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艾德曼的“好人缘”，他从来都不缺愿意教他识字的人，也很快便将这一类文字精准掌握——只是认字归认字，不懂的口诀仍旧还是不懂。
艾德曼简直要给那本小册子跪了！
虽然没有师长点拨，但每隔十日，便会有一名优秀的内门弟子来外门讲道，传授外门弟子自己的修炼心得与体悟。对于这样的“授课”，艾德曼次次不落，认真听课、努力提问，然而却毫无用处。
因为文化隔离太大，艾德曼完全没有办法理解小册子上那些玄而又玄、微妙至极的词句，当不少新入门的外门弟子都在内门师兄的引导下陆陆续续成功引气入体之时，艾德曼仍旧捧着小册子生不如死。就连那些频繁来外门讲道的内门弟子也几乎记住了这位总像是在捣乱、却一本正经地询问各种乱七八糟的问题、毫无悟性的金发碧眼的小正太。
戚越——艾德曼的室友之一——便是最先引气入体的那一批悟性高的弟子。
在艾德曼的带领下，戚越比之刚入门时开朗大胆了许多，而成功引气入体也给了他极强的自信心，然而无论他如何向艾德曼讲述自己引气入体的经验心得，都无法让苦逼的少将大人开窍。反而是一直沉默旁听的另一名室友吴天琪收获颇大，很快在戚越的指点下迈入了炼气期。
眼睁睁目睹这一切的艾德曼：(╯‵□′)╯︵┻━┻
修道，讲的是悟性，只要你悟了，那么一切便水到渠成，但若是榆木疙瘩，那么任凭别人如何引导，都难有成效。
虽然已经努力让自己的三观符合如今的古华国，但是艾德曼少将从小到大接受的科学观教育，却仍旧深深刻印在他的脑海中。
科学与玄学，简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前者是客观存在，后者是主观意识，即使是聪颖的少将大人，也很难轻易地跨过两者之间的鸿沟。
“将心态放平吧，你越是焦躁，越没有效果。”戚越托着下巴，望着打坐中的艾德曼，软声规劝，“你可以换个角度想，即使你没有引气入体，也比所有的外门弟子都厉害，那些练气八九层的师兄都败在你的手上，你不必这般心急。”
“我明白你的意思。”少将大人抓了抓头发。他向来很擅长管理自己的情绪，只不过是一点点挫败和无奈而已，这完全影响不到艾德曼的心性。
“一直逼着自己打坐有可能适得其反，不然你出去逛逛，接触一下自然，也许有所领悟？”戚越歪歪头，提议。
“好主意。”艾德曼点头，从床上下来，“一天到晚坐着，整个人都要僵硬了，我得出去活动一下，顺便吃点东西。”
戚越一脸无语：“你一天到晚除了吃，还会想什么？”
“想怎么引气入体啊！”艾德曼理所当然地反驳。
戚越摆了摆手，懒得跟他废话。而想到食物的艾德曼也迅速愉快起来，步履轻松地出了屋子。
不得不说，在华阳宗外门唯一令艾德曼满意的，就是这里的伙食了。
倒不是星际时代没有美食，只是作为一直在前线抗击虫族的军人，艾德曼大部分时间吃的食物都是简单快捷、能够迅速补充能量的营养剂。营养剂口味不差，但是吃多了总会腻，更何况那种凝胶状的物质，论口感远远及不上真正的肉类、蔬菜与水果。
华阳宗外门弟子的饭菜制作过程相当简单，但使用的食材都是具有灵气的，本身便口感极佳，令吃惯了营养剂的少将大人惊为天人。
当然，这些富含灵气的饭菜价格较贵，大多数外门弟子都会选择服用更加便宜实用的辟谷丹——一颗顶一周，比营养剂还厉害，少将大人也好奇地尝过一次，然后从此敬而远之。
比起辟谷丹，艾德曼还是宁愿吃营养剂。
据说，当进入内门后，各个山峰便没有如外门这般给弟子提供饭菜的食堂了，因为筑基之后，修道者便可以自然而然的辟谷，吸纳吞吐灵气足以，食物不再是生存的必需品。
——这样一想，其实不筑基，一直待在外门也挺好……
来到万年前的古华国，却意外点亮了吃货属性的少将大人如此暗搓搓地考虑。
花了一块下品灵石解决午饭，酒足饭饱的艾德曼晃晃悠悠往回走，周围或是不认识或是眼熟的外门弟子纷纷朝他打招呼，少将大人也端出自己的社交性表情，笑得如沐春风、温文尔雅。
——当然，这是他自认为的。实际上无论那张包子脸摆出什么表情，都只能让人觉得可爱，故而那些被“可爱”后辈狠狠揍过的“前辈们”都觉得特别无法接受。
