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有点失望呢,你对于自己构筑的精神领域的掌控力竟然这么薄弱?如此轻松就被我夺取了控制权?”艾德曼一脸的惊讶——这绝对不是假装,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够从黑斗篷手里夺过精神领域的控制权,但一切却这么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将一池的岩浆转化为温泉,挣脱了黑斗篷掌控的艾德曼感觉到一股蓬勃的生命力充斥着自己的身体,消失无踪的精神力也骤然升腾,笼罩了整个空间。
很显然,这个精神领域并非黑斗篷自己构造出来的,其中也包含了艾德曼自己的精神力,否则他不可能将黑斗篷取而代之,只能试着将其打破。
黑斗篷先下手为强、策划了一切,而艾德曼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来不及多想,这才陷入被动,让黑斗篷成为了精神领域的掌控者。但如今,艾德曼了解到这个空间的本质,意志力与精神力全然占据上风,黑斗篷在他面前便有些不够看了。
——也对,黑斗篷的本体都被他炸了个稀巴烂,侵入他身体的只不过是一小部分残存的精神力罢了,怎么可能与本身就精神力强大、又占据主场的艾德曼相抗衡?估计正是黑斗篷本身的精神力根本不足以构筑精神领域,他这才冒着风险,剑走偏锋。
“你的手段的确不错,竟然能够利用我的精神力来协助自己构筑一个精神领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艾德曼饶有兴趣,随后又有些惋惜,“不过,我想你不会说,我也就不问了。至于你这样做的目的,应该就是想要将我……唔,那个词是什么来着?——夺舍?”
“你破坏了我的身体,就应当赔偿我一个,这不是很公平吗?”黑斗篷冷笑。
“听起来的确很公平,但很可惜,我这个人从来都不喜欢讲公平。”艾德曼抬起脚步,踏出温泉,随着他的动作,幼小的身体迅速成长、拉长,待到艾德曼站在池边,他已然长大到了二十多岁,变回了那个魅力非凡、叱咤风云又骄傲恣意的星际少将。
愉快地欣赏着自己成年的模样,少将大人为这个遵从他心意、任他随心所欲的精神空间点了个赞,随后将兴致勃勃又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向面色难看的黑斗篷:“除了军队训练之外,还从来都没有人胆敢这么折腾我,你说……我该如何‘回报’你才好呢?”
黑斗篷眼神冰冷:“既然你能够操纵这个幻境,就意味着你也知道这个幻境的弱点——只要我保持神志,坚信自己活着,你就永远杀不死我,只能与我一起被困在此处。”
“没错。”艾德曼温和地笑着,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要的,就是你的不死,不然折腾起来还有什么乐趣?”
听到艾德曼这句话,黑斗篷悚然一惊,下一秒,他便看到面前的金发青年腾空而起,与此同时,熔岩火山与流星火雨也被浩瀚深邃的黑色取代。
漆黑的幕布自青年身后徐徐绽开,其中布满了大大小小,或是发光或是不发光的球体。近处的球体都有着或深或浅的斑斓花纹,缓缓地自旋,又按照某种特定的轨道,迟缓地移动着躯体;而远处的则只能看到点点光痕,聚合在一起形成璀而璨华丽的纹章。
因为失重,黑斗篷难得有些狼狈,手忙脚乱了半天才勉强稳住身体,他抬起头,将目光投向周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尽管宇宙中并没有空气,但是为了“客人”的身体需求,艾德曼还是保留了“空气”这一项设定。
黑斗篷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宇宙,却仍旧被眼前的景色震慑地半晌都没有作声。宇宙之美、星河之绚烂,没有人会不懂,哪怕是黑斗篷也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良久才呐呐开口:“这里……是哪?”
