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诺双手握拳,倒抽了口冷气,我去,这死娘们难道隐藏得如此之深,该不会是想把我也卖了吧?且看我如何先下手为强!
程然诺举起皮包正欲从后面猛击向鄢灵均的后脑勺,然而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程然诺高举起皮包的手却停在了空中。
“回来了?”开门说话的男子脸上挂着笑容,但他看到鄢灵均身后高举皮包的程然诺时,脸上的笑容却凝固了,“这,这位是?”
“哦,她是我同事程然诺,之前跟你提过的,来我们事务所实习有段时间了。”鄢灵均笑嘻嘻地回过头去,却瞧见程然诺的皮包正高举过头顶,不禁怔了下。
“额,那个,你,你好……呵呵,我,我好像太久没洗头了,真是痒啊痒……”程然诺窘迫的用皮包使劲在头皮上来回地蹭。
她却忽然一愣,视线慢慢挪到开门男子的脸上。
“哇靠!”程然诺大叫一声,瞪大双眼几乎凑到男子的脸上去。
男子似乎一惊,但立刻回过神来,好像早已习惯了被人如此震惊地凝视。他站在门前微微一笑,漆黑的发下是如画的眉眼,屋内一片寂静,昏黄的灯光下他面容皎洁,轻轻一笑仿若朗月入怀。
这等美男子,恐怕只有电视机里才有!
程然诺昂头盯着眼前男子俊美而又熟悉的面容,许久才惊声叫道:“啧啧,真像,太像了,你是不是整容整的呀?”
“像谁?”男子邀请程然诺进屋,似笑非笑地问道。
我去,不止长得像,连声音都和他一样的悦耳动听。程然诺听到男子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想要闭上眼睛去享受,但又害怕一闭上眼睛,就无法再看见他这张雕琢精美的脸庞。
“怎么声音也这么像?”程然诺紧瞅着屋内昏暗灯光下的男子,满眼皆是狐疑。
一旁的鄢灵均却只是掩嘴偷笑,程然诺只觉不对劲,她的视线丝毫不离开男子的脸庞,声音却问向鄢灵均,“喂,灵均,你的这个朋友怎么长得这么像白夜啊?”
鄢灵均忍了半晌终于噗嗤一下笑了,“就是白夜本人,好不好!”
“什么?白夜?演《歌吟天下》《恍然如梦》的歌手白夜?”程然诺盯着名叫白夜的男人,难以置信地狂叫起来。
“小心下巴掉了!提醒过你的,不要叫破喉咙哦!”鄢灵均得意地笑着过去,轻合上程然诺大得足够塞下鸭蛋的嘴。
“不是,他,他怎,怎么会在这里?不,不是应该在电视上吗?”程然诺张口结舌地叫起来,但她的眼睛眨也不眨,使劲盯着这个从荧幕上走下来的美男子。
鄢灵均幸福地笑了,她一手挽住白夜的手臂,依偎在白夜的肩头,俨然是绝佳的一对璧人,“说了,我的秘密,”鄢灵均顿了下,她昂起头深情款款地凝视着白夜,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继续道:“秘密男友:白夜!”
等下,鄢灵均的秘密男友不是已婚的王法官吗?怎么忽然变成暴帅的偶像男明星了?
程然诺的大脑飞速转动着,但整个眼球却被牢牢吸在了白夜的脸上。
“好了,不说啦,饭都要凉了,快让客人吃饭吧。”白夜回头温暖地看向鄢灵均,鄢灵均娇滴滴地点了点头,即刻招呼仍处于恍惚状态的程然诺。
“喏,尝尝,这是白夜的拿手菜。”鄢灵均夹了一筷子的菜放进程然诺的碗里,程然诺怔怔地低下头去瞧自己的碗,激动得几乎大哭起来,“白,白夜做的菜,啊,没想到我居然能吃到,这辈子真是没白活啊……”
“至于嘛,看你心情不好才专门带你来瞧我的秘密,你要是哭起来,那以后可就不准来了!”鄢灵均吓唬着,却又继续不断往程然诺的碗里夹菜。
褂邢麓危?br />程然诺兴奋地抽了抽鼻子,无比激动地含泪一口口吃着香甜可口的饭菜,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白夜看,白夜被瞧得有些尴尬,勉为其难地抬头冲程然诺笑了笑。
然而就在白夜这抬头的一瞬,当他的视线与程然诺的视线相撞时,程然诺的心脏如同骤然停止了跳动,整个世界顷刻间变得一片死寂。
白夜前世的幻象一幕幕如画卷般,霎时在程然诺的眼前展开:“胭脂污朱颜。”一个叮当如玉器轻碰的清脆女声响起,女子念到这里时不由眉头微微一皱,“灵均姐姐,这是哪个混账东西写的?旁人都写诗称咱们灵均姐姐是嫦娥是仙女,这个倒好,居然敢说擦胭脂污了灵均姐姐的容貌!”
