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给我闪开!”,斜眼官差挥动手中软鞭,“啪”地一声打向中年汉子拽住缰绳的手,“你们这些刁民,今日拖明日,明日拖后日,以为官府还会上你们的当吗!把店里的货物给我统统拉走!”
中年汉子一听,头轰地一声就炸了。他此刻连要撞死的心都有了,这些东西一旦被拉走,他们全家恐怕就要露宿街头,这大冬天地喝西北风去了!是以他不顾疼痛,死死地揪住了马鬃。嘴里高喊着:“官爷饶命,官爷饶命!”
斜眼官差大怒,他又一鞭向中年汉子打去。中年汉子把头一低,拼命地抱住了马腿。他已经处于接近疯狂的状态,做起事来完全不管不顾,又揪马鬃,又抱马腿,全然用上了所有的力气,官差胯下的这匹马被揪得心烦意乱,突然仰天恢恢长叫,四蹄乱蹬,一脚踢开中年汉子,发疯般地向前方冲去。
受惊的马的前方,刚才乞讨的爷孙俩正迎面蹒跚走来!
文蔓躲在一边看着,瞧那爷孙俩还在争让着那半截玉米粑粑,一颗心腾就提到了嗓子眼。
“小心,快闪开!”文蔓高声大喊。
那爷孙俩抬起头来,一脸茫然,文蔓浑然不顾自己的安危,飞速向爷孙俩跑去,欲赶紧把他们拉到一边。
那中年汉子被马踢开之后,竟又拼尽力气爬起来向另外一匹马揪去。这匹马本就受到同伴的影响烦躁不已,被中年汉子一揪,也发了疯般地踢开汉子,向前冲去。
这匹马离文蔓很近,来势又急,文蔓还没冲到爷孙俩面前,后面的那匹马已经扑到了她的面前。同时前面的那匹马也冲到了爷孙俩的前面。
众人看着受惊的两匹马和前面的三个人,都张大了嘴巴,没人敢上前解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就要发生的惨剧。
待文蔓觉察到身后的危险,那匹马扬声嘶鸣,已经闪电般到了身后,两个前蹄高高抬起,马上就要践踏到她的身上,她的大脑有片刻的凝滞,向前跑的速度不但没有加快,反而慢了下来。
胖墩远远地看到,扔下三轮车拼命跑来:“十三!……”他声嘶力竭地喊着,一颗心沉到谷底,万一十三有事,他该怎么办?他不敢再往下想,只是瞬间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就在众人屏住呼吸的一刻,一白色人影与一蓝色人影同时从空中飘过,一个抱走了文蔓,一个将冲撞爷孙俩的受惊的马匹一掌拍向一边,那马凄惨地哀鸣一声,跪在了地上。
文蔓只觉得身体一轻,自己已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之中,一种特别的淡淡体香扑面而来,带着一种神秘的诱惑。
作为胖墩广泛传誉的“天下第一名厨”的传人,文蔓的嗅觉自然十分发达。她闻着那好闻的神秘香味,不自觉凑近了,欲再仔细地辨别一下是什么香,不想身体突然被凌空竖起,重重地放到了地上。
怎么这么不温柔?!!
文蔓心下有些着恼,这是什么人啊,看不见自己是个惹人怜惜的女孩子吗?
文蔓很是气愤地抬起头,正对上了一双深邃冷漠的眼睛。文蔓不禁一呆,心竟砰砰砰地加快了跳动,口莫名有些干,舌亦有些燥,对了,一定是早上忘记喝水了。
这是一张轮廓分明却又不失秀美的脸庞,鼻若悬胆,眸若深潭,配上一袭随风飘扬的白色绸衣,却若浩渺穹宇中的一轮明月,纵使低调内敛,却掩不去周身的芳华!
这男子二十出头,那冰雪冷幽的绝佳气质,颀长完美的身材,只是站在那里,便芳华四溢,足以引得一众人等驻足回首。文蔓一颗色心叮咚直响,因被虐待而产生的无名火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男子看着眼前女孩清亮的眼神,似也有片刻的愣怔,有些探究地望着文蔓。
“十三……十三……,你怎样?受伤了没有?!”文蔓正在想对这白衣公子是微笑好、娇笑好、羞涩地笑好还是嫣然一笑好,胖墩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一把扶住了她。
文蔓无语地看着胖墩,“十三!十三!”怎么这人如此固执,她让他改了那么多遍,他为何始终坚持叫她“十三”,改个叫法就这么难吗?
这难听的名字怎么如此阴魂不散?!
