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秘书室的秘书们拿到饭盒也很纳闷，这家饭馆到底哪里独特了，值得总裁点名订餐。他们对着一堆饭盒转了几圈，没看出个所以然。
要说特别，就只有这个处处透着古怪的保温饭盒了。
“张总助，顾总特别交代的？”赵秘书刷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指向那个保温瓶。
张科推了推围着饭盒打转的同事们，把码得整整齐齐的饭盒分发好。不发一语地提着保温瓶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房门。
嚼老板舌根是办公室的大忌，本分的张科明显深2 顾锦廷没抬头，应了一声继续埋头在手里的文件里。
张科熟门熟路地把保温瓶放到办公桌旁边的小茶几上，正准备将保温瓶打开，把饭菜摊分出来，却被顾锦廷撵出了门。
“你出去吃饭吧，我自己来。”
张科的眼睛眨了眨，又将盖子拧紧，转身把门关好。
顾锦廷瞄着不远处的不锈钢保温瓶，眼神带着笑意，好像保温瓶柔和的热度传达到了他的身体深处，暖暖的，痒痒的。
顾锦廷不挑食，这一点沈俊航在顾家居住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虽然他不会做多么精致又有创意的菜肴，但家常菜还算拿手，加上多年在厨房的浸染，手艺也是无可挑剔。
小时候父母还没离婚，沈父既主内也主外。当温柔的母亲手把手地教导自己学习的时候，沈父就在厨房里捣腾，然后神奇地变出一饭桌丰盛的菜。小小的沈俊航总是被喂得饱饱的，哼唧哼唧地动弹不了。
后来父母离婚，沈俊航就跟在沈父的屁股后面，垫着一张小木凳子站在案桌边上，拿来沈父切水果的小刀，学着处理各种蔬菜肉类。沈俊航记得，沈父不止一次摸着他的头赞叹：咱们的小俊航真聪明，保不准以后是个小厨神呢。
沈父去世的时候，大四的沈俊航正面临人生重要的选择，最终果真继承了父亲的衣钵。
一直跟着沈父的林大厨也不免唏嘘，本来出色的沈俊航值得更广阔的天空。
将饭菜扫荡干净的顾锦廷异常满足。相比之下，还是顾氏餐厅更胜一筹，可饭菜里满满的温暖却是任何餐厅都比不上的。
顾锦廷将保温瓶清洗干净，摆放在办公室最显眼的位置。
晚上接近十点，顾锦廷才把工作处理完。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拎着保温瓶驱车去了明珠路上的华平饭馆。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上次送沈俊航回来也来过一次，沈俊航的家就安在了华平饭馆的楼上。那是一幢九层楼的旧建筑，在周围绚烂的霓虹灯下暗淡无光，相形见绌。
此时饭馆的闸门还没关，玻璃门上挂着打烊的标志，下面标注着营业时间：早上9:00-晚上9:00。
顾锦廷听到里面还有稀稀落落的说话声，决定再等一等。
收拾好的服务员小牛哥第一个下班，他站在玻璃门前定了定神，发现有辆黑色的奥迪停在饭馆门口，车窗半开，可以看到车主刚毅的侧脸。
“嚓，等谁呢？”絮絮叨叨的小牛哥转身回到大厅里，揪着丹儿不放，道：“外面有个高富帅，你新男朋友啊？”
“去，我跟我哥好着呢，不许瞎说！”丹儿把手里的□□收好，瞪了小牛哥一眼。
小牛哥一脸的狐疑，硬拉着丹儿来到玻璃门边，指着车里的顾锦廷说：“那你说，他在等谁？咱饭馆就你一个年轻女孩。”
“也许……是约在我们饭馆门口等什么人吧。”丹儿伸着脑袋张望，想看清帅哥的脸。
小牛哥撅撅嘴，又招来了迎面走来的白帆。
白帆倒是一点也不惊异的样子，三言两语将神神叨叨的小牛哥打发走。
沈俊航算好帐，用信封将钱装好，递给白帆。
“今天辛苦了。”白帆是兼职，工资日结。“明天要是没什么课，也过来帮忙吧。”
白帆也不客气，当着老板的面，将信封的钱抽出来数一遍，发现多了几张红大钞。他笑着扬了扬手里的信封，道：“多谢老板。”
白帆正要再客套几句，有人推门而入。
“不好意思，饭馆已经打烊了，我们的营业时间是……”丹儿看着来人怔愣地说。
