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魁这话,当然是又惹的刘氏一顿抱怨,两口子少不得又吵了起来。自从刘氏脸受伤以后,这样的事情,也是三五天就要发生一回,以致于绣美绣艳等人,根本都不当一回事了。
连齐绣美姐妹都不在乎,巧云更是不管了。她现在上午放蚕,下午织布,中间抽空还要给自己做衣裳做鞋子的,忙得很,哪有时间去搭理齐天魁夫妇吵架啊?
这天,巧云和小石头从山里出来,巧云帮着小石头扛了一大捆的柴禾。俩人刚刚进了村子,就见到阿松扛着锄头从旁边的小路走了过来。阿松一见巧云扛着柴禾呢,赶忙就上前来,伸手就把柴禾接了过去。
“往后这些事情找我,你一个姑娘家,扛着这么一大捆柴禾,多累啊。”阿松看着巧云脸上的汗水,有些心疼道。“走吧,我送你回家。齐家不是还有永元么,这咋还让你捡柴呢?”阿松迈步就走,一边走还一边嘟囔。
“阿松哥,这不是我家的柴,是小石头家的。哎呀,我是看着小石头弄了这么大一捆,怕他扛不动,帮帮他而已。”巧云还有些莫名其妙呢,这是咋回事?
阿松停了一下,然后才继续往前走,“没事儿,小石头家正好顺路,我帮着送过去就好了。巧云妹子,你还是回家去擦把脸吧,眼看着快进六月了,天热,你都热的一脸汗水了。”
巧云还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倒是旁边的小石头,贼眉鼠眼的捂着嘴偷笑。巧云瞪小石头,“你笑什么?不许笑。”
小石头捂着嘴,大眼睛滴溜溜的转悠,“巧姑姑,你怕是还不知道吧?村子里好些婆娘都在说,娶媳妇就得娶你这样能干的。”小石头虽然只有七八岁,不过他从小看惯了人情冷暖,加上年纪小别人说话也不防备着他,所以真的能知道不少事情。
巧云只觉得头顶有乌鸦飞过,这些闲着没事做的婆娘们,她们没事干成天琢磨自己干嘛?讨厌死了,一群八婆。
“不许胡说八道,你赶紧回家去吧,把兔子腿儿藏好了,晚上饿了记得吃。”昨天巧云教小石头下套子,今天还真是套住了一只兔子。他们俩在山上就把兔子烤了吃了,留下两条腿,一人一个晚上当点心啃。
前面就是分岔路了,巧云和小石头不同路,于是巧云低声叮嘱了小石头一声,然后就扭头往齐家走了。“阿松哥,我回家了啊,谢谢你帮小石头。”巧云倒是没忘了跟阿松打个招呼。
“巧云妹子,往后有啥出力的活,就喊我一声,我人高马大有的是力气。”阿松扭头看了巧云一眼,叮嘱道。
巧云没说啥,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走了。一边走还一边想,往后自己可是得注意了,最好是别招惹这些男娃,她可不想留在齐家村。
巧云正想着呢,结果迎面又过来一个人,“巧云妹子,这是我家杏树上结的杏子,我娘说,让我拿来一些给你吃。”对面跑来一个男孩,直接把手里的篮子塞到巧云手上,然后转身就跑了。
巧云愣住了,看着前面那个一阵风样来去的男孩,“哎,小虎哥,你别跑啊,你们家的篮子不要了?”巧云高声喊。
前面那个男孩,正是黄家的儿子,就叫黄小虎,他听见巧云喊篮子,也不回头。“没事儿,哪天我再来取就行了。”说完,便一溜烟的跑没影儿了。
巧云低头,看着手里的篮子,黄小虎的爹有个编筐的好手艺,这篮子编的十分精巧,就是专门用来盛果子什么的。篮子里大概有二三斤的杏子,一个个都金黄金黄的很饱满,看上去就很诱人。
“唉,这一个个儿的都干啥?闹什么呢?”巧云叹气,不明白自己一个孤零零寄人篱下的小丫头,怎么就忽然成了香饽饽了?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篮子,只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
要说呢,乡下人家,互相有个来往,送一些果子之类的,倒是也不算啥。可这偏偏是黄小虎送过来,摆明了送给巧云的,这个,巧云可就有点儿为难。算了,还是送去刘氏那里吧,随刘氏怎么办。
巧云想明白了,于是便把那条兔子腿藏了起来,然后拎着篮子,迈步进了齐家的院子。“娘,刚刚黄婶子家的小虎,给送过来了一篮子杏儿。”巧云进门就大声说道。
五月末了,天气已经有些热,屋子里呆着不舒服,所以刘氏就拿着针线在院子里阴凉的地方纳鞋底子。这会儿听见巧云的动静,忙抬起头来。“小虎送来的杏子?拿过来我瞧瞧。”
