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那位中年道姑手持拂尘,将南宫靖三人引领至桌上的那圩神像前,念念有词,三人开始净手焚香跪拜。
这请出庙外的那圩神并不是素日供奉的那座大神像,而是已经将那位神魂引入其中的小神像。
三人焚拜完毕,却见南宫靖首先看了韩琪雪一眼,随即又看了夏含烟一眼。二女与之对视,面上虽是自然,眼神中却似不自觉流露出隐隐的失意。
“想必他们也知道这前世恋情的传说,今日特来验证一下,可能没有反应,所以失望。”
文蔓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着,却见二女自动退后,在道姑的念念有词中,南宫靖又一次净了手,恭敬地向前捧起神像。
捧起神像之后,歌舞队伍突然变得寂静无声。道姑在一边手持张开一张黄纸,念念有词,念毕,歌舞队伍突然自动闪出一条道路,南宫靖与道姑一前一后,缓缓沿着道路前行,走至歌舞队伍的最前面后,那队伍迅速聚拢,跟在后面向前行去。
夏含烟与韩琪雪以及一众侍从慢慢跟在后面一起前行。
原来每年主持这祭祀仪式的都是由当地身份高贵的人士来担任。今年这主持祭祀的任务便落到了南宫靖的身上。
文蔓三人也慢慢地跟在拥挤的队伍后面前行。突然有人气喘吁吁地挤进来,对着贺兰子轩耳语几句。
贺兰子轩住了脚步,凝眉想了想,便很歉意地对文蔓道:“小蔓,有件急事需要我回去处理,今天不能陪你去了,你和晴儿路上小心些,别被人挤散了。”
“好的,没问题,你快忙去吧。”文蔓此刻只顾得跟在那些歌舞者身后研究他们的衣服,丝毫没有将贺兰子轩不能陪伴的事情放在心上。
祭祀队伍按照歌舞的韵律有节奏地前行,出了淮南城区,直往城东而去。路途虽不是很近,但由于队伍出发得早,快至中午,队伍终于到达东部一座山前。
此时队伍中众人又唱又跳,已经有些疲倦。跟随的人们也已经去了大半。
到了山前,众人终于停下歌舞,文蔓以为可以休息一下了,没想到队伍迅速向山上爬去。
这每年的祭祀活动都是一个辛苦活,参加的人们不仅要走上那么长一段辛苦的路程,而且活动不结束就绝对不能吃饭。不付出几番辛苦,又怎能显示出对那圩神的忠诚,怎能让那圩神保佑四方?
祭祀队伍是必须要受苦的,跟随参观的人群则不必。还剩下大半的人们一半留在了山下,一半无比虔诚的人跟着上了山。
文蔓与晴儿义无反顾地跟着一起上了山,此前她们已经做了准备,带了水壶和干粮。翠谷地图未破解,这祭祀活动又有那么多玄奥,她自然是要跟到底。
夏含烟与韩琪雪被安排在山下,静侯王爷归来。
一行人在静静地山中穿梭,途中没一人说话,只有杂乱不齐地脚步声显示出众人身体的疲倦。但即使如此,大家也努力保持了仪式应有的庄严与肃穆。
山越走越深,小道越来越崎岖,直到感觉人在深山中成为非常渺小的存在。
“这祭祀每年去的地方都一样吗?”文蔓悄声问晴儿。
“不是每年都一样,有几个较为固定的地方,具体去哪里由那圩庙主持的道姑定。好像以往都没走这么深。”晴儿低声道。
听到这话,文蔓心头掠过一阵危险的预感。假如在这山中找一处危险之地事先埋伏好,到时来个突然袭击,那被袭之人怕是插翅也难飞出去。
这南宫靖也真是的,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还不够,怎么哪里危险去哪里?
