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孙女,不会轻易服输;我也不会!”叶阁老正视福王,“庭芳会活的很好,我不担心。即便我不去找,她也爬的回来,我信!可我做爷爷的,不能无所作为!一个男人,连家小都护不住,就不配叫男人!我再说一次,我叶家没有出事就找女人顶缸的种!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没有!”
福王有些不知所措:“那太子处……如何交代?”
庭瑶淡淡一笑:“叶家,没有踩着姐妹尸骨往上爬的王妃。民间常有的,倘或嫌我们家名声不好,退婚便是。”呵呵,怎么,你天家就了不起?当□□还要立牌坊?就因为你们不想背个退婚的名声,就想要我的命?要我妹妹的命?便是皇家,也没有这么玩的!哪怕你下旨训斥,哪怕要叶家身败名裂,都可以,她们都能接受。唯有让他们笑着自毁江山不行。没有谁被逼上吊的时候是笑着的!
此事实乃皇家对不起人。福王无话可说。再是皇权至上,也不可能逼的人心悦诚服。两年的龟缩,让福王学会了一个道理,就算是皇家,也做不到天下好事占尽。真有那么容易,何须制衡?其实找也没什么,丢都丢了,不就是找么。总要找到了,才能做决定。叶庭芳就未必不愿意为庭瑶牺牲。似她那样只要里子从不要面子的人,给她足够的好处便罢了。初为人父,略想想就能明白,哪怕只有一个照面,谁要拐了他的孩子,他也会穷追不舍的。
庭瑶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人愿意结交狼心狗肺之人。”一天的时间,足够她冷静。于是慢慢说道,“与三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那么可爱的孩子丢了,没有谁家不会找。便是报死也得等到绝望之后。君子,直道而行。”
房知德忽然道:“杨宜人,能画张画像与我么?我写信回家。”
杨安琴忙道:“能!快拿纸笔来,我画。”
“我来画吧。”陈氏含着泪道,“我亲手养大的,我画的传神。对了,把夏姑娘寻来,她总有熟人的。”
夏波光亦是字画双绝。寥寥数笔,庭芳的神态跃然于纸上。三张画同时画好,却是陈氏画的最为动人。陈氏摸了摸画卷,眼泪依旧没落下,平静的道:“往日她就说过,她能常与神仙做耍。我从来不说,是因为咱们这样的人家,沾上神仙之事,倒显的轻狂,反而掉份。可她桩桩件件都不凡,既叫我一生娘,便是我的福气。我曾糊涂过,犹豫不决,她也没恼过我,至始至终,待我如初。我不会再糊涂,便是你们都不要,我要。我一生就养了三个孩儿,小八走了,我无可奈何。剩下的两个,我哪个都不想舍。”眼泪终于落下,“大丫头,你妹妹遭罪了,我把嫁妆都与她傍身,你别恼。”
庭瑶强忍着泪意道:“我不恼,应该的。”
有那么一瞬间,福王忍不住的嫉妒庭芳:你的母亲还活着,真好。
八百里加急到边疆,徐景昌看完信的那一瞬间,恨不得生啖平郡王之肉。赵总兵沉声道:“你速回京。倘或叶家要牺牲庭芳,唯有你能拦了。”
见徐景昌脸色铁青,赵总兵淡淡的道:“你若嫌弃,也得先捞人。”
“我没嫌弃。”徐景昌双手攥紧,“我只想杀了平郡王。”
“冷静。”赵总兵道,“几年后,太子殿下不会放过他。先找人要紧。你有官职在身,我暂可调度。回京之后,叫太子往上通融。我写封手书与你带回京。遇到困难,可寻家里的管家。管家办不到的,去寻赵尚书。抓紧时间,她一个女孩子,有些事等不起。”叶阁老非常不好惹,此时落井下石,他有的是办法让徐景昌一辈子翻身无望。
一刻钟后,徐景昌带着赵总兵亲批的勘合,往京中飞奔而去。
太子被叶阁老拒绝了,只叹了口气,对太子妃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样的人家,不错了。”
太子妃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来。
秦王淡笑:“我想偷着去见王妃。”
太子看了儿子一眼:“她正不高兴,你添堵呢?”
