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颜完本[古耽]—— by:一颗青梅
一颗青梅  发于:2016年1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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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一日,忽然院中的两个小姑娘急急忙忙冲进了院子,拉起卜颜就往外冲。
“小少爷,不好了!若兰姑姑被她那混账儿子砍了一刀,那血流得到处都是……”
卜颜脑子顿时“哄”地一声,所有的意识都被炸成了浆糊。
踉踉跄跄地跑到医馆里,大夫浑身是血地出来了,摇了摇头道:“血都近乎流尽了,还强撑着一口气,小公子赶紧进去说句话吧。”
卜颜几乎是整个人连滚带爬地跑到自己奶娘身边。
“小少爷,你总算来啦……”
卜颜抓着自己奶娘的手,顿时哭得话都连不上了:“是……嬷嬷,我来了……来了。”
被自己紧抓着的手,冰凉却又沾了满满滚烫的新鲜血液。
地上的女子却笑了笑,眼神带着一丝乞求,话说得又轻又慢:“……小少爷,你能不能再叫我一声阿娘……悄悄的……悄悄的……不要让将军知道……”
七岁的卜颜失声痛哭,紧紧抓着那冰凉的手,一遍又一遍喊着:“阿娘……阿娘……”
可地上的人终究就这样带着微笑地走了。
笑意浅浅,神情平和。
不同于第一次听到卜颜幼时含糊不清喊出阿娘时的先是愣住了半会,而后害羞地低下头,两颊绯红的小心翼翼却又根本无从掩饰的欣喜,也不同于后来再听到时的惶恐和无措。
这一次,这个待自己如己出的女子,就带着她一贯温柔的样子接受了。
守灵到了第五日时,卜颜找到自家父亲。
双膝跪地,头在冰冷生硬的地上重重磕了三下:“若兰姑姑,待我恩重如山,孩儿斗胆,求父亲准许赐姓。”
颜墨沉默了半会,才缓缓道:“也好。”
头七一过,入土合棺。
七岁的卜颜又默默在坟前守了一日,直到黄昏沉沉。
第二天,去了趟衙门。
在狱中见到了那个所谓的“混账儿子”。
才刚走进牢门,那人便连滚带爬地抱住了卜颜的腿:“小公子救救我,我娘对你这么好,你又是将军的儿子,你一定要救我!我不想死啊!小公子救救我!”
七岁的卜颜冷静地看着一个整整年长自己十岁的人那副狼狈不堪乞求存生的模样:“你为何这样做?”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那日输了钱,赌坊的人说再不还钱便要砍断我一条腿!我问那臭女人……啊不……我娘我娘……拿钱,她却不给我,我一时情急之下才……”
话落,又变得情绪激动起来,哭着把卜颜的腿抱得更紧:“小少爷!你可一定要救我啊!我娘待你如此好!你不能不救我啊!”
“我大岷朝法向来注重孝道,你现在犯下的可是杀母之重罪。我无能为力。”
“小少爷你肯定有办法的!你是大将军的儿子啊!你随便和县老爷一说,我肯定就会没事的!”
“我做不到。”
卜颜忽而觉得自己身子一沉,随后脑袋便重重地敲在了地上,疼得他发怔。还来不及反应,就有人狠狠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恶心的气息直直地逼过来:“你们都想我死是不是?那臭女人也一样!明明我才是他儿子!她却一点都不把我当人!反倒是把你这东西疼得跟什么似的!凭什么?我才是她儿子啊!我才是!”
卜颜以为自己很快就会被活活掐死,但狱卒听到动静后赶紧跑了过来,将那人拖开了。
“你们都想我死是不是?好,死就死!但是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那臭女人死了是她活该!她才不是我害死的呢!是你!是你这小少爷!”那人依旧癫狂地在怒骂着,脸上的表情极尽扭曲。
一旁的狱卒正打算上前好好教训一顿那人。
卜颜挣扎地摆了摆手,艰涩地发声:“算了,算了。”
出了牢狱,后面的狱卒突然惊呼道:“哎呀,小少爷,你脑袋后面全是血呢!”
卜颜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后脑勺,果然粘湿一片,整个人疼得意识模糊,走路都觉得像走在云端一般。飘飘忽忽的。
“不碍事,可否麻烦前头带路,我想去见见县大人。”
“您真要为那混账东西求情?”
