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意外……如果不是你父母,那到底是谁把你教育的这么好的,有时候看着你,真有点……想教你学坏。”
因为蒋商陆的忽然靠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被他的举动弄的明显一愣的闻楹隐约觉得此刻的气氛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因为蒋商陆马上就迅速地离开了他,所以他只在抬头的瞬间才嗅到了一点点从成熟男人睡衣领口无意中泄露出来的浅淡的花香味。
这香味和以往闻楹所闻到过的其他种类的的花蜜味道都显得不太相同,有点陌生阴森且极具危险味道,竟一时半会儿真不好判断是什么物种。
只可惜现在这种情况的闻楹也不可能失礼地再凑到蒋商陆的脖子里去继续闻那股味道,而就在他心情复杂地暗自思索着的时候,靠在床头的蒋商陆倒是忽然又对他开了口。
“你平时没有带手表的习惯吗?”
“……没有。”
“其实最好还是要有一块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只有戴在自己的手腕上才会知道珍惜……我还年轻的时候我父亲就给我买了一块,有一年舒华快过生日的时候我也买了一块打算给他,可惜后来并没有来得及,到现在这块表也还放在我的抽屉里……”
“为什么没来得及送。”
听他这么说下意识地就问了一句,闻楹问出口之后便见蒋商陆的眼神有点古怪起来,只不过很快蒋商陆就显得很随意地笑了,接着冲他放缓了些声音以一种很平淡感慨的口吻道,
“因为我病了,先是莫名其妙的高烧,后来还开始说胡话了吧,我大哥那天说要送我去医院看病,那时候还很小的舒华还趴在车窗外面说让我早点回家陪他看动画片,结果这病一看就看了十几年,谁知道现在到底有没有看好呢……”
因为他的话而顿时沉默了下来,闻楹隐约知道点蒋家过去发生的事,但是对于他为什么会被关进去那么多年其实也不太清楚,如今听到他这么轻描淡写地说起这种事情,他的心情也跟着变得复杂难言了起来。
而见状的蒋商陆只不动声色地拿自己的眼睛着迷地看了看他,对于这充满了同情心又矜持温柔的年轻人实在是喜欢得很。
但考虑到闻楹目前对他的这种仅限于能够正常对话的生疏态度,所以片刻后他也只是将自己的食指和拇指在闻楹的手腕上方稍微比了一下,这才微笑着缓缓开口道,
“等过几天,我也买一块表送给你吧,毕竟你那天也送了我礼物,就当做是礼尚往来吧,怎么样?”
……
“你怎么现在才来啊……我都蹲在这儿等你半天了……”
无聊地蹲在路边的电线杆子边上抱怨了一句,王志摩同志的表情十分怨念,看着闻楹好不容易过来和自己碰头了也松了口气,而今天因为和蒋商陆莫名其妙地多聊了几句,所以才差点耽误了和王志摩约好去打探华康基地时间的闻楹面无表情地站到他面前,接着才淡淡开口道,
“有事,刚下班。”
“哎哟,你还真把那活儿当自己本职工作了啊……咱们今天晚上把这事弄清楚之后,我看你就趁早看看情况闪人吧,你一正经官三代公子爷跑去被人随便瞎使唤我都快看不下去了,别告诉我你还当佣人当上瘾了啊……”
王志摩这话唠一个劲儿唧唧歪歪的搞得面瘫着脸的闻楹有点不想和他说话,他们俩大半夜跑这么大老远的来着华康多肉基地本身就是为了搞清楚那两棵死人树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而之前就已经又到这儿附近踩过几次点的王志摩一边给他往下面的正式厂区带又和他仔细交代起了情况。
“白天我装成民警去那家之前差点跑丢孩子的人家稍微问过情况了,他家里人都很老实,就把什么情况都和我说了,说是那小孩叫冬冬,平时喜欢在这儿的空地一个人踢球玩,那天好像是因为把球给不小心踢那基地的铁丝网里面去……”
“这孩子个子长得小看到边上的网子有个破洞就自己钻进去了,结果进去后小孩就听到里头用塑胶膜封死了的大棚里有小孩子在玩闹大笑的声音,他听见了之后就以为还有别的小朋友在里面就想过去看看,等他趴到那大棚边上的一个裂开的小口子上往里面一看,你猜这可怜的小冬冬看见什么了?”
