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唐恍完本[gl百合]—— by:江照
江照  发于:2016年1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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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开大宴,满朝文武齐坐一堂,梁妃伴着明皇,固城公主也盛装出场。蒙参这些日子在长安勋贵中混的风生水起,宴席还未过半,已然喝到微醺。
他从座上站起,一手执着酒壶,一手拿着八角金杯,走到郎怀桌前,已然说成了土蕃语:“郎都尉,此次能见着你,实在荣幸。你我政见不同,但蒙参却佩服你的为人!若你们大唐都是你这样的人,蒙参来也不用来了。”
他这番话,却赢得了郎怀的好感。“然而哪里事事如人意?”郎怀也用土蕃语回道:“不谈时事,只论风月。国师,请!”
连饮三杯,郎怀面不改色,蒙参摇摇晃晃转过身,丢开了酒杯,大声道:“陛下!”
“陛下!”蒙参踉踉跄跄,实在有些失仪。“外臣还有一事请求!”
“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朕也允诺!”土蕃称臣纳贡,尊明皇为上,虽不复太宗天可汗之威仪,也让明皇陶醉于这等文治武功中,冲销了张涪陵辞世的悲恸。
殿中大多人是不知此间事宜,郎怀冷眼旁观,瞧着李迁也喝得半醉,李迅带着苦笑,明皇虽然应得豪爽,眼睛已经微微眯着。
“陛下,我丛苍澜瑚赞普一心求娶大唐公主,愿和大唐缔结秦晋之好!”蒙参拜伏于地,声音中带着醉酒的磕绊,续道:“蒙参多次求娶未果,只好求肯于陛下!赞普平日最为尊敬汉学,曾言:‘娶妻娶贤,大唐公主定为天下女子之首!’蒙参斗胆,求陛下成全赞普的拳拳之心!”
这一席话,惊醒了多少半醉的大臣。却都不敢多言,只得沉默。殿中只闻呼吸之声,再无旁的声息。
明皇重重放下酒杯,一扫方才宴饮中放荡形骸的模样,沉声道:“国师,朕膝下只剩固城一个女儿。她如今也有十九,一直未曾许配,无非是朕想多留她两年。”
“土蕃路途遥远,朕……”明皇还未说完,蒙参纳头便拜:“陛下!赞普诚心求婚,将奉公主为唯一的妻子、土蕃的赞蒙!为此,赞普已然遣送了所有的姬妾,以待公主到来。赞普诚心可表天地,求陛下成全!”
明皇是着实不舍得固城嫁那么遥远,正在腹中寻着借口,却听固城出言:
“父皇,女儿听闻土蕃赞普是个伟岸的男子。自古红颜配英雄,女儿愿意嫁。”
坐着的郎怀低不可闻叹口气,端起酒杯饮了。唐飞彦和魏灵芝也纷纷摇头,但木已成舟,如今却回天乏力。
果听明皇道:“固城,你想好了?”他已经拉长了脸,松开了怀里的梁妃,带着凛然,开口问自己的女儿。
“女儿想好了。”固城今日着了盛装,半臂披帛,顾盼生辉,皮相上着实美艳绝伦。
殿内静悄悄,都在等着明皇和自己女儿的对话早些完结,好结束如今这古怪的气氛。便有人埋怨起跪着的蒙参——和谈之时就已经被郎都尉拒绝,如今却还提及此事,真不识好歹!
而李迁则醉倒在桌上,仿佛对此间之事一无所知。
明皇从鼻间冷哼了下,道:“也罢!女大不中留!有邻,拟旨。”
“固城公主许配土蕃赞普丛苍澜瑚,随使团共赴土蕃,由郎怀担任送亲使。”明皇说罢,看了眼醉倒了李迁,道:“准淮王送行至阳关。”
郎怀和唐飞彦互看一眼,站起身行至殿中,跪下领旨。他二人才回座上,蒙参才道:“外臣谢陛下!”


