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厦不知道就让他继续不知道吧,这事说起来吓人,就让他继续这么懵懵懂懂地隔一两天无伤大雅地小蹦跶一下也挺好。
不过这样一来贺骁是铁定回不去了,本来齐厦生命受到威胁他也焦心,但这会儿想到行程取消已成定局,贺骁心里头竟然如释重负似的痛快轻松。
他瞥一眼齐厦,正好看见云端美男眼珠被车窗前灯光映着,干净得像是透明的似的,贺骁嘴角不禁扬起来,心想老子不在你可怎么办。
去他娘的直男,你对人负不起责,老子对你负责不好吗?
这样想着,他话就问出口了,“要是犯案的人是我呢?”
齐厦想都没想:“你不会。”
贺骁微微侧过脸,余光瞟他不说话。
齐厦:“……”该不会是真犯事了吧?难道急着走是逃逸?
但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晃了下,齐厦很相信保镖先生的人品,于是他想到另外一种可能,小心地问:“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贺骁眉虽然还皱着,但眼角浮出几道笑纹,脸上刚毅的线条瞬时柔和许多,这是在替他担心。
他这一不说话,齐厦就忐忑了,“有什么事儿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终究怕他在想岔的路上一去不复返,贺骁说:“没有,我们晚上跟谁一块吃的饭。”
齐厦反射弧稍微长那么一点点,这时候也想明白了,可能贺骁就算有什么事,贺峥嵘也能给他摆平。
车在深夜的街道上平稳前行,齐厦趁贺骁专注开车的时候认真看他的侧脸,他突然发现贺骁虽然线条粗犷,但鼻梁挺直,下巴棱角分明,其实看起来也很帅。
齐厦的思维突然跳回贺骁刚才那个问题,要是贺骁真做了什么错事,他可能会不知道怎么办。
不过确定的一点是他会非常难过,只是想想就难过。
次日要去片场,齐厦一早六点起的,洗漱完毕下楼就看见客厅里坐着好几个人。
他很是意外,贺骁和女助理今天同时都比他起得早,而且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男人。外边天都还没亮透,清早登门的应该是关系近的人,但这两个人齐厦怎么想也想不出在哪见过。
见他下楼,女助理站起来说:“这两位是新来的保镖兼助理。”
∑胂贸愣道锏氖植讼拢谝环从κ呛劓缃裉炖胫埃衷谧鼋唤拥娜死戳恕?br /> 贺骁翘腿坐在一边的沙发上,身上搁着他走哪都带着的那个军用水壶正在摆弄盖子垂带上的搭扣,在他出现的时候抬了下眼皮:“早。”
齐厦没想到这天会来得这么快,这一别可能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真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呸,不吉利。
所以女助理顶着黑眼圈给他介绍那两人时,齐厦有点心不在焉,即使女助理跟他说:“以后去剧组咱们就自备厨具xx来做饭了,外边的东西油都不好。”
这个xx是说保镖a。
齐厦神色讷讷地坐着,完全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一直等女助理说完,看一眼贺骁手里的军用水壶,齐厦站起来,转身就往楼上去了。
在房间里捣腾一阵拿着东西出来,齐厦在门口碰到贺骁,贺骁坐在敞厅和露台间的台阶上,齐厦恍惚记得他来的第一天也是这样。
齐厦憋得脸有些发白,在贺骁抬头看他时,走过去在贺骁旁边也坐地上了。
他把手里纸盒递到贺骁面前,“给你的。”
贺骁有些意外,那纸盒上商品照片是个精致的不锈钢保温杯,转瞬就明白过来齐厦估计是见他在家都用水壶才准备了这个。
嗯,送了他一杯子。
贺骁伸手接着,把一直放腿上的东西递给齐厦:“这个给你。”
齐厦看一眼愈加悲从中来,“……”
贺骁给他的就是平常用的那个水壶,于是齐厦是双手接过来的。
但贺骁把纸盒放一边,指着水壶对他说:“你试试把盖子打开。”
齐厦:“……”还有什么深意?
