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想不想有啊？”喻建国手上还滴着水，微仰着头看他已经高大的儿子，眯了眯眼眼睛，“你妈可托梦给我，让我给你把好关。”
“这事儿得看缘分，像我和小冉就没缘分的互相耽搁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没在一起。”喻唯奕嘴里搪塞着，不去看喻建国的表情，他总觉得喻建国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就在他第一次在家里看见严疏的时候，他安慰自己父亲没有女人那种莫名其妙的第六感，但是那一份血亲关系又让他总觉得父亲已经看透了他。
喻建国用鼻子应了一声，说了句那就再说吧又把话题岔开了去，又开始说那些翻来覆去说过几遍的话。
喻唯奕突然不记得母亲在的时候三人是怎么聊天的了，或者说是母亲在的时候三人就算不聊天也和谐的并不尴尬，而不是像他和父亲这样隔着一桌子饭菜面对面静默地吃饭，偶尔父慈子孝地彼此夹菜，然后又恢复无话可说的状态，只有电视机里欢度元旦的声音喧嚣地响着。
父亲还没走出来，喻唯奕没头没脑地想，倒是自己挺没良心地先走了出来。
痛吗。
当然痛，最初的那几个星期逼着自己忙到一回家倒床就睡，但还是会在洗澡的时候就着水声哭的稀里哗啦，等红灯时想到最后时期形容枯槁的母亲直到被后面的喇叭声提醒，大半夜的搂着严疏等他睡熟了之后自己跑到阳台上抽烟，一抽就没个头，最后又自虐一般地逼自己戒了烟瘾。
他怀疑严疏都知道，但他因此更感激严疏选择不去看他狼狈的这一面。
喻建国的兴致很好，看完了电视的元旦晚会，又兴冲冲地说要等到零点。
“又不是守岁，”喻唯奕放下还在和严疏聊天的手机，看着父亲拿出了酒和许久没用的小白瓷酒杯，不知道是电视节目触动了父亲哪根神经，哭笑不得，“那我陪您一起。”
“不要你陪，”喻建国一挥手，“我和你妈自己说会话。”
“......”喻唯奕被噎地只得讪笑一声，摸了摸自己一直跳的右眼，“得，那您说着，我先去洗澡。”
澡洗到一半听见外头一阵打碎东西的声音，喻唯奕心想别是出什么事了，刚关了水准备出来，就听喻建国冲他说了两声没事，让他安心洗澡。
估计是老爷子情绪激动了，喻唯奕默默地又打开水，每逢佳节倍思亲，怎么到了自己家这还得父亲和儿子分头思念着呢。
客厅里。
喻建国脚边是一地的碎瓷片，小茶几上还有两个倒了酒的白瓷杯，电视也给关了，家里突然一片死寂。
把刚洗完澡还擦着头发出来的喻唯奕给吓了一跳，“爸，您这是咋了？”
“坐，”喻建国朝着对面的椅子指了指，“我觉得咱父子俩还得聊聊。”
“成，”喻唯奕也没多想就坐到了对面，挺痛快地把杯子里的酒喝了，“您说。”
“你李叔，小女儿李梦君，”喻建国给他把酒倒满，“今年二十六，做公务员的，人挺好也顾家，你俩明天见一面，不讨厌就试试。”
“爸？”喻唯奕有点儿愣神，“下午做饭时候不还说......怎么突然......”
“他家女儿我见过，挺英气一小姑娘，我年纪大了，你们早点结婚让我抱上孙子，我也好给你妈个交代。”
喻唯奕听着父亲没头没脑这两句还在发蒙，扭头看见自己洗澡前丢在沙发上的手机给端端正正放到了电视柜上，有未读短信的信号灯还一闪一闪地亮着，再扭头看见喻建国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眉间还带了一丝颓唐，霎时间手脚冰凉。
他知道了。
他还不知道。
这只是个巧合。
你知道这不是巧合。
“怎么不说话了？”还是喻建国先开了口，“不愿意？”
喻唯奕站起来，走过去拿了手机，一条信息赫然摆在不需要解锁的桌面上。
“小晗和我说不回家的结果回来了，现在她知道我们俩在一起了......”