顾锦廷摆手打断她的话，道：“我来等人，麻烦你能给我一杯清茶吗？”
虽然顾锦廷用的是疑问句，但语气中充满了命令的口吻。无论是从着装打扮，还是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都显露出身为上位者的威势。
白帆注意到他手里拎着的保温瓶，微微皱眉。他的身体刚好挡在顾锦廷和沈俊航之间，道：“我明天上午有课，恐怕要迟一点过来。”
“嗯，要是时间太紧迫，就算了，我另作安排。”沈俊航说完，转头接过顾锦廷手里的保温瓶，对丹儿他们说：“你们可以下班了，剩下的我来处理。”
几个人的目光梭巡在顾锦廷和老板之间，不情不愿的下了班。
白帆看沈俊航把保温瓶拿进房间，盯着坐在大厅里的顾锦廷不动。
“顾老板和我们老板是熟人？”
顾锦廷从进门就注意到沈俊航身边的年轻人了。与刚才在门口张望的小牛哥和丹儿不同，白帆浑身隐隐散发着生人莫近的气息，似笑非笑的脸异常英俊，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成熟，甚至让人有种过尽千帆的错觉。
他那看透一切的眼神让顾锦廷生出一丝反感，还有一丝兴奋。
“算是，你是学生？”顾锦廷在刚才简短的对话中理出头绪来。
接着，顾锦廷又注意到白帆手里的外卖制服，他扬起一个了然的微笑：“中午你送过外卖到顾氏。”
“顾老板眼力真好。”白帆赞叹一句，听到渐近的脚步声，说：“不打扰顾老板叙旧，拜拜。”
从休息间出来的沈俊航没看见白帆，他伸手按灭的大厅里的灯，引着顾锦廷上了楼。

☆、10 靠近
顾锦廷不是第一次来华平饭馆，却是第一次进沈俊航的房子。
相比起饭馆简约却不简单的布置，沈家的房子可以说非常简陋。各种杂物堆砌在墙边，客厅里的沙发和茶几挤在一边，老式的旧电视机被遗弃在角落，只有茶几上的手提电脑可以看出这里确实是住人的。
回到家，沈俊航的神情一下放松下来，并没有因为家里的杂乱和邋遢而感到难堪。他招呼着顾锦廷在沙发边的木板凳坐下，从厨房沏了杯普洱给他。
“房子还保留着爸爸生前的样子，哦对了，电视坏掉了不能看。”
“喜欢这里？”
沈俊航眯着眼睛看他，摇摇头说：“我不会回顾宅了。”
顾锦廷笑笑没说话，拇指磨砂着杯沿深深地望着沈俊航。
“中午的饭菜还合胃口吧。”
顾锦廷点头。
“我还在想，你突然点我的外卖是不是有什么企图？”没等顾锦廷接话，沈俊航就径自说下去：“或许你只是一时兴起。”
顾锦廷掩饰似的呷了口茶，道：“以后你给我送午饭吧。”
沈俊航挑眉睨着他，半开玩笑地说：“可以，不过顾总亲自预定，价钱可得翻一番。”
顾锦廷的嘴角压了压，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茶过半巡，沈俊航看顾锦廷没有走的意思，便问他要不要在这里留宿。
沈俊航的房子是两房一厅的小户型，沈父虽过世已久，但沈俊航有定期打扫，并没有显得十分脏乱。他从柜子里找出毛巾被递给顾锦廷，又指指自己的房间，道：“家里没空调，不过风扇也够用了，半夜会有点凉，你盖这个。”
说完，沈俊航转身走向沈父的房间。
见顾锦廷杵在原地不动，沈俊航扭头定睛看他，道：“我不会回顾宅了。”
顾锦廷暗自苦笑了一下，给了沈俊航一个落寞的背影。
顾锦廷意味不明的表情，让沈俊航觉得自己一整天都误会了他。本来踏出顾家的大门，就不会跟顾家再有太多的瓜葛。可顾锦廷又是订餐，又是过来送保温瓶的举动，让沈俊航认为顾锦廷是在跟他磨，准备跟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潜移默化地将他劝回去。
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
顾锦廷看起来真的累了，洗过澡倒头就睡。
沈俊航洗完澡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习惯性地拧开自己房间的门。
看到床上熟睡的人，沈俊航反应好几秒才回过神来。他走到床边，伸手插＃进他的发丝之间，已经半干。身上不合身的睡衣随意耷拉着，紧实的蜜色肌肤肆意裸＃露。
