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栗开了门,抬头就看到陆离那灿烂的笑脸,还有他怀里不甘不愿的小崽儿,它见了花栗,后腿儿在陆离怀里一蹬,落在了花栗的膝上,熟练地拱开花栗的双腿钻了进去,安然地抖抖毛。
陆离见状,简直笑得直不起腰来:“你看小崽儿多喜欢你啊!”
花栗把视线集中在他手里的一束百合上,花很新鲜,上面还闪着新鲜的水露,不由得诧异:“这个……”
陆离的笑容收了收,把那花在手里摆弄一番后,就往花栗怀里一塞,说:“喏,应该是送给你的吧,摆在你家门口的。”末了,他有点泛醋气,小声道,“……有不少人给你送花嘛。”
花栗低头摆弄着百合,大致能猜到它的来路,忍不住苦笑,随口答道:“……挺久没有了。”
陆离把视线从花栗那张好看的脸上挪开,落在他的双腿上,这才发现自己话说得不漂亮,刚想补救,花栗就仰起脸来,暖暖地一笑:“放回原来的地方好不好?”
陆离猜不透花栗的心思,但这件事倒是乐意效劳,他把花接过来随手插回了原来的地方,防盗门一关,花就朝下栽到了地上。
顾岭咬紧牙关。
他凌晨五点的时候才离开花栗的窗下,找到了附近的花店,花店刚开门,老板还是睡眼朦胧的,招待他的时候心不在焉,顾岭自己选了花,还特意拿了喷壶在花瓣上多洒了点水,捧着花回来时小心翼翼,插花的时候更是摆弄了半天,力求把花调整到了最完美的角度。
……连一束花都接受不了么?
顾岭气闷得难受,拽了一把轮椅的轮子,轮椅猛地往后一退,他就撞上了墙,后脑勺被重重碰了一下,他倒抽一口气,捂着头晕眩了许久。
以前和花栗交往,他半分恋爱经验也没能积累下来,也不知道该送花栗什么好,索性每年他过生日时都挑一只表给他。他以为花栗会腻,打算等着花栗主动开口说不喜欢表,想要别的,他再换个礼物,没想到花栗每次都很惊喜地收下。
有次,他来花栗的家,发现他做了个小盒子,把自己送他的所有表都装在里面。
他现在还记得花栗的表情,他把盒子献宝似的贴到自己的耳边,一脸的欣喜,眼睛弯弯的漾?1 鑫屡墓饣院托σ猓骸肮肆肽闾嗪锰 !?br /> 他一侧耳朵听着四五只表滴滴答答的走字声,一侧耳朵听着花栗有点腼腆的声音:“……这个我会一直留着的,感觉就像是你在对我说话。”
……说话?
顾岭从来没想到这么意识流这么浪漫的层面,他挑的都是贵的和好看的表,没想到花栗会这样理解,弄得他有点尴尬,忍不住问:“我一直送你表,不会觉得烦吗?”
花栗抱着盒子挺迷惑地眨眨眼:“不会啊,我倒是希望你一年送我一只表。这样你就一直在我身边啊。”
花栗说话的时候带着股撩人的暖气儿,说起甜蜜的话自然而然到让人如沐春风,任何人都不会认为他那副认真的样子是在刻意讨好。
顾岭曾经爱惨了他这副认真的模样,但他最后还是果断把他推开,做了另一个选择。
事实证明,他这辈子做了那么多题,奥数物理,编程建模,这道题做得最错,错到离谱。
……
进了门,陆离爽快地报明了自己的来意:“小花花,我和小崽儿是来蹭饭的!”
