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证书都用框架一张张地表起来，放在桌子上，陈列出来。
席乐拿起一张奥数证书，这还是他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比赛拿的，这么多年，一直放到现在。泛黄的纸张记录了这么多年的岁月，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物是人非。
他记得拿到这张证书的时候，他的父亲非常的高兴，对他引以为傲。那个时候一百块对于小孩来说是很多钱了，他的父亲那会一高兴，偷偷地塞了一百块给他当零用钱，让他不要告诉他妈妈。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似乎都还记得父亲脸上的笑，那个时候他还小，父亲也很年轻，而现在，已经老了。
他比别的小孩都要幸福得多，因为父亲母亲都是老师，陪伴在他的身边的时间比较多，小时候都是父亲母亲亲手带着的，后来父亲升为主任，才开始忙碌起来，渐渐地陪伴在他的身边就少了，但是那个时候，他也已经长大了。
在他的记忆里，和父亲的关系就跟朋友一样，家里的这种阶级辈分观念并不大，父亲母亲给他的都是自由的教育，所以后来他的这种思想，也很柏拉图式，追求自由，追求理想。
如果他的思想哪怕再封建一点，守旧一点，多一点这么一些东西的存在，都不至于做出那样的事来，非要追求自己的幸福不可。
席乐伸出手，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心，幸福啊，还是要自己给自己的啊，还是要在父母的身边啊，有亲情，有友情，亲人朋友，而后再说爱情吧。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太珍贵了，也太奢望了。
摸着一排的奖杯证书，还有书架上的书，他留在这个家的东西，都是过去的一些旧东西，这么多年了，都还好好地保存在这里，席乐的心里感到非常地酸涩。
关了灯，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拉着被子盖在身上，眼睛一直睁着，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不敢去想，这是不是真的，会不会梦醒了，一切都不存在了。
后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已经不记得了。
他出门的时候手机没带，所以他并不知道，这一个晚上，他的手机的电话一直在响，短信也来了不少，但是主人不在，那台手机只是成了桌面上的一个摆设。
苏潜再一个拨打他的电话，发现还是没人接听的时候，他烦躁地挂掉电话，把手机拿在手掌心里玩。
一群人都在打麻将，这会肯定是要玩通宵的，早些时候他和外公过了十二点，他外公去睡觉，他就出门了，都是附近家里的一些同龄人，坐在一起抽烟喝酒赌博。
他一整晚给席乐打电话，都不见人接听，他一时间还有些不太放心，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整晚都在给小情人打电话？”贺军一出来，手就勾上了苏潜的肩膀。
这两个人总是勾肩搭背的，里面的人看着站在阳台外面的他们，只是笑了笑，也不出来打扰他们，就他们过去那么多年的情谊，感情到底都是比较亲密一些，他们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见人接。”苏潜也不否认，甩了甩手机。
“大过年的，出去玩了呗。”贺军手机夹着一支烟抽着。
这个男人吞云吐雾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的有味道，他身上总有一种给人安定的感觉，他就这么靠在苏潜的身上，总让别人觉得他们就是这样子的习以为常。
苏潜习惯性地伸手勾住他的肩膀，把一半的力量靠在他身上。
“不可能。”他一听，就否认了。
“呵呵……说得这么肯定，不然过去找他呗。”贺军看了一眼里面的那些人，他觉得这些人不会入过他。
“早上要陪老爷子，晚些吧，你呢，怎么不去他哪里？”苏潜想了想，现在还真没时间过去。