丈夫和儿子都同意了,太子妃也只能道:“陈恭人的性子,倒像母后。”面上说的轻巧!太子妃嘴里好似含着黄连,她不是不同情庭芳,更不是不喜欢庭瑶。可是天下真的没有那样的皇后。谁都可以深明大义,只有她不能。太子有四子,三个庶出。庭瑶会给秦王拖后腿,现得的好,全是丈夫的,儿子实没占到一点便宜。庭瑶越表现的好,将来秦王就越舍不下她,她的儿子她知道。可翌日当了太子,以此就能生出无数故事。就像如今,她规行矩步,太子更是叫人说不出个不好,还不是一样被逼到如今的份上么?太子妃,是真的不能有一丝把柄的!
秦王还年轻,感受不到太子妃的担忧,却道:“只怕圣上不高兴。”
太子忍了半日,才没把不满说出口。圣上哪日高兴了?叶阁老若愿意,大家自然揭过。叶阁老不愿妥协,他能逼迫?逼急了他那样一把年纪,告老还乡总可以吧?括隐括到一半儿,内阁根本缺不得人。朝廷已经够烦的,平郡王还出昏招。合着你做不了皇帝,就不姓李了?天下垮了,有皇次子的好处吗?太子心里忍不住骂脏话,特么狗娘养的!待到翌日……别以为他真不敢杀人。
徐景昌风尘仆仆的回京,在驿站简单交接后,直扑叶家。头一个见叶阁老,张嘴就道:“老太爷,有消息了么?”
叶阁老看着徐景昌:“你叫我老太爷?婚约继续么?”
“继续。”
叶阁老笑了:“小丫头挺会看人。”
“找到了么?”
叶阁老摇头:“江南,错综复杂,没那么好找。”
徐景昌问:“要我做什么?”
“辞官。”
“呃?”
叶阁老道:“我不得离京,长子醉心权势,次子不知变通,三子……是个废物。往下,庭树像他老子,庭珮以下就太小了。哪家青楼都有背景,从他们手里抢人,没有名正言顺,做不到,明白么?”
徐景昌点头,逼良为贱是重罪,人贩子更是打死都无怨。可是要脱贱籍,除了主家放良,只有证明她原是良家。这个证明,不是谁都能做。唯有父兄与夫君可以。
“舍得么?”
徐景昌道:“嗯。”
叶阁老道:“好。三书六礼没走完,你先去找你师母,休息一晚,明儿我就办得了。带着婚书南下,希望我能活着见到孙女。”
“好。”
“去吧。”
徐景昌道:“我还要去见殿下。”
叶阁老道:“是了,晚间回来住么?”
徐景昌稍作犹豫,摇了摇头:“太晚了,不敢搅了长辈清净。明日一早回来。”
跟叶阁老告辞后,徐景昌又马不停蹄的跑福王府。福王坐在大殿的石阶上,二人见面,许久都相对无言。半晌,福王道:“对不起。”
徐景昌道:“殿下,臣有一事相求。”
“说。”
“平郡王留给臣。”
“好。”
“谢殿下。”
福王再次说:“对不起。”
徐景昌道:“冤有头债有主。”
福王拍拍石阶的另一边,示意徐景昌坐:“你有什么打算?”
徐景昌挨着福王坐下:“老太爷的意思是让我南下找。”
“你答应了?”
“嗯。”
福王轻笑:“老狐狸。”
徐景昌也跟着笑:“谁让我看上他家小狐狸。”
福王歪头问徐景昌:“你看上的?不是她舍圈套把你埋沟里?”
“埋就埋了吧。我比殿下有眼光。”
福王从身上扯了个玉佩递给徐景昌。
徐景昌满脸疑惑。
“赎人,要很多钱。你没法带那么多现钱到处跑。”福王又道,“你离京去找人,你那七品武将丢到水里都听不见响。带上你家邱表弟。他是个废物,但他是世子。关键时候,可以唬人。”
徐景昌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中的玉佩。
福王无所谓的道:“带走吧,母后不会生气的。”
“殿下……”
福王抬手:“行了,别哭,我这几天被哭的烦死!”
