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伯特不得不承认，希斯·莱杰真的是一个非常有天赋，对演戏又异常执着的演员。
一直到电影拍摄了一段时间后，埃伯特和希斯·莱杰的对戏才渐渐多了起来，在此之前，多数戏份都是由希斯·莱杰自由发挥的。比如在有一幕中，黑帮老大开会商讨银行被抢劫的情况，“小丑”忽然出现，建议他们合作杀死蝙蝠侠，他的动作、表情都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神经质，在某位黑帮老大试图杀死他却被他反杀时，“小丑”提到了他的童年，希斯·莱杰的表演是如此逼真，逼真到即使站在场外埃伯特也产生了一种紧张感。
“知道我这些疤怎么来的吗？”
“小丑”一边翻着白眼，舌头下意识舔动着，配合着他涂得宛若番茄酱似的红唇和微微泛黄的眼白，这一幕看起来尤为吓人。
这是希斯·莱杰根据他对小丑的理解下意识编出的动作，嘴巴轻舔，舌头微微伸出，语调低沉……这虽然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小丑”
这个形象却因为这个动作立刻丰满了，他行为肆意，不在乎死亡，笑和说话的时候都有一种神经质的味道，可正是因为他丝毫不在乎规则，也没有能够被威胁到的地方，所以他的罪恶才显得难以抵挡。
“有天晚上，他比平时疯得还厉害，妈咪拿起了厨房里的刀保护自己，他不喜欢那样，一点也不喜欢。所以，我看着他抢过刀捅了她，一边捅还一边笑。”“小丑”低声叙述着，微微抬头露出61 怀念的神色，舌头轻舔着嘴唇，“他转头看向我，他说——‘干嘛这么严肃？’”
“小丑”转着脑袋，回忆着他父亲的神情和语调，声音陡然抬高，脑袋随着声音的节奏不断拨动着：“‘干嘛这么严肃？’他把刀刃插进了我嘴里，让我们来画个笑脸吧！”
他换上自己的语调：“干嘛这么严肃？”然后一枪爆掉了那位黑帮老大的脑袋。
这一幕画面虽然短暂，但希斯·莱杰却用演技将他想要阐述的东西表达得淋漓尽致。在这一幕中，“小丑”毫不避讳地揭开了自己的疮疤，他的表情时而欢乐时而正经，但他所说的每一句却充斥着残酷。
如果不是对这个角色有了最深入的剖析和理解，希斯·莱杰恐怕无法将这一幕演得如此让人印象深刻。
对于现在的希斯·莱杰而言，深入“小丑”这个神经质者的内心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举动，这是一个完全反人类反社会的角色，普通人很容易受到牵引，说不定会对自己的存在产生质疑。
至少埃伯特以自己的经历理解，“小丑”是一个可怕的，但是却让人忍不住去探究的角色。
“演的很棒。”希斯·莱杰刚刚结束这段表演，埃伯特便走上前和他击了击掌。
希斯·莱杰微笑着回应了他。不过埃伯特看得出来，希斯·莱杰的精神状态似乎并不是太好，毫无疑问，完美演出小丑这样一个角色真的是件消耗精力的活动，希斯·莱杰的精神状态在接下电影之后稍稍恢复了一些，可想要完成这场戏份却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埃伯特相信，在《黑暗骑士》剧组当中不止一个人发现了希斯·莱杰的异常，因为当埃伯特试着和希斯·莱杰交流的时候，加里·奥德曼、迈克尔·凯恩等人都加入了进来，就连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有时候也会参与。早晨化妆间的闲聊几乎成了《黑暗骑士》剧组的必修课，通过这样的方式，剧组演员之间的关系得到了极大的增强，相互之间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了。
看着希斯·莱杰的情况一天天略微好转，平时也能和他们开开玩笑，埃伯特心里是非常高兴的。
演员一直是一个压力很大的职业，人气和身价的涨跌几乎在转瞬之间，红过的演员都必须正视自己有一天人气会下滑的现实，而对于从未走红过的演员来说，别人躺在美金上睡觉自己却仍然在贫困线上挣扎，落差感会使一些心理不够强大的家伙崩溃。
