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娘推开院门脚刚踏进去，立马踩了一脚的鸡粪，脸一下就拉了下来，再看满院子乱跑叫着找吃的鸡，进门前的好心情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都哪里去了啊？怎么不开门让鸡跑出去？何大家的又死哪快活去了？”看着饿得咕咕乱叫的鸡，何老娘心疼的，顾不上脚踩到的鸡屎，直奔鸡窝，平时放鸡食的槽里干干的，一看就是没喂过，气得拿拌鸡食的木条猛敲鸡槽，边嚷，“这大的小的都死光了吗？还是得要我请你们来做啊！何大家的？何大家的!”
喊了两声才见人从厨房那出来。
“奶，你回来了。”何大家的二女儿何叶儿捧着个碗慢吞吞出来，嘴里还嚼着东西呢，小脸上满不高兴。
这一出来，回去说不定碗里的鸡蛋就全被弟弟吃了。趁二叔家的小讨债鬼不在了，她才磨着娘炒了鸡蛋吃呢。
看见是二孙女拿着碗吃东西，何老娘虎着脸问:“你娘呢？怎么不知道喂一下鸡啊？就知道吃吃吃，怎么就不知道干点活？养你们这么大有什么用，我还不如养头猪呢。”
这时何大家的赶忙跑了出来，笑着忙道歉，“娘，是我的错，这不忙着做饭呢一下给忘了。娘你吃过没？没呢……没吃快来吃，正好饭菜都没怎么热了。”回头朝里边喊，“花儿啊，给你奶盛碗，你奶还没吃呢。”
“哼！今儿就饶了你们一次。等下记得也把院子扫扫，个个懒成什么样，要我说了才做，也不怕给村里笑话。”何老娘背着手边走边念叨，何叶儿在后面撇嘴翻眼儿，被她娘暗地里拧下胳膊，院子里总算平静了，不然邻居们又要看她们笑话了。
……
何老宅那边如何热闹，何二家这边在何老娘走后便安静了下来。何天忙前忙后的，给弟弟擦脸擦手完，顺便也把家里院子扫了一遍，又给家里分到那只老母鸡拌了草叶谷糠壳，回身时看见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站在门口，静静的望着外面，眼神直愣愣的，也不知道焦点在哪。
不过何天也习惯了弟弟这样，也不起身，继续弯着腰喂鸡，嘴里对弟弟道，“弟弟，你饿了吧？等我喂完鸡就给你端粥去。”
灶间还给弟弟留了碗粥，何天随手往身上拍了拍手，去给弟弟端碗了。
直到手里被塞了个碗，何禾才愣愣回神，下意识的低头看手里的碗，黑乎乎的碗里装的是他知道的糙米粥，里边飘着几根不知道是什么的野菜，何禾知道那是什么都没味道的，意识想抗拒的，无奈这个身体已经习惯了，自主的抬起手碗凑到嘴巴，犹如饿死鬼投胎一般呼噜几口灌进了肚子，完了还舔着嘴唇显得不够，眼巴巴的望着他大哥。
何禾真想捂脸，不过人却没什么动作，就是脸上的神情也如之前的渴望状。
何天对弟弟的渴望也只当没看见，他不是不想让弟弟吃饱，连他自己现在肚子也饿得想咕咕叫，他这个年龄正是吃得多时候，早上那碗水粥根本不顶用，但是想到爹娘还要干活，就没舍得多吃，所以对着弟弟他是满心羞愧的。
“等会我再去挖点野菜，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果子，我摘给你吃，现在先忍忍啊。”
看着面前这个瘦弱的大哥，身体里的何禾不禁一阵心酸。
没错，自从小何禾昏迷醒过来后里边就换了住着另一个外来户，就如看电视剧般，大何禾冷眼旁观着小何禾身边的一切。对何老娘对他们家谩骂的时候，看着他们一家为了多挣口饭吃任由何老宅那边欺负时，偶尔外来户也会有点愤慨，无奈就真的像隔着玻璃的电视机一样，外来户虽然居住在那小身体里，想主动又被什么东西隔着一样什么也做不了，离开，要是能离开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走了。
可惜自己原本的身躯早已经破烂不堪，估计也早已火化个没影了，不然他也不会在这个小身体里醒过来了是吧。就是不知道现在这副情况什么时候会改变，别说是再活一次这一生就这样顶着傻愣子过活吧？!
