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只出去了几个小时便回来了，南渠一觉还没睡醒，罗德便已经偷偷摸摸地准备好许多事了。
清道夫打扫后的房间比以往更为精致暖和，走廊尽头的圆盘屋内的小床变得更大，容得下两个人了。而罗德的那一片工作的地方则用了空间折叠的原理，扩大了两倍有余，起居室和卧室，应有尽有，像个合格的家了。
靠墙的宽大沙发，长桌上放了一盒大尺寸的披萨，一杯加冰的可乐，一杯雪莉酒混杜松子，剩余都是通常的小孩子爱吃的食物，满满一桌，像在庆祝节日一般。南渠坐下后，罗德就把可乐递给他，拆开了披萨盒子，“我去街上问了许多小孩儿，把他们想吃的都买回来的。”
南渠一脸茫然地咬了一口罗德送到嘴边的扇形披萨，“太多了……”
“新年嘛，人类都是要过新年的不是吗？新年家人团圆……我从前也不过，但从今年开始，每一年我都跟你一起庆祝。”罗德笑着说，“如果你要是担心吃不完，还有克里斯呢，这些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南渠又咬了一口，眼眶湿润，艾伦这辈子都没有过家人这种东西吧？罗德肯定是第一个，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道，“院长，谢谢你。”
罗德一声叹气，无奈地揉了一把他的头顶，虽说艾伦不像正常人那样聪明，可他足够懂事，甚至比大多数的同龄孩子都要懂事，没有中二叛逆期，也没有那么多的烦恼，因为他不会思考太多太复杂的事情，罗德对他好，他便感激。
罗德喝了大半杯酒，南渠吃了大半块披萨，一整盒鸡米花，零零散散吃了不少，他打了个饱嗝，自觉地洗手漱口，从前在特殊中学里养成的好习惯，不用人督促他就会去做。
而罗德，终于有时间研究他买的那些对他而言过于复杂难懂的东西了。在长沙发对面，有台霸占一整面墙的大电视机。罗德看样子是第一次用，极其不熟练地翻动着说明书，嘴里念念有词地研究着这个按键是干嘛用的，那个按键是干嘛用的。
南渠蹲在他旁边也潜心研究了一小会儿，出于某种心思，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罗德一脸恼火，头顶都在绕圈圈，心里乐得开花。
罗德最后研究得大汗淋漓，终于搞定了电视机和碟片机。他把迷之光盘放了进去，设备启动，发出微不可闻的噪音，罗德重新坐回沙发上，一边紧张地盯着电视启动一边絮絮叨叨，“卖家电的店员一直说联网更方便，不仅要把家电送货上门，还说帮我联系安宽带的上我家安装……”罗德从兜里掏出一张薄薄的名片，看了片刻，嘟哝道，“我在想要不要让他来安个宽带……”
电视正巧进入播放界面，南渠看罗德调试频道，不由得好奇道，“我们是看电影吗？”
“是啊。”罗德应了一声，手一扬，那些照明灯便统统听话地熄灭了，徒留几个从罗德家乡拿回来的纪念品，萤火灯里是曾经活着的萤火虫，生命以另一种方式被延续下来。
一片漆黑里，南渠坐得端端正正，双手垂在身侧。从前福利院放电影所有孩子都坐在小板凳上，他长得矮，又抢不到前面的座位，不敢站起来看，所以只能努力挺起背脊仰起头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这一直是个习惯。
罗德摁下播放键，长臂圈着他的腰向后一拉，靠在一起后，罗德又扣住了他的手，温声道，“看这种电影的时候，不需要坐那么端正。”
“啊？”这种电影？？？？
系统招风耳一听便坐不住了，激动道，“是我想的那种吗？！”
当看到片头的FBI W，南渠便幽幽地回答了系统，“是……就是你想的那种，可惜你不能看。”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
南渠心情有点微妙，又有些幸灾乐祸，“这个问题你得问你们总部，或许是少儿不宜吧？”
系统呵呵他，“我才不是那种系统！”
南渠没想到，就连罗德也走上了这条路，自己明明还是个孩子啊！
