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骁说:“后天应该有雨。”
齐厦说:“这个我不知道。”
贺骁说:“红珊瑚找到了?”
齐厦:“没有。”
贺骁不说话了,浓黑眉毛下头两只眼睛紧紧地锁住他。
齐厦:“……!”你妹的……
贺骁有些不解,为一个红珊瑚这一次两次执着得感人的劲儿,齐厦这到底是图什么?
但齐厦脸颊边浮出一丝薄红,局促起来眼帘低垂的样子看起来俊美又忧郁,贺骁心软了那么一丢丢。
或许是下午这只鹿挡在他面前,当然也不排除有那么一点雄性动物的本能在里边。
贺骁坚毅的脸庞神色未变:“上次被你砸坏一个,同样的错误常乐怎么会犯两次。”
齐厦抬头一脸茫然:“啊?”
贺骁眯眼,瞟一眼旁边的廊灯,“东西她压根就没放在这儿。”
齐厦似乎又听到叮地一声,圣歌再次响彻天际,他怎么就忘了,贺骁是斗战神佛派来的救兵啊。
齐厦不是爱笑的人,很多粉丝看完他十来部片子都想不起他大笑是什么样,但他此唇角微扬,顿时春风拂面冰雪消融。
贺骁有种不祥的预感:“……?”
两分钟后,收藏室内,齐厦搬出一个厚重的实木礼盒。
贺骁问:“用这个换?里头是什么?”
齐厦负手站在一边,“是一对有年头的天青瓷瓶。”
准备这么充分,贺骁估计他上次就是想把珊瑚用古董瓷瓶换掉,结果失手打碎了。他相信女助理用珊瑚给人当结婚礼物肯定算是得体,齐厦这是为什么呢?
总之齐厦本人就是一个谜团套着另外一个谜团,贺骁这时候第一意识是见不得他智商程度连犯个错都这么没策略。
所以,两分钟后场景换在书房。
指挥官.贺对着平面图在女助理房间到厨房间画一条线:“从这儿到这儿,要是她听到声音从房间出来只是到厨房看看并关火就回去,你有一分钟时间。”
转而粗黑笔迹又利落地抛出一条弧线到楼梯和楼上,“她上楼叫你,你有五分钟。”
先锋.齐看似镇定地坐在一边,浑身热血沸腾。
半夜在自己家偷偷摸摸说没一点小羞耻那不是正常的成年人,但要是连这点小羞耻都克服不了那就不是正常的齐厦。
而且有人愿意陪他一起羞耻,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
指挥官.贺见他脸庞边上还有点不正常的晕红,一双凤眼茫茫然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沉声问:“明白?”
先锋.齐激动地说,“明白!”
指挥官.贺命令:“远离大门和任何一扇窗,避免触发监控。”
先锋.齐说,“是!”
指挥官.贺说:“再次确认,礼物送出去前她不会开箱再验?”
先锋.齐生怕他坚持把调包计时间换到去晚宴路上,说:“不会!”
指挥官.贺满意地站起来扔掉笔,“注意时间指令,等你的好消息。”
见他要出门,先锋.齐崇拜地问:“你怎么猜到东西在她房间柜子里的,是有什么厉害的心理分析方法吗?”
指挥官.贺利落地拍去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帮她搬进去的。”
先锋.齐一点不在意,手在头侧潇洒的飘了一个敬礼。
作为指挥官贺骁本人对行动的参与仅限于向齐厦示意女助理离开和回来的时间,虽然真实战斗中他的热情永远在一线,但眼前这种家家酒似的小场面哪用得着他亲自出马。
行动开始,贺骁上楼,看着齐厦已经走近厨房,点了支烟。
这个时候的贺骁怀揣着崩坏男神摇身一变再回云端重立神格的梦想。
烟抽一半突然觉得不对,这事儿要套在他身上,自己的东西爱送什么就送什么,正常的剧情发展应该是这样,他是怎么被齐厦给拐沟里去的?
