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所以他当时回到家说要娶你，他父母也没说什么，那时候我问他娶个男人能过一辈子吗，他说能。我看他的眼睛我就知道我这个孙子是认了死理了。”
文云间握枪的手狠狠地抖了一下，“他从没跟我说过这些。”
“我们以前当兵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简明扼要说重点，现在太平了，大家的废话都多了。”
“爷爷……”
文云间懂了，老头子这是嫌他们整天拐弯抹角呢，等让他感动的事，陆老爷子平时板着脸看起来极为严肃，却在看到他愁眉苦脸的时候主动来开导自己，“谢谢爷爷。”
“那就继续练吧，今天打不中十环不准回家吃饭。”
等到傍晚大汗淋漓手脚酸软的文云间终于等来了急匆匆赶过来的陆朔，被陆朔一扯整个人都虚脱的倒向他怀里，陆朔目光一沉，递给爷爷一个万分不赞同的眼神，手探向文云间的额头，还要没发烧。
“我身体还没那么差。”
“你还逞强。”
文云间笑笑，指了指远处的靶子，“看，我打中了十环。”
“一次而已。”
“一次也算我打中了。”
陆朔捏捏他的鼻子，“你那顶大算蒙对的。”
回去抱着人洗了澡，文云间躺在阳台的躺椅上看数星星，陆朔端着药喂给他，“下次爷爷再叫你就不要出去了，他训兵训习惯了。”
“我觉得挺好玩的，而且爷爷跟我想的不一样。”
“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面对陆朔的打趣，文云间但笑不语，喝完药，许久文云间还是开了口，“其实我关于我爸爸公司的事……”
“我知道。”
“那件事你真的参与了？”
陆朔伸手将弹起身的文云间摁回去，给他盖好毯子，“我的确参与了，不过这件事我必须要阻止。”
“发生了什么事吗？”
“有人要动陆家，是爸爸不会是推出来的替罪羊罢了。我之前得到消息，先将儒恩摘了出来，不过你爸爸的性格你也了解，我答应给他争取另一个项目，但收益肯定不会像这个项目所说有如此高的效益，他觉得自己受了骗，三番四次去公司闹，我怕影响你，所以搬到了南山公馆。”
“我爸爸说是他的商业伙伴给他的消息。”
“对方派出人事高管跟你姐姐来了个浪漫之约，只怕他爸爸现在还把对方当未来女婿呢。”
“那他们现在还想害你们吗？”
陆朔摇摇头，“现在没事了，我都处理完了。”
“真的？”文云间打量着他的表情，“你别骗我，我会担心你的。”
“当然。”
这次把文云间牵扯进来已经是陆朔的失算了，之后的事他更不会让文云间知道。
第四十七章
47、
第二天文云间就给文远东回了电话将陆朔的意思传达给他，“陆朔这么说也是为了你好。”
“什么叫为我好？！”听到唯一给予希望的儿子也不站在自己这边，文远东火冒三丈，“你现在是不是真的当自己的陆家人了，看不起文家了，要不是陆朔家里能损失这么多钱吗？！那都是将来留给你和你姐姐的！”
“那都留给姐姐吧，我不需要。”
“你说什么？！”文远东暴跳如雷，看来自己这儿儿子现在果然不好哄了，“你姐姐为了家里的公司忙前忙后，你不帮忙也就罢了，现在家里出了事你就是这种态度吗？！我真是白养了你这个儿子！只知道围着男人转！”
文云间的胸口一闷，“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你以为你以前的那点小心思能瞒过我？”
“爸，你知道了什么？”
“从小你就是性子软，长大了也不喜欢女孩子，整天围着那个程朗转，你不就是喜欢人家吗？！不就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吗？！”
文远东的话像针扎进了文云间的心里，他捂着胸口慢慢蹲了下来，“我是喜欢男人，但我不是变-态……”
“哼！要不是看你没有地方去，我早就把你赶出去了，谁知道刚好陆朔出现了，要娶你，还愿意花15亿，看来你还能给家里做一点贡献，原本还指望着你嫁过去好好给我们文家捞点金钱，没想到啊，嫁过去之后彻底没影了，果然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跟你那个妈一样！”
“我不准你这么说我妈！！”
心爱的母亲被诋毁，文云间大喊起来，心底愤怒又悲伤，整个人却像被抽干了力气，无力的靠在墙上，“你当年抛弃了妈妈，后来我卖了我，你不过是把我当做你赚钱的工具。”