——既然长得那么萌，那就好好卖萌啊！简直欺骗人的感情！
一路返回居住的院落，艾德曼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微微侧头，诧异地看向一只似乎跟了他许久、一直不远不近绕着他飞的的白色蝴蝶，迟疑了一下，试探着朝蝴蝶迈出一步。
终于被注意到的蝴蝶看上去很是高兴，扇动着翅膀上下翻飞，随后仿若带路那般，引着艾德曼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少将大人艺高人胆大，又具有熊孩子那旺盛的好奇心与超凡的行动力，当即没有犹豫，快步跟在白蝶之后，走向僻静之处。
作为容纳大部分弟子的区域，华阳宗外门的范围自然广阔，越是远离中心，人烟越是稀少。艾德曼跟着白蝶来到外围地区，却见前方的白蝶却突然化作一团雾气，消散全无。
艾德曼停住脚步，微微皱眉，总觉得这种消失的方式极其眼熟。
随后，他便看到不远处的灌木丛后，转出一个白衣白发的身影。
相比于各种黑发黑眼的古华国人，白衣人的特点便太过鲜明了。艾德曼挑了挑秀气的眉梢：“是你？你派蝴蝶引我到这里的？”
“是。”白衣人点了点头，走近艾德曼，朝他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指间，握着的是艾德曼极其眼熟“飞虎”。
“你做的？！”艾德曼讶然，下意识将“飞虎”接过，怀念般摩挲着冰冷的枪身。手下的触感熟悉，却仍旧有所差异，毕竟虽然零件的样式与组合拼装完全相同，但是所用的材料不同，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不过，古华国人能够凭借他在幻境中的模拟便做出这样的枪械，已经非常厉害了。
——不愧是活了一万年的老妖怪。
“很棒。”艾德曼弯起嘴角，真心实意地夸奖。
白衣人的眼神柔和了一些：“我花了许久的时间，直到今日才做好，但是并不完美。”
“是的，因为材料有问题。”艾德曼耸了耸肩膀，“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那里制造枪械的材料，在这里很难找到吧。”
“你们那里？在哪？”白衣人轻声询问，眼睛中是单纯的疑惑。
艾德曼下意识觉得这个人可以信任，对于对方的求知欲与动手能力也极有好感。或者说，每日被古华国人的玄学包围的少将大人，也急需要找一个能够理解他故乡科技文化的人谈谈天——哪怕只是谈一谈那些充满了科学之美的枪械。
索性家乡什么的也不是太过重要的讯息，就算如实说了，也只会被当成玩笑，艾德曼眨了眨眼，抬手指向天上：“我的故乡在那里。”
“上界？”白衣人一怔，“你是仙人后裔？”
“不是。”艾德曼摇头，“晚上的时候天上有无数星辰，我的故乡在其中一颗星星上。”
白衣人仰起头，似乎陷入了某种畅想，嘴角竟隐隐勾起一丝笑痕：“真是奇妙……”
艾德曼：“……”
——能够毫不怀疑地相信我的话，你这个人也挺奇妙的。
在家乡的话题告一段落后，白衣人没有多言，他毫无预兆地转身，就像是毫无预兆的出现那般。
艾德曼有些跟不上对方的节奏，愣了一下，连忙开口将他叫住：“等一下，你的枪还没拿。”
白衣人脚步一顿，回头看来：“送给你。”
“哎？”艾德曼茫然，“为什么要给我？”
“报答。”白衣人平静地回答，“答谢你教给我关于枪械的知识。”
艾德曼将白衣人的言谈举止在脑中转了一圈，顿时若有所悟：“你上次想要以带我出问心路幻境当做回报，却被我拒绝，所以就换成了这把枪？”
白衣人轻轻点了点头。
艾德曼愉快地笑了：“我不缺少枪械，虽然我很喜欢它，但我想它对你而言更有意义。甚至，我还可以教你制作更多、更神奇的东西。”眨了眨眼睛，少将大人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厚脸皮，“所以，我能不能要求更换另一个报答？”
“是什么？”白衣人没有迟疑。
“你活了近万年，又待在华阳宗，一定懂得很多关于修仙的东西吧？”艾德曼满含期待，“你能不能……教我如何引气入体？必须要保证教会我！”
白衣人：“……”