☆、第十八章 清冷的气势
听到胖墩的喊声,男子唇角微翘,文蔓敏感地捕捉到这里面应该包含着的一丝讥诮,顿觉很是颜面无存,便不客气地摔开了胖墩扶着她的手。
胖墩浑然无觉,转身对着白衣男子一个劲地鞠躬致谢:“谢谢公子!谢谢公子!今日要不是你,我家十三就完了!”
什么时候成你家十三了?你家十三会不会让人理解成你家媳妇?文蔓不知为何很怕遭到对方误会,本能地欲解释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解释,正纠结间,一恶狠狠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哪里来的强盗?!竟然敢打本官差的马,我看你小子是活腻歪了?来人,快把这贼人给我绑了!”
却是那个斜眼官差从马上摔落下来,爬起来对着一边的蓝袍少年大吼。
那一掌将马打跑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这少年带着一顶高高的书生帽,瘦小的身形裹在宽大的蓝袍里面略显滑稽,一双眼睛骨溜溜乱转。此刻他手里拿着一卷书,正一脸陶醉地听那爷孙倆向他致谢。
听到斜眼官差的吼声,蓝袍少年神情略显诧异地回过头来。原来他这一掌不仅将马打伤了,同时连带那官差被摔得鼻青脸肿,七荤八素。
“你,……是在对本公子说话吗?!……”这少年操着一副慢悠悠的南方口音,眼睛斜视着官差,指了指官差又指了指自己,浑然没把官差放在眼里。
“你这小兔崽子,狗娘养的!不是你又是谁?!你把本官的马都给震伤了,大胆刁民竟敢伤害官府的宝马,今日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斜眼官差叉着腰,吊着一双青眼,恶狠狠地骂道。他不但不感恩少年及时救场,反而怨恨他这一掌摔痛了自己。本想一拳揍过去,但想到眼前瘦小的少年一掌能把一匹受惊的马震跑,想必力大无穷。所以在那几个官差还没赶过来时,他保持了适当的距离,只是喷着唾沫星子开了骂。
“你的马?”少年诧异道,一手指着地上跪在那里口吐白沫,无精打采的马,“你是指的这位兄弟吗?马,本是人类的良友,”少年摇头晃脑,手里的书向天擎起,满脸神往状,“但它要是伤害人,那就是大大的不对了。”
少年将书卷用力一挥:“特别要伤害这可怜的一老一幼,那更是不对中的不对。本公子只好就对不起它了。不过,话又说回来,”
少年撤回挥舞的胳膊,将书卷当成纸扇轻轻挥着,“马欲伤人本不是马的本意,只是因为主人驾驭不当,才会让马偏离了本性。这马虽是畜牲,但本心却无错,这骑马的主人心怀邪恶,却是比那畜牲还要畜牲……”
少年掩鼻后退:“本公子与畜牲对话可要玷污了本公子纯洁的心灵,今早出门,听那乌鸦枝头乱叫,原来是要走这等霉运,呜呼,本公子实在是倒大霉了!回家定要焚香沐浴,素斋三日!”
这少年信口开河,人虽瘦弱,中气却十足,远远的人都将这番话听了去,直是忍俊不禁。斜眼官差气得憋红了脸,自个又不敢上前,只得叉着腰,抽出软鞭,高高地举着,对着赶过来的几个官差吼道:“给我上!把这臭小子的嘴先给我豁几个洞!”
围上来的几个官差抽刀亮剑,对着赤手空拳的少年正欲一拥而上,猛然一个白影一闪,却是那白衣男子不知何时到了少年身边。
“天子脚下也敢徇私枉法,荼毒百姓吗?”白衣男子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他往那一站,强大的气场瞬间逼向每个人,本要一涌而上的官差只觉心下气馁,纷纷停了脚步,齐齐看着斜眼官差,等待指示。
斜眼官差看见白衣男子,不知为何心里一震,气势上首先就短了半截,他用软鞭指着白衣男子,语气竟有些结巴:
“你……你,是何人?为何妨碍本公差执行公务?”
“我是何人,你还不配知道。”白衣男子负袖而立,眼睛都没扫官差一下,“前几****听闻皇帝特下诏书给各州知府,从各地留存税收中多提成一些用于军饷,但诏书特别声明,不可擅自向百姓征税,违者重罪论处。今日这天子脚下反倒无端往百姓头上加税。难道没几日,这诏书就改了不成?!”