他睁大眼睛盯着电视，一开篇是摇晃的手持镜头，十多岁的金发少年午睡刚醒，有人打开了门。南渠看到了主演的姓名，以及下方浮现的片名：Daddy mentle please很好，可以的。
南渠难以控制自己的微表情，扭头问罗德，一脸单纯，“是、是讲亲情的电影吗？”
罗德点头，正直道，“嗯……教育片。”
南渠第一次将教育片三个字含义理解得如此透彻，罗德简直是将教育贯彻到了生命大融合，最终达到圆满。
佐伊在第二天便成功摆脱犄角，美杜莎为他打开禁闭室大门，佐伊神清气爽地打算让罗德看看自己有多牛逼，当他在门外叫了数声“罗德叔叔”都无人搭理后，佐伊被一只黑色的长触角长尾巴的很恶心的那种清道夫赶回了禁闭室。
美杜莎一脸冷漠地再次锁上门。
佐伊：？？？？？
我做错了什么？！
南渠半睁开眼，从罗德的颈窝仰起下巴，“我好像……好像听到了佐伊在叫你？”
“是吗，”罗德装模作样道，“美杜莎说他还在苦苦扶着角撞墙呢。”
“噢……那我、我可能听错了。”
罗德觉得自己或许还是太过温柔，才让他那么有精神，甚至能听见外面的动静，新一轮的混战开始，罗德嘴唇触碰他的唇面，笃定的动作加上笃定的声音，“是的，你一定是听错了……你一开始走神就会这样。”
南渠是保护神学院历史上唯一一个留级留了超过四年的学生，第二年的时候，罗德的族人小批量地开始迁出，听加朵说，一整片洲正在从边缘地带逐渐消失，过不了多久，那里就会彻底不复存在。
而罗德也宣布了保护神学院不再招生的消息，不知道从哪个节点开始，剧情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或许罗德曾经想伙同摩根发动战争，但是现在的罗德不会干那种无聊的事。因为世界很大，罗德还要花费几十年的光阴去陪人途经他一直不以为然的风景，南渠总是容易满足，无论罗德为他做什么他都显得高兴，甚至连系统都一脸沧桑地说，“你变了，曾经的你，不是这样的。”
南渠：“哦，妈的智障。”
系统怒道，“我看错你了！！”他的业绩啊，气哭了。
罗德的寿命还很长，几十年在他们眼里，大概就像是人类的一个星期那样短暂，而罗德也不会变老，数十年如一日，大概是为了体味陪人白头偕老的滋味，他还背道而驰地研究生命真谛，有些人学习炼金术是为了等价交换更长的寿命，罗德则是为了变老。
后来他真的就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南渠偷偷打开他的炼金笔记看，才发现等价交换的是两个灵魂之间的锁链，顾名思义，是让人永远在一起的秘法，这辈子死了，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罗德把自己漫长的岁月换成了等价的下一生。
在他看来，非常公平，但也不无遗憾道，“就是以后没办法带你到天上飞了。”
加朵来看望过他们一次，因为罗德带着他到处乱跑，没有安定的时刻，而时间对于巨龙实在太短，加朵不过睡一觉的时间，醒来就发现佐伊现在不喜欢吃人肉了爱上了和人搅基，再一看罗德，被他的变化吓到了。
“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啊，”加朵全然不知道怎么骂罗德了，“要是长老还活着，知道你这个样子，怕是要抽死你了！”
罗德安静道，“我没觉得这有什么傻的，我失去的很少，却得到了很多。活那么久没意义的，还不是像你一样吃吃睡睡，一觉醒来外面又变了天。我既然没法延长他的生命，那我就缩短我的。”
系统声称连他都被这剧情给感动哭了，而南渠还不得不装成一个傻子骗他，但他没法说出秘密。如果这真的是工程师的偷懒，那他希望这个工程师一直偷懒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罗德：就是以后没办法带你到天上飞了……
南渠（打断）：飞什么飞，要与太阳肩并肩吗？
