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左玄歌近来也是名气大了,来攀关系巴结的人倒不少,不过,“小丫头?”
“嗯!大红裙子,穿金戴银贵气得很,光丫头看过之后羡慕得紧。”
轻鬼这描述倒是让左玄歌想起了在瀛城外遇见的那位小郡主,小姨?这倒是有点儿意思,脑海中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左玄歌唇边的笑僵了僵,身在雪渊国之人,与他沾亲带故之人,这个人的名字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他朝炎北的方向瞭望,只是想不到他会在那座王城里,究竟是机缘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轻鬼见他愣愣出神,疑惑道:“宗主?”
左玄歌轻笑:“回头我找人给光丫头打几套首饰,做几身新衣裳,不能叫她总羡慕别的姑娘,也叫别人羡慕羡慕她。”
轻鬼也咧嘴笑起来:“那光丫头可要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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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在后宫私底下召见了左玄歌,见着他时,堆满笑容的脸上连眼睛都快找不着了:“左爱卿啊,快快请起,朕果然没有看错你,虎父无犬子,当得起国之栋梁四字。”
屏退了左右,穆威眉目慈善道:“爱卿立此大功,可有何想要求的赏赐?”
“陛下既然开口了,玄歌就不客气了,玄歌有两事相求,一为寻疆族,一为自己。”
“嗯,寻疆族此番立下大功,当赏,朕有意以寻疆族为炎北十一城武林之首,掌炎北江湖。”
这算是相当厚道也合理的奖赏了,左玄歌却缓缓摇了摇头:“如此大赏,寻疆族受不起,玄歌也受不起。”
穆威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他都给出这么好的条件了,左玄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莫不是还想像上回救荀风那般狮子大口开?正要出口挫一挫他的锐气,哪知左玄歌下一句话便叫他喜出外望。
“玄歌只想求皇上赐寻疆族三个字即可。”
“三个字?”穆威愣了愣,才继续问道,“何字?”
“望归宫。”见皇上仍有不解,左玄歌解释道,“经此一事,陛下可相信,寻疆族是穆氏王朝的寻疆族而非雪渊国的寻疆族?然而情势所迫,寻疆族总是背负太多争议,望归宫是寻疆族落脚处,也寄托了寻疆族所有的信仰,不过是想回归故土而已,请陛下赐这三字,也算是为寻疆族证名,日后还有谁敢说寻疆族不是穆王朝的寻疆族?而寻疆族也定当不忘初心。”
“好!”穆威大喜,挥手当即便写下了这三个字,“除此之外,爱卿可还有别的所求?”
左玄歌浅笑:“陛下对左家的赏赐已经够丰厚了,玄歌不敢再求。”
明知他是说着漂亮话,又不是没有求过,穆威还是很高兴,为臣者知进退很重要,他一时兴起又多说了一句:“皇后已身怀七个月身孕,你可有何想为这小皇子或是小公主求的?”
“皇子或公主想要什么,得他自己去挣,玄歌就不越俎代庖了。”
“嗯。”穆威点头微笑,显然心情大好。
“玄歌还想为自己求一事。”见圣上高兴,左玄歌自然不放过这个机会。
“说。”
“我想让二哥的长子过继到我的膝下。”
穆威心中疑窦顿起,新年过后,左家格局大变,左玄商不再执着于长公主瑶珠,终于娶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大臣之女,左家的新媳妇虽然于近日诞下了左家长孙,可是以左玄歌如今的年纪,何必这么早就求过继一个孩子在自己膝下?