抑郁症患者的心灵通常都是很脆弱的，但是这份脆弱赋予了他们一种独特的细腻，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已经看透了这个世界，世界上没有任何能够拯救他们的东西，所以他们才会觉得绝望。但是以演员这个职业来说，这种细腻反而能够让他们对角色有更多的诠释，所以当他们处于痛苦中时，有些剧组不仅无视他们的状况，更借助他们极端痛苦的情况加重他们的负担，以让电影最终效果达到完美状态。
坐在椅子上，埃伯特丢了一瓶水给希斯·莱杰：“有了你之后，我发现我的压力忽然小了很多。”
希斯·莱杰露出一副疑惑的神色：“为什么？”
“因为最困难的戏份都被你完成了。”埃伯特叹了口气，“前一部里我和连姆·尼森好歹有很多打斗戏，这一部却连打斗戏都没有了，只剩下几场飙车戏。”
“遵守交通法规，别忘了。”加里·奥德曼双手插在口袋里，“不过说真的，希斯，你刚刚那一场演的太棒了，如果你平时不是那么好相处的话，我可能会觉得‘小丑’的样子才是你的本来面目。”
希斯·莱杰顿了顿：“但是在我的理解当中，‘小丑’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这就是一个变态该有的样子，难道不是吗？”
“是是是，因为逼真，所以吓人。”加里·奥德曼皱了皱眉，指责的目光看向了埃伯特，“埃伯特，这是差别对待？为什么希斯演完了之后就有水喝，我什么都没有，好歹我们是合作过两次的好朋友，希斯和你才刚刚认识而已。”
希斯·莱杰默默瞥了两人一眼，知道加里·奥德曼和埃伯特每天的固定戏码又要上演了，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
埃伯特扔过去一瓶水：“加里，人到中年太斤斤计较很容易秃顶。别忘了，你是个英国人。”
“想黑我的发际线，哼哼。”加里·奥德曼冷冷瞥了他一眼，“可惜我和别的男人不太一样，我已经很老了，可我的头发还像20岁时那么有光泽，摸起来就像质量上好的绸缎。比起我，埃伯特·道森先生，再过几年你也要跨入三十岁了，你知道，老天爷眷顾你的脸却不一定会眷顾你的头发，说不定有一天……”
加里·奥德曼伸出一根手指画了一个大圈，然后又画了一个小圈：“你知道，一环套着一环，阴影处被黑色头发覆盖。”
“噗噗——”加里·奥德曼的比喻引起了现场一阵闷笑声，艾伦·艾克哈特笑道：“真是非常形象的比喻，加里，你一定在艺术学院的美术专业深造过。”
“是的，我同意。”迈克尔·凯恩眨眨眼睛，举起了一只手。
“不仅如此，他的数学也一定非常不错，阴影处什么的……倒是和普通英国人不太一样。”
加里·奥德曼顿时急了：“为什么现在都在批判我，我才是受伤的一方，难道不是吗？上帝啊，作为一个老年人，我对你们的区别对待表示深深的遗憾，难道你们不该来安慰安慰我吗？”
大家眨了眨眼，置若罔闻。
加里·奥德曼顿时有些沮丧，垂头丧气的样子吸引了不少同情的目光。
这时候，一直沉浸在剧本世界里的希斯·莱杰忽然抬起头来，冲加里·奥德曼露出一个笑脸：“安慰你。”
加里·奥德曼的面孔顿时由阴转晴。
“你的头发确实比普通人要多一点，恭喜你。”

第174章 通话

“我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以为所有人都像我这样单纯善良……哦，真是太愚蠢了。”加里·奥德曼满脸委屈，“特别是你，希斯，和埃伯特这样的家伙相处久了你也变坏了。”
希斯·莱杰低笑一声，随后便沉默了下来。
这是他在剧组里最平常的状态，所有人都习惯了，“小丑”也是一个阴郁低沉的反面角色，希斯·莱杰为了让自己的表演更匹配角色必然会做出一些改变，虽然他已经尝试着融入剧组，可是在最细微处，他的某些表现还是显得格格不入。
在埃伯特前世，仅是“小丑”这个角色是催毁不了希斯·莱杰的，一方面，他陷入了演员为自己构建的异想世界，另一方面，家庭和婚姻的压力也让他建立起来的自信心逐渐崩溃。
“总之，我就是个人人欺压的小可怜。”加里·奥德曼笑闹了一阵子，眼见克里斯托弗·诺兰的目光扫视过来，他缩了缩脖子，紧闭上嘴巴。