但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贺骁作为策略制定者只能带着殷切希望等着。
眼下他没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鉴于齐厦的清奇脑回路,事情永远不会按他设想的发展。
但很多年后回忆这一个鸡飞狗跳的夜晚,他做了两个结论:这是一次古今中外独此一家的情趣活动。
虽然,行动最终以先锋.齐一颗流弹重创指挥官.贺而告终。
最开始一切都是按计划发展的,厨房的东西煮开悠长的嘶鸣惊动女助理从房间出来,家里阿姨晚上是不在这过夜的。
流理台上摆着齐厦的手机,女助理关火,打齐厦另外一个手机没通,自己上楼叫齐厦。
她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齐厦收到指令,书房门打开一条缝,齐厦蹑手蹑脚出来环顾四周一切安全,进了女助理的房间。
有条不紊,一切正常,女助理下楼,贺骁再次给齐厦发出指令只等着人上楼。
但人没等来,忽然听到女助理气急败坏的叫声:“齐厦——”
行动失败,贺骁站在楼梯间的阴影里抬手摸了把额头。
于是大半夜客厅里再次灯火通明。
从女助理的房间门外,再从书房出来有一排清晰的红色鞋印,齐厦拖鞋脱下来下边糊了一底的口红,看了下干脆扔地上,那只脚连袜子都没穿,腿只能跷到另一条腿上。
女助理气不打一出来:“你干的好事!”
齐厦心情低落地说:“踩坏明天给你买一个,话说大半夜你口红怎么拧出来摆外边?”他是虚心求教,今天要不是把口红碰地上踩到他就成功了。
女助理:“要你管?”女人大半夜试下新买的口红不正常吗?
齐厦说:“那好吧。”
不对,又差点被齐厦拐走。女助理脸气得通红,“说吧,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跟红珊瑚过不去是为什么,居然还学会掉包了。”
齐厦立刻闭紧嘴巴望天。
女助理干脆站起来数落他:“你跟楚绎到底有什么不对的,我拜托你先看看他背后是什么人,就现在的情况,就算有什么不对你也给我忍着点!”
齐厦完全茫然,“……”
但贺骁听不下去了,站起来对齐厦说:“回房睡觉。”齐厦爱空手去也由着他,说些什么有的没的。
女助理只当没听见,“就不说其他,楚绎平日里对你怎么样?不过就一个投其所好的事儿你别扭个锤子?”
转头看贺骁,虽然贺骁脸色阴沉得骇人,她现在的火气连龙鳞都敢批。
“还有你,别说今天的事儿你不知道!”
一直不出声的齐厦眼看队友就要暴露了,立刻说,“我想让他对我死心。”
本来怒气冲冲女助理:“……?!”
本来火气快冲上脑门的贺骁:“……!!?”
两个人眼神齐刷刷地回到齐厦身上,诡异的沉默,一秒,两秒,三秒。
女助理气笑了:“哈?”
贺骁抿唇不语等着答案。
厦有点难为情,但还是极力保持着视帝应有的雍容和淡定,慢条斯理地说:“随便送个差不多的东西表达一下祝贺就行了,我话都跟他说清楚了,送红珊瑚投其所好,情意绵绵的,那不是白说了?”
一道炸雷劈到头顶,女助理险些厥过去,“什么说清楚?你跟谁说清楚?什么时候的事儿!?”
贺骁只是替齐厦的脑洞觉得惊悚,因为齐厦会心一击的天雷现在还没劈到他身上。
不过也没多远了。
齐厦眼睛眨了两下,回答女助理:“上次去c城给真人秀当嘉宾的时候吧。”
女助理快被他气哭了:“你到底是哪犯抽?齐厦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哪受了刺激,是那天酒会魏央那个小贱人在露台跟你说的那句话?不对,是我昏头了,真人秀还是在碰见魏央之前。”
齐厦:“!!”忙看贺骁的脸色。
同时贺骁沉着脸也在看他:“?!”
没等女助理继续说下去,齐厦从沙发上弹起来冲上去捂住女助理的嘴,“你说送什么就送什么,回去睡觉。”
一直把女助理强行塞回房间还贴心地帮她关好门,出来时贺骁在楼梯口等着他。
贺骁不近不远地看着齐厦干脆把剩下的那只拖鞋也脱了,大步跟上来,两个人越来越近。
他站着没动。
一直到他跟前,齐厦顶着一张俊美绝伦的脸歉意地说:“抱歉,她不是故意的,她不知道魏央跟你有过一段。”
贺骁似乎能看见一道光亮的闪电从在窗外劈裂长空,耳朵边上震之欲聋的一阵轰隆隆。
他神色僵了很久,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你是说……魏央央?”