他忍着满胸的凄怆低头看那瓶盖,瓶盖突出瓶口的那截才不过一两毫米,像个螺帽似的锲进去,这种设计通常是按压弹开的,齐厦找了下没其他机关,只能拧开。
然后他用手掌拧,一次,两次,三次……
纹丝不动。
齐厦:“……!!!”这到底是什么反人类的设计。
满胸凄怆立刻变成了悲愤,他一个一米八三的大男人像小姑娘似的连个盖子都拧不开!?
贺骁忽地笑了,“给我。”
这简直奇耻大辱,齐厦还想再试,贺骁一下就把水壶夺过去手掌按着盖子猛地用力,很快盖子和壶口分离。
齐厦从容地表示他的不在意,优雅地转脸望天。
贺骁忍俊不禁,把东西塞他手里,“以后你用这个喝水,不是你的问题,这盖子本来就没几个人能拧开,下边新来的那两个也是。”
齐厦:“……!”谁都打不开还用这个喝什么水?
有什么不对。
他低头看手里的水壶,军绿外壳是崭新的,只是长得一样而已,并不是贺骁那个。
他脑子转得慢,贺骁说:“去洗洗装点开水带上,待会到剧组要喝就找我。”
齐厦说:“……谢谢。”以后在外边每次喝水都得找你!?
好像又有什么不对。
齐厦这次顿了很久,之后转头的动作也很缓慢,但一双眼睛看着贺骁的时候,里头就像汪着两波秋水似的,他问,“你不走了?”
贺骁眼神跟他对视,突然很想伸手盖住他的眼睛,齐厦果然是知道的,尽管谁都没告诉他。可是这样才格外让人心疼,这是个自己不舒坦也没处说的人。
好久,他才把眼光转开,“谁说我要走,傻子。”
而后拿好齐厦给他的杯子撑着膝盖站起来,真是个傻子,既然舍不得,那天干嘛是送不是留,说个留说不定他心一软就答应了。
贺骁这两道英挺的眉拧到一起,眼睛里头虽然不忍但看起来和不高兴也没太大差别,齐厦向来是个脑子不走寻常路的人,这会儿一看又难受了。
这该不是本来跟人联系好了新工作,最后因为什么这样那样的原因告吹了?
于是齐厦也站起来,正好跟贺骁面对面,十公分的身高差两个人一仰一俯大眼瞪小眼。
然后齐厦做了件好多年没在戏外做过的事。
他抱了贺骁一下,一条胳膊攀着肩,一条胳膊抱住背,贺骁的身体健硕厚实,所以抱住的时候两个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
窗外幽幽飘进一股桂花香。
贺骁身子都僵了,身上肌肉紧绷得像石头。
齐厦还在他背上拍了拍:“就把我这儿当你的家。”
其实也只是一个很短的拥抱,齐厦很快就放开他了,但贺骁硬是给自己施了定身法似的没动,他怕他一动就不可收拾。
总之很久之后回忆这一年深秋,贺骁的感受就是走到哪都有桂花香,甜腻甜腻的。
不管境况多危险,齐厦的工作还要继续,不过去了一个心头结,视帝的心情非常不错。即使在外边从吃饭到喝水全都自己班子一伙人自己动手了,他还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
女助理看着boss走路生风的快活样,深深叹了口气:”还是头脑简单的人比较容易幸福。”
旁边保镖b对着笔记本屏幕呲地一下笑出声来,女助理没好气地说:“又笑什么?”
这人会破解密码,女助理估计目前贺骁正让他筛查齐厦各个网络账号上的疑点,所有可以用来做记录的东西,包括照片、影像、录音,不过些贺骁那个偷窥者是不会让其他人看的。
果然,她话刚问完,贺骁冷硬的声音就从后面来了,“好笑?”责问的语气。
她和保镖b立刻调整表情不敢造次。
贺骁正好踱到电脑后面,低头一看,屏幕上正好是一句齐厦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心情独白:
“像我这样多思多愁的男人,通常人生会比别人坎坷辛苦。”
窗外天高云淡,贺骁紧抿嘴唇把眼光转向如洗长空,但眉梢还是禁不住抽了几下。
当然齐厦也不是没糟心事,特别在本剧的女一号是魏央的情况下。
演员换了,有些镜头还得重拍,虽然很多地方可以让魏央跟替身对戏,后期剪辑的时候再做功夫就万事大吉,但在专业上齐厦对任何粗制滥造的都深恶痛绝,于是他大都是真身上阵。
今天又是室内景,依然是初见时他跟女主角发生冲突那场,齐厦沿着走廊大步往外走,魏央拿着话筒一直追在他身后,“陈警官——”
齐厦步子没停下,只是匆忙间眼神朝她方向扫了一眼,“你觉得自己很勇敢?”