声音清冷,气场十足,众人静静听着,竟没有一名官差敢上前插话。
“这?!……”斜眼官差张口结舌,他自然知晓此事,但他的上司不顾诏令,让他们来加税,还许诺多得的银两每人都有份,他又何乐而不为?本来就是朝廷征一分,下面征两分,这是各地默认的惯例,百姓不敢去告衙门,官官相护,告了也白告,但这事如真要捅到上面,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这皇帝诏令他们都严格保密,眼前此人却知道得如此详细。看这一身气势,定然来头不小,说不定是哪家的王孙公子,他们今日还是少惹麻烦,先行撤退为妙。
想至此,斜眼官差色厉内荏地吼道:“休要信口雌黄,今日本官且不与你理论,走,回去!”
他朝面前的几个官差一挥手,也不让再搬中年汉子杂货铺里的货物了,一行人灰溜溜地撤走了。
见官差撤退,交了银两的后悔得不行,琢磨着是不是能要回来,没交的觉得今日真是幸运。一边看热闹的一齐为白衣公子和蓝袍少年拍手叫好。蓝袍少年笑眯眯地,不断拱手抱拳,自个美得不行。一回头见白衣男子冷冽的眼神,一耸肩,赶紧正色敛容,跟在白衣男子后面,二人快步就要离去。
“这位公子等一下。”
见二人要离去,文蔓想起还未向恩人兼帅哥致谢,赶紧出言挽留。
“哦?”
白衣男子停住脚步,回头望着她,双眉微挑,面容清冷。
虽说他的表情显得不那么热情,文蔓当然不会同恩人计较,她诚恳地对着他弯腰施了一礼:“多谢公子相救!文蔓定当重谢!”
☆、第十九章 欠情还债
白衣男子微微转身,眼神扫过文蔓,清清冷冷地问:“你想如何答谢我?”
“这……”
这个问题文蔓委实还没来得及想,她以为致谢后,对方会说“不用”之类,怎样也要客气客气,哪有如此较真的。果真自己与众不同,救命恩人更是不拘一格。
她想了一会,诚恳地回答:“文蔓愿意尽自己所能酬谢公子,公子若有要求,文蔓能做到的均会在所不辞。”
“你有何所能?”白衣男子淡淡地问。
“这?也无甚所能。”文蔓老老实实地回答。在胖墩眼里,她最大的能力便是爱闯祸,频繁地闯祸,这能力自然不好到处标榜。
论身家,虽然手头尚有十几两银子,但还欠着人家二百两。论能力,计算机编程之类的,穿越至此一点用处没有;能做点饭菜,这几乎人人都会;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说起来实谈不上什么能力。
“哦。”白衣公子波澜不惊地瞅着文蔓:“既无所能,如何酬谢?”
“虽无所能,手头尚有十几两白银,且还会得一些些粗浅活计。”话一出口,文蔓便觉得有些别扭,做些粗浅活计,怎么感觉有卖身的嫌疑。
白衣男子果然回道:“哦,我暂时不需要佣人,若你现在没什么酬谢的,那就以后再说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有!有!有!”文蔓尚未接话3 ,胖墩一连声道,“恩公,您等着啊……”说完,撒丫子就向三轮车跑去了。
在胖墩眼中,肉夹馍自然是他们能提供的最好的酬谢了。目前这的确也是我们所有的家当中,唯一能拿出来送人的。虽然……虽然,文蔓总觉得这白衣公子如阳春白雪,一身衣服如此清爽,和这肉夹馍总显得不那么相称,哦,他应该是不用吃饭的。
那爷孙俩也围拢过来,再次向蓝袍少年致谢。
少顷,胖墩喘着粗气跑回来,手里拿了四个肉夹馍。
肉香飘荡在空气中。那十一二岁的女孩只管一双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胖墩的手。文蔓从胖墩手里要过两个肉夹馍,先递给她,女孩欢快地接过,眉开眼笑地说道:“谢谢姐姐!”