花栗正好也什么都没吃,昨天他去买菜囤了不少余粮,现在伺候一人一猫,倒是应付得过来。
花栗围上围裙,在灶台前忙碌起来,把冰箱里的鸡肉取了出来,切了一些出来留着,大份儿上锅爆炒,小份儿细心地剔去鸡骨头,配着小土豆一起上锅蒸,蒸熟蒸软了,和热饭搅拌好微微放凉了些,就和炒鸡一并端上了桌,炒鸡和米饭留给自己和陆离,小份儿的土豆蒸鸡饭就给了小崽儿。
小崽儿闻到香味早就坐不住了,花栗做饭做到半路,它就故作高冷地踱进厨房,仰头嗅了一会儿饭香气后,就安然地盘踞在了花栗的脚下,借此表示朕的御厨很得朕心。
花栗端饭上桌时,发现陆离正坐在自己的电脑前,也没多想,在围裙上擦擦手,招呼道:“来吃饭啦。”
陆离回过头来。
刚刚他也悄悄去厨房看了,但作为一个黑暗料理界资深会员,他发现自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看着忙碌的小花花又口干舌燥得厉害,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以前千山画的一副同人图:一只胖胖的花栗鼠在围着灶台打转,小小的爪子握住菜刀笃笃切菜,一个人从身后环抱住他,把他轻轻压倒在了流理台上……
本来那画面就挺色气挺诱惑的,更别说小花花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可口的家伙就在他眼前,做着和同人图一模一样的事情,可陆离的幻想只进行了一半就无以为继了。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千山画的是花栗鼠×岭南,而且自己这个SB当时还乐呵呵地在下面点了个赞,回复道:百年好合,注意身体哟~
……WTF。
美好YY被打破的感觉实在是酸爽,陆离怏怏晃回了房间,坐在小花花的电脑前,环顾了一圈整洁的房间,心情才好了点,结果一转头就扫到了那些招租信息。
他迎上去,接过花栗手里的饭菜,殷殷垂询:“想租房子?”
花栗一愣,转头看向了电脑,也不生气,微弯了弯唇角:“嗯,看看。”
陆离大包大揽地拍拍胸口,眉眼间满满都是期待和热络:“去我家吧?我家地方大得很!你上次不也住过么?”
没想到,花栗很坚决地摇了摇头,几乎连短暂的思考过程都没有。
陆离一下就受打击了,本来在看到那些租房信息后雀跃的内心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但他还在极力搜刮着词汇,好夸大与自己合租的好处:“我家挺好的啊。你看,我什么时候想吃东西了你能给我做,我也省得一天三顿都订外卖,你呢,什么时候想打游戏了我也可以陪你啊!呃……也不是白给你住!每个月收你一千块不算多吧?你看看再把你现在这个房子租出去,每个月就算只收一千五,还能赚五百呢。……还有还有,小崽儿也挺喜欢你的,是不是小崽儿?”
他抬脚轻撩了一脚嗷呜嗷呜正吃得欢的小崽儿,小崽儿没空搭理他,一爪子挥过去,意图明确:朕在用膳,滚远点儿。
寻找场外援助失败的陆离丧气脸。
花栗失笑,给出了两个理由:“我晚上睡不着,白天要做木雕。”
陆离疑惑:“这也没什么的吧?”
花栗还是很坚决地摇头。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两点有多磨人,陆离又是个自由职业者,每天昼伏夜出的,晚上,自己就算一片寂静也会睡不着觉,更别提有人在身边忙碌发出响动,而东篱呢?白天想补个觉,可能刚睡下没多久就会被自己磨木头的声音吵醒。
他指着屏幕说:“你看,我找房子的首要条件就是单身公寓。我真不能跟别人合租。”
话题到这里就停止了,陆离满不开心地扒了两口饭就恢复了元气,细细数着最近steam上又新出了什么给力的游戏,聊着聊着突然就住了口,抽抽鼻子,问:“什么味儿啊?失火了?”
花栗一阵紧张,烧焦的味道的确浓烈得厉害,他急急赶到窗边,才勉强辨认出那好像是某种面烧焦的味道,来自于隔壁。
花栗:“……”
是那个青年?还是那个不会说话的轮椅男?
不论是哪个,感觉都挺惨的……
看着自己桌上热腾腾的饭菜,花栗生出了送点菜送到隔壁去帮扶帮扶的冲动。
但陆离在听到自己这么想后,连俏皮话也不说了,伏案一通风卷残云,一会儿桌子上的菜盘就空了,他摸着肚子靠在椅背上,撑到动不了。
别人喜欢自己做的菜,花栗自然是高兴的,他让陆离坐着休息,自己则收拾起碗筷来。
一个个地把油污的碗碟洗净摆好的时候,他的心思还停留在邻居身上:……没事儿吧?现在糊味儿都没散,煮饭的锅估计都得毁掉了吧?