——如果白衣人会吐槽，他的脑内弹幕一定是这样的——
#挟恩图报就不会要求点高端的东西吗？！#
#如何引气入体是什么鬼？这是最基础好嘛？！#
#悟性如此差，还修个什么仙！#
#我的枪械老师是连引气入体都不会的榆木脑袋！#
#算了……你开心就好#

第10章 入道——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理所当然的，白衣人同意了艾德曼更换报答的要求，他收起“飞虎”，开始教导少将大人该如何引气入体。
白衣人不善言辞，但是每一句讲解都鞭辟入里，引人深思，包含了他近万年对天道的领悟，无论是谁听闻都会受益匪浅、恍然大悟，正可谓“听君一席话、更胜十年书”。
——然而这并不包括科学脑的少将大人。
艾德曼听得格外认真，简直想要将白衣人每一字每一句拆开了磨碎了仔细思索，但是该懵逼的依然懵逼，越是想要将思路理顺，便越是一团乱麻，一头雾水。
若不是少将大人一向坚强而自傲，不见棺材不掉泪，他现在大约早就抱头跪地，哭喊“臣妾做不到”了。
来，让我们来给他烧炷香。
……嗯，再给接手了一个糟心学生的白衣人也烧一炷吧。
在翻来覆去，用各种角度各种修辞来解读那篇简单至极的引气入体口诀却毫无效果之后，就算是存在近万年、情绪已经极少产生波动的白衣人，也不由得感受到深深的无力、无奈与哭笑不得。
盘膝坐在白衣人面前，板着一张包子脸，认认真真、专心致志的少将大人却丝毫没有半分羞愧的感觉。嗯，他承认，自己就是辣么的不开窍，否则他哪里需要厚着脸皮挟恩图报？早就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既然答应了他提出的补偿方式，那就一定要做到——将自己的压力转移到别人身上，坑别人坑地毫不留情的少将大人，丝毫没有掩藏自己理直气壮的熊属性。
幸运的是，白衣人终归是活了近万年的老妖怪，不仅对天道领悟极深，各种手段也数不甚数。既然学生无论怎么说都不开窍，“言传”无用，那便“身教”吧。
“一会儿，我会将灵气直接灌注到你的经脉内，这个过程会让你极为痛苦，但是你必须集中注意，尝试着感知灵气在经脉内的流动。”白衣人看着艾德曼，语气平静，“你能做到吗？”
“能！”艾德曼眼睛一亮——他不怕疼，比起听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他更加擅长这种直观的感受。
白衣人轻轻颔首，抬手按住艾德曼的头顶。
艾德曼合上眼睛，只感觉一股澎湃的力量从头顶直冲而下，精神力下意识地活动，试图抵御陌生力量的入侵，却因为反应仓促而被瞬时间冲垮，直将艾德曼的脑袋震得嗡嗡作响，整个大脑都乱做一团。
在攻破了艾德曼的精神防御后，那股力量便顺着他体内的脉络，强硬而霸道地注入他的身体，艾德曼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变成了战场，两股完全不同的力量针锋相对，一个要入侵，一个要驱赶，互不相让，简直要将他撕扯成两半。
无论如何痛苦，艾德曼强大的精神力都能够保证他的头脑一直保持清明，他对于自己的身体了解极为深刻，甚至那刺骨的疼痛，也更加有助于他感官的敏锐。
艾德曼觉得，自己一直都无法引气入体，除了无法领悟古华国人简单玄妙的行文风格外，还因为他的身体对于灵气的排斥。
在星际时代，艾德曼努力锻炼身体，提升体质、经脉与骨骼的强度，而这种提升，让他的体内蕴含着不同于修仙者灵气的另一类力量。这种力量是强大的，但是密度却比灵气要高出太多，无论如何锻炼肉体，所容纳的体积也必然有一个限度——这大约就是3S瓶颈的由来。
但是灵气却不同，它同样强大，但是密度却极小，可以被不断的压缩、压缩、再压缩，仿若毫无极限。
艾德曼的身体内充满了星际时代中锻炼出的力量，自然排斥灵气的进入，灵气处于弱势地位，根本无法与盘踞已久的星际力量相抗衡。
——唯一能够打破这种壁垒的，就是白衣人这般摧枯拉朽的强行介入。
从头顶灌注的灵气源源不断，逐渐占据了上风，将原本经脉内的力量逼迫地退无可退。艾德曼只觉得自己周身的经脉都要被撑爆了那般，纵使他如何坚强，此时也有些撑不住了。