贺军一听这话，把手里的烟往栏杆上一按，冷笑道，“陪他老婆去了！”
苏潜听着，低低地笑了起来。

第156章 拜年

喝了一整夜的酒，天微微亮的时候大家才散场，喝醉了倒下的还在睡觉，酒量好的就赶紧走人，该干嘛就干嘛去，苏潜直接就醉了的贺军往他家里扛，把人扔他的床上睡觉去。
苏潜在外多年，从离开这里到现在回来，已经很多年不曾在这里过过新年，这是他回来的第一年，意义自然是不一样的，但是新年拜年，他必须去。
他能一回来就上位，实则是少不了后面的这一些人，这些人对他来说是长辈，过去都看着他长大的，也有今后他在这里需要用到的一些人。
昨晚他们一起喝酒的很多人，都是爷辈父辈的那些人的小孩孙子，他和这些人在过去的感情都不错，后来也一直有联系，找了时间才聚在一起喝酒过新年。
这一些关系，苏潜是喜欢，也要去走，不喜欢，也要去做。
但是想来，苏潜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离不开中京城对这个圈子了，这里的人还是这里的事，他都参了一脚进来，以后他的位置必定是越走越高。
居住在东区这里的人，都是老一辈进来中京城里落户的人，赵老爷子的家自然是在这里，苏潜这些年回来都是在赵老爷子这里，自然的，他新年回来也是住在老爷子这里，陪伴老爷子过新年。
苏潜看着一放下床就自动卷着被子继续睡的人，忍不住的就笑了。
昨晚陪一群人玩了个通宵，回来刷牙洗脸刮胡子，顺便地洗了一个澡，一身的酒气才没那么浓。
把包好的钱包都塞地裤兜里，两个裤兜、衣服的口袋都塞得满满的，他才下楼，下面还有一些准备好的年货，他要挨家挨户地去拜年，把这些礼物都送出去。
“少爷，少爷，喝汤啊。”早起的老管家看见他回来，急急地端着一碗浓汤追着给他喝。
他一口就灌了进去，才感觉胃部舒服了一些，“岩叔新年好，身体健康。”
说着，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过去了。
“哈哈，少爷也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老管家说着就从前面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苏潜。
这个孩子对他来说，就跟亲孙子一样，他膝下没儿没女，晚年了虽然不用忧愁养老，但是能有一个孙子在身边，自然也是一件快乐的事。
苏潜收下红包，拿在手里厚厚的一个，就塞在裤子的口袋里。
他的外公这会起床了，在他要出门的这会才下楼，一看见他要往外面跑，叫住了他，“孙啊，出去拜年了啊，穿多件衣服出去啊，一会该冷了。”
“外公新年好，你先吃一点东西，你等我回来吃年饭。”苏潜几个大步就往楼梯走上去，走到外公的面前，也掏出一个红包给他，笑嘻嘻地说道，“外公新年快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孙也身体健康，吉祥如意。”老爷子也掏出一个红包递过去。
而后说道，“去吧，早去早回。”
“嗯，好。”苏潜倾身抱了一下老爷子，才放开他，几个大步就走了。
出门的时候，他两手拎满了礼品盒，这些东西都是一些山里的年货，前些时候他让人办的，都是一些新鲜的干货，寓意吉祥，小小礼物却是一番心意，过年挨家挨户去送，正好不过了。
“少爷，早点回来。”老管家在他身后一嘱咐了一句。
“嗯嗯。”苏潜应了一句，忙着就走了。
出门的时候，家家户户的小孩已经跑了出来了，成群几个的就到处跑，跟着家家户户的人家拜年讨糖果，每个人家里都准备好了糖果，好给来拜年的小孩拿回去。
苏潜一遇到这群小孩，就被围住了。
他笑眼弯弯地看着这群小孩，伸手一个一个地摸头，从口袋里掏出红包，一个一个地发过去，讨得了一句“哥哥新年好”“祝哥哥每年都这么帅”“祝哥哥讨到好媳妇儿”……
这些小萝卜头的话听在耳里，他忍不住的就笑了。
这些孩子里，没准还有他小时候穿开裆裤的伙伴的孩子，他们一些人早结婚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如果苏潜早结婚的话，他的孩子也这么大了。
红包一发完，他手里还拿了一大把的糖果，这群拿了红包的小孩就跑掉了，苏潜这会只好把糖果往口袋里一蹇，拎着地上的礼物盒就往邻居家去。