巧云拎着篮子,放在了刘氏的跟前。“娘,这个留着你和绣美姐她们吃吧,我去洗把脸啊。”这一路回来,她真的是出了不少汗,这会儿觉得黏糊糊的不太舒服。
“嗯,去吧,等会儿出来吃杏子。”刘氏现在对巧云,态度已经好多了。
巧云这边进了厨房,舀了些凉水,就这么随便的洗了几下子。也不用擦,只用手抹了之后,让水自然干掉就行。巧云对家里的布巾已经有一种恐惧感了,虽然明知道齐绣美不敢再做什么,可是巧云还是不敢用这边的布巾擦脸。
☆、第64章 挑唆使坏
齐家村家家户户都有山,几乎差不多的人家都种一些果树,桃、李子、杏这些常见的果树都有。齐家也栽了几棵桃树、李子树的,但是不多,也没有这个时候能吃的果子。故而见到了这么新鲜的杏子,刘氏也挺喜欢,忙喊了绣美和绣艳出来吃杏子。
巧云洗了脸出来,也被刘氏喊住了,让她留下吃杏。巧云想了想,干脆抓了五六个杏子拿着回屋去。“娘,我回屋了啊。”她的屋子只有晚上烧一遍火,炕不凉就行,所以屋子里不算热。巧云惦记着回去做衣裳呢,再者也不想跟绣美她们一起。
入伏以后,中午就不用做饭了,早晨做饭的时候特意多做一些,中午吃凉饭就可以。这样一来,巧云中午就不用忙活了,也能有时间,做一点儿自己的事情。她的衣服已经做好了一件,巧云看着布料还有剩余的,就想再做一件,也能有个换洗。
对于巧云自己在屋子里做衣裳的事情,其实刘氏她们也知道,但是刘氏并没有吭声。一个是那些布头都是韩掌柜送给巧云的,刘氏没什么权利插手。二来,布料也不是特别好的绸缎,顶多就是细麻布细葛布之类的,还都是些布头,齐绣美姐妹也看不上。
巧云能自己弄到布料做衣裳,不用齐家烦心,刘氏当然也乐得不管那些。左右巧云不耽误织布就行,其余的事情,现在刘氏也不那么严苛了。
当然,这只是刘氏的想法,对于齐绣美来说,她还是看不上巧云。不,不应该说是看不上,而是越来越觉得,巧云对她的威胁太大了。
巧云回家也快一个月了,变化比之前更大。如今的巧云,明显看出来个子长了,脸上身上也长肉了。而最让绣美嫉妒的,是巧云的肤色,不管她怎么干活怎么晒,可就是不黑。肌肤越来越细白,白里透红的那种肤色,透着属于小女孩的健康和朝气。
绣美嫉妒的不行,真是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黄毛丫头,怎么就越变越好看了。绣美还想动一些手脚,可是如今巧云已经起了防备的心思,轻易不会上当,绣美只能心里暗恨,却是无计可施。
“娘,黄小虎为啥给巧云送杏子?咱们娘们儿都在院子里呢,他要是送东西,直接送家里来不就好了?为啥还得越过咱们家门,单独送给巧云啊?”绣美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会儿才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
“黄小虎今年也十六了吧?按说,可是该说亲的年纪了。半大小子给巧云送东西,娘,他们不会是在打巧云的主意吧?要是那样,娘可是要看住了巧云,别让那丫头被人家给拐走了。”绣美不动声色的开始上眼药。
刘氏开始还真是没往这上头去想,可是这会儿回过味儿来,也觉得绣美说的有道理。“美得他们,一个个癞蛤蟆,也敢惦记巧云?你等着,等着秋天家里收了地,我手里也宽敞了,就给你哥说亲。”
“只要你哥娶了媳妇回来,我就把巧云放你哥房里,到时候,我看谁还能惦记巧云?”刘氏有些生气,觉得有种被贼惦记的感觉。
乡下人家,是没有纳妾的习俗的,要是齐永元先收了巧云,那么别人家的闺女就不可能嫁过来。所以刘氏才会这么打算着,先给齐永元说一门亲事,等着齐永元娶了媳妇,到时候可就是齐家说的算了。那个时候再让齐永元收了巧云,好事情可就都是齐家的了。
“娘,你打算的倒是挺好。可是你也不想想,如今你就拿捏不住巧云那个死丫头了,等她以后再长了能耐,你还能对付得了她?我看够呛,那个死丫头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她那么有本事,再有一群小伙子时不时往她身边凑,你等她翅膀硬了,这齐家根本就留不住她。”
齐绣美一直都看着巧云不顺眼,尤其是这一阵子,刘氏明显的对巧云好了不少,这让绣美心里更是妒忌的慌。要是再这么下去,巧云在齐家的地位,就快超过绣美绣艳了,那怎么成?