罗德（微笑脸）：我还没说完，我是说，只能观音坐莲式脚踩风火轮送你上天顺便我也射一射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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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世界！:)

第69章 6.1

乾坤镜中，一名十来岁的少年一手艰难地抓着断崖边的吊索，一手拉着险些要掉下去的另一年纪更小的少年，而这云梯之下，便是万丈深渊，周身的风又猎又冷，云雾就在脚底下，让人心生畏惧。他死死咬着牙关，使出吃奶的劲才把人拖上来。而在不久前，这年纪小的还差点将这救他的少年推入虎口。这份心善，难得。
看着眼前这一幕，紫金真人满意地摸了一把星白的胡须，“此子天赋超绝，还有如此心性，看来此次批试炼中最出色的一个了。南渠师弟呢，你怎么看？”
紫金真人朝他看过去，却看到穿着红色□□，戴着一串大佛珠的师弟正支着下巴发呆，像是入定了。
可是周遭没有灵气流动，那就说明这师弟其实是在睁着眼睛睡大觉。
紫金真人不悦地提高音量，“南渠师弟！”
“……啊，”南渠才醒过神来，茫然四顾，却看到了掌门师兄的臭脸，“噢，掌门师兄刚才是叫贫僧？”
紫金真人气得胡子发抖，“我是说，这些个弟子，你最看好哪个？难不成你今年又是只招女弟子？”
南渠摆摆手，“随便吧，师兄们挑剩下的就是我的了。”
闻言，左鸿一声冷哼，心道这妖僧就会装模作样。
南渠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没听见。
仙音宗是中洲大陆最大的门派，外门有四堂，而内门分为五峰：御兽峰、药石峰、天器峰、紫金峰以及栖霞峰。南渠虽说是最小的师弟，可天赋惊人，乃是栖霞峰首座。而每年的试炼，他通常只挑选女弟子入峰，天赋好的他也不和师兄们相争，可这女弟子一多，男弟子们难免对这栖霞峰有遐想，故而每年外门递上来的请愿书，就数栖霞峰收得最多，这一点，就连主峰紫金峰也比不上。
奈何首座是个不近人情的，从来不收男弟子不说，长得不够貌美，也不能进。仙音宗众所周知，栖霞峰首座是个带发修行的僧人，修仙前曾在一处名谓栖霞寺的寺庙出家，后来被仙音宗上任宗主看上，收为关门弟子，至今未还俗。
说是个带发修行的僧人，不如说是妖僧来得恰当，留着长发，自称贫僧，穿着红色金丝云纹的□□，脖子上还挂着一百零八颗佛珠制成的法器——到底怎么看，都是个不伦不类的和尚。
加上嗜酒如命，只收女弟子这一点，妖僧的名头越传越远，以至于几位师兄都对他不太看得上，而其中更深层次的原因，还有师傅最疼爱这小师弟，把许多好东西都留给他这一点。
所以栖霞峰虽说群芳环绕，可与其他峰不交好，女弟子就算了，男弟子摊上这么个首座师傅，丹药法器灵兽统统只能领到最次的。
此次的外门试炼共有四十余人过关，现在正在进行的是内门试炼。每年内门试炼，通常也就十来人合适，每个峰挑选三四名弟子，紫金峰资源最好，收徒标准最高，其余峰主则按照自己喜好收徒。
几位峰主看试炼过程看得认真，心下都有了盘算，只有南渠一个人坐在那儿，一边盘着珠子一边睡大觉，似乎对收弟子这件事丝毫提不起兴趣，原因无他，今年入选内门的女弟子就那么一个，他为了符合人设，也就只能选那一个。
戌时一到，试炼结束，宗门护法带着过关的弟子进入紫金殿大殿，主位上从左到右坐着五位峰主。南渠懒懒地抬起眼皮，从下面十来个青涩小童面庞上晃过眼神，今年过关的人只有十二名，还全是男弟子，之前那位入选试炼的女弟子没在下面，怕是被刷下去了——这他妈就很尴尬了。
南渠气得不轻，这么一天下来，他坐在这儿干等着，没想到一个弟子都捞不着。
再瞧瞧几位师兄的神色，都在幸灾乐祸呢。尤其是左鸿，直言道，“南渠师弟，今年你运气不太好啊，这下面每一个合心意的吧。”
南渠做出一副淡泊的模样道，“我栖霞峰也不缺那一个弟子，明年自然就有了。”
左鸿轻轻一笑，只觉得南渠肯定气得不轻，顿感满足。
“倒是师兄你，御兽峰前些天有三足蟾蜍袭击仙音城的居民，要是不多招些靠谱的弟子，下次怕就是晴天虎屠城了。”
左鸿拂袖冷哼，接到掌门师兄警告的视线后才罢言，转而问起合心意的弟子话来。