“是宇宙,是星空,确切的说,是时间流速加快了好几倍的宇宙。”艾德曼语气亲切,就仿佛是在与好友聊天那般,“我喜欢看着它们动起来的样子,感觉这样更加生动有趣,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黑斗篷哑声答道。
“嗯,没关系。”艾德曼的表情宽容又大度,“我只是特别喜欢这里,所以想要展示给你看——我还想要给你看很多很多东西,因为……反正你也不可能活着离开,我就必不担心你会透露出什么不该透露的讯息。”
黑斗篷紧咬牙根,没有回答,艾德曼也不在乎他的反应,只是状若拥抱般展开双臂。
随着他的动作,数百艘星际战舰出现在他的身后,排列成整齐森严的椭圆形队列,黑洞洞的炮口直直对准了黑斗篷。
黑斗篷完全不知道这些样式奇怪的庞然大物到底是什么,但是却下意识想到了艾德曼用来击杀自己的武器。虽然大小、构造、模样都全然不同,但那冥冥中同出一脉的熟悉感,却让黑斗篷体内升起了森森寒意,回忆起了自己被那件武器炸成一团血肉的经历。
“这是我的骄傲,帝国第一军第八纵队。”艾德曼雀跃地介绍道,微微眯起眼睛,“还记得你先前是怎么说的吗?——千千万万不要死哦?”
清脆的响指、安静的炮火,万箭齐发的璀璨光华,这是复仇的序曲。
第49章 苏醒——归宗事宜
向来平稳华阳宗突生波澜,引得诸峰道君齐聚药峰。
娇小的金发男孩面色苍白地深陷被褥之中,显得愈发脆弱而惹人怜惜,迟邈药君缩回为他检查身体的手,与周围其余几位药君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朝着端坐于堂内的华阳宗掌门拱了拱手:“这孩子已经脱离了危险,侵入体内的魔气因为不知名原因被禁锢了起来,并未继续向周遭扩散,着实颇为奇异。”
“不知名原因?”掌门业宸道君微微皱了皱眉,抚摸着自己一把被精心保养的美须髯。
“不错。”迟邈药君点了点头,“若是普通的炼气弟子,遇到这等程度的魔气,少不得会酿成大祸,但艾德曼这孩子却似是凭借本能抗衡了魔气——这是一件好事,也是坏事。”
“怎么说?”业宸道君追问。
“好事自然不必多言,若不是他这等能力,恐怕支持不到返回宗门,但坏事……则是我等不明他抗衡魔气的缘由,不敢擅自下手,只怕破坏了这股平衡,反倒让情况愈发恶化。”迟邈药君叹了口气。
“这的确难办。”业宸道君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眉头紧锁的白泽与宁封道君,“二位如何看法?要不要治?又如何去治?”
白泽有些烦闷地抿了抿嘴唇,却不知该如何抉择。他被誉通晓天下之事,却单单看不透艾德曼,着实不敢在他身上妄下定论。
宁封道君看起来就镇定多了,他面色肃然,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我在他下山历练前替他卜过一挂,卦象为小吉,虽有坎坷,却水到渠成。”
“但现在这情况……你可否再为他卜上一卦?”业宸道君沉吟。
“可。”宁封道君点了点头,毫不迟疑地盘膝坐定,拿出一套卜具。
屋内诸位道君纷纷将目光投向他,下意识放缓呼吸,以防打搅到对方,半晌之后,合眸打卦的宁封道君终于睁开眼睛,凝神看向卦象,轻轻呼了口气:“仍是小吉,与前次吻合。”
卜卦之事最忌重复,卜挂之时,需搅动天地灵气。卜得越多,气便越是混沌,显示的卦象也越是杂乱,越是消耗卜卦者的心力。
以宁封道君的修为,第二次卜卦后面色也微微有些泛白,透出了几分疲态,但精神倒是颇佳,对于自己卜算的结果很是笃定。
“既然两次卦象结果均是‘小吉’,那我们便不必过度插手此事。”业宸道君站起身,抚了抚袍袖,“迟邈药君,这孩子就交给你看顾了,若是有把握,便着手替他驱除魔气,若是无把握,就不必妄动。”
迟邈药君皱了皱眉,他医者父母心,又与艾德曼感情不错,实在有些看不得这个孩子受苦,而自己却什么也不做。但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暂时解决了艾德曼魔气入体的问题,业宸道君又转向闲微道君:“还有一事,便是你的弟子带回的魔修的……尸身。”
所有知晓此事的道君都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嘴角,显然对于“尸身”二字颇有些意见。
闲微道君微微拱手:?9 澳恰淼娜凡煌俺#臃馄畹热说拿枋隹矗Φ笔悄澄辉さ谰氖直剩恰?br /> ——但是他们谁也没有见过,哪家的元婴道君杀人,竟然会杀成这样的场面。
闲微道君话语中的未尽之意,诸位道君都了然于心,此等凶悍血腥的杀人方法,就连他们也不由得心下戚戚,不知对方是怎样的煞神。
而唯一了解真相的白泽与玄晟道君对视一眼,有些心虚又有些无奈。
虽然他们先前并未打算要透露枪械之事,但倘若掌门与闲微道君心怀疑虑、继续追查,谁也说不准还会牵扯出什么麻烦来,倒不如趁早澄清,及时控制住事态的发展。
“……掌门,关于此事……我这里有些说法。”玄晟道君轻咳一声,缓缓开口,立刻吸引了业宸道君的注意力:“是何说法?”