何禾心里哀嚎了下，身子却不由自主的随着何天拉着走动，如木偶一样木着张小脸，除了偶尔那双因为脸瘦没肉而更显得突兀的眼睛会转动外，外人看来这个何禾已经废了，难怪何老娘要嚷嚷着不认人，不肯给银子医治了。看到如今何禾的样子村里人大多数心里都认同了何老娘的话。
这若医得好那还行，若医不好，或者是一直拖着，那银子花的也没几家负担得起的。因此同情何二一家的归同情，为他们说话还真没几家，这些日子对何老娘的行为村里人虽心下嘀咕几句不厚道，可别的就没有了，就如今早叶大山家和何勇家他们娘那样偶尔搭几句带走话题的，何二一家就已经很感激了。
毕竟是自家娘亲，顶嘴也不是，不顶吧她能站那骂你大半天不停歇的。但是说到要把自家哥儿卖了给人当童养媳，就触到了何二心底的那根弦。第一次还嘴了，更是几天不搭理老宅那边，要不是赶上抢收稻谷，而里边也有他们家那份，指不定还不开口搭理呢。
其实何禾还真希望这个爹能一直硬气下去呢。家里三人对小儿子的维护，被‘关’身体里的何禾都感受到感动，而平时的点点滴滴让他更是忍不住心暖。
就想着等他摆脱这种情况后，一定会决力想办法回报他们的。
话说的再远也没法改变目前的境况，何禾还是待在身体里被动的接受着，跟着他哥去给爹娘送饭。在田间遇见的都会打上一声招呼，何天还会指着谁叫什么教他叫人，对方看见他们也会笑着夸上几句。
至于是真心还是敷衍，那就仁者见仁了。
“爹，娘，我带弟弟给你们送吃的来了。”一手牵着弟弟，一手挎着个竹篮，里边装着早上他们娘煮的糙米粥。
到了自家田边，何天没有进去，顺便拉紧弟弟的手不让他跑去娘那。自从弟弟醒过来就老喜欢黏着他们的娘，田里虽然为了能更好割稻而放干了水，但泥土还是湿软的，现在的弟弟有不知道护着自己，进去铁定会摔一身泥的。
等爹娘过来接过竹篮，何天忙跟爹娘说了等会要去挖野菜的事，意思就是等会不来帮忙田里的活了。
跟在何二后面的何大一听，没忍住轻哼了声，“现在这么忙，你小子怎么还有时间带你弟弟去玩耍，都不知道要来帮你爹娘。”
“啊，啊，啊……”
‘你怎么不叫你老婆，大女儿二女儿来帮忙。’何禾在心里说着，嘴里却只发出啊啊声。
想说话却只能发出音的感觉真是够坑的!
何禾小脸憋得通红通红的，气自己的。
何天不知道弟弟为什么这么激动，一边安抚弟弟一边敷衍着回答，“大伯，我们不是去玩。”
何二拍拍大儿子，又摸了下小儿子的头，不搭他大哥的话只是叮嘱何天要照顾好弟弟，也没说之后大儿子来不来帮忙的事，只要不是他们的爹开口，何二现在真的不想搭理何大。
因为就是他们大嫂说起她娘家村里有户人想找人去当儿子，说是给自己当伴什么的，说那人家里如何好，地如何的多，念的他老娘就动他们家小儿子的心思。
何禾估计就这样了，已其自家养着浪费吃食，还不如给送出去，说不定还能换点儿钱呢。反正只是个哥儿，管人家是要当儿子还是什么，就算以后嫁人也没得多少彩礼。
于是何老娘话才一露头，何二立马拒绝了。
就算小禾以后好不了，那也是他儿子，日子再不好过，他也定不可能卖儿子的!大不了他再辛苦些也是能养得起的。
☆、第四章
送完粥，何天提着空篮子牵着弟弟沿着田埂继续往里走，因为适宜种地的地方不是很多，所以村里的田地基本就集中在一个地方了。因为四面都是山，里山村就坐落在山脚下，从山里汇聚而成的一条比较大的溪流把村子和田地一分为二，而田地那边又有几条更细的溪水蜿蜒而下，最终也混进了中央的那条溪流。
