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研究一切我不清楚的东西。”白泽轻声回答，牵着艾德曼走进院子。
又感觉自己被当成孩子的少将大人撇了撇嘴唇，抬头看了眼白泽，试探：“我在迷阵外看到一个自称为玄晟的人，他说他惹了你生气，想明日来道歉。”
白泽微微皱眉，似是有些不胜其烦：“不必理会。”
“……哦。”艾德曼耸了耸肩，感慨一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纵使脑子里八卦沸腾，却也没好意思说出口。
一来这只是臆测，不好胡说八道，二来他与白泽间的关系也没有铁到可以随意开玩笑的程度，总要保持些风度和脸面。
——虽然他已经在白泽这里丢了不知多少次脸了。
将玄晟道君的事情丢到一边，艾德曼眼见时间不早，也没有废话，当即将自己的来意说了。白泽一边倾听一边连连点头，棕色的眼眸发着光，轻声感叹：“当真是好主意，我们先前怎么从未想过这一点呢？将一切计量化、数据化，的确更加方便后辈学习。”
“所以，我想要制作的测量仪器，应该不难吧？”艾德曼满是期待。
“应当不难。”白泽点了点头，却并未说死，仍旧中庸地保持了一定余地。
在达成共识后，艾德曼与白泽立刻行动了起来，少将大人提供设计图和设计原理，而白泽则提供原材料，并使用炼器手法将这些材料加工为成品。
炼器——一种完全不同于星际时代的制作手法，让艾德曼大开了眼界。不需要任何工具雕琢打磨，单凭一团器火和炼器者自身的灵力，便能将材料融化、弯曲成各式各样的形状，就仿佛是一场在半空中的舞蹈，充满了神秘的韵律。
这还只是最为简单、基础的定型，倘若是更为复杂的炼器手法，比如炼制那些高阶法宝，定然是一场美轮美奂的表演。
“我能学习炼器吗？”眼看一个个自己设计的仪器完美无瑕的呈现在眼前，艾德曼只觉得热血沸腾——有了这样玄妙的炼器手法，他便能制作出更多、更复杂的星际时代的工具，甚至将自己空间钮内半报废的“飓风”真正修复完全！
“可以，但是这比炼丹还要复杂。”白泽一边摆弄着半空中的仪器、进行进一步精加工，一边淡淡的回答，“首先，你要收服一团器火——它与温和的丹火不同，更加爆裂、杀伤力强、难以控制；其次，你需要有足够的灵力，支持灵气外放。若想学习炼器，起码等到筑基之后才较为合适。”
“又是筑基……”艾德曼的情绪瞬时间低落下来，对于“筑基”这两个字简直深恶痛绝，“算啦，有了这些仪器，学会了炼丹后，筑基不是问题。”
白泽浅浅一笑，没有回应艾德曼这句在外人耳中显得格外傲慢的话语。
很快，温度计、计时器、甚至是测量灵力输出速度与数量的记录仪便制备完成。这三者的原理都相当简单，无非是热胀冷缩、发条弹力还有水管定理，不用艾德曼多说，白泽瞬间便能领悟。
捧着新到手的仪器，艾德曼一脸的志得意满：“有了这些，就能够开始炼丹了！”
“要试验一下吗？”白泽本人对于测量仪器同样饶有兴致，虽然已经可以想象其功能，但他仍旧希望能够亲眼见证一番。
“当然！”艾德曼点头，当下将自己的炼丹器具从储物袋中掏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摆好。
白泽帮艾德曼在丹炉盖上穿了个孔，恰好将温度计嵌入其中，计时器与灵力测量器则放在旁边，随时备用。
万事俱备，艾德曼眼巴巴地望向白泽：“你会炼制蕴灵丹吗？中品、甚至是上品的那种？”
“……我许久之前炼过。”白泽思考了一下，“几千年前。”
艾德曼：“……”
被少将大人无语的表情看得有些尴尬，白泽微微侧了侧头，躲开他的视线：“我可以尝试一下，应当能够成功，但品质不能保证。”顿了顿，他有些不太甘心地添上一句，“毕竟，蕴灵丹于我无用，我几乎不曾炼制过。”
“……随便啦，这次只是试验而已，只要仪器能用就好。”艾德曼不好让自己的新朋友作难，抬起爪子拍了拍盘膝坐在丹炉前的白泽。
白泽：“……”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呢……
