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站在边上，等待着。可巷子里的怪味实在难闻，甚至到了令人作呕的程度……楚青珞也没想到颜夕家居住的环境会是这样。看公孙予平日里也是挺爱干净的一个公子哥，就算现下没说什么，多少也会觉得有些不适，便说道：“抱歉，拖你来这种地方。”
公孙予显得有些意外，淡笑道：“为何要抱歉？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楚青珞听罢，抿嘴一笑：“就你会说话。”清澈眼睛里透着一丝撒娇的意味，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一声门响，他们看见前面不远的屋子里出来一个老妇，手里还挎着一个篮子。
两人赶忙上前问道：“大娘，请问颜夕姑娘家住哪一间啊？”
老妇打量了两人一眼，带着一丝警惕，问：“人都走了，还想做什么？”
未免老妇误会她们是坏人，楚青珞只好编了个谎：“大娘，我是颜夕的朋友，刚从外地来，谁知……一进城，就听说她出了事。”说着说着，还一副声泪俱下的样子：“也不知道她那孤苦伶仃的妹妹怎么样了？”
老妇听说她是从外地来的，又能说出颜夕还有妹妹，不像是坏人的样子，才放松了警惕，叹气道：“那孩子也是命苦，母亲没了，叔叔和哥哥们都另寻出路去了，唯一疼爱她的姐姐颜夕又出了事……说是买官？我是说什么都不能相信……”说到这，老妇又叹气长吁。
楚青珞抽涕着：“是的大娘，我也不信。”
“这买官得花多少钱啊？颜夕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你说是不是？”老妇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楚青珞连连点头表示认同：“大娘，那颜夕的妹妹现在如何了？”
老妇回道：“被隔壁的王婶收养了。也不知道王婶发了什么横财，说是在禹城买了座宅子，就举家搬迁到禹城去了。”
“啊？”楚青珞有些吃惊，但不想放过唯一的线索，又问：“那她妹妹的咳疾好了么？”
“什么呀？！妹妹健康着呢，有咳疾的明明是颜夕，你是她朋友你都不知道？”老妇的嗓门一下抬高了八度。
“咳咳……”楚青珞一时语塞，尴尬道：“她没说实话，许是怕我们担心。”
老妇似乎认可了她的说法，接茬道：“颜夕这孩子人特别好，时常帮我们这些街坊邻居免费医治小病，可她自己却身染顽疾……实在是命薄吶。”说完摇了摇头，还不忘安抚她：“姑娘，她们家如今已有人搬进去了，你再去寻也没有意义。人自有命数，你也节哀吧。”
“……谢谢大娘。”楚青珞点点头。老妇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挎着篮子走了。
☆、66 打酱油的
公孙予看着楚青珞的眼圈还有些微红，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心里堵得慌。”她轻吐一口气，抬起头，问：“你怎么看？”
公孙予把所有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有了一个大致的框架，分析道：“有几个疑点，第一，身世贫寒的颜夕，买官的钱从哪来的？第二，她的确精通医理，不会不知制香禁忌。第三，咳疾难医，或许她本就命不久矣……”他顿了顿，又继续：“如果我们大胆假设一下……有人给了颜夕一笔钱，让她买官入宫，再故意出错挑起事端……买官之事看似逼不得已才供出来的，但实则是早有预谋，步步为营。”
楚青珞沉思了片刻，才点头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把得到的钱交给王婶，请她收养妹妹，自己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在医学还不发达的古代，肺痨就是不治之症。终究都是要死，颜夕是绝对有可能这么做的。
难怪，她行刑当日的神情……是那么的淡然，那么的无所畏惧。