看来坊间的一些传闻倒是真的,只是这左玄歌喜欢他的师父也便罢了,他陵西王的身份想要养个男人在自己身边谁又敢多说什么?为了自己的师父而不娶妻生子?这在穆威而言才是最难以理解的。
穆威喜不自胜,笑道:“爱卿还如此年轻,何愁日后没有自己的孩子?何必从兄长处过继?何况朕的这个小外甥可是镇国将军的长子,左家两位爱卿是朕的左膀右臂,手心手背都是肉,朕也不能做寒了左将军的事啊。”
穆威三言两语将左玄歌打发了,过继子嗣一事果然如宋小人所言并不容易,不过来日方长,左玄歌也不会这般轻易地放弃的。
楚壬禾送他出宫,瞥眼看了看他:“不错,身体比之前健壮了些。”
“谢楚大哥……”
他话还没说完又被楚壬禾摇头打断:“还是单薄了些,不耐打。”
左玄歌扶额:“没人能打我。”
“司徒凛月对你好吗?”
怎么变成话家常了?左玄歌顿了顿才答道:“挺好的,我对他也挺好的。”
“嗯。”楚壬禾突然停下,“为什么不接受让寻疆族掌炎北武林?”
“接受了就不好提后面的要求了嘛,做人不能太贪心呐。”左玄歌随着他停下来,“能把皇上哄高兴,又得了赐名岂不是很划算?至于掌炎北武林?江湖永远是强者说话,便是没有圣上这句话,难道炎北还有哪个门派可以压寻疆族一头吗?寻疆族岂是鼠目寸光只放眼在炎北的?入主中原才是寻疆族的未来。”
楚壬禾点头:“大将军看重你,不是没有道理的。”
“楚大哥谬赞,我爹也是很看重你的。”
“真的不去看望一下皇后娘娘?不与左家这唯一与你亲近的人交好交好?”
“不了。”左玄歌摆摆手,“急着回去看我师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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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中,一袭雪白的身影站在寂静的御花园中,春节刚过,皇宫内喜庆的红绸红灯还未撤下,这一夜的御花园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静,所有人都在静待着坤宁宫内那第一声啼哭。
那即将决定偌大王朝未来命运的一声啼哭。
夜似乎沸腾了起来,派出去的婢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娘娘,皇后娘娘生了,是……是个小皇子!”
吹了一夜冷风的苕榕雪一个哆嗦醒过神来,惊慌道:“臻儿呢?”
“三皇子早就睡下了呀,娘娘,外边太冷了,咱们回宫吧,”
“嗯。”苕榕雪在贴身婢女的搀扶下缓缓往啥啥宫而去,轻拍着女婢的手道,“过两日你出宫一趟,替我找一个人。”
“是,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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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融融,屋外正是百花吐蕊春意盎然。
屋内左玄歌在案前奋笔疾书,司徒凛月已经被他晾了几个时辰了,终是忍不住,将下巴搁在他的颈窝,从身后环住他的腰。
左玄歌伸手拂了一下师父的手,并没有什么效果:“师父,我在看宋小人从枟州的来信呢。”
“一个时辰前你就在看了。”
“不不不,一个时辰前那是童长老的来信。”
司徒凛月手收得更紧些:“这些书信你已经从年尾看到年头了,何时咱们来处理一下珩羽派的事?”
左玄歌扶额:“师父,我还没成为武林第一呢,没资格当珩羽掌门。”
“你打过我就好了,我很心甘情愿把魁首让给你。”司徒凛月在左玄歌脸颊上亲了一下,意思很是明显。
左玄歌看了看满案的书信,也确实有些乏了,他挣开师父的怀抱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师父,咱们去山上走走吧。”
“好。”
正是春风袭人的好时节,师徒携手很快便登顶,珩羽山虽只是个小山头,但是周遭空旷,山顶的视野是极好的。
望着缥缈云雾,左玄歌不由想起初上山时的光景,当初师父怎么就那么固执地要收自己为徒呢?
“你在想什么?”司徒凛月替他拢了拢额前一缕散开的发丝。
“我在想啊,当初我遇上你的时候一无所有,师父您看上了我什么?”
司徒凛月笑着将他揽进怀里,双手在他腰间收紧:“你决定你当时一无所有?”