“……我想单独向您禀报。”玄晟道君垂下头,视线微微漂移。
其余道君挑眉的挑眉、眯眼的眯眼,纷纷从中嗅到了几分耐人寻味的味道。
业宸道君思考片刻,点了点头:“可以。”
“掌门。”闲微道君扬声打断,“身为执法堂首座,我想,我也有必要旁听。”
业宸道君看向玄晟道君,发现对方扭头望向白泽,见白泽点头后才应了一声:“也好。”
业宸道君借着胡子的遮掩抽了抽嘴角:“白泽前辈是否也要同来?”
“……好。”白泽有些不舍地看了艾德曼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枪械的暴露事关重大,他的确需要全程参与,只是遗憾不能守在艾德曼身边。
业宸、玄晟、闲微与白泽一同离开,艾德曼又昏迷不醒,其余道君无事可做,终于也纷纷散去,只留下迟邈药君继续守着他,以防情况突然恶化。
诸位道君离开迟邈药君的药庐,正碰上院外踟蹰的封祁等人。几位亲传弟子连忙躬身行礼,随后迫不及待地将目光投向与自己有关的道君。
闲云接到师侄封祁的目光,轻咳一声,把艾德曼的情况大体说了,随后便出言将他们驱离药庐,免得他们呆在这里碍手碍脚、又浪费光阴。
封祁、宇薇与卫铭泽自行离开,只有尉迟延跟在师父宁封道君身后,有些担忧地观察着他苍白的面色:“师父又为艾师弟卜卦了?”
宁封道君随意点了点头。
“师父……从来不会为了一个人、就同一件事情卜卦两次,但您却为艾师弟破了例。”尉迟延轻声说道,带着难以抹除的苦涩。他虽然已然对艾德曼改观,但是当他再度面临师父对于对方的另眼相待,却仍旧无法说服自己放宽心胸、坦然接受。
所幸,先前的心魔已除,他接受过一次教训,必然不会放任自己再次堕入心魔布下的陷阱。
听到尉迟延的低喃,宁封道君脚步一顿,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带着几分警告。
尉迟延连忙垂下头,不敢再多言,匆匆转移话题:“弟子此次历练,收获颇丰,打算闭关一段时日。”
“也好。”宁封道君的面色终于稍稍和缓,“你心魔既除,自然要趁机巩固根基。”
尉迟延身子一僵,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却只看到师父淡漠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又羞又愧,本能地应了一声:“弟子知晓。”
尉迟延从来没有将自己产生心魔的事情告知他人,因为心魔降临的原因着实不算光彩。他本以为自己掩饰地极好,从未露出任何马脚,却不曾想到,自己的师父一直都知道——而他,竟然将自己幼稚偏执又丑恶的一面暴露在了师父眼中。
尉迟延不敢再停留,回到自己院落后便立即闭了关,其余与他一同下山的亲传弟子也纷纷闭关巩固心境、消化此次历练所得,而与此同时,艾德曼仍旧还在他与黑斗篷共同构筑的精神领域内,玩得极其“愉快”。
有了黑斗篷这个与自己有仇、又打不死的顽强猎物,少将大人“玩起游戏”来毫不顾忌。他指挥着自己的舰队将黑斗篷追得四处逃窜、狼狈不堪,当每次黑斗篷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又会利用自己对于空间的掌握,将其恢复如初。
玩够了舰队大逃杀,艾德曼将其扔到恒星表面,让他体会比岩浆池高出五倍以上、足以将人瞬时间汽化的温度,随后又把他带去远离恒星的星球,让他体会什么是连血液都凝固的寒冷。
除此以外,艾德曼还从记忆里挖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生物,带着黑斗篷去一一“大开眼界”。比如铺天盖地的虫族军团,它们坚硬的甲壳足以抵挡任何攻击,锐利的螯枝可以轻易切断人类的肢体;比如深海中游曳的电光水母,释放的高压电能够瞬时间破坏人类整个神经传导系统、令大脑停摆,周身的毒素更是让人“欲仙欲死”、“神魂颠倒”。