半依在床榻上,在纱幔间身着烟纱长裙的鄢灵均慢慢睁开柔媚的双眼,她微启绛红的双唇,低声细语地说:“有点意思,继续念。”
一旁服侍的年轻女孩子犹豫了下,只得低头继续看手中的竹简,“胭脂污朱颜,秀色傲千秋。皎月青云蔽,灼日朝霞遮。真是月妒,日也妒。绝世佳人出,却落风尘处。”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刚念完就笑呵呵地说:“瞧这书生写的,咱们灵均姐姐都美到太阳和月亮都妒忌了,所以用了胭脂倒污了容貌,这书生说的,刚开始我还以为是骂姐姐呢……”
鄢灵均却没有听女孩子絮絮叨叨的话语,她只是微微睁开春水般的双眸,兀自柔声默默念道:“绝世佳人出,却落风尘处。”她如梦呓般轻声重复着,念了几遍不由冷笑起来,虽然嘴是在笑,但眼睛如同盈盈秋水,欲哭而无泪。
“去,把这位公子请进来。”鄢灵均轻抬起白皙如雪的皓腕。
但稚嫩的女孩子却纹丝不动,只咬唇踌躇道:“灵均姐姐,不可啊,王廷尉说今晚要过来呢。”
“少废话,把王廷尉推掉,快叫这位公子进来。”鄢灵均妖娆而修长的体态,展现出勾人魂魄的妩媚。
女孩子不敢违抗鄢灵均的话,只得低头匆忙退了出去,但不过须臾,就有位白衣胜雪的公子走了进来。
他撩起层层纱幔,缓缓走向鄢灵均的床榻旁,“素闻鄢姑娘艳色天下重,只可惜未曾近观。”
鄢灵均隔着朦胧的薄纱倒也瞧不见对方的面容,只听男子的声音清脆,如同山涧泉水般淙淙作响,喉咙里张弛出的声音有不事雕琢般的光洁和柔韧。
“比起会年老色驰的容貌,我倒更想别人能看到我旁的东西。”她气若幽兰,慢慢吐出一个个揉酥人筋骨的话语。
“所以鄢姑娘才自名灵均,用屈原的字,来暗示自己为人处世的境界和理想?”男子的步伐逐渐逼近。
“灵均意为正派,恪守做人的原则,难道你和旁人一样,也觉得一个歌妓用屈原的字很是可笑?”鄢灵均的话刚问出口,面前的纱幔却微微一动,掀帘之人没有说话,静默在了原处纹丝不动。
“连你也道绝世佳人出,却落风尘处,可这风尘又岂是我想落。”鄢灵均垂下含泪的眼眸,似乎想到自己的身世,不觉又是一番酸楚。
男子突然向前走了一步,蓦地掀开最后一层纱幔,柔声说:“在白夜看来,鄢姑娘定非爱风尘,不过是遭前缘误。”
白夜话音刚落,当轻柔的纱幔被撩起,鄢灵均缓缓抬起眉眼,两人双眸相对的一刻都不由怔住了。
第十八章
程然诺一把拉住从身旁过去的韩绾溶,满脸神秘兮兮的小声说道:“韩绾溶,告诉你个秘密,你绝对想不到,鄢灵均她……”
程然诺的八卦话题还没展开,韩绾溶却冷冷地打开她的手,“程然诺,你还真有闲心,都要被赶出事务所了,还有空跟我聊鄢灵均。”
韩绾溶的话一出,程然诺咬了咬唇,略微尴尬地瞧向自己已装箱收拾好的办公桌,“我……”
“行了,你不用说啦,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现在整天跟鄢灵均那个*混在一起,官司败了也很正常,不过,”韩绾溶挑起细长的眉眼瞥向程然诺,不屑的冷笑道:“你或许可以像鄢灵均一样,向法官张开双腿试试,说不定下次辩护就赢了呢!”
韩绾溶口中的热气吹在程然诺的耳畔,程然诺却觉浑身热血好似瞬间涌向头顶,她难以置信地扭头瞧向韩绾溶,韩绾溶却仍旧是一副鄙夷的冷笑,程然诺脑中轰的一声响,她猛地抬手,高声大吼道:“有本事你再说一遍试试!”