“白爷爷啊，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啊。”苏潜一看见满头华发的老人家，手里拿着的礼物盒就递了过去。
“爷爷，这是苏潜，赵爷爷的外孙。”他身边搀扶着他的孙子在他的耳边大声说道。
这个孙子昨晚还和苏潜他们在一起喝酒来着，苏潜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出门的时候这个人还在睡觉，一转眼就回家伺候老人了。
他还多看了对方一眼，对方看着他的时候，眼里也带着笑，说了一句，“新年好。”
老人家年岁大了，耳朵有些背，“啊”了一声，苏潜大声地再说了一次，老人家才笑着点头，“小娃儿新年好啊，赵老头儿的孙都这么大了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白老爷子留他下来吃饭，苏潜笑着拒绝了人家的挽留，说道，“我晚些再来啊，老爷子你先吃早饭。”
这话是这么说而已，晚一些也不知道有没有来，不过他晚上肯定是要陪他家的老爷子到处串门是一定的，这一会还是他先要挨家挨户走先。
走了好几家，有一些人家里的老人还在，有一些人家里的老人已经过世了，苏潜还记得小时候在这里住，一出门遇到的都是爷爷奶奶，一转眼，他们已经过世多年了。
遇到一些叔叔阿姨，他在前些天已经在爷爷的督促下把家家户户的人都记了一圈，这一会出门，看见了人都能叫上个称呼来，但是小孩的话，还很的记不大准了。
这些小孩也好玩，给了红包他们就放过你了，苏潜一路上一直都，遇到小孩都给红包，去到人家家里就递给礼物盒，里面是装好的新年礼物。
他出门的时候天还没大亮，到走了一路下来，太阳已经慢慢升起来了，路上还能看见一些出门走动的老人家，遇到一起出门的还要走一走，问候一声。
苏潜在路上花费了不少时间，去到人家里还要聊上几句，还是坐下来喝一口茶，好客的老人家非要留下他吃饭，他这会还要想办法脱身。
一路下来，他发现拜年真是个技术活。
还不如小孩子家家户户串门讨糖果，说上几句恭贺的话，送上甜美的笑，被拉着捏一下脸蛋就放走了。
去到贺家，贺万山也已经起来了，苏潜一进门就看见了他，送上礼物，笑着说道，“贺叔叔新年好，苏潜过来给您拜年了，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苏潜回来这么多长时间，贺万山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的人，大笑了一声，一出手就赶紧地拉住了人，“阿潜啊，新年好啊，好多年没见你了，啧啧，这一回来叔叔家也不来坐一坐。”
“嘿嘿，我不就来了吗，贺叔，你这么拉着我不好坐啊。”苏潜看着拉着他的手，脸上是讨好的笑。
这个人一生跟着他外公，戎马生涯大半辈子，也是一位值得他尊重的人。
对贺万山他一直都是尊重着的，但是尊重可不代表喜欢，没办法，谁让他和他的二儿子太好了，他家里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听在耳里。
苏潜被拉着话里长话里短地聊，他这个人对长辈也是态度十足地好，适当地说上几句好听的，贺万山也高兴得很，不过可是没有放人的架势。
最后苏潜不得不求饶了，“贺叔，我改明儿带爷来你家吃饭哈，我还要去拜年的，新年好新年好。”
说着苏潜就赶紧拎着东西跑了，出门的时候还被贺军的大哥贺炀逮住了，这个笑面虎手里拿着一大袋的礼物，“阿潜，新年快乐。”
“嘿嘿，大哥新年好。”苏潜赶紧的就拿着没送完的礼物跑了。
一圈拜年下来，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快十二点了，他出门跑五六个小时，应付这些一个两个老油条煞费苦心得很。
一回家看见外公坐在客厅里，面前就摆着茶，他拿起来喝了一口，整个人就瘫下来了，“外公，太累了。”
红包送完了，礼物送完了，拜年了。
惹得他外公大笑不已，直说，“少年仔，体力不行啊。”

第157章 一对手镯

席乐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看着陌生而熟悉的地方，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睡觉这么安稳，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里，有她熟悉的味道，梦里有家的感觉。