这一眼自带压迫感,魏央被激起一阵火气,气喘吁吁地跟着:“与我本人无关,公众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齐厦轻蔑地哼笑一声,“简直是低学龄的幼稚。”
“过!”这条拍得很顺利。
魏央朝导演那边看一眼,接到导演对她竖起的大拇指,得意地对齐厦笑了笑,她自我感觉刚才入戏状态非常好。
齐厦眼角都没甩她一个,可能因为连着几次不愉快,现在他看魏央哪哪不顺眼。
见他转头就走,魏央在后边跟吹捧她的人说:“有些人成天把前辈挂嘴上好像自己多伟大似的,不也是见不得我们新人演得好吗?”
齐厦脚停住了,换别的事他连反驳都不屑,偏偏涉及专业。
他转头说:“倔强演成骄横,哪好?”
魏央勃然大怒,“你——”
这要换平常她就直接开骂了,可这会儿突然想起还躺在医院的那位前任助理,那可是肩膀给贺骁活生生捏碎的。
这位是就光剩一张嘴也要逞强占上风的,反正明白齐厦不知道贺骁是谁,她怒气冲冲地说:“我现在不和你计较也就是留着你跟我对戏,你给我小心点,不能料理你我还料理不得你跟前的人吗?”
齐厦大怒:“……你敢。”
魏央说:“你等着看啊!”口水仗打赢,心满意足地走了。
齐厦回去气得发抖,贺骁这会儿刚好有事走开,新来两个保镖倒不是没看到。
但这种跟小姑娘吵嘴的事儿,他们也就当时警觉一会儿,过后在心里留个底。相比贺骁,他们更偏重于隐藏,平日也就是普通助理的样儿,留着关键时候派用处。
贺骁晚上有事出去了一趟,回程时车刚骑到别墅区外边的路上电话来了,手机摸出来一看,是贺峥嵘那一个尖子人物。
这人是个退役的拳王,在来齐厦这的前一天贺骁跟他比过一场,当时胜负没分出来,完事后约着过些日子再战。
贺骁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不见人,那人昨天才听贺峥嵘说他在哪,忍不住找过来叫板。
想着家里头呆头呆脑的那只鹿,贺骁本来是归心似箭的,但不得不说这些日子,特别是这几天,荷尔蒙分泌太为过剩把他憋得一身邪劲儿没处使,他骨头缝里都是力气,连碰下胳膊都怕把齐厦撞骨折。
这一听能打几场,身子腾地就热了,对着电话说:“行,你说个地方,不能离我这儿太远。”
15分钟后贺骁跟男人在他朋友的一个武馆见到面,二话不说绑好拳套就开战。
这晚上的比试,贺骁技巧虽然不如曾经的专业选手,可是那股子一拳下去石头都能击碎的强悍勇猛和野兽一样令人咂舌的爆发力,把对方镇住了。
战况虽然依然焦灼,最后贺骁胜了,两个人脸上都挂了点彩。
退役拳王半天才把气喘匀,“好家伙,一个月不见这是哪练出来的力气?”
贺骁急着赶着回家,拳套扯下来扔地上,抓起自己t恤草草擦去一身淋漓的汗抖开就往身上套。
他一身力气宣泄过后心里头还是猫挠似的痒,就带着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的兴奋一路风驰电掣的回家,在楼下保镖a跟他打招呼,他只应了一声,几步就跨上楼。
但上楼一看,齐厦房里没灯显然是已经睡下了,睡下了也没能拦住贺骁的脚,贺骁又家常便饭似的从敞厅外的露台翻到齐厦房间外露台上。
他站在门外朝里看了一眼,干脆挨边坐下,从兜里摸烟抽住一支猛吸一口。
这晚上月朗风清,很舒爽的天气,齐厦在里面依然是侧睡的姿势,只是肩膀随呼吸微小起伏,一切安详宁静。
贺骁就守在外边,烟慢悠悠地抽,心里头说不出的恬静平和。
他抬起胳膊手心往上,对着玻璃门这样远近映着看。
齐厦就和睡在他手心上似的。
恬静平和的夜晚一过去,第二天就出事了。
大清早齐厦从房间出来撞见贺骁,看一眼就愣了。贺骁眼睛边上和嘴角有大片的淤青,那叫一个触目惊心。
齐厦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贺骁见他担心,果断交待:“昨天晚上老贺那有个人找我练手,打了几场。”
齐厦:“……!”自己人练手会打伤人?