故弄玄虚地盯着闻楹就眨巴了下眼睛,王志摩这二百五原本是想故意塑造一些恐怖气氛来吓唬吓唬闻楹,可闻楹闻言只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也不说话,一直到王志摩同志自己都觉得自己这种无聊到逗木头玩的行为简直是个智障后,他这才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耸了耸肩主动开口道,
“结果他就看见啊,一只血糊糊的红眼珠子也正在从那个洞里往里头看着他……说不定啊,他在外头玩球的时候,就有个鬼东西一直从棚子里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呢。”
“这是那个孩子自己说的吗?”
闻楹的表情明显带着点质疑,这些描述听上去实在有些骇人听闻,一看就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在,实在不像个小孩子能说出来的,而王志摩闻言也跟着点点头,接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
“他爹妈肯定是夸张了点的,但红眼珠子是那小孩子自己说的,回去之后还做了好几天噩梦呢,我拿东西使劲哄着他的时候他还在一个劲儿的哭,说什么红眼珠子还在转什么的,所以我估摸着搞不好这被总部撂在这儿一直没管的棚子里真藏着什么还有生命体征的东西……”
他们俩这么聊着,那位于下坡位位置荒凉已久的多肉繁殖基地就已经到了,从外面看这一大片白晃晃的大棚就挺渗人的,也难怪附近的人都对这有点避之不及,而闻楹走在前面试图先把外头的铁丝网门推开,却在看到一个损坏的锁头落在地上的草丛里时皱了皱眉。
“是人为损毁痕迹……有人先我们一步已经进去了。”
“什么?有人进去了?是普通人还是咱们的同行啊……这大半夜的跑这儿来也够厉害的了,咱们俩要不赶紧进去看看?要是那种不小心误闯的还能来得及救条命,不然死在里面就不好收拾了……”
“恩。”
听王志摩这么念念叨叨,闻楹眼神一沉的把铁丝网门一把推开又缓缓迈步走了进去,铁门顺势发出一声让人腮帮子都一麻的诡异动静。
而随意环视了一圈四面阴风四起的恐怖氛围,王志摩先是弯腰俯身用两根手指接触了下地面湿度,又在将眼睛的瞳孔颜色转至白色后从自己的身上飘散出一些类似于絮状物的白色孢子。
“我让这些孢子先去看看里边是怎么回事,不然这大晚上的真遇到什么鬼玩意儿了就不好玩了,毕竟咱们又不是专业抓鬼的……”
嘴里这么说着,他身上飘散开来的孢子也随着风的轨迹进入了面前处于基地正中间的那个一号大棚里,这个巨大的棚子整体呈半圆状,前面的一些塑料膜被撕扯开几个狰狞的大口子,里头黑魆魆的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楚。
可闻楹这么一声不吭,眉头紧锁地盯着,却总觉得里头似乎有什么好多道意味不明的视线正冲他和王志摩两个人默默窥探着。
而就在王志摩无声地感知着自己的孢子在进入后看到的具体情景时,他先是疑惑地站在闻楹身后咦了一声,好半天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嘴唇也开始不停地发抖。
等身旁的闻楹不解地抬眼看了一眼他,这怂的要死的家伙先是躲到闻楹的身后抱住自己的脑袋,又哆嗦着抬起手指一脸绝望地看着前面开了口。
王志摩:“……闻楹,我和你说,我们可能要要要要……”
闻楹:“要什么?”
王志摩:“我们可能要完了!!!!快逃命啊妈呀!!!!!好多好多!!!好多好多鬼朝我们扑过来了!!!啊啊啊!!!!”