第51章 荒唐缘(六)
长乐坊的红泥酒肆,郎怀三人正坐在角落饮酒相谈。言语间,郎怀自然说起唐飞彦和老板娘之间的故事,只把魏灵芝说得不住打量那位女子。
“原来飞彦竟存了这等心思,却不知你打算何日去提亲啊?”魏灵芝打眼看去,当炉卖酒在他眼里又能如何?倒是那女子风情流转,眸中却是清丽。魏灵芝暗赞一声——唐飞彦端的好眼光。
“怎么能去?”唐飞彦饮着甜酒,脸上十分苦涩:“原本我不过是个闲职,可如今既然走了这条路,只怕将来的日子不会太安生。若唐突了她,又连累了她,那还不如远远看着便好。”
郎怀如今已懂情爱,不由露出个伤怀的神情,道:“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三人一时间各自思量着心事,郎怀只想起将来如着承诺,告诉明达真相,只怕两人再无携手之时,不由五内俱焚,入口的甜酒也是苦涩。
魏灵芝念着自己和发妻如今恩爱十余年,顿生珍惜之念,更觉甜蜜。只唐飞彦远远看着那位老板娘风姿绰约,一时间心神俱醉。
直到外面一声惊雷,郎怀先回过神,拢了心事,道:“如今却有件事,我思量很久,是得拜托魏兄了。”
“请说。”
“按着时间,我启程去土蕃,也就六月的事。”郎怀放下酒杯,低声道:“我只怕,房相时日无多。若此事在我走之后,十全那孩子,还请魏兄亲口带他句话。”
魏灵芝带着诧异,问道:“什么?”
“让他收拾东西,去临淄,给七哥当幕僚。”郎怀知道他二人不解,跟着便解释:“十全性子固执,我若不在,也就魏兄的话他还肯听。七哥那里,武有顾央,我是放心的。但内虽……虽然有个得力的,却不能主持大局。”
“七哥此去,若历练成了,倒可保住性命。若稍有差池,恐怕一切皆休。”郎怀叹口气:“十全跟着房相多年,虽是年幼,但做一地之相,应当无碍。”
“这话倒是不错,”魏灵芝点点头道:“只他那般傲的性子,能成么?会不会有些焦急了?”
“你只告诉他,若连区区临淄都整治不得、小小郡王都护卫不得,那么将来,何以为相?”郎怀唇角一弯,唐飞彦喝道:“好个激将法,就算那孩子明知你用意,只怕也得老老实实收拾了东西赶去。”
“怪倒房相言语间推你为首,此般小事你都能想到后二十年,我唐某服了。”唐飞彦是由衷的认服,道:“若你做文官,只怕那位得寝食难安了。”
“我这性子,若做文官,那科举可就难为死我。”郎怀笑道:“可不及两位兄长,手到擒来。一个探花,一个状元,小弟我可是粗人一个,无非认得些字。”
“说起来,你曾约过那位国师,如今就不打算补请?”魏灵芝道。
“不必。”郎怀冷笑:“一路上,有的是功夫闲聊。”
三人再坐了坐,郎怀才道:“剩下的时间,只怕我是没工夫和两位多聚聚,只叮嘱二位兄长一句,暂且蛰伏吧。”
魏唐二人互看一眼,沉默地点了点头。
待晚间回了府,郎怀沐浴之后,换上薄衫,自坐在院中的石塌上思量。事情太多,担子太大,躲了月余,却躲不得一生。
正觉着头疼,一双素手贴过她额头眉心,力道匀称地揉捏起来。竹君笑道:“爷又打什么坏主意?想这么入神?”
如今兰君彻底跟了明达,她这儿的侍女就只留了竹君。郎怀安心闭上眼,低声道:“陛下允诺和亲,你家主子我得去送亲,能不想想么?”
这事竹君是才知道,愣了下道:“爷要去土蕃?”
“嗯。”
“那还回长安么?”
郎怀失笑:“自然啊。又不是去土蕃做官,只不过是送固城公主去罢了。”
“去了也好,爷不总念叨,想去领略领略土蕃的雪山和草原么?”她心思最为单纯,笑道:“我可以跟着吧?”
“哪里离得开你和陶钧?俱是逃不掉的。”郎怀松弛下来,被竹君按摩得颇为爽利,这些日子劳心劳神,一时间困顿劲儿上来,人就有些昏昏沉沉:“左右不过一月,你留心拾掇东西,爷带你和陶钧去见识见识雪山。”
话才说罢,郎怀便睡了过去。自打明达病重,她当真没好好歇过一宿,在延年殿西厢住到昨日方回,每日不过睡一两个时辰。竹君看她瘦了这么多,只是着急,变着花样去给她弄饭,但明达未好,郎怀哪有心思去想这些?