齐厦:“……”魏央央?这汉子真念旧,分手了还叫得这么亲热。
这晚上贺骁到半夜都没睡着,有些东西你以为它已经崩得很厉害了,不曾想还能以最摧枯拉朽的方式再崩坏一次。
齐厦实在是毁人生的不二高手。
贺骁躺在床上衣服也没脱,抽完一支烟,起床出门一直从敞厅到阳台,而后手撑着栏杆利落地跳到旁边露台上。
他在露台角落坐下来,一条腿曲着,一条腿伸直。
隔着两扇玻璃门,房间里边齐厦正沉沉睡着,完全没有被一晚上的鸡飞狗跳影响。
不得不说齐厦睡相也很好,不像大多数男人毫无形象的四仰八叉,只是侧着身,胳膊自然搭在胸前,被子里头身体的线条优美起伏,美男睡着也是睡美男。
贺骁抬起一只胳膊,手向下握拳,拳头放在自己眼前,近处的手背和远处熟睡的人叠合在一起,齐厦就好像睡在他手背上。
但很快他就把胳膊垂下去了,这哪是个平常人能掌握的人,齐厦依然不似凡人,因为他的思维根本是凡人无法轻易揣测的。
这晚后来齐厦是怎么说的,当时在楼梯边上贺骁一时没回过神,沉默了一会儿,齐厦说:“不要在意抛弃过你的人,也不要难过,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贺骁心想难过你个锤子。
结果齐厦下一句话更加语重心长,“你看你从她那失业最终也不是在我这找到工作,这就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恋爱也一样。”
还极富情绪感染力地握拳,“贺骁,加油!”
贺骁好半天没有找回自己的思维,差点就要以为自己真有个前女友。
贺骁也从来没见过谁呆得像齐厦这么有杀伤力,用了整整一分钟,他终于了解自己在齐厦的剧本上是个什么定位的,经受失恋和失业双重打击的人。
难怪,齐厦一直认为他是直男。
第二天清早,刚到楼下齐厦就觉得贺骁有点不对。
贺骁还是他一贯的缺少表情语言,可是齐厦就觉得他似乎……不太高兴?
虽然往常吃饭只要筷子没放下他们都不怎么说话,但这会儿贺骁一直扎着头吃闷声不语的样子好像又有那么一些不寻常。
女助理昨晚闹了半宿,上去不跟着去片场所以还没起,饭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齐厦:“……”
一会儿,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毕竟,昨天晚上才提到了魏央。
脑子一转鸡汤出炉,齐厦放下勺子坐直身子刚想酝酿一下感情,贺骁眼睛朝他扫过来,那眼光又冷又暗。
齐厦没敢把鸡汤泼出来。
好半天,他问:“你心情不好?”
贺骁抬头暼他一眼,只摇一下头就继续埋头大嚼大咽。
但齐厦就是觉得他一定为什么事不快活。
对,女助理昨天晚上好像发现贺骁是他的队友,齐厦说:“是常乐说了什么?”
贺骁只顾低头吃,不说话。
多少觉出贺骁不高兴似乎有些冲着他,齐厦心里发慌,这可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肯跟他在别人不理解的小事上站在同一阵线的人。
人被逼到一定地步脑子总是转得特别快,刚好夹起一个包子,齐厦垂眸片刻,夹着包子的筷子就往贺骁面前盘里送去。
贺骁嚼东西的动作停下了,眼神顿在齐厦手里的筷子上。
齐厦:“……”不对?
懂了!
他换了双公筷伺候贺骁。
包子稳稳放进贺骁盘里,贺骁一双眼睛就一直看着他,咀嚼的速度明显放慢。
齐厦:“……”还是不对?
但也没让他继续烧脑,一阵突如其来的铃声,贺骁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看见上面的名字,齐厦:“!!”
