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站了起来,对着周围人点了点头,温声道:“今天的事情就到这儿吧,下午你们就不用过来了。”
这些人都知道下午要发生什么事情,所以也就没有讨人嫌的多嘴去问,都点头应了。
等会吏们都离开了,埃文这才朝着中心广场走去。
他在去的路上,也遇见了许多同样赶往那儿的镇民,他们的指指点点和略带探寻的目光,让埃文心生暴躁,他恨不得立刻将这件事情解决,让自己尽快的脱离苦海,这几天的生活真的是让他受够了。
埃文到达中心广场的时候,那里已经摆了一排桌子,佛尔德早就到了,正坐在桌子后面,身边还坐着几个本地十分有声望的乡绅,他们看见埃文过来了,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尴尬。
倒是埃文,到了这种时候也压住了自己内心的躁动,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他是知道的,这种审查,势必会有乡绅到场见证,但是佛尔德能一次性拉来这么多人倒真是有能耐,但是埃文注意到的是,中间的那个位子还是空着的,如果埃文没有猜错的话,那恐怕就是给威尔逊公爵留的位子了。
“佛尔德先生,各位先生们,中午好。”埃文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绅士十分有礼貌的向着诸人打了招呼。
这些乡绅虽然是作为此次的见证人,但是他们对于埃文的感官都十分不错,见埃文在此时还这样镇定,倒是高看了他几分,也冲着他颔首打了招呼。
只有佛尔德,他此时已经跟埃文彻底的撕开了脸皮,所以也不在乎这些虚礼,只是冷冷的坐在桌子后面,看着埃文。
佛尔德的无礼埃文只当没有看见,十分坦然的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不论是站着的埃文,还是坐着的几个乡绅,又或是围在周围的镇民们,他们都在等候,等候本镇最大的主导者,威尔逊公爵。
他们并没有等多久,不到一刻钟之后,马蹄敲击着青石板路的哒哒声就从远处传了过来,埃文下意识的朝着那边看去,正是威尔逊公爵的马车来了。
转眼间,马车就走到了诸人面前,马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威尔逊公爵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今天的公爵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四件套,外面还套着一件大衣,衬得他修长的身材越发的笔挺,他歇下了头上的帽子,黑色的头发在日光下显得十分优雅,他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埃文,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波动,但是当他扫向佛尔德时,眼底却生出了几分嘲讽。
“佛尔德先生。”公爵的语气十分冰冷:“这一次您又想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竟然邀请了这么多人来观看?”
佛尔德假装没有听出来他语气间的嘲讽,依旧笑着道:“公爵大人,多谢您能够赏脸,这一次的事□□关于德兰里尔教堂的名誉,依照主教大人的吩咐,我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哦?”公爵的眼神微转:“德兰里尔教堂的名誉?”他看向了埃文:“又布鲁斯牧师在,您如何能插手德兰里尔教堂的事情。”威尔逊公爵明知故问。
佛尔德微微蹙了蹙眉,他现在却有些看不透这位公爵的意思了,关于埃文的事情已经在德兰里尔穿的沸沸扬扬,公爵作为这个小镇的主人,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公爵大人,这件事情正是有关于布鲁斯牧师,所以牧师先生并不能插手,我遵照主教大人的吩咐,来处理此事。”佛尔德心中虽然疑惑,但是依旧照实说了。
威尔逊公爵听着这番话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他转身看着埃文,语气柔和了许多:“布鲁斯牧师,是这个样子吗?”