“赚钱的工具怎么啦？你给家里赚到钱了吗？”
“爸，你不能这样对我。”
“想要爸爸爱你，那你就去跟陆朔说，让他给我们注资，至少十亿，这次的项目收益太低了。”
文云间摇摇头，“不，我不会这么做的。”
“那你想怎么样？”
“我不能害陆朔。”
“才半年时间就为了个男人跟家里翻脸了，你还真有本事啊。”
“不，陆朔跟你不一样，他很尊重我，他把我当个人看待，我尊敬他，爱他，我不会放任你想吸血鬼一样榨取他的钱！”
“好啊文云间！你今天干说出这些话，看来是想和文家脱离关系了是不是？！”
等文远东说出这话，文云间反而冷静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你给了我生命，我愿意叫你一声爸爸，但是陆朔给了我灵魂，让我活的像个正常人，以后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欺负陆朔的。”
“好！你给我等着！”
他在文家从不受宠，他以为只是他长得不可爱，性格不讨喜，却原来，他的父亲，一直把他当做怪物，当做变态，当做赚钱的工具……呵，文云间无力地笑了起来，那个家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那个带给他无尽羞辱和白眼的家，他还怎么维持下去……
陆朔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小孩蔫蔫的躺在床上，脑袋埋在被子里像一只鸵鸟，陆朔倒在他身上连人带被子将小孩整个搂进怀里，“小云间，怎么啦？”
“没事……”被子里传出一声闷响，带着浓浓的鼻音，显然不是没事的样子。
“小家伙还哭鼻子啦，告诉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面对陆朔，文云间向来没什么秘密，自己最羞耻的最想隐藏的事情在这个人眼里都无足轻重，况且，陆朔的话总能给他一种必须服从的感觉。
把小孩从被子里揪出来，头发乱糟糟的，鼻头也红了，眼睛是肿的，看来发生的事不小，能让文云间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应该只有文家的人了，“是不是文远东？”
感觉掌心下的身体一颤，陆朔了然。
“我之前说过，有什么话都可以告诉我，云间，看着我的眼睛”
布满血丝的眼睛对上陆朔深邃眸子的那一刻，文云间终于忍不住扑到对方的怀里哭了起来，哽咽着将早上发生的事告诉了陆朔，陆朔越听握着文云间的手越紧，“没关系，他伤害不了我，云间，你做得很好，保持自己独立的人格，发表自己的意见，你很优秀。你看看现在网络上还有你的舞蹈视频，你的小粉丝们天天打听你的消息，你《红尘》里的编舞影响轰动，你不止是个正常人，你还比大多数人优秀。”
那个只会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文云间已经消失了。
文云间紧紧握住陆朔的手，从对方的身上汲取着力量。
心肝宝贝大闹了一场，陆朔更是加紧了手下的活动。
8月的最后一天，当红小生尤勉被朝阳群众举报吸毒的新闻铺天盖地的出现在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图片上穿着橙色马甲的尤勉神情萎靡，双手被带上了镣铐，昔日明星一落成为阶下囚，这样火爆的新闻瞬间在社会上炸开了锅。
“我现在真的很后悔，我十分希望能够得到大家的原谅……”
“啪”的一下陆朔关掉了文云间面前的led大电视，“怎么看这么无聊的八卦新闻。”
“这个新闻今天闹的很火，想不到明星居然会吸毒。”
“明星也是人，何况，有些明星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不知道做着什么肮脏交易呢。”
文云间皱眉，“那你公司的艺人也会这样吗？”
“他们不会，他们应该知道什么对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文云间本身对明星的花边新闻和陆朔的公司没什么兴趣，马上要开学了，他正担心他下学期选修课的问题，大一的时候他一直都是跟着程朗选专业，现在程朗退学了，他想要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可是民族舞和流行舞他都很感兴趣，踢踏、爵士他也很想尝试。