隔壁,顾岭坐在凉冰冰的饭桌边,面对着一盆黑色黏浆糊一样的面条,闻着从隔壁传来的饭香,心里酸得很。
以前,花栗只会做饭给自己一个人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名词解释:一个专门发布游戏的网站。
☆、第43章 慢慢来
陆离就是不甘心原本要进自己嘴的食物被隔壁不知道来路的人分去一杯羹,结果,活生生被自己那一通胡吃海塞给撑得走不动道,嚷嚷着肚子难受。
花栗哭笑不得地给他揉着肚子,陆离享受地蹭在沙发上不肯动换,等到花栗累了,揉动腹部的手渐渐慢下来,他才抓住花栗发酸的手腕,一边正大光明地吃豆腐一边笑眯眯:“小花花~”
花栗被叫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比他以前那个小花的外号更惊悚:“那个……别叫我小花花,叫我花栗吧。”
“小花花~小FAFA~”
“……”
好吧,不如不说。
但是陆离叫人心情好的本事真是一等一的,下午他一直陪着花栗插科打诨,在花栗家赖到吃完晚饭才走,走的时候犹自不死心,抱着小崽儿依依不舍的:“租房的事儿你再想想呗,想通了跟我打电话。……你有留我的电话吧?”
花栗笑,看着陆离那一头蓬勃旺盛充满生机的小卷毛,有种上手抚摸的冲动:“好啊。快点走吧,天晚了,路上注意安全。”
目送着陆离欢快地离开,花栗准备关门,却看到地上的百合还在,刚才被陆离踩了一脚,本来就枯黄发焦的花瓣被碾得不成样子,一滩花汁难看地黏在地面上,看上去很碍眼。
花栗微微皱眉,把百合拿进屋。
……然后丢在了垃圾桶里。
就这么丢在外面实在是太有碍观瞻了。
可他没看到,自己附身下去捡花的时候,走入黑暗中的陆离恰好回过头来。
亲眼看着花栗把百合拿进门去,陆离脸上的笑意直接僵掉了,他像是不小心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似的,抱着昏昏欲睡的小崽儿快速跑开,越跑表情越糟糕,直到跑不动了,他才喘息着站定,胸膛一起一伏的。
他能猜到那花是谁送来的,正因为猜到,他才气。
他有什么好的!为什么还要他送的东西?!
他站在渐凉的大街上,心一寸寸被秋风吹冷,从花栗家里带出的热气儿也一点点消散开来,他有点手足无措,转头去看花栗居住的那片住宅小区,企图从中间找出花栗家的具体位置,可一片灯火辉煌晃花了他的眼睛,他怎么也辨认不出来哪扇窗户里的光是从花栗家透出来的。
泄气地扭过头来,陆离掏出手机,下了下决心,打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蒋十方接到陆离电话时,正在心烦一句话该怎么翻译才像样,看到来电显示,他才略略振作了精神,清了下喉咙,接起了电话:“嗯?大晚上找我有什么事啊?”
陆离听到蒋十方那边和往常没什么不同的调侃腔调,莫名就来了气,但他这次有求于人,就把冒到喉咙口的火气往下压了压:“嗯,想问你点事儿。”
蒋十方怎么听自己的声音都不像往常,正为自己糟糕的伪装而懊恼,就听陆离问道:“你以前跟小花花是朋友是吧?”
朋友?
蒋十方有点喘不上气来。
他觉得如果自己还以“小花的朋友”自居,就实在太不要脸了。
于是他答得很含糊:“认识。不算太熟。怎么?”
陆离挠着怀里小崽儿软软的肚子,权衡了下。
算了,蚊子腿再少也是有点肉的,他总不至于蠢到跑去问顾岭怎么攻略小花花,蒋十方……就凑合下吧。
他把乱动的小崽儿当围巾缠在自己的脖子上,说:“……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那个……我觉着他人不错,嗯……你懂么?”
蒋十方手里的笔径直掉在了地上,圆珠笔笔尖着地,啪的一声,像是戳开了他自己的心脏。
他勉强笑道:“当然懂。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们……明天见一面?”