沈俊航拉起被放在一边的毛巾被，搭在他的腰腹上。
他拿来电吹风，风力调到最小的档，轻轻地拨弄着他散落在枕头的发丝。
电吹风的噪音逐渐淹没在台扇的吱吱声中，顾锦廷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好似是意识到沈俊航在给他吹头发，神经慢慢放松又睡了过去。
沈俊航没发觉，吹完头发又调小了台扇的风力才离开房间。
饭馆９点才开始营业，采购也有人照应着，作为老板的沈俊航可以安心睡到８点才起。
顶着一头乱发，沈俊航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来。
顾锦廷已经做好西式的早餐，穿戴整齐地准备出门了。
“早餐在桌上。”
“嗯？”沈俊航左瞧瞧右看看，才在茶几上发现一份法式三文治和培根煎蛋，还有一杯特浓的牛奶。正要询问，回头顾锦廷已经出门了。
沈俊航心里打了个问号，回房发现自己的毛巾被和睡衣都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床上，如同顾锦廷的外表一样，一丝不苟。
沈俊航收拾好自己，咬着早餐想，也许顾锦廷对自己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也说不定。
那晚之后，沈俊航果真每天都收到顾氏的外卖订单，而且白帆主动把送餐的活计揽到了自己身上，餐费和小费都赚到不少。
顾锦廷也实在是忙，空闲一点的时候会在打烊后将餐盒送回，顺便在沈俊航的房子留宿，多数时候是他的助理张科下班顺便带过来的。
这些沈俊航都不太在意，他研究出一份营养菜单，轮着给顾锦廷做。偶尔他留宿在沈家，还会给他弄一些清心火的糖水当宵夜。
对顾锦廷如此关怀备至，沈俊航的初衷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和感激，渐渐却成了习惯。
他已经一个人太久了，需要有人带他走出来。
天气稍稍转凉的时候，顾尚麟的寿诞也快到了。
并不是整十数的大寿，加上阮芳华的离世，给顾尚麟的生活蒙上的阴霾，今年的寿诞一切从简。
沈俊航记得，早在慈善拍卖那时，顾锦廷便记着顾尚麟的生日。他总给人冷冷的感觉，其实，他是把那份暖暖的情都放到了心里面。
对于是否参加顾家的寿宴，沈俊航很犹豫。顾老爷子是一定会让自己过去的，可他不想与顾家再有太多的联系，心里对去顾宅的事也就有了抵触。
他如实跟顾锦廷说了他的顾虑。
顾锦廷擦着头发，刚从浴室出来的他只穿着条睡裤，上身赤＃裸着。在沈家留宿的次数多了，沈俊航给他准备了些合身的衣服。
“那就不要去。”
顾锦廷果断的答案让沈俊航十分诧异，他皱起眉，道：“怎么，你是这样认为的？我以为你会劝我去的。”
“没必要勉强自己。”说到底，顾尚麟对沈俊航的好，还是移情的因素占了大部分。顾锦廷一方面希望沈俊航能留在顾家安抚父亲的情绪，一方面却也希望父亲能尽快放下。
听了顾锦廷的话，沈俊航更沉默了。
“心意到就好，父亲也不是那么强人所难的人。”
沈俊航稍稍宽心，他扬起一个放心的笑，说：“嗯，礼物方面我好好想想。”
“需要帮忙？”
沈俊航摇摇头，毕竟距离寿诞还有半个多月，他打算将这事暂时放一放。
没想到，麻烦却接踵而至。
十点刚过，饭馆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响声。
沈俊航正在后厨给白帆算今天的工资，听到响声匆忙放下手上的工作跑出来，和在厨房里帮忙的白帆迎面碰上。
“我擦咧，哪里来的奶娃娃，小爷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小牛哥拉扯着来人，不让他往里冲，丹儿战战兢兢地看着，手里拿着手机。
“我找沈俊航，你给我起开！”
“顾锦辉？你怎么来了。”沈俊航将小牛哥拉开，蹙眉看着怒发冲冠的顾锦辉。
见了沈俊航，顾锦辉朝小牛哥露出一个神气的表情，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在还没收拾的饭桌旁，颐指气使道：“去，给我拿两瓶白酒，陪我喝！”