接下来的内容已经不重要了，这就是喻建国和他再一次谈起那个话题的原因。
喻建国不愿意问他真相，不愿意去探知真相，他只希望自己儿子和他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不如他所愿立马和个姑娘结婚生子，好歹也编些话骗他些时日。
喻唯奕头一次觉得自己完全知道父亲在想什么了，但他做不到，喻唯奕闭了闭眼，干脆地跪在了喻建国跟前。
作者有话要说： 心理咨询师不是什么很厉害的考试啊喂就是个资格证23333333
以及时间越来越近了我是真的很方啊【扶额
已经写到第三十章了
写完这个可能要空一会时间才能再开下一个坑了
因为觉得要多读点书才能写得更好【捂脸
☆、第三十一章
严疏赶到喻唯奕家门口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在家对着电脑时有时会戴着的眼镜还没摘。喻唯奕家住的是老国企的小区，没有电梯，严疏爬上楼的时候正好撞见而喻唯奕上上下下地跑楼梯。
见到严疏的喻唯奕一脸懵逼，“你怎么来了？”
看着喻唯奕跑楼梯的严疏也傻了，“你发什么神经呢？”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喻唯奕先回过神来，朝自家门里面努努嘴，“这不是我和老头子坦白了我俩的事，然后他硬要我去相亲，我觉着这不是耽误人家姑娘嘛......就被赶出来了。我光记得拿手机不记得穿外套了，冷死了。结果给你回完电话手机又没电了......我又不敢走怕老爷子找不到我，只能跑楼梯取暖了......你怎么来了？严晗呢？”
“你给我电话时候我正在打字呢，你电话里光说了你爸知道就断了又关机，我怕出什么事就过来了......严晗从回来就和我闹脾气呢，怎么哄哄不动我就先开车过来了，”严疏一边说一边拉着他准备往楼下走，“先去车里暖和会，零下几度的天在门口站着算怎么回事。”
“等会儿我爸出来看我不在得更气了，”喻唯奕摇摇头，又问，“你就把严晗这么扔家里了？看来我地位上升了啊.....”
“我走之前和她说了声，她自己心里有数的，你就别贫了，”严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准备把羽绒服脱给他，被喻唯奕一把摁住，隔着给抱在了怀里。
“几点了？困不困？”
“我没事，已经三点半多了，”严疏从小和父母相处少，这种情况更是第一次遇见，听喻唯奕说不能走也没多劝，等喻唯奕抱够了松了手还是把羽绒服脱了给他，想了想又把自己手机给他，丢了一句“那你先在这继续待着，我下去给你买点取暖的东西”后急匆匆地跑下去。
喻唯奕被严疏这一串麻利的动作给整蒙了，等到听到楼下汽车再次发动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划开严疏的手机准备玩个游戏消磨一下时间，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手机密码，于是干脆裹着羽绒服蹲在门口饶有兴致地试起了密码。
试了半天没试出来，倒是把他手机给锁住了五分钟，喻唯奕一脸无奈，然后就觉得自己背后的门开了。
喻建国把喻唯奕赶出去后自己又气又悲，平日里有什么大事情都老两口互相商量，这回王慧离世，儿子又在相亲这事儿上寸步不让，让他一阵胸闷，自己翻箱倒柜地找了些平日里开来平顺气血的药才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好好想这件事，却不知怎么就想起喻唯奕小时候的事情了，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前因后果，看了看时间倒是猛然想起来自己儿子连个外套都没披就出了门。
做的事再不可理喻再混账可也是自己从小看大的儿子，喻建国刚想开门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贴着们听见严疏走了，过了一会才开了门，然后就看见自己儿子裹着明显不属于他的羽绒服蹲在门外划手机玩。
“爸......”喻唯奕讪讪地站起来，把手机揣进兜里，想起身上的衣服有点心虚，又觉得喻建国的脸上已经全是苍老。
“他的衣服？”喻建国问完又觉得自己是明知故问了，顿了顿又说，“他人呢？”
“是......”喻唯奕尴尬地点了点头，“他说给我去买点取暖的东西。”