齐绣美的话,让刘氏有些疑惑,她皱了皱眉,“胡说八道什么呢?巧云是咱们齐家的人,她的户籍可是在我手里攥着呢,没我点头,谁也别想娶走她。我还就不信了,谁还能上门硬抢不成?”
这个年月对户籍管理的很严,成亲一般都要到衙门去入档。当然,也有那偏远的地方,比较闭塞的,但是衙门每隔一两年都会派人下去核查,到时候也会重新归档的。户籍对于这时候的百姓来说,真的是非常重要。
齐家当初捡到了巧云,可是费了不少口舌才给入了户籍,算作是齐家的闺女。没有齐家的同意,巧云可是没办法把自己的户籍迁出去,也就没法成亲的。对于这一点,刘氏可是很有把握。
齐绣美毕竟是年轻,对这些并不是特别懂,此刻听了刘氏的话,不由得便缠着刘氏询问户籍的事情。
刘氏今天也难得心情好,就给两个闺女讲了起来,而这个时候,齐家大门外,忽然有个女孩的动静,“大伯娘,绣美堂姐,绣艳堂妹,你们都在家啊。”说话间,外头进来了两个女孩,手里也拎了个小篮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刘氏母女几个闻声抬头,才发现从外面进来两个十三四岁的女孩,不是旁人,正是齐天魁堂兄弟家的闺女。“呦,这是绣莲、绣娟来了,快,过来坐。正好这还有旁人送来的杏子,一起来尝尝吧。”刘氏见到那两个女孩,赶忙笑着招呼她们过来坐下。
齐绣莲和齐绣娟也是堂姐妹,俩人的父亲是亲兄弟,至于跟齐绣美这边,其实就又差了一层了。齐天魁是独子,自从娶了刘氏以后,跟叔伯那边来往也不是很多,绣美姐妹跟齐家同辈的女孩,更是很少来往。所以别看是同在一个村子,除了过年之外,绣莲姐妹可是很少来这边的。
今天这二人突然过来,说实话刘氏也觉得饿纳闷儿,这不年不节的,俩丫头跑来干啥?
“大伯娘,家里的樱桃熟了,我娘说,大伯娘家里没栽樱桃树,让我们送点儿过来。”绣莲将手里的小篮子递到了刘氏面前,里面正是一颗颗红艳艳的樱桃。
☆、第65章 登门拜访
齐绣莲和齐绣娟的到来,让刘氏母女都有些惊讶,这是咋回事?平常都不太来往的人,今天怎么上门了,还拿着东西?别管那樱桃值钱不值钱的,总归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呢。
“看看,还是你娘念着我们呢,知道大伯娘这边没栽樱桃,还特意打发你们送来。快,赶紧坐下,大伯娘去给你们冲糖水。”刘氏说话间,就要站起来进屋找东西。绣莲绣娟上门是客,齐家没啥好东西招待人家,刘氏就想着去冲两杯糖水。
“大伯娘,你可别忙活了,这不是有杏子么?吃这个就很好了呢。大伯娘,我们就是过来串门儿玩,可不敢劳烦大伯娘。”绣莲赶忙扯住了刘氏,不让刘氏忙活。
刘氏一听这话,自然是顺着绣莲的意思又坐下来了。这时候中午不烧火,家里其实也没有热水,想要冲糖水,还真是不太容易呢。刘氏赶紧让绣艳去找了几个小木头墩子过来,给绣莲和绣娟坐着,然后众人就围在一起,吃着杏子和樱桃。
北方的樱桃,跟南方的大樱桃不一样,属于毛樱桃。果子不大,但是味道很好,水分也足,吃起来还挺不错的。绣美几个都挺喜欢,各自抓了一把吃着。
“大伯娘,巧云妹妹呢?”绣莲一边吃着杏子,一边扭头打量,没瞧见巧云,故而便问了一句。绣莲其实跟绣美同岁,只是小了俩月,理所当然称呼巧云为妹妹的。
“在她屋里呢,好像是做衣裳。”刘氏不明白为啥绣莲想起来问巧云了,不过刘氏也没在意,往巧云屋子那边看了一眼,随意道。
绣莲听了这话,便捧起一把樱桃来,“大伯娘,我去给巧云妹妹送些樱桃。”说着,绣莲便站起来,往巧云的屋子走。绣娟也跟着,一块儿去找巧云了。