“这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舞蹈也要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学。”
文云间把学校寄来的课表摊开给陆朔看，“你觉得什么好？”
“我觉得瑜伽好。”
“什么啊，瑜伽可不是舞蹈。”
陆朔笑，在文云间耳边吹了口气，“可是练瑜伽肢体会非常柔软。”
听懂了陆朔的有色玩笑，文云间脸瞬间变成了火烧云，“之前伊恩给推荐我学习民族舞，我也想试试，而且民族舞的老师我很喜欢。”
“哦？喜欢老师？还是喜欢裙子？”
文小兔子推开了陆大狐狸的作祟的手，“其实我喜欢裙子是有原因的……”
第四十八章
48、
文云间五岁之间的记忆都是在练功房狭小的更衣室里度过的，那里常年四季被窗帘遮盖，很少能看到阳光，白天他就陪着母亲在这里练功，晚上又回到那个阴暗的八平米的出租屋里。但那时候小小的文云间并不觉得苦，因为有母亲的陪伴，每次练功结束，母亲还会带他出去买点零食，一颗糖果，一个烤红薯，在文云间的记忆里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味。
文云间的母亲是当时文工团的演员，生的漂亮标志，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舞蹈功底又好，成了团里当之无愧的女主角，那时候在省里的文工团做主角将来的发展也不用愁，偏偏年轻的母亲遇见了文远东，那时候文远东还没开始做煤炭生意，身上也没什么钱，文云间的母亲起初是看不上他的，但这人偏偏执着，每天在她工作的门口捧着花蹲点，一张嘴又能说会道，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哄得文云间的母亲慢慢敞开了心，接纳了这个男人。
两个人确定了心意天天腻在一块，文云间的母亲本来住在团里的员工宿舍，为了文远东也搬了出来，两个人挤在租来的小屋里，文远东总会说等她赚到钱了就带她过上好日子，可惜好日子没来，文夫人先来了。
那是个极为燥热的一天，似乎有暴风雨到来的前奏，从文工团回来的她一开门发现屋里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女人，而文远东正跪在她的面前，脸上都是指甲抓伤的痕迹，文云间的母亲愣了一下，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一幕闹剧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就是韩雯？”文夫人抬眼看着文云间的母亲，“认识一下，我是文远东的夫人。”
韩雯一下就明白过来，自己遭遇了欺骗，被自己所深爱的人，她瞪着眼睛看着文远东，有一刻她想象那些嚣张的小三一样对着文夫人挑眉训斥她管教不好自己的男人，然而文远东看向文夫人眼里的恐惧却让韩雯深深的明白，自己爱上的是一个懦夫，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阿雯，我……”文远东张张口就被文夫人瞪得闭上了嘴。
韩雯压抑不住心底的悲凉，冷笑，“你们走！滚！”
文夫人也极为不屑的一笑，揪着文远东的耳朵把人带走了。
韩雯独自一个人在房间里大哭了一场，文远东再来找她她也避而不见，几次之后文远东也渐渐不来了，而就在这时，韩雯却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未婚先孕对舞蹈演员来说影响极深，韩雯很有可能被文工团开除，她极力隐瞒，甚至想过要打掉这个孩子，但母亲的天性却又让她万分不舍，那是她的孩子，留着她的血。然而一拖再拖并不是办法，训练中途韩雯终于体力不支晕倒了，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辛苦隐瞒的秘密被彻底曝光。