陆离喜上眉梢,立刻答应了下来,约好时间地点后就挂了电话。
蒋十方面对着黑了屏的手机,拼命看着,一直看到双眼发酸,也没能厘清头绪。
乱,太乱了。
他愿意看到顾岭成功追回小花,毕竟顾岭是他发小,但理智告诉他,小花原谅顾岭的可能性太低,顾岭现在的努力,无异于飞蛾扑火,白费功夫。
他喜欢陆离,他希望陆离得到他想要的任何东西,自从知道陆离是男的之后,他就一直在等待,等待着一个最合适的机会,但现在看来,等待是绝对的下下之策,他等来的结果是陆离喜欢上了小花,而且他竟然想要从自己这里知道追求到小花的办法。
可……他又对不起小花。他希望小花得到更好的,但他根本无从判断,顾岭或陆离,对于小花,谁是毒药,谁是蜜糖。
理智和感性在他脑子里搅成了一锅粥,搅得他的头要裂开了,他做什么选择都不对,但他想要抽身,却又发现自己牵绊得太死。顾岭、陆离、花栗,和他蒋十方死死纠缠在一处。
他要逃,是不负责任;要管,却又无从管起。
他附身拾起掉落的圆珠笔,无意间在身侧的落地镜里看到了自己,冲着镜中的自己挑起了唇。
……真狼狈啊,活该。
……
而在陆离离开后,花栗隔壁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顾岭从一条狭窄的缝向外看去,发现地上的百合不见了,眼睛里顿时有了光。
……有希望的,是不是?
同宿的青年林韫回来后,被熏黑了一大片的厨房瓷砖和挥之不去的焦糊味震惊了,狠狠抱怨了一通烧糊的锅,顾岭没吭声,他也发现对一个“哑巴”撒火怪没趣的,就带着一身倦意早早睡下了。
十一点半,顾岭照旧去了花栗的窗下,念了一段广播剧的内容,又开始唱歌。
花栗今天没有来赶他,这让顾岭稍稍有些安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很快又不安起来,满心都是甩不脱的猜想和苦恼。
……他是连理都不愿理自己了是吗?
凌晨一点左右的时候,窗内传来的花栗的呼吸声才趋向平稳,翻动声也消失了,顾岭的心随之渐定下来,想着花栗睡熟时沉静的睡颜和在枕边握紧的拳头,嘴角上扬。
顾岭仰起头看着月亮,灰蒙蒙得冷清得很,月色被水冲淡了一般模糊,他靠在轮椅背上,眼里心里浮现的都是花栗的影子。
这个症状,自从在“男神睡务局”里和花栗重逢的时候就不定时发作,他总能看到花栗灿烂活跃明亮的笑容,而现在,他是多么希望花栗能再对他这样笑一次。
……慢慢来,一点一点来,不能急,再怎么说,他今天是收下自己的花了,不是吗?
第二天,新的一束满天星被插在了花栗家门口,但是一天过去了,都没有人动。
这就让顾岭很诧异了。
……明明昨天都收下了,为什么今天又不要了?
这小小的一束花搅得顾岭一整天都坐卧不宁,隔壁一有开门关门的动静,他就警觉地移动到门口查看,发现那束花还放在原处,就沮丧地回到房间里,心不在焉地看着工作室发来的工作安排、配音组的催稿和B站的催更通知,处理的效率低到出奇。
晚上,他结束了花栗窗下的阅读工作,回到了房内。
三支红玫瑰摆在桌上的花瓶中,被清水养了一天,原本闭拢的花苞已经绽开,美得正好。他小心地捧着花,悄无声息地带花穿过客厅,收回了花栗门上已经打蔫儿的满天星,换上新鲜的花束,把满天星带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对着花发了半天的楞,把花瓣一点点捋平,放在一个本子里做了书签,做好后就趴在本子上,闻着淡淡的草木香气,疲惫感一股一股地涌上了心头。
顾岭觉得自己有点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
第二天,顾岭被隔壁传来的笑声惊醒,在桌上趴了一夜,他的手和腿麻得像是针扎,慢慢移到客厅里,他清楚地听到了陆离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小花花我就知道你喜欢!”
是什么?什么花栗会喜欢?
顾岭贴在冰冷的墙上,心里一抽一抽地疼,一瞬间他想冲到隔壁,把花栗抱出来,让他离其他人都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