伴着王志摩石破天惊的一声大喊,挡在他前面的闻楹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因为他明显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腐臭恶心的味道传来并伴有类似于野兽的咆哮声,而在下一秒杵在他们面前的那个塑料大棚便被一只溃烂的类似于人类的手掌给恶狠狠地撕开了大口子。
“吃多肉……长多肉……”
阴森又恶心的声音嘶嘶哑哑地从仿佛要断气的喉咙里传来,一个脖子上活生生长出三个绿色脑袋的矮小怪人在钻出大棚之后,每个脑袋上那张属于小孩子的丑脸都带着极端恶意恐怖的表情,而紧随其后从里面不断钻出来的,也大多是身体畸形恐怖,要么红脸三眼,要么六七只手脚,要么就是长了无数个五颜六色脑袋的怪物。
“这他妈都是什么啊……鬼片啊我的妈……”
吓得抓着自己的头发就崩溃地喊了起来,王志摩这家伙平时胆儿也挺大的,但看到这种完全不科学的大场面还是给吓得不轻。
而看上去倒是挺淡定的闻楹在将哆嗦个不停的王志摩挡到自己身后,先是仔细察了一下这些正向他们动作僵硬地迅速爬过来的怪物后,这才皱着眉回答了一句,
“过渡失败的多肉类植体人类,那个最先爬出来的品种应该是玉露……你先别动,他们快要过来了。”
这般说着,闻楹也随即低下头从自己的外套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胶囊瓶,王志摩见状一愣刚要问他准备干嘛,但是下一秒闻楹已经倒出了一块绿色药片又放进嘴里咽了下去。
而眼看着身前这人身上的激素瞬间紊乱了起来,心头一震的王志摩接着便眼看着脸色平静的闻楹稍微往前慢慢地迈了一步。
伴随着夜风中一股奇妙的花香味道,夜色中这个原本面目显得格外平淡无奇的青年周围迅速地聚集起了一层凝聚的淡光。
烈火般绚烂的凤凰花在他的身体四周如同波纹一般的飞舞绽开,辗转消散,华美高贵的红色旗瓣和明金色花蕊在他手掌的掌控下一片片舒展,连带着他的指梢脖颈和面容都被凤凰花的花瓣给模糊了原有的颜色。
而眼看着茁壮蜿蜒的木本植物枝条从闻楹脚下的土壤中汹涌破土而出,那些如鸟儿羽毛般生长出来的繁华枝叶和展翅的朱红色凤凰花都如同被赋予了残酷强悍的生命力一样将那些不堪一击的怪物转恶狠狠地撕成了碎片。
明明知道站在那儿的还是那个他认识的闻木头,但是当王志摩亲眼看到一个眉梢带红,气质华美,整张6 脸呈现出一种绝美高贵,几乎让人不敢产生任何亵渎之感的年轻男人转过头看了眼自己时,他还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一副喘不上气的表情地瞪着眼睛问了一句。
“……闻……闻楹?”
☆、第十五朵鲜花
因为和他多聊了一会儿,闻楹这天一直到六点多才离开蒋宅,蒋商陆看上去也如往常一样地在饭后留在楼下独自坐了一会儿,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刘姐就是觉得今天的蒋先生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虽然她也想不明白这具体不错在哪里,但是当她帮着蒋商陆沏好一壶茶端上来后,她刚准备下去继续收拾厨房就眼看着蒋商陆低头倒茶的动作停了下来。
而半响这性格一向让人捉摸不定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反射出自己面孔的茶水看了一会儿,许久才抬起眸冲刘姐语气古怪地问了一句。
“我平时看上去会有点显老吗?”