毕竟石塌上凉,竹君再不忍心,还是柔声道:“爷,困了进屋歇着吧。”
郎怀迷迷糊糊应了声,竹君扶着她坐起,架了她胳膊,搀着进屋。替她除去鞋袜,解开束发的玉冠,郎怀长发零落,才显露出丝毫女儿家的模样。
竹君不敢多看,放下拢纱的帐子,轻步退了出去。院子里安静极了,只闻得流水潺潺,竹君取了正绣着的物件,坐在院中慢慢绣着——却是郎怀贴身的。
暗纹流转,仔细看去,绣的全是保平安的纹路。
日头高炽,郎怀回了府,直嚷嚷道:“热死了热死了,礼部和宗正寺真够折腾!”陶钧跟着她道:“可不是?又是备着您和姑娘的婚事,又赶上和亲要为公主准备嫁妆,又要准备公主的汤沐邑,在一月左右启程,能不忙么?”
郎怀被他逗笑,收了心,道:“我的事却不着急,兕子才多大!”说着话,她却被热的不行,摘了乌纱帽,抹了抹额头的汗渍,才道:“走,去见父亲。”
主仆二人到了郎士新院中,正赶上午膳。郎怀笑道:“却是来得巧。爹爹,赏口饭吃吧?”
郎士新气色愈发不好,枯瘦厉害。见着她一脑门子汗,紫袍显得累赘,便道:“光说俏皮话,看你这身上。陶钧,去取了便袍来。”
陶钧应了声,脚下生风,往郎怀院子去了。等他回来,只见郎怀正和郎士新裴氏一桌用饭,便没进屋,在廊下候着。
不多时,三人吃罢,使女们收拾了碗筷,陶钧才跟着郎怀去了里屋换了件天青圆领薄衫。再出来时,裴氏端了清茶,笑道:“你们爷俩且坐,我去瞧瞧新送回的锦缎。”
陶钧抱着换下的衣服,也告了退。
“说罢。”郎士新吹着新茶,看也不看郎怀。
郎怀撩开袍角,坐了下首,也不尴尬:“就知道爹料事如神。”
“儿子有件事想了挺久,有些决断不下,特来请教爹爹。”郎怀正了神色,道:“不知爹爹,对六王印象如何?”
“你打这个主意?”郎士新看了眼她,倒是赞许地点点头,道:“六王性子憨直鲁莽,志大才疏。武艺高超,若为一方将领,还是稳妥的。”
郎怀笑道:“我这心思,爹爹肯定看明白了。您只管给个准话,我好看时机安排。”
郎士新摇摇头:“可以试试。但此人向来没什么主见,是个墙头草,只怕用不了反而害了自己。”
“无妨,原也不指望他些什么。”郎怀舒口气,道:“有了爹爹的话,我这行事可算得上没了后顾之忧。只将来儿子去土蕃,长安诸事,还得靠爹爹看着。”
“你此去路远,倒是个好机会,好好看看土蕃那位赞普。”郎士新终究不放心,叮嘱起来:“何况你杀了他最信赖的弟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务必留神。”
“爹爹放心,我会万事小心的。”郎怀笑道:“如今却是个好时机,儿去了后,自然会带去我沐公府的钉子。且叔叔恐怕也得跟着我一同去,您宽心。”
再说两句闲话,郎怀才道:“爹爹,您如今,万万好生将养。前儿祖母却把我认成了您,倒是好生骂了我一通。”
老夫人骂自己,无非是流连花坊之类,郎士新老脸一红,叱道:“胡言乱语!”
郎怀嘻嘻笑着告辞,回了自己院子,叫了陶钧,道:“你去打听下,如今守着六王府的,是何人?”
陶钧一愣,笑道:“您怎生糊涂了?是您统领的金吾卫啊。”
郎怀一拍脑袋,“可不是糊涂了?是哪个?”
陶钧想了想,道:“好像是郎将杜准。”
郎怀点头,道:“你去打探清楚,晚上进来回我。”陶钧应了,又道:“爷不去未央居看看?”
“去。”郎怀笑道:“也确是有事找她。”
等和明达提了提,郎怀道:“也不求六王真能顶事,只要他别跟着瞎闹,也就足够。”
明达想了想,道:“其实小时候六哥与我也还算交好,且算算时间,快到他生辰,我是无论如何得备上件礼的。”她眨眨眼,道:“只是如今明达病着,行动不便,不知郎都尉可否代劳?”
“末将听从姑娘吩咐。”郎怀一笑,刻意行了大礼,道:“您有令,敢不从?”
“那你带我一起去土蕃!”明达故意道:“诶,你方才可说了,我有令,你不敢不从!”