按理说，年近50的加里·奥德曼完全没必要对还没过37岁生日的克里斯托弗·诺兰感到畏惧，诺兰自身并不算是一个非常强势的导演，他的性格决定了他往往将更多精力放在构造电影世界的框架上，演员对他而言只是替他完善这一构架的工具。
而加里·奥德曼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诺兰认为他带坏了自己的弟弟。
加里·奥德曼和自己的第四任未婚妻已经有了开始一段婚姻的计划，这位女性的年纪大概和埃伯特相仿。其实埃伯特一直很佩服加里·奥德曼和以他为代表的一群人，他们经历着一场又一场失败的婚姻却能屡战屡败，持之以恒地在教堂里完成婚礼，似乎只要用钻戒把对方套住，彼此的感情就能天长地久似的。
埃伯特不排斥婚姻，相反，他觉得他和莱昂纳多的感情发展到了一名阶段也可以去扯个证，但要他接二连三地开始一段新的婚姻，他是没有这份力气和勇气的。
加里自己情场得意之后就忍不住把自己泡妞的技巧交给了乔纳森·诺兰，两个人趁着天黑溜出去跳了场舞，回来的时候恰好被克里斯托弗·诺兰发现了。
乔纳森所受到的惩罚是很可怕的，但加里·奥德曼的情形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诺兰百忙之中特意抽出了部分精力和他打交道，即使脸皮厚如加里·奥德曼也不由生出一股无力之感。
电影的拍摄仍在继续之中。
埃伯特和希斯·莱杰的对戏仍然不多，相比较而言，他和迈克尔·凯恩、摩根·弗里曼之间的配合反而更多一些，偶尔也和艾伦·艾克哈特来几场对戏。但说实在的，在这部《黑暗骑士》中，蝙蝠侠这个角色的存在感确实被降到了最低，不用说和令人惊艳的“小丑”相比，“双面人”哈维·丹特都比他更像正义的化身。
尤其哈维·丹特还有一场黑化的戏码。看着一位正义感爆棚的光明骑士忽然走向黑暗，而且这个角色的正义和执着都为人所见的时候，对于习惯了好人大杀四方勇救美女坏人计划破产狼狈死去的美式大片的观众来说，《黑暗骑士》这种反转式设计完全是一种亮点。
当然，超级英雄系列能够经久不息也正是由于各个人物的魅力所在。
观众们热爱蝙蝠侠和罗宾，可他们同样爱小丑、双面人、猫女和企鹅。
当然，即使埃伯特在这一部里的存在感被大大削弱了，埃伯特还是打算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自己的角色演好，并且他已经打算和华纳签下下一部的合同了。
《蝙蝠侠》系列毕竟和《加勒比海盗》不同，这是埃伯特唯一一部主演的商业大片，他是扛票房的主演，这一系列的成功失败与他息息关联，它不仅可以丰富埃伯特的履历，对于埃伯特的身价和地位都有极大的提升效果。
除此之外，这一系列，尤其是埃伯特正在拍摄的《黑暗骑士》会成为经典，从它的IMDb评分和烂番茄指数来说，它已经不能算是一部纯粹的商业电影。
它的质量远高于一般商业大片，票房上却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
而埃伯特此前参演的《加勒比海盗》第一部和第二部，虽然他的表演也贡献了不少票房，可所有人却只会认为这是约翰尼·德普的成就。
不久前，《加勒比海盗》系列的第三部已经在北美数家影院大规模上映了，票房成绩依然不俗，可在评价上，这一部不仅无法与系列的第一部相比，就连评价不算出色的第二部也比不上，当然，迪士尼确实从中取得了大量的美元，但看着一个本来十分优秀的系列因为续集的拖累而变得平庸，这无疑是件遗憾的事情。
凯拉·奈特利已经宣称第三部将是她拍摄的《加勒比海盗》系列的最后一部电影，埃伯特也早已退出，海盗“铁三角”还在坚持的唯有约翰尼·德普一人而已。
当然，电影成功的荣耀大半给了约翰尼，可当电影渐渐走上下坡路，被指责最多的也是约翰尼，这是好莱坞恒古不变的规律。
当然，埃伯特决定继续坚守蝙蝠侠这个角色，作为经纪人的林恩却不会放任他浪费奥斯卡影帝这个演员最高荣誉。