“恩?不会啊,您怎么忽然这么问?像您这个年纪不是刚刚好吗……”
刘姐听他这么说有点奇怪,但看面前的蒋商陆确实相当罕见在因为什么事情而略显困扰的样子,她只温柔地笑了笑又用一种在和小孩子说话的语气道,
“蒋先生相貌生的很好,现在这样不是老了反而是成熟了,不过其实也能隐约看的出来,您读书的时候一定是那种小姑娘们都会喜欢的类型……”
“……你也学会说这种话来哄我了。”
“诶,这还真没有,我可都是实话实说的啊,蒋先生您要是现在换一身年轻人穿的的衣服,不穿那些动不动就灰的黑的的西装之类的,别人肯定也看不出来您的岁数,估计乍一看还当您是毛头小伙子呢……”
听刘姐这么说不自觉地就勾起了嘴角,心里其实也没当真的蒋商陆把手里茶杯慢慢放下,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站起来去楼上休息了,可在这时,他却很突然地就听到一旁的座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喂,哪位。”
随手拿起手边的座机就问了一句,这个时间点打过来的任何电话在蒋商陆看来都显得有点蹊跷,毕竟但凡是熟悉他作息习惯的人除非是十分特殊的情况都不会有这个胆子在这段时间来故意打扰他的休息。
而听到男人这冰凉滑腻的声线,此刻正在电话那头的那个年轻女人也有些慌张地颤抖了一下,半响努力压抑住自己胸口满满的紧张无措后,蒋舒华的秘书私人陈小姐这才红着眼睛压低声音开口道,
“蒋先生,我是小陈,您休息了吗?我想向您立即汇报件事……”
“恩,什么事,说吧。”
“蒋总……蒋总人不见了,下午出去前他是和我说要出去见个合作方的,可是都到现在了人都还没回来,我刚刚忍不住打电话去询问了合作方那边,结果那边却说蒋总下午根本就没去他们公司……而且就在刚刚我打算通知您并联系警方时,却……却忽然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
“……什么内容,给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念。”
打从听到蒋舒华人不见了的消息之后,脸色就已经恐怖的阴沉了下来,刘姐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也不敢吭气,但见蒋商陆是真的发火了立刻就悄悄地退了下去。
而勉强压抑住自己满腔怒火将手指落在沙发扶手上神经质敲打了几下,眼睛里已经汇聚起一团阴森火光的蒋商陆下一秒便听到耳朵里传来了陈小姐带着哭腔的啜泣声音。
“……让蒋商陆那个……那个人渣……现在……现在就到郊区来,临近管海的那个叫华康的废弃多肉基地里头……只能让他一个人过来,给我告诉他,只要你们敢私自报警或是多来一个人我就立刻杀了他侄子,我……我没有开玩笑……还有,给我准备好足够的钱……”
——“要是你们敢不听我的话,我就先砍了他的手脚,再送这小子和他爷爷……爸爸……下去团聚,听……听见了没有……”
……
一号废弃大棚外,满地的多肉浆水四流残肢断地的画面显得相当触目惊心,一节节肖似人类的小腿胳膊乃至头颅四散在周围肮脏的地面上,并随着空气中的水分蒸发迅速地干瘪下去消失在土里。
而脸色惨白的王志摩则明显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一边捂着眼探头探脑地躲在闻楹后面一边声音哆嗦着问道,
“闻楹,那些鬼……鬼都没了吧?”
“没了。”
简短地回了他一句,闻楹说着就俯下身用手掌试图去接触那些恶心畸形的多肉残躯,而与此同时,一簇从他手掌心蔓延绽放出来的朱红色凤凰花也在张开鸟喙后将花蕊啄进了这东西的表层细胞壁之中。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水声后,一大块雪白色,表面呈密密麻麻空洞状的虫卵状物从一只多肉尸体的腹部被硬生生挖了出来,闻楹见状缓缓地拿起来又仔细查看了一下后,接着便皱起眉思索了一会儿又看了眼自己弄脏的手淡淡地开了口。
闻楹:“王志摩。”
王志摩:“恩?怎么了?”
闻楹:“接着。”
王志摩:“………………………………”
伴随着闻楹慢吞吞的动作,那一大块黏黏糊糊的虫卵也被很随便扔到了他面前的王志摩的怀里。
见状的王志摩先是不明所以地低头看了眼,等看到那些墨绿色的血浆都顺着手指缝滴在自己的鞋上了之后,他先是傻眼地张大了嘴,接着立刻表情崩溃地大喊了起来。
“卧槽!!!闻楹!你怎么把这个鬼东西忽然就扔给我了!!好恶心啊!!这是什么味道!!呕!!!!我要吐了!!!我真的要吐了!!!!”
“你刚刚不是说,我现在这样只要随便叫一声别人的名字,我让别人干什么,别人都会愿意答应我的么。”
声音平稳地这般开口,闻楹一边说着一边还慢吞吞抬头用那种平时显得像死鱼眼但现在看看也挺吸引人的眼神看了王志摩一眼。
而刚刚在那边因为头一次见到他的开花期形态实在太激动了,这才不小心说错话的王志摩此刻欲哭无泪地怀抱着那一大块滑溜溜的虫卵,半天才一脸小媳妇样的凑到闻楹的面前狗腿地小声哀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