女孩递了一个肉夹馍给老人,小心拿着自己的一个,三口并做两口地大吞起来,口中不住叨叨着:“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蓝袍少年从胖墩手里接过另外两个用纸袋盛好的肉夹馍,抬头以征询的目光看着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眼睛微微一闭,蓝袍少年喜孜孜地将肉夹馍放入随身佩囊中。
“此等污浊之物,我暂且收下,下一次可换一种酬谢的方式。”这白衣男子果真属于不食五谷杂粮之辈,对肉夹馍这等俗物,相当不屑一顾。
人不可貌相,遇见飘飘欲仙的男人,千万不要让人家轻易开口。只怕仙人没亲近成,还往心里堵了块石头。
如今文蔓便接受了这个教训,她假装淡定地瞧着远处的板车。
胖墩嘿嘿笑得有些尴尬。
那女孩香香地吃着肉夹馍,突然天真地来了一句:“这位哥哥,什么是污浊之物?您说的是这肉夹馍吗?这可是涟漪吃过的最好的美味了,无论如何也与污浊之物牵扯不上呢?不信,您尝尝。”
小姑娘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热切地看着那位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尚无表示,那蓝袍少年却忍不住将肉夹馍从佩囊里取出,咬了一口,便摇头晃脑地向着我道:“本公子以为,这肉夹馍着实不错!丫头,下回做些更好吃的呦~”
文蔓对着他微微一笑:“好!”
胖墩在一边得意的接上:“不错吧?我们家十三可不仅会做这个,她可是‘天下第一厨’的唯一传人,做出什么来,那都是绝无仅有,您未曾见过的,恩公若想吃,可随时到我家做客,让十三做给您吃,做给您吃,我们住在……,平时就在这里卖馍,欢迎恩公随时来哦。嘿嘿嘿……对了,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我家公子……”蓝袍少年刚说了一句,却见白衣男子眼神向他微微一斜,他便马上刹住话,转而道,“呵呵,我家公子品德高尚,不喜留名,诸位记得就好,”
见那白衣男子眼神又是一斜,蓝袍少年赶紧又改口道:“记得也不用记得,呵呵,诸位告辞告辞。”
他作了下揖,却见那白衣男子已经行出了一段路,赶紧屁颠屁颠追上去,临行前犹回头对着我喊了句:“丫头,下回见面,别忘了再送我几个这种馍!”
文蔓对着他们高声喊道:“好!好!二位走好!”
阳春白雪的人境界确实是高,不用她报答她亦乐得轻松。想来她穿越前总喜欢在电脑前玩些救人的游戏,救了一批人等却从未贪恋他们的回报,今日这福事便落到自己的身上。
回头看老人正慈爱地摸着女孩的头,手里的肉夹馍一点没吃。见孙女吃完一个,马上又递过去。
女孩不肯接,两个人又因为肉夹馍开始了新一轮的推搡。
“爷爷,你吃,吃饱了有力气讨到钱,不是还要给涟漪买花袄吗?”
“好好,爷爷吃!爷爷吃!”老人饱经沧桑的脸上闪过一抹笑意,拿起肉夹馍慢慢地吃起来。
看着涟漪身上,处处露着芦花飞絮,已然看不清颜色的夹衣,文蔓笑着对她道:“你叫涟漪是吗?愿意跟姐姐走吗?姐姐给你买花袄,让你天天有肉夹馍吃好吗?”
“跟姐姐走?”涟漪疑惑地看着文蔓,“那爷爷怎么办?”
“当然是一起走了。”
“那太好了!”涟漪欢呼一声,“晚上也会有被子盖吗?”
……
从这天开始,胖墩和文蔓租住的房子里又多了两人,涟漪和她的爷爷。涟漪的爷爷名王来义,六十多岁,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
爷孙倆来自西部边远地区的一个小村庄。涟漪自幼父母双亡,王来义带她走南闯北,起初四处给人做苦工,后来做不动了便沿街乞讨,好日子虽没过上,见闻经历却是不少。
☆、第二十章 神秘的文氏私房菜
文蔓收留涟漪和爷爷之后的第三日,西商坊锦里街上卖肉夹馍的就变成了祖孙俩。涟漪和爷爷穿着崭新的衣服,干净清爽地守在街角,三轮车上高高地悬挂一面小旗,上书“天下第一肉夹馍”。
涟漪欢快地唱着文蔓新教她的歌:“馍,馍,白吉馍,焦焦脆脆的圆坨坨。肉,肉,腊汁肉,香喷喷的一大锅。擀杖翻飞梆子响,肉锅里油汤掀浪波,烤炉里烧饼来回的翻,柳墩上好肉麻利的剁。圆坨坨,一刀豁,肉香香,刀刃抹,瘦肉无渣满口油,肥肉不腻、外酥里嫩那是一绝!……这边是街坊老婆婆,那边是南来北往的客,手捧夹馍吃得香,边走边咥多快活。急匆匆,乐呵呵,香满口,油嘴角,不用牙咬肉自烂,老少皆宜、携带方便真不错!肉夹馍,肉夹馍,万里飘香的肉夹馍。(白)要不你也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