文蔓心中惴惴,一抬头却见前方一面是悬崖,一面是峭壁,中间是一羊肠小道,一眼望不到尽头。
☆、第一百零五章 哪一世的恋人
“不要继续走了!”文蔓心中暗呼,却自知自己无法阻止队伍的前行,空自着急,却无计可施。
“七王爷,今年我们选的这个地方是我们锦华的开国皇帝锦元圣上前来祭祀的地方,只有皇族引领,我们才能到这个地方祭祀。路特别崎岖,您慢点行。”前面引路的文修道长回头不紧不慢地说道。
由于队伍寂静无声,这句话大多数人都听到了。南宫靖面色庄严地捧着神像,微微颔首,毫不犹豫地抬脚迈上了悬崖小道。
众人随即跟随而上。逐个逐个地紧挨着一面的峭壁慢慢前行。
随着众人前行的脚步,文蔓的心逐渐由惴惴变得阴沉。跟在队伍后面踏上悬崖,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将她的心更加打到低谷。
天上突然似有黑云聚拢,刹那间便阴了下来。
眼看天下雨,众人一边小心翼翼地行着,一边尽量加快脚步,假如在大雨之中祭祀,免不了吃更多的苦头。
若在大雨降临之前祭祀完毕,至少还可以找个地方躲躲。
文蔓却对大雨什么时候降临并不是太关心,她只担心峭壁上突然有什么暗器射向南宫靖,但是走了好一会,也没有什么动静发生。
她心想大概是自己多虑了,眼见悬崖小道就要走完,她的心情稍轻松了一些。
她的心情刚刚放松,天上就开始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峭壁上开始有些小石块被雨点打下,众人小心提防着加快脚步,终于所有的人都安然无恙地通过了小道。
眼前是一块较为平坦的宽阔的圆形空间,地上摆满了一圈圈的石头,在其中一处留有一处通道,最中间处为一张石桌,上有一石龛。
南宫靖抱着神像,沿着通道,冒着大雨缓步走近石桌。即使浑身都湿透了,他仍然保持了尊贵的气质和仪式该有的庄严。道姑紧随其后,在南宫靖的右后侧跟随着。
歌舞队伍慢慢从通道处向两边散去,组成了一个圆圈将南宫靖和道姑团团围住。
未听清道姑念了一句什么,歌舞队伍又开始敲锣打鼓,舞将起来。
南宫靖将神像小心地摆在桌上的石龛里面,开始行起跪拜之礼。
歌舞大作,电闪雷鸣,大雨如注。
歌舞队伍的声音几乎被雷电之声和雨声给压住了,但众人仍然卖力地跳着,唱着,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幸得这块空间够大,离山林还有一些距离,危险度还小些。文蔓细心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心头绷着一股紧弦。
“小姐,咱们快找个地方避雨吧!”晴儿终于被大雨浇得有些受不住了,贴在她的耳边大喊。
文蔓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再等一会。”
她紧盯着歌舞人群,见场中队伍终于停止了唱跳,南宫靖慢慢展开一张油纸,开始诵读祭文。
祭文很长,文蔓并没有听清多少,被晴儿硬拖着找了附近的一块高石下暂时避了下雨。
待南宫靖终于念完,道姑拂尘一挥,众人一齐围着神像跪下,口呼:“神明保佑,佑我众生,平安顺遂!”
一道闪电突然耀眼夺目地闪过,伴着明亮的光芒,一枚泛着银光的冷箭从歌舞队伍中迅疾射向南宫靖。
“小心!”文蔓失声大呼!南宫靖可千万不能有事,她的流光翡翠啊!
就在文蔓脑中电光闪动之时,跪拜着的南宫靖身体未动,头只略略一低,那枚冷箭直接插在他的背上,然后,顺着他的背滑了下来。
他身上穿有护甲!
文蔓惊吓过后还未松口气,一连三支冷箭从三个方向穿过雨幕直接射向南宫靖!