千万别这个时候赶回来，喻唯奕心里还在想着，结果自己话音刚落，车子回来的声音就在楼下响起，父子俩对看了一眼没说话，过一会就听见严疏往上跑的脚步声。
于是严疏左手提着一袋子暖宝宝之类的取暖用品，右手拿着一杯热咖啡第二次傻在了喻唯奕家门口。
“冷吗？”喻唯奕顶着父亲的目光从明显手足无措的严疏手里接过热咖啡，然后把右手牵了起来。
严疏摇摇头，只觉得喻建国的眼镜一直在自己身上扫描似的，想要把手挣开却被握的动不了。
喻建国盯着两人握着的手没说话，他知道自己儿子刚被自己赶出去又见面就敢这么干，明显地告诉自己他是和严疏站在一边了。喻建国是知道严疏的，喻唯奕嘴里老提起的朋友，一个人拉扯大妹妹的作家学生家长，王惠那事的时候虽然经常借住在自己家但是也来帮了不少忙，那时他对这个儿子的同龄人是挺欣赏的，甚至觉得儿子朋友交的不多但质量还都挺高。但正是这样他才头大。自己儿子脾气硬，认准的事不管谁说都改变不了；光论讲道理他讲不过两个高知分子；想断了经济来源最多也只能断了自己儿子的；他又不能闹到儿子学校去毁了儿子前程；就连想对严疏骂两句难听的话，喻建国看了看只穿了件毛衣在大冬天里还跑出一额头薄汗的战战兢兢地青年，倒像是自己欺负一个孤家寡人的小孩了。
“别傻站着了，先进来吧。”喻建国叹了口气，好好一个元旦节被搞成这个样子，大半夜的上演一场极具冲击性的家庭伦理剧，真是嫌他命长。
他知道同性恋不是什么精神病性问题了，只是他就是接受不了。尤其是他虽然在某些方面算是那个年代的开明家长了，但传宗接代的思想也是还在的。于是同性恋这个事情，变得更加无法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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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开了暖气，和楼道里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温度，严疏的眼镜一下子起了雾气，摘下来放在手里被刚脱了外套准备一起坐下的喻唯奕接了过去，又找了父亲搁在壁柜上的眼镜布擦干净了给他戴上。严疏察觉出这是有些故意做给他父亲看的意思，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只好自己正襟危坐在喻建国对面的椅子上。
“你别故意做给我看了，我看着恶心。”喻建国嗤笑一声，看着两个年轻人脸色一僵心里有些悔意又有些快感，“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心里也清楚这些事儿都一个巴掌拍不响也不去怪谁，”喻建国顿了顿看着喻唯奕，心头还是冒起一股无名火，平时总开玩笑说他结婚晚子不肖父，如今倒是真成真了，“但你不愿意听我的话，我就把话搁这了，你喻唯奕要是还认我这个父亲，明早上严疏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喻唯奕你不愿意相亲也行，至少把这关系先给我断了。你要是真想和一个男人在一块儿不管你爸这把老骨头和你妈在天之灵，你就一晚上收拾好东西明早上一起滚蛋。”
喻唯奕看着自己父亲摔完茶杯又敲桌子，最后“砰”的一声摔上主卧的门，半晌转头冲严疏说了一句，“没事的，我爸就那前一秒温和后一秒暴怒的破脾气。”
严疏望着一地狼藉，猛然听见这话没由来的有点想笑，却又觉得鼻子有点酸。喻唯奕没在第一时间就放弃他，已经挺好的了。
“你去我床上睡一会吧，”喻唯奕搂过人亲了一下额头，“你听我的，真没事儿，我收拾下东西，弄完就回c市去。”
“你......你要收拾东西？”严疏听着前半截话只以为是要自己第二天早上回去了，听了后半句又有些狐疑了，这人是要和自己一起回去？
“对啊，不收拾东西怎么和你一起滚蛋。”
“......”
“我谋划了好几个和我爸坦白的方案了，最后都觉得这事儿肯定得慢慢磨他......”喻唯奕没注意到严疏的表情，兀自摸了摸鼻子，找了扫帚簸箕先收拾地板，一边讪讪道，“只是没想到他先知道结果了，不过就这样吧，我到时候给王叔李叔他们去个电话，就说我和我爸吵架了，他们会来看着开导我爸的，到时候我再多不要脸地往他跟前凑凑，我俩好歹是父子，迟早有一天他能同意的......”