当艾德曼切开某株巨大的食肉植物的胃袋,将满身消化酶、浑身上下被腐蚀地不成人形的黑斗篷拽出来的时候,倔强又狠辣的魔修努力睁开浑浊的眼眸,麻木地看向艾德曼。
声带被消化了大半,已然无法发出恰当的声音,艾德曼只能从他的口型中辨别出“你赢了”三个字,随后,被他拽在手中的黑斗篷便化成了一缕黑气,彻底地烟消云散。
原本被两人的精神力共同支撑的精神领域骤然溃散,就仿佛是被打破的镜面,艾德曼松开原本抓着黑斗篷的手,说不上来是有些遗憾还是松了口气。
艾德曼用各种狠辣的方法对付黑斗篷,一来是为了报仇——黑斗篷既然想要折磨他、让他承受不住自己消亡,他自然要成倍归还,让对方自食恶果;二来也是为了让黑斗篷自己求死,以这样“和平而温和”的方式破坏身处的精神领域。
倘若精神领域由黑斗篷一人构建,艾德曼攻击起来自然不会手软,但其中一部分——还是一大部分都是属于自己的精神力,艾德曼当真不能确定,倘若攻击精神领域后,自己的精神力是否会遭到反噬。
说实在的,虽然艾德曼折腾人的时候,表面看上去兴致勃勃地就像一个变态杀人狂,但当最开始的报复欲过去之后,他反而有一点开始钦佩黑斗篷的忍耐力与意志力。
这般痛苦的折磨,艾德曼本人都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下来,但除了死亡外已然没有任何退路黑斗篷却咬牙忍耐了一次两次三次四次……过程之凄惨让艾德曼这个施虐者都有些心软。
不管是善是恶,修者的意志力着实是强悍的。黑斗篷视他人若蝼蚁,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如果从魔修的价值观来看,必然是一位极其优秀又有天赋、有着大毅力大智慧的修者。
然而,心软归心软,艾德曼却从来不会为了一个敌人去舍己为人。所以,这一场角逐的最终胜利者是艾德曼。
精神领域崩塌,艾德曼的意识回归,终于能够感觉到自己真正的身体。
他的睫毛呼扇几下,缓缓掀开眼帘,湛蓝色的眼眸仍旧带着几分不知身处何方的迷茫,但熟悉的药香与柔软的床铺却让他下意识放松了下来。
撑住床面,费力地坐起身,艾德曼只觉得全身上下软趴趴的,似是大病初愈——虽然他早就忘记了生病是什么感觉。
环顾四周,艾德曼看到小胖子徐善杰趴在离床榻不远处的桌子上,面前摊着一册书卷,大约是看书的时候实在无聊,忍不住睡了过去。
没打算吵醒小胖子,艾德曼挪动身体,垂下两条腿,试图下床活动一下,却不料双腿一时间有些不受控制,弄得艾德曼整个身子朝一边歪去,重重撞到了床头的架子上。
这一声撞击让徐善杰一个激灵直起身子,第一个反应是看向门口,似乎生怕自己睡觉被师父抓包,待看到门口没人,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将视线挪向床榻,发现了狼狈地捂着脑袋坐在地上的艾德曼。
“你!你终于醒啦?!”徐善杰“呼”的一声站起身,语气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欣喜与庆幸。
毛手毛脚地将艾德曼重新扶上床,小胖子嘟嘟囔囔着向他邀功,表示师父事务繁忙,全是他一天到晚忧心忡忡地守在他床头,时刻关注他的情况。
“忧心忡忡?时刻关注?”艾德曼微微挑眉,带着几分戏谑,“那刚才是谁趴在桌上睡得那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