从威尔逊公爵出来的那一刻,其实埃文的心就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生怕自己的计划会出漏洞,但是看着此时的情形,至少威尔逊公爵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是的,根据佛尔德先生对我的说辞,的确是如此。”埃文低垂着眉眼,看不清楚表情。
埃文的含糊不清,让佛尔德咬牙切齿,这个人果然狡猾,都到了这种地步,还为自己开脱。
“威尔逊公爵。”佛尔德开口打断了埃文与公爵的交流:“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这件事情是否能够开始了?”佛尔德笑的十分恭敬。
威尔逊公爵看着佛尔德,神色十分冷淡,他的眼中带着深深的寒意,若是有人看到,只怕会吓得魂飞魄散,可惜此时的佛尔德只顾转头和几个乡绅交谈,并没有注意到公爵的神情。
威尔逊公爵离开了埃文所站的地方,朝着上面的桌子走去,几位乡绅和佛尔德都站了起来,知道公爵在最中间的位子上坐下,他们这才坐了下来。
“女士们,先生们。”佛尔德在诸人坐定之后,第一个开始发言:“针对于这几日镇上关于布鲁斯牧师的传言,教会十分重视,我,佛尔德,依照主教大人的命令,前来处理这件事情,首先是对于此次流言的调查。”
说到这儿的时候,佛尔德不动声色的看了埃文一眼,那一眼中所蕴含的恶意,让埃文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根据我这几日的调查,这件事情正是由德兰里尔教堂的守夜人,唐德传出来的。”
这一句话一说出来,周围一片哗然,人们都知道,唐德之前是一个流浪汉,最后因为埃文的好心,这才成为了德兰里尔教堂的守夜人,他们没有想到,唐德竟然也会恩将仇报。
“将唐德带上来。”佛尔德对于周围人的指指点点神色不变,这些人这个时候谴责唐德的虚伪的背叛,只怕待一会儿对于埃文的恨意会更深。
佛尔德话音刚落,便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押着一个瘦弱的中年人走了上来,这个中年人长得有些獐头鼠目的,看着十分不体面,他缩头缩脑的被那几个年轻人押着后背推到了前面,当他看见埃文的时候,忍不住有些畏缩。
“唐德,你可知道为什么传唤你过来?”佛尔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要不是他初来乍到,实在找不出别的人,他也不会找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人。
“我……我知道。”唐德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
“你知道就好。”佛尔德越看唐德越觉得碍眼,干脆转过头不去看他,语气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唐德,你在镇子里传播关于布鲁斯牧师的消息,你知不知道传播谣言诋毁一位绅士的名誉是很严重的罪名!”
唐德好像是被佛尔德这番话给吓坏了,整个人一下子都呆住了:“我……我……佛尔德先生,我说的都是实话,那并不是谣言,我所说的都是真的。”唐德有些语无伦次的辩解道。
佛尔德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埃文,发现他依旧还是面不改色,心中就有些不满,表现出来对于唐德就更加不耐烦了:“你说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有什么证据吗?”
只要证据提出来,他倒想要看看,埃文是否还能维持他此时平静的模样。
“我……我……”唐德有些犹豫的看了佛尔德一眼:“这是一位女士告诉我的,但是她现在在哪儿,我并不知道。”
这都是佛尔德教给他的辩解词,虽然唐德此时心中十分慌乱,但是他能够相信的也就只有佛尔德了。
“一位女士?”佛尔德貌似有些不满的看了唐德一眼:“你既然不能让那位女士出来证明你的话,我们又如何敢相信你所说的是真的呢?唐德,你要知道,你面对的可是一位正直的牧师。”
唐德急的抓耳挠腮,这也是他最直白的反应,因为佛尔德并没有告诉她接下来会如何。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人群中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我可以证明!”
埃文眉尖一皱,这个声音他觉得有些熟悉。
☆、第63章 陌生女士
埃文顺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两个女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埃文神色一紧,艾丽娅?