颜夕买官案一出，首先受牵连的就是季洁，所以这整件事都是针对季洁而专门谋划的。楚青珞想起季洁出事后找的是姬齐砾，而他又与八公主的关系最好……那就是说，季洁也极有可能是八公主派的。这样一推测，让颜夕买官的人，就应该在四公主和六公主两人之中了。
……
经过几日在朝上的观察，楚青珞大致上可以分辨出女官们的四种立场。她提起笔，在纸上写下：“第一，四公主派，有次七品秦眉和次八品于艺。”写完，望向公孙予：“四公主气焰极高，我原本还以为她的势力最大，谁知支持她的女官品阶却都比较低。”
公孙予挑挑眉：“所以她才着急啊，诚心拉拢你还被你拒绝了，该有多生气？”
“额……”楚青珞汗颜，继续写道：“第二，八公主派，最为明显的就是正三品潘寅、加上之前的季洁……还有正一品龙葵，虽然她立场不特别明显，也不怎么帮腔，但我看得出她也是八公主的人。”
“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每当八公主说话没经大脑的时候，龙葵总是会不着边际的把话题带到另一个方向。”
“这么说，目前是八公主的实力最强？”
“现在看来是的。”楚青珞用笔头挠了挠脸蛋，继续：“第三，六公主……我刚开始都怀疑她没有势力，而且怀孕后也是隔三差五才来上朝，看似漫不经心……但是，正四品姚曼和姬齐然的关系不一般，这也不用多想，一定是和六公主有连带关系的。”
公孙予听罢，忍不住拍手叫好：“思路清晰，分析合理。”
楚青珞噗嗤一笑，又说道：“最后一个，就是没有明确立场的人。有次九品李紫幽、正二品余飞，还有就是你母亲和我。”说完，迅速写在纸上，检查了两眼，发现还漏了一个。“对了，还有次十品江华，她也不明显，但是我刚刚入宫那会儿，二哥就是推荐我到她阶下做执行官，估摸着也是亲近六公主这派的，就先归类到六公主那去吧。”
“刚夸了你两句，就这么随便？”
“我这叫有充分的理由怀疑。”
“我看还是先放进无派别这一边吧，省得出错。”
“……好吧好吧。”楚青珞妥协，又把江华的名字划掉，重新写在自己的名字后面。然后又不确定的问道：“你母亲的确是中立的吧？”
公孙予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写的那张名单，说道：“母亲年轻时就一直是圣上那一派的，一直扶持到圣上登基，现在母亲年纪也大了，很快就要离朝，对她而言，哪位公主即位都差不多吧。”
楚青珞蹙着眉，表示不认同：“话也不能这么说，难道不是应该选贤即位么？”
公孙予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你倒是正气，那你选哪一边？”
“额……”她一下被问住了，装可怜道：“我只是个打酱油的。”
他又笑，眸中的浓情化都化不开。
……
此时的长玄殿，一个俏丽的身影出现在内殿里。姬齐然看到来人，连忙站了起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姚曼粲齿一笑：“因为有事想和你商量，上次游湖都没来得及说呢。”
提起这事，姬齐然也有些愧疚。毕竟是自己主动约的她，却不想他半路自顾自的英雄救美去了，重点是美人还会水……
他轻咳了两声：“坐。”
“恩。”姚曼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
姬齐然示意男随准备茶水，才问道：“什么事啊？”
姚曼提了口气，直视他的眼睛，朱唇轻启：“六公主的处境你也是清楚的，现在她又怀了身孕，很多事都顾及不到，我们必须尽快联合起来……”
她所谓的联合，无非就是想让姬齐然进姚家的门。
姚曼这也是给逼急了。自从发现姬齐然的小心思，她就夜不能寐，生怕自己和姬齐然之间会有变数。
姬齐然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说道：“我还以为我们一直都是一条船上的呢。”
“齐然，我知道你一定听得懂我话里的意思，你这分明是在回避我。”见他不答，姚曼又蹙了蹙眉，有些心急：“你明知道我的心意，还想让我等多久？”