程然诺本只想吓唬下韩绾溶,而韩绾溶真以为程然诺要打自己,吓得慌忙一缩脑袋,但程然诺的手刚抬到空中,却忽然被人紧紧攥住了手腕,她回头瞧去,却见程慎言一对如剑般浓烈的粗眉下,是一双威严而无比锐利的黑眸。
程慎言的黑眸里酝酿着令人信服的严厉,如同拍案的惊涛骇浪,直叫人不容抗拒。
而前世幻象中的程慎言的手竟死死攥住程然诺,就像铁箍般勒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我再说一遍,你不能嫁给他!”
程然诺猛地往后一退,狠狠用力甩开面前身着铠甲的程慎言,“爹,你养了女儿十八年,迟迟不肯将我嫁出去,不就是希望女儿能嫁个好人家吗?现在我同临江两情相悦……”
“够了,然诺,自小为父就给你定下了亲,为你取名然诺也正是要你信守承诺,必须履行诺言嫁给……”程慎言说着正欲靠近程然诺,程然诺却退得更加靠后,她不断用力摇着头喃喃道:“不,不行,爹,我知道你用龙凤玉环给我订了亲,但我绝对不会嫁给那个马贼的首领!女儿在这世上钟情的唯有临江一人!”
“然诺,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你哪怕去给齐王做妾室,也不能嫁给李临江!”程慎言紧蹙眉头,不断劝说情绪激动的程然诺。
“爹,你真的忍心让我去给二皇子做妾?就像我娘那样,生前只能跪在正室跟前,死后连祖坟都进不了的一个妾室吗?”程然诺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程慎言。
程然诺提到自己的母亲,程慎言的浓眉却皱得更紧了,他的喉咙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嗓音,“我不会让你去给齐王的正室许杞下跪,所以为父已为你安排好最合适的亲事,你可以同他永远留在边塞,永远留在为父的身旁!”
程慎言的话字字掷地有声,如同晴天霹雳般给了程然诺当头棒喝,程然诺怔在原地,她双手无力地握住两边逶迤垂地的裙纱,不断地后退着,腿软得好似随时会摔倒。
“然诺,听爹一句,你明知齐王殿下对你有意,你却偏偏选了李临江,且不论家室门第,莫说嫁给他,哪怕只是让二皇子知道,你们两人都是断断活不成了……”程慎言心疼地看着失魂落魄的女儿。
但程然诺好似充耳不闻般,她忽然从腰间拔出尖锐的匕首,闪着寒光的匕首横于她的脖颈之前,她双眸之中皆是赴死的决绝。
“然诺,你要干什么?”程慎言吓得不由打了个寒战。
程然诺的手微微颤抖着,她双眼波光盈盈,莹然的泪珠无声地顺着脸颊落在锋利的刀刃上,泪珠好似被刀刃一分为二,顺着反光的匕首,嗒一声掉落下来,被泪水淌过的刀面反射出她含怨的俏容,“爹,你别过来,叫外面的守卫都走开,你若真心在意我这个女儿,就让我同临江远走高飞,我不会让二皇子知道,更不会连累你和姐姐!”
“然诺,你别这样,此刻他已经和二皇子回长安了,你跟他这一生恐怕再无可能!”程慎言朝门外使了个颜色,躲在门外时刻准备扑上来的侍卫只得默默后退回去。
“不,女儿和临江已定终身,他说过他绝不会负我,我要亲自去问个明白!”程然诺颤抖的声音清冷寒峻,她话音刚落,冲出屋子骑上外面早已备好的马匹,挥动手中的蟒皮鞭就扬长而去。
程慎言慌跨上马,朝程然诺的背影无力地大吼道:“程然诺!你敢去试试,你若去,为父就同你断绝关系!”
程慎言的马鞭用力地抽打在马背上,他沧桑的喊声扩散在广阔的戈壁滩上,灼日下的程然诺却已策马远去。
马蹄扬起的尘土间,唯有一冷冷的声音响起,“你已经被开除了,还敢在我们事务所里打人?”
程然诺微微一愣,双目聚焦在眼前人的脸上,她定了定睛方才看清楚,原来说话之人正是自己前世的父亲,今生的领导程慎言。
程慎言猛地甩开程然诺高举的手,一双乌黑的眼眸里充满了厌恶,而韩绾溶趁机委屈地嘟嘴道:“程老师,要不是你来的及时,程然诺还要打我呢,你瞧瞧她嚣张的样儿!”