人无论走了多少，还是最渴望最初的地方，回到父母的怀抱，那里才是他的港湾。
他一开始走出去，是为了得到更好的回报，去养育他的父亲母亲，从这里走出去，从外面走出来，才是他应该走的路。但是他后来却是越走越离自己最初的目标远，走着走着，就回不来了。转了一个大弯，回来的时候，却已经是物是人非。
“你后悔吗？”突然的眼睛一热，他问着自己。
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了，他后悔了……
但是却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到过去了，这么多年来，改变的不仅仅是生活，是理想，是目标，还有，他已经改变了，不再是当初的自己，所以，再也走不回来了。
小城里年初一是有去庙里拜神的习俗，老妇人早上拎着篮子去庙里拜神，回来做了菜炒了菜，眼看吃饭的时间差不多了，她看见关闭的房间的门还没开，就想里面的孩子是不是还没醒过来。
“老爷子，你要那孩子是不是还没醒过来，要不要去叫起来吃饭啊？”她走过去，问站在那里发呆的老伙伴。
她看见老伙伴的手里拿着一个珠宝盒子，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哪里来的啊？”
“这里。”老大爷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礼物袋子，他指着袋子说道。
里面的东西是昨晚过来的学生带过来的，他刚才好奇地走过来打开一看，看到一瓶酿酒，他是个喜欢喝点小酒的人，看了自然心里高兴。
但是旁边的这两个珠宝盒子，一打开就看到一对手镯，他的心里就打了个顿。
“那个孩子带过来的？”老妇人一听，也跟着皱眉了，“这么贵重的礼物，不能要，一会让他带回去。”
老爷子这会看着这个珠宝盒子，心里却是另一番心思。
因为曾经他的孩子对他说过。他以后有钱了，要给妈妈买一对大大的龙凤镯子，送给妈妈当礼物。他当时还问了一句为什么，那个孩子笑着告诉他，以后可以当传家宝代代传下来，是他们群家的媳妇嫡传手镯。
他当时就笑了，但是这么一句话，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都还记得自己的孩子说过的话。
只不过，现在想起自己的孩子，只能暗自神伤了。
“嗯，一会让他带走吧。”老大爷点了点头，心里虽然感到很怪异，他也没把话说出来，只是先放在心里了。
他人虽然数岁大了，可是心并不老，他看得比谁都透彻。
“这个孩子真是的，来看我们就来看，怎么还买这么多礼物过来，都是要不少钱的东西。”老妇人翻开了袋子里的东西，发现手镯是一对的，还有一瓶酒，看来价格也不菲。
“去叫小孩起来吃饭吧。”他挥挥手，让老伙伴去叫人起床。
小城里的习俗是大年初一，家家户户的人都要一起起来吃饭的，吃一年里的第一个团圆饭，寄予着以后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
席乐一听到母亲敲门叫他的声音，连忙地应了一声，赶紧的就起床了，把衣服穿好，就出去了。
“去刷牙洗个脸吧，来吃饭了。”他的母亲笑着跟他说道。
席乐看着一如从前一样温柔美好的母亲，眼睛愣愣地看着她，白天的光线比较亮，他看见母亲脸上的皱眉一条一条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他看到已经坐在饭桌上的父亲，发现他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也已经老去了。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让人衰老，从青葱岁月走到年老，改变一切。
他的视线和父亲对上的时候，猛地一震，脸皮动了动，扯出一抹笑，说道，“不好意思，我睡晚了，老师，你们先吃，我一会就好。”
说着他赶紧的进入浴室，刷牙洗脸，用的也不过是两分钟的时间，就出来了。
“来，吃饭吧。”他的父亲语气平淡地对他说道。
他的母亲已经把汤盛好，和着筷子一起放在他的面前，等着他过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