,要不然,谁又敢?
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些不懂法纪的浑人闹事,这不还有令志高呢吗!
令志高就是个被宠坏了个孩子,无法无天,但他本性并不坏。
慕清秋用世人对善堂的敬意,让令志高感受到被尊敬的感觉,他立马有所觉悟,他做事既然嚣张,却不像以前那么浑不知事。
令志高懂事了,他从安逸侯府的嫡长子成了安逸侯府的世公子。
有安逸侯府的世公子亲临顾看,慕清秋完全不用担心,新产业初期立足难的问题。
有人欢喜有人忧。
安逸侯府的变故,把侯府的二公子令志远气的不轻。
令志远这么多年一直处心积虑的想要赢得安逸侯的认可,暗地里把大哥令志高往歪里带,唯一的目的就是安逸侯位,只要他成了安逸侯,什么庶次子,压根不是问题。
好不容易感觉父亲有松动,没想到被一个小小的雅客居搅了他的好事。
令志远气的牙痒痒,他是个极会隐忍的人,现在对雅客居下手,无疑是跟皇帝叫板,他还没自负到把惹怒皇帝当儿戏。
即使雅客居有皇帝当靠山,令志远心里的恨意也没消退,甚至更甚,他讨厌一切受到眷顾偏宠的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令志远会等,等他找到雅客居或是善堂的把柄,他一定会报今日之仇。
慕清秋没见过令志远,自然不知道她已经得罪了小人。
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因为令志远一辈子都没找到报仇的机会。
慕清秋天都之行足足滞留了三个多月,眼看着快到秋收,早该动身返乡了。
‘悬赏’找姐姐的事两个多月来,收到一些线索。
线索显示,八年前,有人在临州府见过慕清夏,七年前有人同时在鹤州府和豫州府见过慕清夏,鹤州在南豫州在北,到此时,线索已经出现混乱。
慕清秋耐着性子让继续撒网。
除了提供线索的,还有上门认亲的,各地善堂,已经认下三位‘慕清夏’了。
☆、024
半个月前,刚听说慕清夏上善堂认亲的时候,慕清秋激动的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可她还没动身,紧接着又从其他州府传来信息,第二个慕清夏出现。
看着两份书信,及附在书信里的‘慕清夏’画像,慕清秋眉头直皱。
慕清秋不记得姐姐慕清夏长啥样了,况且时隔数年,成长中的人难免容貌有变化,就是把画像拿来,她也只能看着干瞪眼,根本辨不出画像中的人,是不是姐姐。
左瞧瞧右看看,慕清秋纠结了半日,终是长舒了一口气,没有即刻动身前往相认。
只给各处写了书信,嘱托让人好生待着那几个‘慕清夏’。
慕清秋不养闲人,也不怕多养几个闲人,她只怕与姐姐擦身不得相认。
日久见人心,上门认亲的那些女子当众,肯定有冒充,她们存了心思来自然心有忐忑,这种时候,慕清秋不出面反而好。
悬而不决的事最让人闹心,想来那些心里本来就不稳当的女子,一天天的被款待,却见不着‘妹妹’,时间一长肯定会露出破绽。
除非是真正的慕清夏。
天都府诸事顺遂,慕清秋终于可以去会一会‘慕清夏’了。
几日前她已让人将几位‘慕清夏’送往梅州,她打算回乡时绕道梅州,正好相见。
出行头一天,慕清秋把雅客居、善堂、彩衣坊及糕点铺的管事都聚在一起,说了话。
看着手底下一帮能干的掌事,慕清秋心里颇为自豪。
雅客居的武胜仁和妙芳,彩衣坊的李福,糕点铺的何彩兰,外加暂留天都府代管善堂的苏孝文。
以及正从古阳镇赶来天都府,准备接下天都府善堂掌事的马仁德。
每一个都出自善堂,每一个都是慕清秋发现的千里马,别看他们出身不好,可是随便一个站出来,处起事儿来那都是相当厉害的。
苏孝文自不用说,那是从善堂初立之前,就帮慕清秋理事儿的。
此次苏孝文跟着慕清秋来天都府,古阳镇善堂诸事,都是马仁德在处理。
想当初,马仁德刚到善堂时连个大字都不会写,可他好学,心里有成算,几年来跟着苏孝文鞍前马后。用苏孝文的话说,让马仁德给他当副手,那是屈才,马仁德是天生的生意经,足以独当一面。
天都府善堂开张,调马仁德过来主事,合适。
马仁德正在赶来天都府的路上,算算时间,再有五六日人就能到天都府。
为保稳妥,苏孝文会留在天都府,等马仁德赶到。
苏孝文留下,不仅要与马仁德做交接,还要将慕清秋在天都府的几处产业联系起来,起个总管事与纽带作用。
等武胜仁、妙芳、李福、何彩兰、马仁德熟悉了,能有效协作、相互帮衬共谋发展的时候,才是苏孝文功成身退的时候。
比起古阳镇,天都府才是真正的大舞台,以苏孝文的才干,他不该屈居于古阳镇。
慕清秋问过苏孝文的意见,但不知是何原因,苏孝文并不喜欢天都府,慕清秋能感觉到苏孝文对天都府的抗拒。
对此,慕清秋没有追问。
善堂里的人,都有过去,且多都坎坷,苏孝文抗拒天都府,只能说明,曾经在天都府发生过什么令苏孝文不愿提及的往事。
这趟苏孝文愿意随行,怕是担心慕清秋姐弟几个年幼远行,放心不下吧!