她的心意，姬齐然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六姐成日在他耳边念叨，说姚曼是值得?6 揽康呐伲亲钍屎纤娜耍皇撬恢闭腋髦纸杩诤屠碛赏涎影樟恕８湛迹残硎堑ゴ康南胍杂桑盅崾俊？上衷凇睦锼坪醵嗔艘桓霾豢筛钌岬娜耍趺蠢矶祭聿磺辶恕?br /> “你知道我还不想被束缚……”他想了很多，却只能从牙缝中挤出这句陈腔滥调。
“真的只是这样？”她盯着他，眼中涌着哀伤。
“嗯……”
这一刻，时光如停滞了似的。
姚曼是在犹豫该不该当面提起楚青珞这个人，而姬齐然则是在深挖自己内心深处的感受。总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各自沉默着。男随端着刚刚沏好的龙井走了进来，轻轻的放在两人中间，便退下了。
“喝茶吧。”姬齐然开口，欲要帮她倒上。
姚曼却不领情：“不必了。”说完站了起来，她乌黑的眸子又深深看了他两眼……
如风如沙，她总是抓不住他。
“我回去了。”没等他反应，她就一个帅气扭头，高耸的发束也跟着一甩，昂首阔步的走出了内殿，装着很洒脱的样子。
姬齐然深深叹了口气，端起茶盏自己品了一口……这平日里甘香而不洌的龙井现在竟然有些微苦。
☆、67 心知肚明
上次游湖的时候，八公主对楚一林下了最后通牒，说这次休沐日正好赶上十五，让他帮抢头香去，所以楚一林被赶鸭子上架，大早就出了门。
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楚青珞和公孙予在凝香院用午膳，楚一林十分自觉的过去坐下，又吩咐九尾多添一双筷子。
楚青珞看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就想笑：“二哥可是帮八公主抢着头香了？”
楚一林翻了记大白眼：“简直是拼了你哥的小命！还好抢着了，不然下次还得去！”
“活该！谁让你自己提出的。”楚青珞认为他那是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
九尾拿了双筷子递给楚一林，他夹起一块茄子放进嘴里，咽下才继续道：“说来还真是巧，今天在神女寺又撞见罗丽菲了。”
“噢？！她又去了？”罗丽菲真是可怜，这次又碰上刁蛮八公主，头香又没抢着。
楚一林点头：“可不是嘛，罗丽菲运气也太背了，带了五个男随已不算少，结果八公主带了十个，再加我这么个得力帮手，共十一个。她硬是半点好处都没捞着，又空手而归了。”他说归说，手下功夫也没闲着，一个劲的夹菜往嘴里送。
楚青珞看他那样，忍不住道：“二哥，我这儿可没准备你的份，你别吃得这么不客气。”
楚一林斜睨了她一眼：“小气了不是？跟哥还计较。”说完继续动筷。
她撇了撇嘴，问：“八公主怎么不请你去用午膳？”
“别提了。抢完头香后，硬是让我陪她到处逛了一圈，还真提了要我陪着用膳……我死活也不能干啊，编了个理由才逃出来的。”
楚青珞听完，噗嗤一笑：“原来彦城还有二哥你应付不来的女子啊？”
“你就别奚落我了。”
一直在旁边默默用膳的公孙予，忽然想起了什么，朝楚青珞使了个眼色。
她会意的点点头，开口道：“二哥，跟你打听个事。”
“说吧。”吃人嘴软，楚一林也不逗她了。
“……那个刀疤船夫，你查到是谁的人了么？”楚青珞也没兜圈子，直接就问出口了。
楚一林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猛地被呛到，连连咳嗽。过了好一会儿，他撇了她身旁的公孙予一眼，才问道：“你……你都知道些什么？”他拿起茶，喝了一大口。
楚青珞努了努嘴：“我可能得罪四公主了。”
“噗！”他又差点被茶呛到！生生咽下后又说：“你倒是还挺心知肚明的啊。”
她重重叹了口气，一脸无奈：“果然是她啊——”
楚一林查到刀疤男子的身份后，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跟楚青珞提，生怕吓着她。虽然姬齐然也说会护着她，可目前看来，让她自己多留个心眼反而更安全一些。便说道：“你现在既然知道了，今后就自己多注意着点，别惹事。”