徐景昌紧紧握着手中的玉佩,一个字都吐不出。任何感谢,都太苍白。
夕阳的余晖洒满了院落,福王看着将要隐去的太阳道:“别让她等太久,她会哭的。”对福王而言,庭芳哭不哭在其次,他只是不希望徐景昌太难过。
徐景昌道:“她不会。”
“别太天真,”福王道,“你回来之前,我们问过叶家的那个叫夏波光的瘦马。那里不是人呆的地方。”
徐景昌呼吸一窒。
“不过她大概会活着。”毕竟,真的很美。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段,不是讲皇帝真的对臣子那么好过了,那都是权势妥协和各让一步的结果
但叶阁老是文臣,文臣有文臣的期盼与判断
其实皇权与相权一直在掐,有时候相权牛逼点,文臣就好混一点
明朝把相权干掉了,所以明清两朝的文人就不好混了
再有就是元朝,**,所以文人更加不好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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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为啥徐景昌是男主呢?这就是原因了。
徐景昌是一个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里,长出的一颗清澈剔透的心。
这TMD简直是我的金手指,哦,不,金大腿!
====以下是私货,可以跳过=====
说在最前面,庭芳是否失贞,我不剧透。
文以载道,一个作者的文,多少表现出了她的三观。
本文的三观就是女孩子要自爱
这个自爱,是自尊自爱,把自己当个人。
而不是lowB眼中的自爱。
我真的不希望有人拿处女当回事,如果你当回事,你很大概率会死的很惨。我不是危言耸听。
因为你如果嫁给一个有处女情节的男人,几乎可以想象这个男人有多low多狭隘了。他看的只是包装,你连一千块都不值。因为超过一千块的东西你送人(拍马屁的要办事的除外),包装都不那么重要了。
土豪送我的钻石项链,连包装都没有,当然盒子还是有的。我不高兴吗?我不欣喜吗?
只有一个人郑重其事的送我个钥匙扣还没包装,我才会生气吧。
至于环境与古人,我国真没有过处女情结的传统。
作为上层,人家花大价钱买的女人,当然有包装更好。即便对方不在乎,为了卖的更好,商家也会好好包装一下,包装的价值是附加值。比如你去买钻石项链的盒子,就一定比你买路边摊925银的盒子好。但是一个没有盒子的钻石项链和一个有盒子的925银项链,你要哪一条?
即便要物化女性,也得拿着奢侈品来物化吧?
所以我是一直极端反对婚后才有性行为的。结婚是个经济合约,这个经济合约对所有的普通人而言都是一件大事,涉及到财产分割的大事。那么是否结婚,很多指标都要考察。你没有同居过,怎么知道自己受的了对方的生活习惯,怎么知道性能否和谐?
婚前性行为不等于**,买个唇膏你还打开试试呢,弄个男人回家居然不试试看……这得多大心!
至于同居后发现不好,又要重新找对象的。那如果对方只看处女,不看你这个人,这种男人被筛查出去才是最大的幸运吧!
人生很多风险,我们要学会规避
顺便,记得避孕!over!
☆、第269章 喵喵喵
船在水中飘,摇的人头昏脑胀。庭芳无力的依在壁板上,望着船舱发呆。绑住她手脚的绳索已经拆开,可是每日只有一个馒头与一小杯水的生活,让她丧失了所有反抗的力气。别说她的三脚猫功夫,这待遇,赵总兵来了都不顶用。连迷药都无需使,真方便!
周围的小姑娘都安静了下来,毕竟不论说话还是哭泣,都需要体能。庭芳被饿的无法思考,更是不知今夕是何夕。人贩子们真有经验啊!饿成这样,就不用绑,便不容易死。半死不活的拖到目的地,正好交易。就是不知道那些地方好不好逃,希望被卖到杭州,舅舅的地盘,总是更容易跑的。不过也无所谓,只要跑的掉,任何一个衙门都不大会偏向人贩子。救了她,比千金万金拍马都有用,为了利益,当官的不会任由她遭殃的。
依旧只能等,庭芳再次闭上眼,尽可能的保存体力。冷静,才是一切的希望。
京城的街头,二人二马对峙。定国公拦住徐景昌的去路,恨铁不成钢的道:“我听人说,叶家人在操持你的三书六礼。”
“是。”
定国公怒道:“他们家无耻!丢了的女孩儿,怎可做正妻?你要喜欢,做妾也使得!做妻?徐家丢不起这个人!”