苏孝文暂留天都府,是苏孝文自己的提议。
慕清秋想,苏孝文愿意面对,苗头很好,她自然不会阻拦。
、、、、、、
次日一早,慕清秋与三个弟弟一起,带着小黑,启程赶往梅州府。
随他们一起的,只有几辆马车,驾车的车夫。
慕清秋姐弟几个年龄小,但同行有慕小黑,苏孝文倒也不担心。
几个月前来天都府时,因着雅客居开业在即,慕清秋等人一路紧赶。
此次离开,踏上通往梅州府的路,慕清秋心情变的很复杂,她既想立马赶到梅州府见姐姐,又有些担心失望。
于是她走走停停,若无其事的逢城必进。
她没有发现,她在拖延时间,出发前她给各大州府都去过信,但凡有人自称慕清夏,都送到梅州府。
她在期待,期待着等她赶到梅州府,又多出几位‘慕清夏’,而偏巧真正的慕清夏就在里面……
任慕清秋如何拖延,仍于六日后,抵达了梅州府。
她稳下心思,去见‘慕清夏’。
第一个,眸光躲闪,慕清秋啥话没说,就站在哪里打量了女子一阵,那女子就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可劲儿给她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自述罪过……
第二个,身材娇小,自称年有十七,可慕清秋怎么看,都觉得眼前女子,稚嫩的还没及笄,比她还小。
第三个,年龄差不多,容貌妙美,像慕家的好皮相,可慕清秋问她幼年时的事,她只一个劲儿的抹眼泪,满口把慕家人骂个遍,实用点的东西,一句也回答不上。
……
慕清秋失望透了,连她晚到这几天,新进的两个‘慕清夏’在内,没一个是真的。
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完全牛头不对马嘴。
稀奇的是,有个叫木青虾的,整个一懵子,她就是梅州府人,幼年时被爹娘送到富贵人家当丫鬟,脑子笨,干了五六年,一直是最下等的粗使丫鬟。
身份低,难免受欺压。
前两日听人说,善堂在找‘慕清夏’,她便激动的跑去认亲。
心里认的死死的,觉得她就是善堂要找的人。
压根没想过,头两月她刚见过自家爹娘。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慕清秋郁闷的要死,心里还特别压抑,很难受。
突然觉得漫天撒网找姐姐的法子,并不似想象中那么好用,如此一个个找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正有些迷茫,听说两日后,是法真寺三年一度的朝拜日。
法真寺是千年古寺,建于云山,至今已有一千三百多年历史,他见证着生老病死,见证着朝代更替,早已成了世人心中巨大而崇高的信仰。
三年一度的朝拜日,从九月第一天一直延续到九月最后一天,非常隆重。
☆、025
整个九月,法真寺的朝拜日,每日都有人登云山,三步一拜,九步一跪,虔诚朝拜。
若是以前,接受过现代思想的慕清秋是不会相信鬼神之说的,可是她一个经历过生死,又在信仰氛围中生活了几年的人,有些事渐渐的也发生了变化。
至少,人死后是有灵魂的,或许还有灵魂的世界。
慕清秋突然有些疑惑。
她的灵魂和身体并不是原装,临时组合出来的生命,会不会有时限?
慕清秋忍不住心头一哆嗦,这个话题有点骇人,这辈子她有等着她去找的姐姐,有需要她照管的弟弟们,她有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的人生。
两辈子,终于活出点身为人的滋味,她可不想突然来个什么莫名其妙的意外。
灵魂排斥,生命终止什么的……
想想就糟心。
与其在未知中等待,还不如迎头至上。
不是说法真寺是千年古寺吗?那她就去千年古寺里看看好了,要是她的灵魂真的不够牢固,想来是受不住千年古寺的佛光普照的。
慕清秋想,她可以慢慢靠近,一旦感觉不妥,立马撤退。
不过慕清秋也不是很担心,毕竟她都来了十年了。
这些年旁的不说,竹山村桃花林的山神庙,她可没少去。
山神庙跟法真寺没法儿比,但被山神庙熏陶了那么久,再去法真寺,想来即使佛光对她有影响,也不会直接把她给灭了吧!