“我真没想惹谁！”楚青珞表示自己真的很无辜。她只是很有气节的拒绝了物质诱惑，怎么就被人憎上了？重点是，这个时代还动不动就要杀要剐要死要活的。
“我猜这次四公主也没下狠手，那个刀疤男子也没有刻意躲藏，没下什么功夫就查到了……兴许只是次警告。”
楚青珞无奈点点头，心想城里人真会玩。“对了，目前还有个极其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楚一林和公孙予都同时望向她，安静等着下文。
“我仔细研究过宫规，没有哪一个条例是禁止女官从商的。所以……我想开店。”
楚母都放话说翻新宅子的钱要她自己出，总不能守着这么御赐的一百金花到哪算哪吧？坐吃山空怎么行？再说这一百金兴许还不够呢。
“……就你这小脑袋，忙得过来么你？”楚一林显得比较惊讶，一个四公主就能玩死她，还有心情开铺子？
公孙予倒是很淡定：“嗯，我赞成。”
楚一林扫了他一眼，笑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三妹了吧，她可比不了公孙大人。”
“啥意思？”楚青珞不明白怎么就扯上公孙如意了。
“你不知道公孙大人开当铺的吧？”
楚青珞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看了眼公孙予后摇了摇头，她是真没听说过。楚一林一脸嫌弃，又跟她好一通解释……
原来，彦城实力最雄厚的当铺就是公孙如意开的，在城的东南西北处和中心地带都开有一家。那是相当的有钱吶！当初只知道公孙予是富二代，没想到他是如此有钱的富二代。
楚青珞冷不丁的望向公孙予，问：“你有姐妹么？”
“只有一个姐姐，其他都是兄弟。”
“我要和她做朋友。”
公孙予错愕：“……啊？”两秒后又说：“可以啊。”
楚青珞又噗呲一下笑了：“我开个玩笑。”笑完才正儿八经的问他：“你怎么都没跟我提过？”只知道他在家排行第二，其余的情况都不太了解。
“你是说当铺还是说姐姐？”
“都是。”
“因为……你没问啊。”
楚青珞翻了个超级大白眼：“我不问你就不会自己说啊？”
公孙予耸耸肩，认为不重要：“我是我，他们是他们。”
“……”这么说也没错了，这里又不流行亲戚聚餐什么的，楚青珞一时找不到话茬。
“咳咳……”楚一林在一旁吃半天了，觉得自己是时候该退场了，便说道：“三妹，我吃饱了，先撤。”
丢了个炸弹就跑，还真是楚一林的作风……
见她不说话，公孙予问：“你在生气？”
楚青珞暗暗念了声呆子。与其说在生他的气，倒不如说是在气自己。
怎么可以对公孙予的事情知之甚少？！
“我只是觉得对你有些亏欠。”
“噢？”公孙予意外一笑：“亏欠什么？”
楚青珞蹙着眉，盯着他：“对你了解得太少了。”
公孙予这下是冁然而笑，如春风和煦：“我这不是主动送上门来，让你了解了么？”如果当初不截她的香囊，又怎么会有机会听到她今天的这番说话？他深深为自己当时做的决定感到无比明智。
她站起来，朝他伸出纤纤玉手。
“嗯？”公孙予跟着站了起来，看着她的手，也缓缓抬起自己的手。
楚青珞一把握住，笑得甜甜的：“走吧。”
“去哪？”
公孙予还没来得及感受这突如其来的甜蜜，便被她直接拉出了院子。“去城里逛逛！”
☆、68 买铺子
两人并肩漫步在街道上，目前首先要考虑的问题就是——到底要开间什么样的铺子？
彦城怎么说也是在天子脚下，算得上是应有尽有了，要做就得做点创新的。楚青珞本身擅长的是服装类，开一家自己设计和制作的成衣店想来是最合适不过的。可根据彦城男多女少的这种情况来看，开一家做女装的铺子……生意岂不是有点难做？偏偏自己对做男装的兴趣又不是那么浓厚……
只可惜楚家后院的棉花种子实在不给面子，撒了那么些种子，才冒出十几株棉苗，也不知道最后还能不能结出果实。如果棉花能成倍的培植起来，现在也不用诸多考虑了，光做棉花枕头便能发家致富。楚青珞连枕头的名字都想好了，在‘忘忧枕’和‘如意枕’里任挑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