斗大的汗滴自全身上下地冒了出来，弄得艾德曼像是一只淋了雨的狼狈小狗，他面色煞白，嘴唇紧咬，一缕缕血痕从被咬破的伤口蜿蜒而下，紧紧掐住的双拳也满是血液，缓缓染满了他的袖口和衣摆。
艾德曼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这样的折磨似乎无穷无尽，令人完全看不到希望，但是他却不甘心就此退败，不甘心眼睁睁放过打破3S壁垒的天赐良机。
他在赌，赌自己的运气，赌自己的意志，赢则浴火而生，败则筋脉尽断。
作为一个真真正正的人生赢家，艾德曼的运气无疑是好的。
他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争，无数次从鬼门关逃开，最终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兑现了自己的誓言。就算是直面虫族女王的自爆，他也没有失去生命，而是莫名其妙地来到万年前的古华国，阴差阳错地开启了人生中的修仙新纪元。
如今，这种幸运EX再次发作，就在艾德曼以为自己已然趋近于极限的时候，那股负隅顽抗的力量却突然放弃了挣扎，就像是终于从经脉中戳穿了一个裂口那般，转瞬间消散于他的血肉与骨骼之中。
灵气成为了最终的获胜者，洋洋得意地占据了艾德曼体内的所有经脉，缓缓修复滋养着先前因为争夺而所造成的伤势。艾德曼逐渐放松下来，身体不再紧绷，便猛然觉得酸涩难忍，连动都无法动作；眼前漆黑一片，脑中乱乱哄哄，就连意识都难以凝聚，恨不得立刻昏将过去。
只是，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艾德曼努力睁开酸涩的眼睛，目光微微涣散地看向面前的白衣人，勉强扯了扯嘴角：“多……谢……”
——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一句古华国流传下来的诗词：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大约，这句诗描写的便是如今的情境吧？
白衣人看着艾德曼强打精神的模样，眼神很是复杂，有欣慰、有赞赏、有好奇、有怜惜，但是他没有多说，只是扶住艾德曼摇摇欲倒的身体，声音难得的柔和：“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睡吧。”
虽然艾德曼并不习惯在陌生人面前入睡——或者说昏倒？——但这的确是他现在最为需要的，而面前的白衣人，大约也是值得信赖的吧？
艾德曼深深看了白衣人一眼，不再强行维持自己的意识，很快合上了眼眸，陷入一片黑甜。
将艾德曼软软的小身子托住，白衣人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将他抱了起来。
白衣人的动作小心翼翼，却又格外僵硬，显然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只能凭借自己印象中的动作加以模仿。男孩的身子又小又软，脆弱地仿佛轻轻一掐便能断绝气息，但白衣人却知道，这具小身体中蕴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多么坚定的意志。圆滚滚、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依然苍白、毫无血色，斑斑点点的血痕颇有些触目惊心，令白衣人下意识抬起手，用袖摆轻轻拭去。
白衣人一直觉得人类的幼崽很难对付，他们有的脆弱、娇气、胆小爱哭，有的胡闹、任性、无法无天，总归都是喜好安静的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对象。但是怀里的小东西却截然不同，他比成年人还要有主意、会忍耐，根本不像是这么点儿大的人类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