两日后,慕清秋与弟弟们加入到登山大军中,只是他们并没有像那些朝拜信徒一样,三步一拜九步一跪。
虽是朝拜日,也不是所有人都跪拜着前行。
通往云山山顶,几乎耸入云端的云梯分了两边,都是朝拜者,一边是虔诚的朝拜信徒,一边如往常一样,是去法真寺进香祈福的。
慕清秋姐弟顺着进香人群,一路走走停停,足用了两个时辰才登上山顶。
慕清秋家后是卧龙山脉,她打小就进山,登高望远不在少数。
可是卧龙山脉与云山并不同,卧龙山脉绵延千里,上面草木繁茂被厚厚的植被覆盖,山路崎岖却少有陡峭,有博大广袤之感,却没有气壮山河之势。
云山,是座石山。
远看云山,云山就如同一块巨大的石雕,硬朗拔萃、棱角分明。
尤其是晴空万里时,云层悬在山腰上,站在山顶,就好像踩上了云端,登临仙境一般,让人的心胸随之畅快淋漓。
石,看似生机无所依,却有迎客松从山石间的缝隙里滋生成长,在石缝里扎根生存艰难,却活的挺拔,无形中也成了云山的标志,成了一种象征。
世人来云山法真寺朝拜,有心愿达成者,很难说的清楚到底是祈祷得了神佑,还是在云山上被顽强生命洗涤了心灵。
慕清秋入乡随俗跟着信徒们焚香拜佛,金佛下磕了头,并没什么不舒服。
从大殿里出来,慕清秋嘴角的笑意满满的,心说:沉淀了一千三百多年的古寺,都没有对她造成影响,她还担心什么?呵呵,看来是她自个儿想多了。
法真寺的佛殿很多,慕清秋姐弟顺着人群,这里走走那里看看,与信徒相比少了虔诚,却多了几分观赏的乐趣。
当然,慕清秋是怀着对古人与神佛的崇敬之心观赏的。
说起来确实让人折服,在云山山巅上修建如此宏伟的法真寺,无论是宫殿的一砖一瓦,还是佛殿里的法相金身,包括通上山路的云梯,每一处都道说着艰难,彰显着工匠们的执着与鬼斧神工。
行走间看到一处殿堂外排着长队,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里面有位大师在卜卦,据说法真寺的卦象很准。
真的很准吗?
慕清秋站近队伍,心里也生出几分期盼,不知道卜卦能不能算出姐姐在那里?
半个时辰后,终于轮到慕清秋,引导的和尚打量了慕清秋几眼,便‘阿弥陀佛’一句,引着慕清秋:“施主请随小僧来。”
慕清秋跟着走了几步,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为啥和尚师傅带她走的路跟别人不一样?
在寺院里穿来穿去,拐了好几道弯,才到一处很幽静的小院,院子里有一棵大树,还有一片茶树,此时茶花正艳,给小小院落添了几分姹紫嫣红的色彩。
明明算不上绝佳的景色,看在慕清秋眼里,却让她心思沉静。
“施主请进!”引领的和尚说话,慕清秋回神。
慕清秋此刻已站在小院中的斋房门前,引领和尚的意思很明确,请慕清秋进去,他自己却并不迈步,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外。
慕清秋看了引领和尚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心觉奇怪,也有些好奇。
看这阵仗,貌似里面的人身份不底。
身份不底的人叫她过来干啥?……难道是法真寺里的大师知道她是灵魂附体,打算将她这个异类给灭了?
慕清秋微微挑眉,既来之则安之,早点会会佛法高人也好。
刚才登山时,沿途看到很多朝拜信徒。
慕清秋突然想,就算她这个冒牌货被法真寺里的和尚识破也没什么大不了,法真寺有着一千多年的底蕴,该是有大智慧的和尚坐镇。
既然有大智慧的和尚在,她怕什么?
佛曰:众生平等!
德高望重的和尚岂会不知这句话的道理?既然知道,该是不会平白无故的灭了她。
佛易曰:善恶有报!
慕清秋自问,前世他手染鲜血,但今生却并没有伤及他人,不仅没有伤害,反而救助了无数人。既然善恶有报,那她的善该是不会得到恶报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