别看这条溪流最宽最深的地方也才有一米多，大人下去也才堪堪没顶。当然，要是碰上雨水很多的时候就另当别论了。但是在最干旱的年月，村里还是靠着这条溪流存活了下来。
可见住在大山里也有大山的好处。不然以这种吃都吃不饱的情况下，早几代人就已经举家迁走，哪还有人在这山疙瘩生根发芽。
村里人不多，最糟荒年月，山上的树林也没怎么祸害，何况是现在还算风调雨顺的年月，所以山里的植被只会更好，自然里边的动物也是很丰富，就算里边有大的野兽，在没什么迫害下，只要没有人类不怕死的进深山里招惹它们，大野兽们也很少到山林外边来。
村里不是没有猎户，只是再大胆的猎户也不敢去深山里的，就这外围的猎物已经够他们打了。
村里孩子们只要不上山跑进去，最外围的野菜野果就够他们野的了，所以大人们一般不会拒绝孩子们上山，村里最靠山而居的那就是猎户家，猎户进进出出总会见着孩子，也会赶孩子们不让进，还是比较安全的。
不过相对的，里边的东西就会多些，胆子大点的大人偶尔也会进去碰碰运气。
何天的目的地就是平时大家活动的地方，就算里边的野菜之类的还没被人采摘，他再大胆也不敢独自进山，何况还带着弟弟呢。
要上山的路就会经过那户猎户家，村里唯一的一家猎户姓叶，家主叶成功夫不错，每次进山都是没有空手而归的，除了家里吃的，偶尔村里家比较富裕的会换些给家里填些肉食，剩下的猎物都被带去镇上卖掉，久而久之，叶成家里过得也相当不错。
有了家底的叶成没有娶哪家姑娘，当时村长家的二女儿就看上了，可是没等村长有所表示，叶成就先和外面李家村的一个哥儿成了亲，到现在每次村长碰上叶成都不由自主的黑了脸。
好在一个在村中央，一个靠山里边，平时倒很少会碰上。
如今郎自娶妹自嫁，叶成家多俩儿子，大儿子今年也是十岁，小儿子八岁，也算是两年抱俩了，叶成娶的哥儿倒是让等着看笑话的人都被打了脸。而那个二女儿也嫁到外村，也是膝下儿女缠绕，生活过得也不错。
何天牵着弟弟经过叶成家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们家的大儿子叶林坐在院子里拿着刀在削竹条，八岁的叶森蹲在另一边角落里，背对着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这个时候叶成估计已经进山，而他家夫郎倒是没见。
或许是何禾的视线太过专注，也或许是有人经过，专心削竹条的叶林抬起了头。一个村的人，又是同龄人，虽然住得较远，但是平时玩耍的时候也不会少了叶家这两兄弟。
叶林和何天的关系还不错，估计是平时玩耍时间比其他孩子要少的原因，因为作为长子他们总要多帮家里干活，关系反而比别的孩子要好。
“大天你要上山？”
“林子你在干嘛？”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完了 忍不住又一起笑了。
何天举起牵着弟弟的手挥挥示意，点头，“家里野菜吃完了，上山去看看。顺便带小禾出来玩玩。”
何天家里的情况村里没有谁不知道的，所以叶林对那个一直“盯着”自己不眨眼的小孩，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听到朋友的话也只是点点头，却一边站了起来一边问自家蹲角落玩青菜虫的弟弟，“小弟，你在家等阿么还是跟我去山里？”
“我跟哥哥去!”