虽然被小孩鄙视了一脸，但白泽仍旧还是将称量好的药材放入丹炉，燃起丹火，开始祭炼这一炉蕴灵丹。
白泽与迟邈药君祭炼丹药的手法很是不同，但殊途同归，艾德曼也没有太过关注，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数据的记录上。
丹炉温度每升高一段刻度花费了多少时间；又有多少灵力以多大的速率通过灵力测量器流入了丹炉……这些数据记录极为繁琐，艾德曼片刻都不敢走神，直到白泽将丹火熄灭，打开丹炉，他这才被弥散而出的药香与灵气吸引。
“怎么样？是什么品阶的？”艾德曼将数据整理好，兴奋地凑了过去，连声问道。
“中品蕴灵丹。”白泽微微皱眉，似是不太满意。
但艾德曼却欣喜至极。
“我也来试一试！”将丹炉中的蕴灵丹装入药瓶，艾德曼推了推白泽，迫不及待地代替他坐在了丹炉前，开始按照自己记录的数据炼制丹药。
第一次炼制蕴灵丹，艾德曼着实手忙脚乱了一通。眼睛一边关注温度计，一边注意着计时器，还需要扫一眼记录的数据，简直目不暇接，一只手控制着丹火，一只手握着灵力测量器，左右开弓，一心数用。
所幸，艾德曼精神力强大，注意力集中，纵使自认为忙得头晕脑胀，但在白泽看来却很是沉着冷静、有条不紊。
玉雪可爱的男孩紧绷着带有婴儿肥的包子脸，金色头发已经长到了肩膀，缎子般柔顺地披散着，湛蓝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丹炉，似乎天上地下只剩下它那般，认真而专注。
白泽在一边安静地等候，看着看着心里便软成了一团，希望他能够达成所愿，不露出一点失望的神情。
——也许，爱护幼崽是所有种族的天性吧。
白泽注视着艾德曼，艾德曼注视着丹炉，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这般静谧而温馨的氛围一直持续到炼丹的末尾。
掐灭了丹火，艾德曼扭头看向白泽，随后在他鼓励的目光中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打开丹炉。
幽幽的药香是丹成的代表，艾德曼心中一松，抓着白泽的衣袖与他一起凑到丹炉边：“这次是什么品阶？”
“下品蕴灵丹。”白泽侧头看向艾德曼，有些担心会在他脸上看到失望。
但情况却恰恰相反。
艾德曼的嘴唇缓缓扬起，眼眸微弯，最终形成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太棒了！”
“不失望？”白泽诧异。
“第一次嘛，总归不能尽善尽美。”艾德曼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将自己炼制的第一炉丹药收好，“我知道自己并没有完全按照记录的数据处理，手忙脚乱的，难免有一些疏漏，但是总体而言没有问题，测量仪器也发挥了应有的作用。等到我多熟悉几次，能够完美的复制数据之后，中品蕴灵丹肯定妥妥哒！”
被艾德曼的兴奋所感染，白泽也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如此便好。”
——只要你开心，那我也就安心了。

第21章 打脸——新炼丹术的诞生

经过反复的尝试，艾德曼很快便把握住规律，稳定得炼制出了中品蕴灵丹。当他长呼一口气，终于将注意力从丹炉中移开的时候，天色已然微微发亮——一整夜都过去了。
艾德曼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虽然已经练气六层，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但一整夜高强度的精神力与灵力的消耗，仍旧让他感觉到些许的疲劳。
“要回去休息吗？”白泽握住艾德曼的手，禁止他继续揉眼。
艾德曼甩了甩爪子，撇了撇红嫩的唇瓣：“不，我还要去药峰呢。”
“学习炼丹？”白泽恍然。
“呃……不是，是其他的事情。”艾德曼迟疑了一下，仍旧还是将“龙蛋”掏了出来，将其捧到白泽面前，“你能看得出，这是什么动物的蛋吗？”