卜颜笑了笑,并不回答。
自己终是亲手将自己奶娘的儿子送上了断头台。
问斩的那日,七岁的卜颜很早便醒了,站在自家的院子里,一直站着,站着。
直到太阳高升,再缓缓落下。
“那混账东西总算是被砍了头了!我可怜的若兰姑姑啊!我看呐!哪里只是砍个头就完事的!这样的混蛋就该凌迟!一刀一刀把肉割下来……”
两个丫头叽叽喳喳地闯进院子道。
卜颜的神智还是有些飘忽,两个丫头说的话也听得不是很清楚。
忽而听到两个丫头的声音猛然变得惊慌起来:“见过将军大人。奴婢失言,请将军大人责罚。”
卜颜转过身,跪下行礼道:“父亲。”
颜墨负手而立,声音不威自怒:“公开行刑,寻常百姓不知法典,自是不会有疑。但若是让有心人看到了,便知其中蹊跷。杀母重罪怎可能就是一个区区砍头就过去了?你这是要连累符大人和颜氏将军府上下吗?”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弑父杀母,有违天理,大乱纲常,自当刀入盐水,凌迟三千,皮肉骨相复还天地。
“孩儿知错,还请父亲责罚。”
颜墨抬手揉了揉眉心,神色疲倦:“罢了罢了,待会你去领二十个板子就是。”
卜颜的头磕在地上,还来不及说出话来,就心口猛地发痛,喉间一口血直直吐了出来。
接着就是天旋地转,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奶娘死后,卜颜大病了一场,卧榻整整四个月。
期间梦魇不断,神思崩溃。
身生母亲为保住他,命丧寒天冰洞之中,生养乳母为护住他,魂断儿家刀口之下。而颜氏一族几代的殊荣,因他俱付于一场烈火。
二十四载光阴,自己皆是罪痕累累,沾着多少人的血,走过多少人的尸骨。
我不杀伯乐,伯乐却因我而死。
终是难辞其咎。
罪责深重。万死难赎。
活着的每一日每一刻都不能停止这种刻入骨子里的自责和愧疚。
所以颜府倾覆之后,才生出了如此坚决的求死之意。
只求一死10 这世间既已无颜氏,也该再无“颜兮”此人。
谁都不该死,却都死了。他这最该死的,却活了下来。
但有人却偏偏要他活下来。明知他决意求死,也要救他。
所以他当初恨极了顾卿。
恨到咬牙切齿,恨到处处与之争锋相对。
他年少负了他,忘了他。
年长后恨他,怨他,处处伤他。
可那人始终初心不负,一直疼他,让他,容忍他。
从始至终,一颗真心,全然真情。
他当初只道是那人风流成性,所以才赖上他。
过于狂放任性才刻意逆他人意以满足自己。
“你是不是傻的呀?”卜颜头埋在顾卿的右肩处,道。
顾卿轻笑了一声,而后把怀中的人圈得更紧:“为了你,真成傻子也无所谓啊。”
“傻子。”卜颜抬起头,看着顾卿轻轻骂道。
顾卿还来不及笑,只见眼前的人,忽而抬手拉低了自己的身子。
而后柔软温凉的唇欺了上来。
雨丝细细地飘下来,山间起了薄薄的雾。
两个不幸的人儿在雨中相互抚慰彼此心中刻骨的疼。
作者有话要说: 杀父母在古代是十恶之一,是要凌迟处死的。
:中国封建时代十类重罪的总称。这十类罪行是谋反、谋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和内乱。这些罪行被封建统治者认为是最重的罪,故称十恶。皇帝大赦天下,也只有十恶罪是绝对不会被赦免的。
PS:《不颜》我已经码到结局的三分之二啦!撒花~相信不久自己就能完结啦~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不出意外会一直保持日更~虽然其实也并没有人追,hhh~但是我答应过自己要写完哒。所以一定会完结。真是个感人的故事啊。今天有了一个甜文的脑洞啊~又甜又污的那种2333~只想证明自己是个又能写虐又能写甜的天才(2333,凑不要脸!╭(╯^╰)╮)
☆、第三十五章

深夜,王九家的门外忽而传来“突突突”的敲门声,王九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了件衣服就跑去开了门。门外却是一位相貌极为好看,长身而立的蓝衫青年。
“深夜造访,打扰之处还请见谅,但在下实在是有要事相商,敢问您夫人在么?”