“嚓，你算哪门神仙。顾总裁都对我们老板客客气气的，你算个屁！”
沈俊航按住正要发威的小牛哥，正要劝说几句，那边的白帆却端来两瓶啤酒。
“抱歉，白酒没有了，啤酒还有几瓶，将就喝着，我陪你！”
顾锦辉仰头斜他一眼，抓过酒瓶闷灌。
白帆嗤笑一声，强行将他的酒瓶抢下，给自己倒了一杯，也一口闷下。
沈俊航真是一个头两个大，顾锦辉不知是发什么疯，白帆还唯恐天下不乱上去凑热闹。
上回跟顾锦辉打过一架之后，与他基本处于不理不睬的状态。顾锦辉能到他这边借酒消愁，恐怕是无处可去了。
沈俊航看看时间，早就过了学校关门的时间，顾锦辉也不知道是逃了多久的课。
他夺走两个人的酒杯，呵斥道：“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送你回家。”说着，伸手去扯顾锦辉。
顾锦辉正在兴头上，另一只手捉住沈俊航的手腕一扭，将他推远，吼道：“少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我就是来喝酒的，你要么给我酒，要么就别管我。”
沈俊航上前继续去拉顾锦辉，顾锦辉正要使力将他挥开，被一旁的白帆拦住。顾锦辉被白帆按住肩膀跌坐在座位上，竟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你坐好。喝酒可以，伤人就不好了。”
“你……”顾锦辉转头看见白帆警告的眼神，动作有些退缩，也安分下来。抢过酒杯不停地喝，一点节制都没有。
沈俊航咬咬牙，让其他人先下班，自己进厨房煮解酒汤。
顾锦辉那点破事，沈俊航还是略知一二的，多半是和张然有关。
男孩子半成熟的懵懂爱恋，在沈俊航这个成年人眼里还真不算个事，可在顾锦辉的世界里，就是全部。一点点的小刺，疼痛都会被无限放大，跨过去，才能成长。
沈俊航看顾锦辉和白帆喝得差不多了，才拿了热毛巾和解酒汤过来。
白帆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东倒西歪的顾锦辉，意味深长地呷着酒，见沈俊航出来，才笑笑让他放心。
“这小子酒量差得很，还想喝白酒，看来心情糟透了。”
“你还当真，小孩子闹闹不就过去了。”沈俊航让顾锦辉靠在自己的肩上，用热毛巾给他擦擦脸。
“老板，我还挺好奇的，他是你什么人？顾锦辉，跟顾老板的名字挺像。”白帆没点破，其实心里面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嗯，他们是兄弟。”沈俊航给顾锦辉喂醒酒汤，一脸不想多说的样子。
白帆聪明地闭嘴，看着不省人事的顾锦辉又笑了笑。
等沈俊航忙完，白帆才道：“刚才这小子说漏了嘴，说他失恋了。”
沈俊航定了定神，没答话。
白帆揣摩着沈俊航的表情，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说他喜欢的姐姐就要结婚了，新郎不是他。”
这回沈俊航倒是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他望向白帆，问：“他还说了什么。”
“没了。”白帆最后喝了口酒，笑说：“小孩子过家家的，时间一长就淡了。”
沈俊航听到这话倒是一笑，道：“别装得这么老成，你比他也大不了多少。”
“呵，被老板你发现了。”
白帆调皮地眨眨眼，帮沈俊航将顾锦辉搬上楼才下班离开。

☆、11 订婚
被顾锦辉折腾了一晚上，沈俊航却越发的清醒。白帆的话，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张然要结婚了？那是不是说，顾锦廷也该结婚了。
大半夜的，沈俊航还是给顾锦廷打了个电话。
“在公司？还是回去了？”
“在家。”顾锦廷的声音透着疲倦，沈俊航的感觉不太好。
“顾锦辉在我这里。”
“嗯？”顾锦廷皱皱眉，揉了揉眉心，道：“什么时候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