白泽的视线骤然凝在大白蛋上，犹豫片刻，缓缓伸手覆上蛋壳，与艾德曼在一起时愈发柔和的面容难得严肃了起来：“这颗蛋，你是怎么获得的？”
艾德曼既然将蛋拿了出来，自然没有隐瞒的意思，从徐善杰参加拍卖会到迟邈药君的鉴定全都一股脑说了：“药君不能肯定这是不是龙蛋，你能吗？”
白泽略显复杂地看了艾德曼一眼，轻轻点头：“这……的确是龙蛋无疑。”
“当真？！”艾德曼眼睛一亮，整个人立刻精神了起来，困倦不翼而飞。
“当真。”白泽稍显无奈，“我是仙兽，自然能够感应到神兽的气息。虽然微弱稚嫩，却的确有着令万兽臣服的王者之气。”
“太好了！”艾德曼大喜过望，一直悬在半空的心也顿时落了地，当即抱起大白蛋狠狠亲了一口，亲完后才反应了过来，“等等，你刚才说你是什么？”
“仙兽。”白泽眨了眨眼睛。
艾德曼：“……”
——等等等等，我有点方！
“你是……仙兽？不是人类？！”又一次被颠覆了三观的少将大人一脸懵逼。
“不是。”白泽轻笑，“我以为你听到我的名字后便知晓了。毕竟‘白泽’之名源远流长，也没有人会以仙兽的名称作为自己的名字。”
“我都说了我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哪里知道白泽是个什么鬼……仙兽！”艾德曼涨红了脸，“也就是说，你的原型是仙兽？可以变成兽类的状态？”
“不错。”白泽点头，“你要看吗？”
“可以吗？”艾德曼有些跃跃欲试。
宇宙之大、无奇不有，艾德曼也不是没有见过能够在不同形态之间转化的生命体，他只是有些好奇古华国传说中的“仙兽”到底是何模样。
“自然。”白泽颔首，缓缓合上眼睛。很快，他周身便被柔和的白色光晕笼罩。
白光逐渐变型、伸长，由人型转化四蹄走兽的姿态。
当白光消散后，艾德曼面前已然站着一头高出他一倍有余、身姿轻盈、纯洁优雅的兽类。它浑身上下披着雪白的皮毛，长尾微扫，没有一丝杂色；棕色的眼睛柔和温顺、睿智深邃，似是能看透人心；头顶是似鹿非鹿的银色兽角，状若珊瑚；四蹄处白色鬃毛飞扬，宛若踏在云端。
见艾德曼目光呆愣，难掩其中的惊艳，白兽微微侧头，轻吟一声，随后抖了抖身体，瞬时间，一双巨大的白色羽翼从背部舒展开来，晃花了艾德曼的眼睛。
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接住一片脱落后随风飘荡的白羽，艾德曼眼睁睁看着羽毛在自己的手心化为一团白光，重新飘回白兽的身上，他微微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唯一、最为深刻的感受便是美丽。不像他心心念念的巨龙那般霸道张扬、辉同明日，眼前的白兽宛若一掬银色的月光，柔和而亲切，让人不由自主地放下心防，下意识想要接近。
白兽眨了眨眼睛，白色的睫毛纤长浓密，吐出的声音也与人型别无二致：“艾德曼。”
“白、白泽。”艾德曼呐呐的回道，不由自主抬起爪子想要抚摸，却又似是不忍亵渎般缩了回去，语气中是切真实意的赞叹，“不愧是仙兽，好漂亮。”
白泽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它垂下头，贴近艾德曼的面颊轻轻蹭了蹭，柔软微凉的绒毛让少将大人打了个激灵，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舒服的。
艾德曼一直喜欢的都是体型巨大的鳞甲类，觉得这样的动物才够霸气、够强悍，配得上自己。但时至今日，他却突然发现自己还有着成为绒毛控的潜力。
在白泽主动蹭过他的脸颊后，少将大人终于抛却了先前敬而远之的慎重态度，毫不客气地对着面前的白兽上下其手，倘若不是心中还惦记着自己的龙蛋，艾德曼当真半步都舍不得离开。
眼见面前的男孩如此恋恋不舍，白泽也不由得有些心软，他轻轻叹了口气：“罢了，我就陪你一道去药峰好了。”
“去药峰？这个样子？”艾德曼吃了一惊。
“自然不是这个样子。”白泽晃了晃脑袋，很快，它周身的异象便被收了起来，化成了一头普通的白鹿。