齐厦还没忘记头次在贺老板那看见贺骁时他也是这样,那会儿应该是被魏央收拾吧……不对!
魏央昨天才威胁过他要拿他跟前的人动手。
齐厦脸色瞬时刷白,一双清亮的凤眼眼眶发红地望向贺骁:“他们几个人?”
贺骁很直接地问答,“一个。”
齐厦一向脑回路清奇他是心知肚明的,但即使知道齐厦脑内剧本给他写了个奇怪的来路,也并不能猜测到全部的细节。
这会儿觉得齐厦不寻常,贺骁眉头动了动,顺着往下问:“你觉着是几个?”
齐厦:“……”一个人能把你打成这样,明显是撒谎!被打落牙自己还往肚里吞。
所以他没回答,带着一肚子的火气自己下楼只甩给贺骁一个背影。
齐厦这一气人又闷着了,一路上不管旁边人说什么都没搭腔,等到了片场,他眼神扫了一圈没见着要找的人,拖着副导演问:“魏央呢?”
副导演说:“今天上午没她的戏,估摸着下午来。”
齐厦没说话,没魏央的戏但有他的,他这上午的戏排得还挺满,得赶着换衣服化妆。
虽然心里头闷着事儿,齐厦只要站在镜头面前就是敬业的,但下来又是另外一个状态,基本上别人说十句,他冷着脸应一声,心情不好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一直捱到午间开饭的时候贺骁忍不住了,齐厦坐在椅子上休息,贺骁也往他身子斜后方的花台一屁股坐下去,说:“下午有几场?去车里休息会儿?”
齐厦说:“不记得。”
除此之外别无他话,人也坐着没动。
两个人一前一后,前后错开不到半米,贺骁从侧后方望着齐厦,齐厦白皙的侧脸完美得像是冰玉琢成似的,往前延伸一步,生气起来也特别有冷若冰霜的感觉。
贺骁眉心忍不住蹙起来,心想齐厦这样可不好。
他本来就从小在集训营里长大,战场上真枪实弹跟人搏命都数不清多少个回合,现在这点摔打芝麻大点儿的皮外伤,怎么就能揪住不放一上午不理人?
但齐厦睫毛扑闪扑闪的,一下下就像刷在他心坎上,特别齐厦两条俊眉一颦,一副多思多愁的忧郁美男的模样,看起来别提多脆弱,让人恨不得放怀里捂着。
也是,这只鹿才经过多少事儿,他那种生活其中细节哪怕只是说出来都会吓着他。
贺骁长这么大就没哄过人,抱臂坐了一会儿,上半身微微前倾,眉心还是拧起几条刻痕,但眼睛不自在地瞟向一边,里头光彩十分柔和。
他说:“随便打架是不对。”
齐厦眼光飘过来:“……?”还替她瞒!
贺骁眼见这法子好像是有效,又说:“切磋交流,也得讲究度。”
齐厦:“……!!”好气!
他一张俊脸面色更冷了,脖子也有些泛红。
贺骁似乎能看见他连头发根都在立起抖动,“……?”怎么还越哄越气?
贺骁忽地笑了,但没笑出声。他心里软成一团,但还是犯难,如今这状况连晚上骑车带他出去兜风炸街都不可能,这可怎么办才好。
垂头想了会儿,突然记起那天晚上去射击俱乐部齐厦兴致也很高,抬头目光在前面扫一圈最后在齐厦身上停住,语气和缓地问:“晚上带你去打枪?”
但这次很显然他也等不到齐厦的回答,因为魏央在她那一群人的簇拥下趾高气扬地出现在齐厦的视线中。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齐厦嗖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