徐景昌冷漠的道:“与国公何干?”秦王妃的妹子做妾,定国公你好大脸!亲王且没有这般的待遇,你喝酒喝糊涂了吧?
“你怄什么气?”定国公道,“我告诉你,我不认!你娶她我不认!你要娶叶家女,行,换一个!不拘嫡出庶出,换谁都行!”
徐景昌:“……”你当叶阁老死了啊……
“你听见没有?”
徐景昌木了半晌,实在连周旋都难,直接驱马前行。
定国公在身后喊:“站住!”
七品的武将,对上超品的国公,不为血缘,单为品级徐景昌也不好在大街上一走了之。只得停下,转身:“国公日理万机,不劳国公操心下官家务。”
定国公咬牙切齿:“我再说一次,你胆敢去拿婚书,就永远别想回定国公府。”
徐景昌再懒的搭理,朝定国公拱拱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定国公策马直追,可他的马术怎比得上徐景昌?也亏得是在京城,徐景昌怕踩着人不敢跑快,才叫定国公不紧不慢的追着。赶了半日,在叶家大门口停住,定国公站在叶家大门外破口大骂:“叶俊文你个王八蛋,哄的我儿子娶你家该沉塘的闺女!你安的什么心?干你娘的屄,真当我定国公府没人?”
徐景昌断喝:“闭嘴!”
定国公看着徐景昌,一马鞭甩过来,徐景昌轻巧避过,定国公更怒:“逆子!你现在就跟我回去,否则别后悔!”
徐景昌道:“我现在家门口,便是国公,也不该到我家来闹事。”
“好!好!好!”定国公连叫三声好,“你竟似拿自己卖给了叶家!行!你能耐,我管不住你!从此你做你的叶家人,再与徐家无干!连带你那好舅舅邱家,一并一刀两断!”说完,猛夹马腹,狂奔而去。
徐景昌冷笑,今儿才知道,他原来跟定国公府还没有一刀两断?把马交给门房,直接进了二门。叶阁老不在家,老太太气急攻心,身上不大好,也不便打搅,便先去东院。陈氏杨安琴并庭瑶陈谦都在上房,红梅打起帘子:“太太,四姑爷来了。”
徐景昌朝屋内人一一见礼,陈氏道:“昌哥儿到我这边来。”
徐景昌依言在陈氏旁边坐下。
陈氏放了一叠纸在桌上,轻轻的往徐景昌面前一推:“这里,是我一半的嫁妆。”
徐景昌疑惑的看着陈氏。
陈氏道:“交给你了。”
徐景昌忙道:“还是等四妹妹回来再收拾,这些我不大通。”
“送给你的。”
“呃?”
陈氏垂眸:“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没有钱,你在江南寸步难行。托人办事,总要与银子。你或是活动,或是自用,先点数,回头去库里起东西。”
陈氏抬手阻止了将要说话的徐景昌:“听我说完。”
徐景昌只得端坐。
“我一辈子,人心见多了。你倘或不想要四丫头,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找到了,你愿要便要,不要,便还给我。”
陈氏顿了顿:“我还有一半嫁妆,母女两个够使了。倘或你要跟她过,待我百年之后,这些都是你们的。”
徐景昌怔怔的看着陈氏,几乎不相信一个嫡母可以为庶女做到这个地步!皇后已经是他见过最公道持平的嫡母了,但对福王绝不会如此……掏心掏肺。他曾怀疑过陈氏,因为没有哪个母亲,会希望女儿像庭芳那样冒头。可桌上的单子字迹娟秀婉约,看着十分赏心悦目。内容更是,光看着就觉得值钱。全部的嫁妆给一个庶女?原来庭芳的骄傲并非天生,实实在在,是捧在手心里宠出来的。往日的他,真是太浅薄了。
“怎么了?”陈氏轻轻问。
徐景昌醒过神来,干涩的道:“现钱我带走,旁的,等四妹妹处置吧。”江南不知情况,还得带人走,确实需要大量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