刘氏母女都有些错愕,怎么感觉,绣莲姐妹来齐家,为的就是看巧云呢?“娘,你不觉得挺怪么?这一个个的都咋回事?看着倒像是专门冲巧云来的啊?”齐绣美也觉得奇怪。
巧云正在屋子里缝衣裳呢,她用的都是布头,跟人家用整块儿布做衣裳可不一样,需要提前就想好设计好了,然后用布头一块一块的拼接起来。幸好前世她学了许多东西,这其中一项,就是做衣服,所以这个倒是难不倒她。手里这一件,也基本上快完成了。
“巧云妹妹,我们过来看看你,给你送点儿樱桃。”正在巧云打算缝最后几针的时候,绣莲姐妹从外面进来了。
巧云抬头,见到绣莲姐妹进屋,也是有些愣神儿。在巧云的记忆里,这两位可是不经常来齐家的,跟巧云更是没什么交集,以前好像根本都不说话。今天这是怎么了?俩人还特意过来看她?
但是不管咋样,人家过来,笑意盈盈的,总不能给人家冷脸啊。于是,巧云赶忙的放下了手里的衣裳针线,“绣莲姐,绣娟姐,你们两个怎么来了啊?快坐,我这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巧云忙道。
绣莲摆摆手,跟绣娟就这么坐在了炕沿上,“呦,巧云妹子这是在做衣裳呢。哎呀,还真是想不到,巧云妹子成天干活,也没见你学过针线,可是这女红还真是不错呢,这针脚细密匀称,不错啊。”
绣莲看见了巧云放在炕上即将完成的衣裳,有些好奇就拿过来看了看,结果一看之下,还真是有些吃惊。这衣裳分明是好几块颜色相同的布头拼起来的,可是拼接处都用了特殊的针法,以至于不仔细打量,根本就看不出来针脚。
绣莲在家也是别的不做只学针线的,她学了这些年,也不敢说能有巧云的这一份手艺,故而,才会惊叹不已。“人家都说,巧云妹妹是七窍玲珑心,聪明的很,到今天才算是真的见识了。巧云妹子果然不一般呢,光是这针线手艺,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绣莲感慨道。
巧云笑笑,“绣莲姐,你就别夸我了,我这也是没办法,韩掌柜送给我的都是些布头,必须得拼起来才能做衣裳的。我怕针脚太粗难看,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呢。”
巧云说这话时,心里更是纳闷儿了,这齐家姐妹没事干跑到她这儿来,进门就是一顿夸,这是个什么意思?不过人家不说别的,巧云也不好问,只能是笑呵呵的陪着绣莲姐妹说话。
绣莲打量巧云缝制的衣裳时,那边绣娟则是去看地上的织机了,织机上还有昨天巧云织的布,虽然还是生丝的本色,可是那上面精细的纹路也足以让人惊叹了。“天啊,绣莲姐你快来看,巧云妹子织出来的这是什么?简直太好看了啊。”绣娟惊呼道。
绣娟这么一喊,那头绣莲也放下了手里的衣裳,转回身去看织机上的布匹了。果然,绣莲在见到那上面的花纹时,也是惊叹不已。“巧云妹子,你这究竟是怎么织上去的啊,真好看呢。”
“真是想不到,巧云妹子竟然有这样一双巧手呢,这样的绸缎,就是咱们县城里的绸缎庄,怕是也没有呢。真好看啊,这样的一匹绸缎,估计能卖不少钱呢。巧云妹妹,你这手艺,也是绝了。”绣莲看着那织机上的布,也不敢伸手去摸,只能是欣羡不已的打量着。
到了此时,巧云倒是多少有些明白了,这齐绣莲姐妹过来,应该是有着特别的目的。巧云的目光落在织机上,不由得微微一笑,看来,自己的手艺,已经被人惦记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