原来刚刚说话的那个人正是艾丽娅,而她的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位女士,一位陌生的女人。
埃文捏了捏袖口,那个女人他好像有印象。
“哦,原来是艾丽娅小姐。”佛尔德笑着看着艾丽娅,女人的嫉妒之心果然是最好的利用工具,艾丽娅自从上次在康沃尔庄园吃了亏之后,整个人都开始向他靠拢了。
“您刚刚说您可以证明这件事,这是真的吗?”佛尔德十分关切的看着艾丽娅说道。
艾丽娅咬了咬下唇,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埃文,心中稍稍有些忐忑,但是语气却依旧坚定的说道:“是真的。”
佛尔德眼中弥漫出一丝笑意,语气顿时柔和了许多:“那您有什么证据吗?布鲁斯牧师是一位体面的绅士,您也是一位淑女,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让您的名声受到损失。”
佛尔德说的十分体面,但是眼睛却时不时的瞥向艾丽娅身边的那位女士,那位女士穿着一件棕色的长裙,面色显得十分苍白,长得也并不十分美丽,只是一双眼睛十分清澈,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但是看着她的外表,却也知道,这位女士的年龄已经不小了,至少也在二十五岁以上。
艾丽娅点了点头,轻轻的拍了拍她身边正位女士的肩膀,温声道:“佛尔德先生,您的好意我都理解,但是对于这件事,我不得不开口说话,即使布鲁斯牧师在德兰里尔的地位如何,他也不能这样肆意的对待一位女士。”
埃文看着艾丽娅和那个女士的神色顿时沉了下来,那个女人他认识,是他之前所在教堂的一位教民,叫做伊琳娜,同时也是自己的一位疯狂的追求者。
这个女人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认识的第一个陌生人,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埃文还处于一种懵懂的状态,所以不论是对待谁都十分谨慎温和,但是没想到最后会惹得这个女人误会,而更加可怕的是,这个女人是一个寡妇,她的丈夫在战争中丧身,她十八岁就成了寡妇,这样的社会地位,在这个时代更是禁忌中的禁忌。
更不用提埃文熟知后来事情的走向,也就十分坚决的决绝了这个女人的示好,之后这个女人也曾做过几次疯狂的举动,比如大半夜的跑去他的住所敲门,或是每日都来教堂缠着他,最后直到调离的命令下来的时候,埃文几乎是松了口气。
之后在德兰里尔的这些日子,这个女人早就从他的记忆中淡化,但是今日又一次见到她,埃文心中的诧异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艾丽娅略显暧昧的话语,一下子让周围的人都骚动起来,公爵微微皱了皱眉,立刻冷声道:“艾丽娅小姐,你要是有证据就拿出来吧,在这里演什么正义之士不觉得有些虚假吗?”
艾丽娅被公爵讽刺的话语说的满脸通红,她几乎有些忍不住想要跑出去,但是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她生生忍住了这种冲动,也不顾一旁海斯特医生满脸焦急的示意,咬着牙道:“我的证据就是我身边的这位女士伊琳娜,伊琳娜曾经是布鲁斯牧师之前那个教区的教民,她是一位可怜的寡妇,她的丈夫为国捐躯,但是布鲁斯牧师却趁着她最悲伤的时候,勾引了她许诺会与她结婚,最后却无情的抛弃了她,而且根据伊琳娜所说,即使在他们两个人还好着的时候,布鲁斯牧师也与许多女士夫人都存在着不正当的关系!”
艾丽娅的这番话,一下子让周围的人们一片哗然,大家谁都没有想到,原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原来衣冠楚楚的布鲁斯牧师,竟然真的是这样一个人,他们各个都指指点点的看着依旧神色平静的埃文,眼中却泛着激动的光芒,这样的逸闻对于生活宁静的小镇居民来说,简直就是圣诞节。
而艾丽娅身边的那位女士的脸色却越发的苍白了,她整个人似乎都有些站不稳,有些摇摇晃晃的,幸好艾丽娅立刻扶住了她,这才避免了这位女士倒下。
威尔逊公爵神色阴冷的看着那两个女人,直到周围的嘈杂声终于低了下去,威尔逊公爵这才看了一眼面有得色的佛尔德,开口道:“哦?竟然是这样吗?”威尔逊公爵看向伊琳娜:“伊琳娜女士,艾丽娅小姐所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吗?”