但这三支冷箭刚刚射出,马上从队伍中也射出三支箭将前面的三支箭纷纷射歪。
随着箭支的射出,歌舞队伍中窜出几人直接扑向圆圈中间的南宫靖,随之窜出几人迎头拦住。就在双方混战之际,从周围山坡中突然冒出一群人身穿雨衣,手持武器直冲下来,向南宫靖奔去。
歌舞队伍登时乱作一团,大多数人东窜西躲,准备远离这是非之地。文蔓一看大事不好,不要命地挣脱了晴儿的拉扯,迅速冲上前去,掏出一根黑棒,照着南宫靖的方向直喷一气。
雨水中突然升腾起一股烟雾并迅速扩展,眨眼间就笼罩了整个石圈。
石圈里的人视线受阻,一时之间攻势变缓。文蔓手持黑棒?2 蜃技湎叮杆俳咏馈?br /> 还只看见两个影子,便听有人大叫一声,文蔓迅速向前,只见南宫靖捂住肩膀,有猩红的鲜血迅速从指缝里涌出。那文修道长举着一枚匕首,又要下刺。而此时的南宫靖怔怔地站在原地,一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
“住手!看招!”文蔓大喊,举着黑棒,按动按钮,向道姑喷去。
一阵刺鼻的味道传出,大雨中文修的衣服连同皮肉迅速烧焦,道姑痛苦地嘶叫一声,转身举着匕首向文蔓狠狠刺来。
文修身手灵敏,文蔓又如何躲闪地过,眼睁睁瞅着那匕首恶狠狠地递到了自己胸前。
“砰!”一把利剑横空刺来,一下将道姑的匕首格飞,一个白影随后窜来,一脚将文修踢到一边,在道姑还没反应过来时,迅速欺身上前,将一个药丸塞入道姑口中。
“沈清墨!”文蔓惊魂未定地失声大喊。
“笨蛋,就你那两下子也敢上前凑热闹!”沈清墨一边回着文蔓,一边捏着文修的下巴一抬,强自让她将药丸咽入口中。
待文修将药丸吞咽而下,方转过头来看向文蔓。
天上有电光一闪,直接刺在两人的视线交接处。
电光石火中,恍惚与酥麻穿身而过。
文蔓与沈请墨同时怔在原地。
一种揪心的疼痛如洪水般迅速蔓延了整个心底,巨大的光影隧道中,文蔓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隧道那端彻骨的疼痛,那疼痛迅速将她淹没,并高高悬着她的心脏,连带身体一并投掷在一种穿越时空的洪荒思念与伤悲之中。
我是如此想念你,为什么却总是遍寻不着?
我的心,因你而疼,而你又在哪里?
文蔓和沈青墨怔怔地对望着,在双方的眼睛里都读出了各自心头涌动的思念、伤悲与疼痛。
☆、第一百零六章 山洞一夜
怎么回事?
文蔓正疑惑着,恍惚、酥麻与疼痛突然消失,清明之中,文蔓看见刚才快被沈清墨踢晕的文修回过神来,竟从身上又掏出一把匕首向沈清墨刺来。
“小……”文蔓的“心”字还没出口,沈清墨一脚又把文修连带匕首踢趴在地上,那文修吭也未吭得就晕了过去。
一群人举着各种武器,蜂涌了上来。
“敌人太多,马上与七王爷走,他中了毒!”沈清墨靠近文蔓身边,低低说道,同时一把将文蔓推至七王爷身边。
沈清墨转身迎上敌人,文蔓拿着黑棒对着那些人一通乱喷,将那些人暂时逼退之后,看也未看沈清墨一眼,拉着还在发呆的七王爷,向一边跑去。
有四五个人这时从另一边迎上来,自动在他们前面为他们开路。
一行人跑了一段路,保护他们的人由于要对付随时出现的敌人,最后便只剩了南宫靖与文蔓二人。
南宫靖的脸色很苍白,走起路来跌跌撞撞。文蔓紧紧拉着他的手,两个人在雨中的山林里,哪里崎岖往哪跑,跑了大约半个时辰,最后也不知跑向了哪里。
文蔓觉得南宫靖的手越来越冷,身体也开始摇晃,知道他是在强撑,两人绝不能再跑,正好前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山洞,赶紧拉着南宫靖进了山洞。
此时两个人都已经浑身湿透,从上到下都是泥水。文蔓将南宫靖安置在一块干躁的石头上,走到洞口处将身上衣服上的水拧了拧。走回来见南宫靖已经两眼紧闭,脸色发青,似是昏了过去。
将南宫靖身上衣服上的水也拧了拧。此时他的伤口虽已经不再出血,但由这些湿布盖着到底不好,遂将他肩膀上的衣服褪了一些,文蔓走到哪里,都随身带有完颜长风送给她的药,于是取出一些金创药给他敷上,由于找不到干布,只有任那伤口裸露着。
此时文蔓已经精疲力尽,拿出自己找人打制的铜制的水壶给南宫靖灌了几口水,自己也喝了一些,然后吃了几口干粮。
觉得有些力气了,到山洞的里面寻了寻,竟然发现了一大堆干柴和干草。显然有人在这里呆过。幸得文蔓心思细腻,随身带了火种,又用油布包着没湿。于是取了木柴生起了火。
将南宫靖的外衣和自己的外衣脱下,慢慢烘干了,又费了好大劲给南宫靖把内衣脱掉,只穿外衣。虽然男女授受不亲,文蔓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关键位置不看就是。
脱下南宫靖的内衣,找背角处换下内衣,穿上外衣。
等内衣烤得也差不多了,南宫靖依然在昏睡,没有醒来。外面的雨依然下得很大,天快要黑了。
文蔓这时才开始焦急起来,怎么也没见任何人寻到这里?