王九听得一愣一愣的,唬住了半天。
但也不见对方有丝毫的不耐烦,依旧端着一副微笑的样子。
“啊!在的在的。公子随我来。”王九赶紧将人引了进来,带到了内屋。
只见云晓梦还在烛火下,修补着衣物。
“那你们谈,我去把豆子洗一洗。”说完话便急忙忙走了出去,顺带合上了门。
“顾公子。”云晓梦放下手中的衣物,略行了一礼。
“姑娘客气,敢问姑娘易老先生是要姑娘带给我什么话?”顾卿连忙扶住云晓梦道。
“公子果然是聪慧之人,易老先生嘱咐于我,这番话要单独与公子说,故而当时我并未直接说出口。”云晓梦递了杯茶水给顾卿。
“粗茶淡水,还望公子不嫌弃。”
“姑娘客气。”顾卿接过茶盏,浅浅地饮了一口。
云晓梦略一思索半会,才道:“先生要我与你说,紫蚕虽可如你愿,但那人须生生忍受紫蚕咬噬之苦,并为此再损十年寿命。”
顾卿垂下眼,叹了口气:“好,在下知道了。多谢姑娘。”
云晓梦点了点头,顾卿突然发声道:“姑娘也是略通医理之人,脸上的这道长疤为何不将它治好呢?”
云晓梦愣了一会,笑道:“先生如何知我略微懂些医术。”
顾卿笑了笑,道:“姑娘身上有于欢草和柳月子的味道。两者均有安胎养神之效,但寻常人知之甚少,姑娘若非略通医理,怎会将这两种草药做成香囊佩戴在身边?”顾卿看了眼云晓梦略微有些宽大的衣服继续道:“我想姑娘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已差不多有三月左右了。”
“公子猜得不错。”云晓梦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略微有些弧度的小腹,神情温柔。
“姑娘为何不说?”顾卿放下茶盏看向眼前的女子。
云晓梦略一犹豫,跪下身子来。
顾卿顿时上前想要扶起云晓梦,却不想云晓梦却是神色坚决地道:“公子可知前太傅程国明?我乃其女—程清晓。”
顾卿慢慢扶起云晓梦,缓缓道:“我自知姑娘非寻常百姓,却不想是程太傅之女。可如今姑娘将自己的身份告诉我这一陌生人,姑娘就不担心吗?”
“家仇当报,但国不可亡。君负于臣,而臣不可负于君。并不因忠,而因义。”云晓梦站起身来,看着顾卿神色认真地道。
“天火已起,岷王朝现如今危机四伏,各方势力均蠢蠢欲动。外忧内患。我一直在等一个时机,等有朝一日我能为我程家洗去耻辱,还一清白。但我人微言轻,怕是难成此事,所以还求公子成全。”
顾卿笑了笑,道:“姑娘恐怕是托付错了人,这事你当与我家小凤凰说才是。”
“小凤凰?”云晓梦愣了片刻,才脱口道:“莫非……莫非……今日与公子同行之人乃颜墨将军之子—颜兮?”
顾卿点了点头:“姑娘不把怀孕之事告诉自己的丈夫,是已经下了舍此报家仇的决心了吗?”
云晓梦面色犹豫并未答话。
“姑娘兰心蕙质,应当知道若是一旦踏上复仇之路,前途便是数不尽的危险与阴谋。”
“那么敢问公子,若是颜公子也执意复仇,你可会因前途凶险而阻拦?”
“我阻拦过他一次,”顾卿顿了顿,才继续道:“这一次,若是他想,我绝不拦他。”
“即使前方路途凶恶,充满了未知的劫数?”