“即使是白鹿，也很漂亮。”艾德曼伸手摸了摸白泽的脖颈，随后一撸到底，顺滑熨帖的手感让他笑得心满意足。
白泽纵容的看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男孩微微翘起的鼻尖。
艾德曼以为像是白泽这般美丽的白鹿，一定会被过往行人行注目礼，但意料之外的是，来来往往的药峰弟子却像是未曾看到白鹿那般，没有投给它半分多余的关注。
发现艾德曼表情疑惑，白泽凑到他耳边，轻轻吐出热气：“我用了障眼法。”
“原来如此。”少将大人的耳朵敏感地漾出一抹嫣红，本人却毫无所觉，只是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这障眼法对迟邈药君也管用吗？”
“不管用。”白泽轻笑。
艾德曼皱了皱眉：“那你……”
“无妨。”白泽摇头。
既然白泽说“无妨”，艾德曼也懒得操心。他带着白泽一路穿过药峰，直奔迟邈药君的药庐，刚一推门便看到小老头匆匆跑了过来，健步如飞。
被如此“热情”的迎接弄得一愣的少将大人：“……”
一个健步将艾德曼拨到一边，随后深深施礼的迟邈药君：“晚辈迟邈，见过白泽前辈！”
被拨拉得一个踉跄，艾德曼抽了抽嘴角，扭头看向迟邈药君与白泽，只见白泽矜持地微微点头，口吐人言：“不必多礼，我来此只是为了送艾德曼一程。”
迟邈药君也是一愣，下意识扭头看向被自己推到一边、正一脸无辜的男孩，不由得尴尬了一瞬。
一时间，两人一兽都没有说话，纷纷陷入了迷之沉默，直到白泽轻咳一声，莞尔：“艾德曼对于炼丹有些兴趣，若是药君不介意，可否教导他一下蕴灵丹的炼制方法？”
迟邈药君自然也知道艾德曼对于炼丹有兴趣，这两天他炼丹时对方火辣辣的目光都快要将他的后背给灼穿了！但迟邈药君却万万没有想到，艾德曼这小子竟然与白泽有交情，还能让白泽降尊纡贵地帮他来走后门！
虽然教导蕴灵丹的炼制并不是什么大事，但突然被强加了任务，迟邈药君仍旧觉得有些不开心。作为炼丹宗师，迟邈药君有着自己的骄傲，他对于门下弟子挑选严格，除了教导弟子外便一心都扑在炼丹上，自然不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指点一个刚刚炼丹入门——甚至还没入门的小家伙。
只是，既然白泽开了口，作为晚辈，迟邈药君也不好在这种小事上驳斥对方，只得勉强应了下来。
迟邈药君态度敷衍，白泽自然也看在眼中，但他却并未在意。白泽不在乎迟邈药君对自己的想法，更相信艾德曼的能力足以扭转药君的偏见。既然达到了目的，白泽也不再久留，他朝着迟邈药君感谢地点了点头后便转身离开，甚至没有给艾德曼留下一个道谢的机会。
目送白鹿施施然离开，艾德曼心里暖洋洋的。他从未想过白泽会对他随口一句“希望炼制上品蕴灵丹”的感慨念念不忘，甚至主动替他寻求帮助。这般温柔细致的体贴呵护，让从小糙着、摔打着长大的艾德曼有些手足无措。
——虽然不太适应，但被人照顾的感觉当真不错。少将大人砸了咂嘴，回味了一下这种软乎乎甜蜜蜜的味道，刚一回头就对上迟邈药君苦大仇深的老脸。
……顿时，什么念头都灰飞烟灭了。
“哼，不要以为白泽前辈出面替你求情，我就非教你不可！”迟邈药君刻薄地哼了一声，挑剔地打量着艾德曼，“我只教你三遍，若你是朽木，不开窍，我可不会浪费时间！”顿了顿，他又是一声冷哼，“五灵根，不好好修炼，没走利索就想着跑，真不知白泽前辈到底看重你什么！”
虽然对方是债主，又是即将要教导他炼丹的老师，但骄傲的少将大人却仍旧不会接受这样莫须有的指责与贬低。
他眨了眨眼睛，笑得可爱甜美，语气却不容置疑：“药君先看我炼制一遍蕴灵丹，再与我讨论这个问题如何？”
“呵，口气还不小！”迟邈药君不耐烦得皱了皱眉，冷淡的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我倒要看看你能练出个什么来！不过在我身后偷师了两日，就以为自己是炼丹师了？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