倒着看他都认出那三个字是魏央央。
第十四章
贺骁也看一眼屏幕,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他都没敢看齐厦的表情,生怕一眼下去就接收到齐厦神奇无比的脑电波。
本来是应该他自己到一边去接的,贺骁这次干脆坐着没动,放下竹筷,一把抓起电话迅速按下接听手机放在耳朵边上。
齐厦:“……!?”要不要躲一躲。
几秒钟后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战胜理智,齐厦低下头拿起勺子故作镇定地喝粥。
贺骁那边魏央央在电话里头爆竹似的噼里啪啦一长串,齐厦看着他脸色越来越沉。
不过齐厦也没听清公主病到底说了些什么,依稀是让贺骁给她办什么事,语气是她一贯的颐指气使。
齐厦:“……!”靠脸吃饭还能这样利落果断地不要脸?!
片刻,贺骁冷冷地说,“我没你那么闲。”
齐厦眨眨眼,拿得起放得下,一百八十个赞。
一口粥刚送到嘴里,突然那边电话里头一阵咆哮狂风暴雨似地席卷而来,“我不管,就现在!”
齐厦一口粥险些喷出来,他手捂着嘴皱着眉压抑地咳了几声,不是他非要听,实在是魏公主的王霸之气区区一层手机外壳根本阻挡不了。
那边贺骁果断挂断电话,脸色那就是数九寒冬的阴霾天。
齐厦:“……”要完,该说点什么好。
但完全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贺骁站起来,果断把电话揣兜里,拉开椅子大步流星地就往门外去。
齐厦:“……!!”还真去啊大兄弟?
铁骨铮铮一汉子被甩就算了,哪能被甩了还给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嗖地站起来,几步追上去一下拽住高大男人的胳膊,“贺骁!”
贺骁脚猛地顿住,有些回不过神地看着齐厦握住他小臂的手。齐厦十分钟后要出门,他现在得出去检查车的轮胎刹车和发动机。
两个人对视几秒,贺骁没动。
齐厦有些不自在地把眼光转开暼向门廊台阶,腰杆挺直迅速恢复视帝大人应有的从容风度。
他说:“我给你一个建议,当然只是建议,这些小情小爱的事儿,不会比尊严重要。”
话是这样说的,但攥住贺骁的手又收紧了些,那叫一个分寸不让。
贺骁:“……!?”齐厦脑洞无敌,其无敌程度竟然能战胜排斥同性接触的本能。
但齐厦一双透亮的眼珠一瞬不瞬的望着他,本来清冷白皙的脸微微泛红。刚才吃饭时候小心翼翼的表情彻底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执拗的神色。
即使是执拗,食草动物的本色不减,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睛认真看人的样子看起来含情而无辜。
两个人都站在门口,两扇大门清早只打开一边,齐厦的位置刚好在合上的那扇后边,贺骁干脆拉开他的手,转身一条胳膊穿过齐厦耳边撑着他身后的门板,低头看他。
他们之间距离不到半尺,贺骁的呼吸逐渐粗重,眼睛深得要把人卷进去似的。
齐厦的大脑并不能支持两组复杂数值同时计算,眼下想着保镖大人的尊严问题,贺骁用这样的姿势靠近他除了隐隐觉得不适,浑然不觉他现在就是摆在狼跟前的一盘菜,人站着没动。
对视好几秒,他无比真诚地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贺骁的眼神越发幽深了。
齐厦:“……”古文,不懂?
他张嘴刚要解释,贺骁撑在他身侧的手臂突然垂下去。
贺骁说:“放心,我知道。”
他这算是把喉咙口掖着的老血硬生生吞下去了,他要真拆穿自己和魏央的关系,“直男”一旦身份不再,齐厦随之而来的思维大暴动不是凡人能揣测的。
贺骁是个再理智不过的男人,非常清楚性命攸关时刻其他全得往后,要贴身保护齐厦的安全还得齐厦本人配合,现在这个配合度刚好,局面一旦打破谁能保证齐厦每天的大戏不会变成末路逃亡或者生死时速?
下午日头很烈,一场戏下来齐厦一身的汗,导演一叫过,女助理连忙拿着毛巾迎上来。
齐厦拿着毛巾一面擦,眼神瞟下在树下抽烟的贺骁很快就收回来,垂眸问:“你觉不觉得贺骁这两天心情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