“我哪儿打你了?我打着你了吗?”程然诺摸着自己被握得生疼的手腕,刚想开口反驳道,程慎言却是一声怒吼:“够了,程然诺,赶紧收拾你的东西走人,我不想再看到你这种毫无职业道德的律师,不,你根本连律师都不算!”
程然诺抱起桌上塞满法律书籍的箱子,她刚往前走了一步,却忽然顿了下,她长舒了口气,回头双目湛湛有神地盯着程慎言,“程老师,我记得您以前跟我说:律师的前提是捍卫正义。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而是选择同流合污,那我确实不是个好律师。”
程然诺说完骄傲地昂头大步离开,她身后的韩绾溶不敢相信地张大嘴,“她,她什么意思?什么叫同流合污,她是在骂我们大家吗?真是可笑,还捍卫正义,难道捍卫正义能赚钱吗?”
然而在韩绾溶的嚷嚷声,程慎言的嘴角却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没关系,就算事业爱情双失败,也不要气馁啊,程然诺,加油!”程然诺自言自语地安慰道,她紧紧抱着怀中沉甸甸的箱子,慢慢走出光亮耀眼的写字楼。
“喂,程序猿哥哥,拜托啦,我知道做网站烧钱,可我真的没钱啦,我这个月信用卡没有还,房租还欠着,你现在又来找我要钱,干脆我把自己卖给你当媳妇算了,大家都是出来创业的,互相体谅一下嘛!”程然诺夹着电话边恳求,边抱着怀中的纸箱,跑向缓缓启动的公交车,然而当程然诺即将投向公交车的怀抱时,纸箱子却嘶的一声,在程然诺颠簸的怀中瞬间开裂,满满一箱子的东西直接从底部坠落下去。
“哎呀,我去!”程然诺惊叫一声,连手机也摔掉在地。
她蹲下检查了下,还好手机没有问题,维护网站的程序员已经挂了电话。
在公交车留下的呛人尾气中,程然诺默默捡起散落一地的书籍,“第一次见到这么空的250路车,居然还没赶上,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太他妈倒霉了!哎,算了算了,幸好手机没事,不然又是一大笔开销,大爷的!”程然诺小声暗骂着,她无可奈何地捡起烂掉的纸箱子,来回检查,看是否能重新拼凑在一起。
“傻大个这三个字果然没错,你这么傻是因为长得高吗?”
程然诺隐约听到箱子外响起清冷的声音,她抬头去看,透过箱子底部的破洞,只瞧见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他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圈,他分明就站在明亮的阳光中,但身上的寒冷好似永远也驱赶不走。
“小危危?”程然诺诧异地看向对方。
然而危钰依旧阴着一张脸,“刚去你们事务所找你,他们说你被开除了,你的电话打不通,我就来公交站这边看看,果然碰见你了。”
“我说的话你又不信,来找我干嘛?”程然诺低头认真整理纸箱子,危钰却蹲了下来,他伸出一双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接过她手中的纸箱子。
程然诺不得不承认,危钰的手很好看,如此修长的手指,没有半点女性的柔媚却又并非粗犷野性,他的手有些像钢琴家的手,但看似又很有力道。
他拿纸箱子的手不经意间,轻触到程然诺指尖的一瞬,程然诺的心微微一颤,竟是这样的冷,他的手冰冷刺骨,凉得似乎毫无温度。
“你在听吗?”危钰口中发出轻而冷冽的话语。
程然诺一怔,慌忙盯着他瞧,“你刚说话了?”
危钰不由皱了皱眉,他如黑海的眼睛微睐,似乎表现出一种不耐烦,但又强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再次轻声重复道:“你不是说你能看见别人的前世,那你能看见我的吗?”
程然诺本疑惑危钰为何突然会有这样好的态度,敢情这货是要找她算命。
“咳咳,这个嘛……”程然诺双手抱臂仰起头嘟嘴道:“no,坚决不要!”
“为什么?难道你根本就是在骗人?”危钰的声音徒然一高。
程然诺白了他一眼,“随便,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我看了你也不会相信。”
“我相信!”危钰的话脱口而出。
但程然诺却继续收拾着地上的法律书籍,头也不回地答:“信就信呗,朕不想给你看,不行吗?”
程然诺边捡边暗自小声嘟哝道:“难道要朕告诉你,朕根本看不到你的前世吗?这不是自取其辱,净毁我程半仙的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