团长看着她摇了摇头，“孩子，你这是何苦呢？”
何苦呢？韩雯苦笑，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肚皮下孩子的心跳声似乎都能听得清楚。
出院后的韩雯受到了严厉的处分，她再也不能登上大舞台跳舞了，团长看她一个人带孩子可怜，可给在团里安排了一份工作，小小的文云间也一点点长大，年幼的他不懂母亲心里的苦，他只知道，在那个昏暗的练功房里偷偷跳舞的母亲，非常非常的好看。
等到文云间5岁的时候韩雯因病去世了，他的母亲高傲了一生临死前却放下自尊主动联系了文远东，告诉了他文云间的存在，当年那个无能的男人现在已经是个煤老板了，身材发福，表情油腻，早就不是韩雯记忆中的样子了，当然，韩雯还找他也不是为了重叙旧情。
只有一个独女的文远东第一次知道自己有个儿子的时候还是很高兴的，他将文云间从那个小房子里带回去，安置在文家，没有了母亲，刚刚相认的父亲成了文云间唯一的依靠。可惜这个男人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保护文云间的能力，也没有那个想法，文云间在文家度过了最难过的几年。
文夫人虽然从没有对他斥诸于暴力，她的冷漠反而更深的伤害了文云间，在文夫人的眼里从来都看不见文云间，她就当做她不存在，将他看成一团空气，就在文云间努力表现的像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的时候，文夫人对文莉莉露出慈爱的笑容，拉着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讲故事。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这种完全无视的冷漠比责骂斥责更令他恐惧。
他一度觉得自己就是个透明人，因为他在这里家里说话没有人能够听见，尽管他有饭吃有地方睡觉，但他却觉得自己好像在渐渐消失。那时候的文云间非常羡慕文莉莉，充满着整个胸腔的羡慕。
是不是因为文莉莉长得可爱，是不是因为她懂事听话，每次文远东出差回来都会给他买漂亮的裙子，穿上漂亮裙子的文莉莉又会变得更加可爱，变得更得到更多的爱。那些对文莉莉的羡慕最终融化在那一条条漂亮的裙子里，而文云间所拥有的，只是母亲的一点遗物，他总是抱着那些母亲穿过的衣服将自己小小的身体整个埋住，好像妈妈还在他的身边……
“我很想妈妈……”
这是陆朔第二次触及到文云间如此深的内心深处，尽管他一直想要剥开这个孩子包裹在躯壳外的茧，但这些茧长年累月已经和文云间的血肉连在了一起，一旦要剥离必然会触及到一个血淋淋的现实，必然会让这个孩子小心隐藏的东西暴露在阳光下。
“乖，没有人再可以伤害到你了。”
陆朔替小孩抹去眼泪，“我保证。”
“你已经对我够好了，”看着皱眉的陆朔文云间反而安慰起他来，“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是你改变了我，我很感谢命运，让我遇见了你。”
“我也是，”陆朔微笑，眉眼里都带着温柔，“我以前说对你一见钟情，是真的。”
文云间小吃一惊。
“这么诧异？”
“没，只是觉得你那么优秀应该会喜欢更厉害的人。”
陆朔挑眉，“那你就是怀疑我的品位？”
“……没”
“云间，你听说过赌石吗？你就是玉石，而我赌赢了。”
第四十九章
大二开学后文云间还是选了民族舞，而陆朔这边也忙碌起来，尤勉进了监狱算是给龙腾提了个醒，陆朔到底不是什么温顺的大猫任由别人在头上撒野，尽管这人最近怡心养性，但一张口还是能咬断里的喉咙，这也是龙腾千方百计对付陆朔的原因。
看着手中的照片陆朔嘴角噙笑地看着梁秘书，“这是谁拍的，技术不错啊。”
照片上是两个青年一高一低，高的正在给低的开车门，害怕他撞到头还小心地用手护住了对反的脑袋，低的那个抬头看他，眼睛圆圆的，透着腼腆，照片的地点是在清河大学的门口，这一高一低中的一个正浑不在意的摆弄这手中的照片。
“是今早放在楼下前台的，说要转交给你。”梁秘书道。
陆朔眼睛还微眯着，似乎带着笑，只是那笑容挂也只停留在脸上，有些凉凉的感叹到，“龙腾的手真是越来越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