伊琳娜脸色苍白的扶着艾丽娅的手,这才勉强站稳,她另一只手抚着自己的胸口,语气有些虚弱的说道:“尊敬的公爵大人,艾丽娅小姐说的都是真的,原本我也以为布鲁斯牧师先生是一位正直的人,但是这样的结局实在是让我肝肠寸断,虽然我是未亡之人,但是却也是有尊严的,当年牧师先生的承诺给了我希望,但是最后却将我打入万丈深渊,我实在是……”
她忍不住低泣了起来,艾丽娅一只手抚着她的后背,将她拥入怀中,眼睛却略带仇恨的看着埃文,仿佛那儿站着的是一个十恶不赦之徒。
埃文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双手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闭了闭眼睛。
威尔逊公爵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又转而看向埃文,神情比起之前要温和许多:“那么,布鲁斯牧师,您有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呢?”
埃文睁开眼睛,看着威尔逊公爵,他的眼睛澄澈而明亮,不沾染丝毫的杂质,他的表情平静无波,仿佛周围的这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不,公爵大人,我没有话说。”
埃文沉默的姿态,让周围的镇民们更加激动了,周围的空气顿时有些骚动起来,在他们看来,这就是默认的姿态了,他们都开始用一种批判的目光看着埃文,直白而□□,若不是威尔逊公爵在场,只怕咒骂声早就沸腾了。
但是即使如此,威尔逊公爵的目光却依旧宁静,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这样做似得,殊不知埃文此时的掌心早就是一片濡湿,这次的赌局事关他的一生,他这辈子,只怕也从来没有把自己的人生交到别人手上。
“公爵大人。”虽然埃文的反应放佛尔德十分惊讶,但是他却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时机,立刻道:“既然布鲁斯牧师没有任何话要说,那么这件事是不是就可以确定下来了?”
威尔逊公爵似笑非笑的转而看向佛尔德,语气中带着几丝嘲讽:“佛尔德先生还真是急切啊,就一个女士的话,就让您如此激动吗?”
佛尔德脸上的笑容一僵,心中顿时有些暗恨,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难道威尔逊公爵还要护着埃文吗?
“公爵大人,这位伊琳娜女士就是您所要的人证,而布鲁斯牧师也并未对她说的话进行反驳,难道事情不是已经很清晰了吗?您还需要什么样的证据呢?”佛尔德语气已经稍微有些不敬了。
威尔逊公爵冷眼看着他,冷笑了一声:“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是否能容我说几句话,对于这件事,布鲁斯牧师虽然没有什么话想要说了,但是我还有话要说!”
威尔逊公爵最后一句话异常的严厉,原本还有些嘈杂的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而缩在艾丽娅怀中哭泣的伊琳娜,整个人也忍不住抖了抖。
艾丽娅抱紧了伊琳娜的肩膀,眼中生出几分不甘,他为何就对那个人如此的在意。
“克里斯,将人带过来吧。”威尔逊公爵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对着身边的克里斯管家挥了挥手。
克里斯管家优雅的冲着公爵行了一礼,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周围的人都紧紧的盯着克里斯管家,在这个时候突然要带人过来,说实话,这些人的好奇心都被公爵给吊了起来。
克里斯管家走到了马车旁边,冲着马车微微的颔了颔首,恭声道:“罗伯特牧师,公爵大人请您过去。”
罗伯特牧师?埃文眼神一紧,心中却是松了口气,这位牧师就是当年他在那个教堂的时候,那位爱喝酒的牧师先生,只是这位牧师虽然懒惰,为人却很不赖。
马车的门被打开了,一位长相憨厚温和的牧师从车子上走了下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姑娘,穿着十分俭朴,但是一双黑眼睛却异常的明亮,她一眼就看见了艾丽娅身边的伊琳娜,脸上顿时露出了愤怒的神色。
伊琳娜几乎是有些惊恐的看着罗伯特牧师和那位小姑娘,她颤抖的双手证明她此时的内心并不平静,反倒是艾丽娅,她并不知道这是一场骗局,神情还是有些忿忿的。
罗伯特牧师牵着那个小姑娘走到了广场的最中央,冲着坐在上面的威尔逊公爵行了一礼,温声道:“公爵大人,多谢您的邀请。”
威尔逊公爵讥讽的勾了勾唇:“您实在太客气了,我这次的邀请给您带来了不少的麻烦,还要请您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