看他瞪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司徒凛月没给他回答的机会,俯身吻在那双微微开启的薄唇上。
就着满山春意泄了一地春光。
事后,左玄歌半躺在师父怀里:“师父,过阵子咱们回枟州去看看吧。”
“好。”司徒凛月下巴蹭了蹭左玄歌的头顶,“怎么决定好要去枟州了?”
“宋小人酿好新酒了,咱们若不去看着点,他就要醉死了,到时候出了什么麻烦还不得我去收拾烂摊子?寻疆族嘛,现在主要在各地建望归宫,这种东奔西走的苦力活还是交给斜阳他们去吧。”
“司徒先生,左公子……”东儿气喘吁吁地跑上山,看见左玄歌和司徒凛月的亲密举动也不以为怪,这些日子他早就见惯了两人的腻歪,在他还未被圣贤书籍荼毒的幼小心灵里,也不觉得这有何不妥。
“何事?”司徒凛月扭头,一边问一边还不忘替左玄歌将衣服拢好。
“有客人上山。”
客人?左玄歌和师父互望一眼,都不知道这个时候谁会特地跑到珩羽山上来找他们。
“他们找谁?”
“找先生的,可是也问候了左公子。”
左玄歌麻溜地从师父怀里起来:“去瞧瞧吧,师父,我有些好奇咱们这客人了。”
来的是一个壮年刀客,身边还带着两个孩子,一个衣着朴素有些怯生生地跟在他的身后,另一个与他二人相距稍远,看上去只有五六岁,一脸沉静的表情却如同已经看破世事一般老成,穿着一身藕色袍子,看似朴实无华,却实实在在是顶上乘的织云锦。
左玄歌从进屋开始,目光便定在这个小孩儿身上,他的身份委实不一般,那名刀客他从未见过,所以他们应当不是来找自己,所谓问候兴许就是一句客套吧。
那刀客与师父果然是认识的样子,见面便互问了好,寒暄过后那刀客竟将目光转向了左玄歌,他双膝倒地跪下:“司徒先生,我知道珩羽派的规矩,单脉相承只收一个徒弟,我也不愿为难先生,所以,恳请王爷收一个徒儿。”
司徒凛月自然将目光放在左玄歌的身上,对方求的既然是他自然由他拿主意。
左玄歌也不忙着答复,他倒是很好奇,这人带着两个孩子,他究竟是替谁求的。
“英雄说的是谁,玄歌也得先看看孩子的天赋如何,再决定要不要收这徒儿。”
刀客转脸向着那穿织云锦的沉默孩子,柔声道:“公子,请上前给王爷瞧瞧好吗?”
刀客对那孩子的客气语气,更肯定了左玄歌的想法,这个孩子绝对不一般。
那孩子在原地抿了抿嘴,一双漆黑的眼睛竟然看不出情绪:“我不想拜他为师。”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刀客顿时尴尬不已,却又不敢有任何违逆,只好起了身,神色晦暗地打算告辞离开。
左玄歌却笑了笑:“不急,这孩子也算与我有缘,你们不如在珩羽山先住下,他不想随随便便拜师,我也不想随随便便收徒,不如让我们彼此了解了解再说?”
“不。”那孩子眸光坚定地看着他,指着他又指了指司徒凛月,“你,没有他厉害。”
眼光好毒的孩子啊,聪明且直接,左玄歌对他越来越有兴趣了:“小孩儿,这种话,比我厉害的人才有资格说。”
那孩子摇摇头:“我还小,打不过你,以后,未必。”
左玄歌一手将孩子倒提挂在自己肩上,那刀客急得差点要拔刀了,左玄歌伸手示意他别妄动:“我师公是从前的天下第一,我师父是现在天下第一,我是未来的天下第一,你若是拜入我门下,迟早也是天下第一,你要不要拜我为师?我身边有全天下轻功最好的人,刀法最好的人,剑术最好的人,拳法最好的人,最会杀人的人,最会用毒的人,做我的徒弟,他们都将倾囊相授,你要不要做我的徒弟?”