此时她既怕敌人寻到这里,又希望沈清墨以及七王爷的人找到这里。
沈清墨即是能出现,说明他们还是有所准备。不知为什么,她此时对沈清墨有一种本能的信任,觉得他既出手了,妄图偷袭南宫靖的人应该都会被打跑了。
所以她进入山洞以后,只想着没多长时间就会有自己人来寻他们。
只是这种想法随着天越来越黑,变得越来越不切实际了。
文蔓把烘干的衣服自己全穿上,又跑到南宫靖身边打算给他换上内衣,却见他脸色变得灰白,手脚也一片冰凉。
文蔓慌了,此前她只道南宫靖由于流血过多,又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撑不住才晕了过去。现在看来南宫靖可能中毒不浅,又受了伤,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文蔓不是医生,又不知道南宫靖中的什么毒,虽然她身上有完颜长风给的药,但她怎知道该给他吃什么药?
于是她又给南宫靖灌了几口水,对着他的人中又掐又捏,希望把他掐醒告诉自己该怎么办,到南宫靖一动不动,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眼见天越来越黑,南宫靖一点起色的迹象都没有,文蔓将自己怀中的药全部掏出来,挨个研究着。
完颜长风很细心,在给她的每种药上都标上了药的名字与治疗何种疾病。文蔓面前此时摆着共五包药,两个小小的药瓶,这些都细心放在她随身带的荷包袋中,以备不时之需,今日恰好用上。
文蔓将金创药,伤风感冒拉肚子之类的药收起来,面前还剩了三种药。这三种药上面都写着可以解毒,解毒的种类文蔓基本都没听说过,当时也未细问。
天彻底黑下来,雨终于停了,外面有除了山风之声便是野兽之声。
文蔓在山洞门口徘徊辗转了半天,确信短时间应该没有人能找到这里,她找了几块大石头将洞口堵了一下,回到洞里。
借着火光,文蔓觉得南宫靖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起来,脸色似由灰白变得青紫。文蔓搭了搭他的脉搏,只觉得非常紊乱。
不能再等了。文蔓将水壶靠近火堆暖了暖,然后捡起一包药,取出一粒药丸,放到南宫靖的口中,灌入温水,让他咽下。
过了一会,又先后取了另外两种药,让他咽下。管它对不对症,总不能眼看着他毒发而亡。
做完这些,文蔓自己也觉得一阵头痛,想必在雨中受了风寒,遂取了粒伤风感冒的药丸吃了,又支撑着从自己衣服上撕下块布条,将南宫靖的伤口包扎了。取了些干草铺在在南宫靖和自己的身上、身下,遂迷迷糊糊趴在南宫靖身边睡着了。
梦中一会被人追赶,一会又似陷入了一个无底黑洞之中,黑洞上端有个模糊的身影呀呀地在呼喊着,文蔓只觉得那个身影很熟悉,很亲切,她拼命想攀上去,想与那个身影汇合在一起,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向下坠落。她惊恐地叫喊着,奋力地舞动四肢,却徒然无功,越来越快地向下陷去。
她惊恐地想要大叫,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声音,她使劲清着嗓子,拼了全力喊出了一个声音:“锦……锦……”
“什么?你说什么?青璇姑娘是在叫我吗?”一个声音突然把文蔓从梦中叫醒。
文蔓迷迷登登地睁开眼睛,眼前却是南宫靖顶着一头干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正关切地盯着自己。
此时已是第二日的清晨,曙光微现,空气清凉。文蔓慢慢回过神来,忆起昨天的事情和梦中的事情,发觉自己全身冷汗,身体不自觉地瑟缩发抖。
南宫靖脸色虽然苍白,却不再青紫,显然文蔓给他喂的药误打误撞,起了作用。只是身体依然虚弱,此刻勉强半坐在干草之上,浑身都是草棒,少了昔日的风流倜傥,倒多了几分亲切与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