“诶你哭什么啊？”喻唯奕没听见严疏回应，抬头看了一眼，慌得把手上东西一放赶紧走了过去，严疏平时性子温软，但哭是真少见，喻唯奕连哄的经验都没有，除了抱着他反反复复说“没事”之外竟然也不知道怎么对待了。
“你到底......怎么就突然哭了啊？”喻唯奕等着怀里人平静下来，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我爸一没动手打二没上脚踹的，就放两句狠话，你平时不好老爱和我说万一我爸知道了操起棍子揍我怎么办吗，怎么没这么吓人了你反而哭成这个样子了......”
“......要不是我给你发短信......今天没这事的。”
“迟早得有，”喻唯奕揉了揉他头发，安抚道，“与其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早坦白了也挺好的。”
“......”
“还不止这事儿吧？”喻唯奕直觉这只是个理由，过了一会又说，“你不会是以为我就要和你分手了吧？”想了想也只剩这个理由了，结刚果问出口就觉得严疏身子一僵，这回是真猜着了，喻唯奕心下叹了口气，“你是怎么想的啊，我脑袋里全是以后怎么和你过日子呢，结果你心里尽剩下要分开的念头了。”
“没......”严疏闷在喻唯奕怀里嘟囔了一句，没了下文。他从没敢问过喻唯奕怎么想的，觉得问这样的事情太不符合一个成熟的恋人该有的样子，但又总爱什么事都往悲观的地方去想；而喻唯奕也不是个爱说的，更多的只是努力去往未来的方向做，严疏不问他就不说，以至于两人默契地达成了一个误会......
“你那脑子里装了那么多故事大纲线索案件的还能装这么多误会我也是服了你，”喻唯奕哭笑不得，等放开了严疏又拿了毛巾给他擦脸时却又严肃了起来，“你认真回答我，严疏，”
“你到底想不想和我走下去？”
“想。”严疏突然有点慌了，抓住了喻唯奕的手才又说，“我就是以前......没太敢想。”
“那就行，”喻唯奕一乐，心想喻建国还在房子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出来呢也没继续逗他，扣着人下巴亲了一口就松了手，“你别看我爸话说的难听，到时候我死皮赖脸要回来他也拦不住的，实在不行我俩就每年过年分开个一两天......”
“行了行了你收拾吧，”严疏觉得自己脸都有点烧了起来，一把喻唯奕推开一些，转念一想又有点头大，“我说，你想没想过我们回去了，我家.....还有一位小祖宗呢......”
“......”喻唯奕手一顿，这种情况下见到毕业的学生，好像确实是有一点......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室友熟睡的深夜都有一个默默敲着键盘的我QAQ
给我一点评论嘛【打滚撒娇
啊夜色真美好论文还没写【扶额
看起来真的要尽快完结了......
☆、第三十二章
“我说......要不我还是回我自己公寓吧。”喻唯奕从自家出门时想着硬着头皮见严晗的想法眼见着离到c市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动摇，最后终于在过了下高速的收费站后把肚子里的这句话说了出口。
“不行，你那公寓都多久没住人了，暖气也没开，大冬天的冷死了，”严疏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再说了，我妹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怕什么啊。”
“你之前不是说严晗还在和你闹别扭吗，我再跟着你回去她更得不舒服了，而且她一个女孩子和我一个外人住一个房子也不方便啊，”喻唯奕把车一拐，开上了回自己公寓的那条路，转头看见严疏皱着鼻子看着他，“你回去先劝劝严晗，如果她愿意，晚上我们三个出来吃个晚饭，我也算给她一个交代。你看这样行吗？”
“你心里什么都计划好了还问我，”严疏撇撇嘴，“我说不行你就跟我回去吗？”
喻唯奕刚想说什么，就见着严疏拿着刚响铃的手机给他看来电显示，“严晗”两个字在屏幕上忽明忽暗，“你连给你妹妹的备注都这么连名带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