“我已经在向派拉蒙方面施压了……大卫·芬奇的想法确实很重要，可是相比较布拉德·皮特，你是一个更好的选择。”林恩抬高声音，“埃伯特，你知道，好莱坞是一个最现实的圈子，即使是大卫·芬奇这样的成功导演在面临资本和制作的双重压力时也会忍不住妥协。”
“放手去做你想做的，我们是一体的。”
对于《本杰明·巴顿奇事》这个剧本，埃伯特的确很喜欢，但他也没有抱着非它不可的态度，现在的他已经拥有了自己想要的地位和荣誉，林恩的邮箱里每天塞满了剧本，他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剧本弄得太难看。
相对而言，能从布拉德·皮特手里抢到剧本反而是埃伯特更感兴趣的事情，毕竟莱昂纳多和他自己都不是太欣赏这个人。当然，布拉德·皮特的秉性虽然很糟糕，但他和埃伯特也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怨，剧本的精彩才是林恩决定下手的前提，其他事情他只会放在一边。
在剧组拍戏的日子总是漫长又无聊的，趁着剧组休息的时段，埃伯特总是忍不住给自己找些事情。虽然他多数时间仍是埋首看剧本，但偶尔觉得无聊的时候，他也会出去走一走转一转。
就是莱昂纳多不在，不然日子应该会稍微有趣一些。
“你想我在？”听完埃伯特的述说，莱昂纳多静静沉思了一会，“我应该8月份才能拍完所有的剧情，到时候你在芝加哥还是伦敦？”
“不清楚，可能会转到伦敦。”
“好吧，等我拍完了再和你联系，如果在伦敦的话，我可以去陪你。”
联想到《蝙蝠侠》第一部拍摄时克里斯托弗·诺兰对莱昂纳多嫌弃万分的样子，埃伯特不由笑了笑：“这次你打算用什么打动克里斯？克里斯现在可不缺投资。”
“哦！”莱昂纳多懊恼地摸了摸脑袋，“麻烦就麻烦在这里，你永远不知道两年之后某位导演或者演员的事业究竟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就像几年前我可以包养好几个你，现在你却可以来包养我了。”
“包养？哦，你竟然还在想这个！你对它可真够念念不忘的！”
埃伯特说的正欢，门却忽然敲响了，他打开门一看，是克里斯托弗·诺兰。
“晚上好，克里斯，你怎么来了？”埃伯特单手支着电话，转身让诺兰进来。
“和你探讨剧本的话题，但我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包养，埃伯特，很久不见，你的尺度大了很多啊！”诺兰笑呵呵道。
包养这个话题在好莱坞并不鲜见，即使古板沉默如克里斯托弗·诺兰也总会在各种场合听到这种说法，当然，冠冕堂皇的好莱坞人士总会给出一个非常漂亮的称呼——谈恋爱，即使这所谓的恋爱非常短暂，分手之后双方各取所需，快乐难以言说。
埃伯特顿了顿：“我在和里奥，你知道的，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谈论一部电影的剧情……他打算过段时间来剧组探班。”
克里斯托弗·诺兰的脸色顿时晴转多云：“埃伯特，你又在给我找麻烦？上次如果不是看在投资的份上，我一定会对他不客气的。”
“不，克里斯，事实上里奥非常崇拜你，他期待着下次可以和你合作一部电影，与你短暂的交流让他印象深刻……”
埃伯特话还没说完，听筒里便传来了莱昂纳多恼怒到极点的声音：“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么恶心的话了？”
由于埃伯特刚刚才给诺兰开门，诺兰站立的位置离埃伯特很近很近，所以莱昂纳多刚刚的咆哮被导演先生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导演先生露出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恶心的话？崇拜？”
埃伯特身子僵了僵，诺兰却在这时候伸出了手，指了指他的手机：“我来和他聊一聊。”
埃伯特下意识地想要关掉手机，莱昂纳多的声音却以飞速传递了过来：“聊就聊，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