郎怀欺身上前,道:“敢挑我的刺?”她话音方落,只想着去啄那樱唇,却觉着左脚后脖子一阵刺痛,低头去看,火狐忠心护主,以为郎怀真要做些什么,咬了上来。
“怀都尉!”明达一声惊呼,赶走了惹祸的火狐,道:“快拿起来看看怎么样了?”
郎怀笑道:“无妨无妨,怕什么?”说话间,她却被明达按着坐下,只好顺着她除去靴袜,挽起裤脚。狐狸牙尖,到底是咬破,见着血了。
“兰君姐姐!快去传太医!”明达着了急,郎怀赶忙拦住,道:“哪里就要太医了?去你的小药房拿几贴药就好。”
“那能行么?”明达带着怀疑,兰君却应了声,去拿药了。
“有什么不行?”郎怀笑道:“当年打仗时候来不及用药,都是拿烈酒洗洗,随便一裹,继续打仗的。”她随口解释,却见明达红了眼眶,忙道:“这是怎么了?”
“怀哥哥,你受苦了。”郎怀裤腿拉到了膝盖,才不过是小腿,能看到的疤痕就足足有七八道,呈暗红色,可见她那五年,身上还不知怎生可怜。
这时候兰君拿着药进来,明达接过,也不顾男女有别,亲自给她裹伤。
倒不是七哥那般,一腿汗毛。明达暗自想了想,手里却不停。只她哪里做过这等事,只让郎怀更觉疼痛。兰君想劝劝,郎怀默不作声比划了个手势,也只得作罢。
“你再缠下去,就成粽子了。”郎怀打趣道:“何况暑热,容易出汗,贴上清热的膏药就是。”
明达脸一红,却照她的话重新去做。等她包好,郎怀重新套上靴袜,道:“好了,等那事安排妥当,你写个纸条给我就是。”


第52章 荒唐缘(七)
昔日蜀王府占地宽广,亭台楼阁无不奢华万分。自打李进废为庶人,便幽禁入王府西边儿的一处小院,日夜由御林军各卫轮流把守,任何人不得出入。其余的地方,便渐渐荒废。
杜准便是才换防来的。这样的清闲差事,对于金吾卫来说实在难得。二百人的队伍,被他排成四班,来回轮替,算做休养生息。然而这夜来到的不速之客,让他过了许久,仍旧后怕。
金吾卫的统领大人亲自前来,杜准庆幸自己今夜好在没有吃酒赌钱,哆嗦着去见郎怀。这位如今长安城最炙手可热的上骑都尉,打扮得利索,腰间挂着柄四尺来长的剑,却不是纯钧。她只带了一个亲随,手里提着东西。听闻宗正寺和礼部已经为她和姑娘的婚事择取了几个好日子报送明皇,等她真正成婚,便是当朝最为得宠的“驸马爷”。
“末将杜准,见过都尉。”不论心里转了多少,杜准还是恭恭敬敬行了礼,而后带着疑问道:“都尉这时候来,可是有事?”
“不必多礼。”郎怀摆摆手,叹口气道:“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有件事,要求杜将了。”
把郎怀二人迎进院子,杜准忐忑道:“这话让末将惶恐了。末将小小郎将,却哪里够给您帮忙?都尉快说,别折煞小的了。”
“也不是给我帮忙,”郎怀笑道:“实在是兕子开口,我只好来劳烦将军。”她指了指陶钧手里拿的东西,道:“明日却是六爷的生辰,兕子的病还没好利索,却要我给六爷带诞辰的礼物。还请杜将网开一面,让我替兕子带句话给六爷。”
“这……”杜准犹豫起来,明皇有旨,无旨不得出入。但明达是明皇的掌上明珠,又恰逢李进生辰,何况郎怀又是他的顶头上司,着实为难起来。
“杜将莫怕,兕子不过是担忧六爷消沉度日,他毕竟是陛下的儿子,只要诚心悔悟,又何愁出不去呢。”郎怀看了看天上,道:“您且放心,左右不过一刻钟罢了。”
郎怀话说到这份上,杜准只好一咬牙,道:“都尉这是什么话,只管进去吧。六爷住在东厢房,这会儿应该还未睡下。末将这就带您进去!”
郎怀点点头,道:“如此,多谢杜将仁义。”
李进废了爵位,但平日吃穿用度还是未曾被克扣。郎怀推门进去时,他正哼着小曲,喝着美酒,怀里抱着个姬妾,逍遥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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