“那又如何?我悉数替他挡了便是。”顾卿话语说得轻巧,望向窗外的夜色,片刻才收回目光,看向云晓梦笑道:“若门外之人可以,我想他对姑娘的情分也定是会的。”
云晓梦还来不及惊讶,只见门忽而被推开,门外站的正是王九。
“相公……”
“姑娘所托之事,我会转告之。我就先行一步了。”顾卿放下话,便走了。
剩下云晓梦和王九两人呆呆地站着。
王九早就红了眼,随便了地抹了抹眼,然后走到云晓梦前,拉起云晓梦的手,话说得有几分呜咽:“云娘,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和我不是一路子的人。你该是那天上的仙女,不该嫁给我这种老大粗的。我又傻又穷,还做过那么多混蛋的事。根本就配不上你。”
“你这么好的一个人嫁给我这种人想来是很委屈的吧。”
“当初你说你要嫁给我,我还当你是开玩笑。但后来你真的嫁给我了,我却总觉得不真实,所以后来才信了别人的混账话,做出了那般混账事,害你脸上留了这么一道疤。”
说完话,王九便朝自己的脸上狠狠甩了两个巴掌。
云晓梦赶紧拉住王九的手道:“你做什么?傻不傻?”
“云娘,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想做什么事就去做吧。但只求你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我没本事替你想办法替你做事,但要是有人把刀刺过来了,我绝对第一个挡在前面。”
“孩子你若是不想要了,那便……”
云晓梦赶紧伸手捂住了王九的嘴:“你是真心的,我自然也是真心的。这是你和我的孩子,我怎能不要他?瞎说什么呢?”
云晓梦红着眼,望向王九:“你信我,我们之中无论是我还是你,还是我们孩子,我决计都不会让他们受到半分伤害。家耻我要洗,而这个家我也要守住。”
顾卿回到院子时,齐渊正在院子里喝酒,见到顾卿便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道:“喝酒不?上好的梨花酿。”
顾卿并不应声,只是取过了齐渊手中的酒坛子,开了封,咕噜噜悉数灌入了口中。
齐渊愣了愣,本想着对方会头也不会地走了,毕竟因为他师父的事,顾卿一直对南思心中有怨,顺带着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却不想今天顾卿竟是坐了下来还接过他手中的酒喝了起来。
齐渊有些吃惊。
一坛子梨花酿下去,顾卿脸色依旧如常,眸子不见半分醉意,他看向齐渊道:“我可否托你帮我件事?”
齐渊闻言,好奇地挑高了眉毛望向顾卿:“你居然会有事来拜托我?”
“那齐大将军是帮还是不帮?”顾卿看了眼齐渊,神色不耐。
话说这是求人的态度吗?齐大将军有点郁闷,但还是很快地应道:“你说,你说。”
“我想你护送小凤凰去趟回月山庄。”
“回月山庄?去哪做什么?”齐渊不禁问道。
“去找颜冲。”
齐渊“噌”地一下站起身来,脸色都陡然白了几分:“你说……颜冲还活着?”
“嗯。”顾卿点了点头,然后抬眼看向齐渊,语气淡然:“这也是你将功补过的机会。”
齐渊愣了半响,才道:“你……都知道?”
顾卿没应话,放下喝完的酒坛子,转身就走了。
只是走到一半时,又停住了步子,道:
“此事我不会和他说的,齐大将军这几日好好准备一下,五日之后出发。”
顾卿本想去看眼卜颜再回药庐歇下的,却不想卜颜屋子的烛火却又亮了起来。
门虚掩着。
顾卿推门进去。
伏在案前的卜颜抬起头来,笑容温和:“你来了。”
“嗯。”顾卿点了点头,心里顿时舒服了不少。
顾卿走到卜颜身边,顺势坐下,从后将卜颜抱了个满怀:“怎么又起来了?”
卜颜将身子往后软了软,神色有些许疲倦:“睡不着,便起来了。”
顾卿将卜颜的身子扳过来,笑道:“哪里是睡不着,你脑门上可是写了个大大的‘困’字呢。”
见被戳穿了,卜颜也不尴尬。双手环上顾卿的脖颈,语调绵软:“你陪我说说话吧。”
哪里是他要自己陪他说说话,分明就是看清了今天他心里说到底是不爽快的,烦闷的很。对于易卿桥的死,他不知道自己要抱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看待。怜悯?悲伤?愤怒?自责?都不是,也许都是。情绪太过复杂,以致于自己都不清楚。只好就这般任其堵着心口。装作若无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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