早在何天出声的时候，叶森就竖起大耳朵听着了，这不一听大哥的话立马回答，甚至一把丢下手里的细木条，抬手也不嫌衣服脏用袖子擦了下鼻涕，颠颠儿先跑出了院子，就似怕他大哥悔话一样。
现在天气热，家里离水又近，村前那条溪流就成了孩子们最受欢迎的消暑宝地。每天都会有孩子跑去水边完，上半段水不过大腿深，比较小的孩子一般都是由家里哥哥姐姐带着的，水流又是平缓的，里边突出水面的大石头也多，正好可以让小的孩子坐在上面玩水，只要不是去下游深的地方，大人们就不会去管。
这不，贪凉的叶森就因为在水里泡久了些，一不小心就着了凉，也是平时上山下水满地跑，身子底壮，不咳也没发热，就只是流鼻涕。
就为这，叶森苦逼的被罚了。
被他阿么拘在家两天了，除非鼻涕不流了才能出去玩，否则就得吃顿竹子炒肉。他阿么那挥竹条的功夫那是出神入化啊，以前他屁墩没少被侍候，所以这才乖乖的待在家。
就是小伙伴找来了也不敢偷溜呢！但是心里也没少长草，如今他大哥一问早就是他巴不得的事。
跟着大哥就不会被阿么骂了。
自家弟弟的心思叶林哪有不清楚的，这两天被关在家菜地里的虫子蚂蚁没少祸害，他们一家三人都是没想真的一直拘着他，就是要磨磨他的野性子。今天他不带着晚些阿么回来也会说的，但该说的还是得说。
“等下得听我的，不然不带你去了，知道吗？”
叶森连连点头，只要他哥不让他留下来，说什么他都答应。见弟弟乖乖的听话，叶林这才也拿了个空篮子，装着他之前用具出来关上篱笆门，以防家里的鸡乱跑。
这里靠山，鸡跑了进去还不一定都能跑回来。
“林子你们也上山啊。”叶家兄弟俩的话何天也听见了，这句话说的带了些感激。
一个人带着弟弟总还是有点不放心，能和人一起再好不过。
“嗯，之前我爹教了我一点怎么打猎，想去试试。”对于交好的小伙伴，叶林也是想尽自己之力帮点忙的。
“真好。叶伯伯教的肯定很厉害!以后你肯定也不差。”对于有能力的人不论大人小孩总会多少敬佩的，何天就为朋友高兴，真心赞美。
“嗯。”小伙伴的肯定让叶林挺受用，脸上也带出了笑容，“等会我们稍微往里走点，那东西多些，我之前跟着我爹走过几回，我还记得路，你们别离我走远了就行。特别是小森你了，不然下次别想我再带你。”
“肯定听大哥的，我绝不乱跑!”被前面开路还回头来指名他的大哥，叶森站直了小胖身子保证，就差行军礼了，甚至也懂事的对何天说他也会帮忙看好他弟弟何禾的。
“好的，谢谢小森了。”何天听了很高兴，只要注意点，今天的收获应该不错。
虽然不能说话，但蕊子里的何禾对于他哥的这个小朋友也是蛮感激的。不论其他，只要能让他家多挖点野菜，这个情他们家领了。
山脚因为村里人时不时来砍些树木回去烧火，野菜也被孩子们经常光顾，所以这里比较开阔，也成了孩子们的活动范围。
如果叶林没跟来，何天的目的就是这，仔细找找野菜也还是有的，就是老一些的那种，野果树上偶尔也是有些漏网之鱼。
进去一些草丛长高了些，但也还是有路可以走，运气好的话，野兔野鸡们也会光顾这里。
叶林带着三小小心翼翼的往前，如墨的双眸仔细的观察周边的痕迹，试图找到动物生活的痕迹。
这是他爹之前带着他来时他注意到的，现在算是现学现卖。
要是让何禾知道了实际情况的话，估计会忍不住叹气顺便骂一句:胆儿真肥!
当然，叶成也是有心要教大儿子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带着儿子进山，自个夫郎还是了解的，没经夫郎默许他早被赶去隔壁屋睡觉了。
不过此时三个小的还真是大气不敢出跟在叶林后面，想着真要是能抓到猎物，想想心里还真有点激动呢！
终于，在叶林又一次准备推开面前的草丛时，就连跟在后面的三小也听到草丛后面的嘻嘻索索声，不由得个个眼光发亮。
有情况!
所以在叶林回头手放到嘴边无声的示意下，三人跟着憋紧呼吸慢慢的蹲下-身子，神情既紧张又兴奋。
叶林自己也是紧张又兴奋的，不过在确定大家都不会出声后，拨开草叶的手忍不住紧张的有点儿抖。赶紧暗中深呼吸了一下，克制自己的心和手，轻轻地把草叶拨开。
八只眼眸都紧紧地盯着草丛对面，只见两只五彩斑斓的野鸡正在啄着脚下厚落叶下面的虫子吃，不时机警的抬头巡视周围，稍有点儿风吹草动就随时逃跑的架势，喉咙里也会发出些短促的咕咕叫声。
正当大家都盯着野鸡眼馋可又没什么法子的时候，叶林发现手下边草丛里的白东西，左手固定着草叶没动，右手一点一点的钻下去，抓了个回来，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