这批弟子中，最出色的自然就是紫金真人方才夸过的那一位了，宋云棠是罕见的单灵根，虽说年纪稍长，可也无碍，最重要是心性十分适合他的功法。知道掌门师兄中意哪个，其余的峰主都识趣没问他话，虽然单灵根弟子人人都想要，可他们知道自己抢不过紫金峰的，单说紫金峰给弟子用的功法，就是他们其余几峰远远比不上的。
南渠是半点儿提不起兴致来，掌门师兄客套地询问他是否有中意的，他也摇头道，“并无。”
等到几位峰主都挑选到满意的了，紫金真人才开口问宋云棠，“可愿意来紫金峰？”
紫金峰——仙音宗五大中主峰最难进的峰，因为紫金真人要求资质高，可单灵根少之又少，紫金真人有时候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收个双灵根的，就算如此，双灵根修炼起来也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就在紫金真人以为眼前这少年会立刻跪下来叫他师傅的时候，宋云棠道，“宗主，我来试炼前就早已心有所属……”
南渠恍惚听到了啪啪啪的打脸声，一抬头，掌门师兄的脸果真黑得如同炭一般。
他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那胆敢拒绝掌门师兄的少年——长得倒是极好，人如其名的温润，看得出是个性子好的，没想到胆量倒不小。
察觉到这道视线，宋云棠心有所感地同他对视一眼，那眼神中似乎包含了什么猜不透的讯息，南渠假装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他可是个沉迷女色的妖僧，老是盯着男弟子看算怎么回事。
紫金真人压制住怒气，眯起双眼道，“噢，你倒是说说，你心属哪一峰？”
宋云棠朗声道，“回宗主，弟子心属栖霞峰。”
此言一出，殿中鸦雀无声。
天器峰峰主罗怀姜第一个出言打破寂静，他笑道，“师弟啊，看来你这‘群芳峰’名不虚传啊，就连掌门师兄的紫金峰都要败在你手下。”
栖霞峰由于上上下下全是女弟子，故又称“群芳峰”。
南渠有种躺中枪的感觉，他心下无奈，面上佯装着妖僧一派的懒散，对这搞事的男弟子道，“你可知道，我一向只收女弟子。”
意思是，既然你带了把，那就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宋云棠十分固执，他诚恳道，“回首座，弟子一心向佛，求首座成全。”
“你一心向佛关我什么事，我修得是道。”他这副□□加身，还搓着佛珠的模样，说这话说得可真叫一个不要脸。
但若是有佛门弟子在，怕是要把南渠这话用法器记录下来，传播天下：看，这妖僧自己都说了，他早已背叛我佛门！
左鸿出来打圆场，“宋云棠，栖霞峰一向只收女弟子，这是传统，况且我师弟不肯收你，紫金峰是我宗门功法资源最强的峰，你天赋卓绝，去那里，还有许多厉害的单灵根师兄们……”
而宋云棠听他把话说完，左鸿还以为自己说通了，没想到这温润模样的弟子一个字儿没听进去，十分恭敬地坚持道，“弟子一心想进栖霞峰，望首座成全。”
这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模样可把左鸿气得不轻，勃然大怒道，“心术不正！”
“修仙之人最忌讳七情六欲，你如此态度，怎能证得大道！”
“罢了，”紫金真人威严道，“我虽爱贤，可此子为女色所惑，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造化了。你这试炼，就算作废吧。”
紫金真人一锤定音，旁边同样是过关的内门弟子只觉得这落差太大，原本前途似锦，却因心术不正而错失良机。真是不识好歹，要知道进了紫金峰，就是半只脚踏进筑基，紫金真人早在百年前就破丹结婴，是整个大陆都少有的高手，如今看得起他，没想到宋云棠太不识抬举。
紫金真人叫来宗门护法，要逐他出山，而宋云棠没有一句怨悔之词，反倒目光如炬地盯着南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