那小孩被挂在肩上,显然并不舒服,眸光却异常坚定:“要,我要拜你为师,做你的徒弟,要当天下第一。”
“好。”左玄歌扛着他到烈日下,将他放下,“扎马步,坚持一个时辰,我便收你为徒。”
对于左玄歌严厉,那刀客倒是没有异议,只要他不是要害公子,别的都没关系,习武一路本就是艰辛险阻的,既然这孩子和孩子的母亲都下了这条决心,他又有什么可反对的。
“左玄歌呀!我来看你啦。”门外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李言清?!”左玄歌受到惊吓一般看着师父,“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咱们珩羽山这般热闹?”
有李言清的地方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左玄歌简直想避而不见,然而那家伙显然没有察觉到主人家的情绪,高高兴39 兴地不请自入了。
“师父,以后咱们还是请些看门的人好了,这钱还是不能省。”
“哎哟。”李言清见着院子里半蹲的小孩,顿了顿脚,然后以飞扑之势朝左玄歌奔去,“你这儿居然还有客人!”
左玄歌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你来干嘛?”
“带我们家小家伙出来见见世面嘛。”
李言清将一直随身带着的小童子推到前面,小童子也不拘谨,正正经经地行了个礼:“左公子,司徒先生。”
李言清的目光不断朝烈日下的孩子身上瞥去:“左玄歌,借一步说话如何?”
到了院子外,李言清才神神秘秘地凑到左玄歌耳边小声道:“这个孩子可不一般,想知道他的背景吗?一千两银子,外加两个秘密来换如何?”
左玄歌一巴掌把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打开:“你还真是见钱眼开啊,还想敲诈我呢,想知道他是什么人还不简单,你信不信我让东儿下山去问一圈,照样有结果。”
“东儿问出来跟我能告诉你的能比吗?跟我做生意你何时吃过亏?我这不是缺银子得紧么,建清风山庄可不是很费钱么,至于秘密,我也不会问太难的,就是关心关心你同你师父……那个那个是不是和谐嘛。”
左玄歌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去你妈的!”
“哟?真生气啦?”李言清厚着脸皮凑到左玄歌近前,瞧他是真的有些火了,也就收起了玩笑面孔,“行吧,这生意你不愿意做也就算了,我也不坑你,你不是说叫东儿下山去问么?也甭麻烦了,别说下山,东儿就是能在京城问到的东西我全告诉你就成了。”
李言清指了指门内:“这小孩,可不简单,皇上最喜欢的妃子是哪个你知道吗?对,就是雪贵妃,这可是雪贵妃的独子穆臻,皇帝家的老三,三殿下!”
“他一个皇子跑这来拜师干嘛?”左玄歌其实并不怀疑他的话,那样的衣着,那样与生俱来的傲气,会是皇室之人一点也不奇怪。
李言清撇了撇嘴:“传言好像是雪贵妃做了个噩梦,认为这个孩子会克自己,所以便将他送出了宫,找个书院读书或者江湖门派习武,孩子自己选择了习武,所以被带到这里来了。”
“传言?”
李言清贼兮兮地笑道:“嘿嘿,这就是东儿能告诉你的话了,你若想要知道更多,就得跟我做交易。”
左玄歌没有理会他,不过倒是能理解那孩子那种天然的排外感是如何而来的,不管为着什么理由,一个母亲这样将孩子赶走将会在孩子心底留下如何不可磨灭的伤害?
“起开。”左玄歌将李言清打开,走进院子,孩子还在正中蹲着马步接受烈日的炙烤,他拎起孩子的衣领,“先吃饭,吃完再练。”
新收了徒儿,左玄歌本想将回枟州的计划稍稍后延,先将臻儿的基本功打打扎实,哪知没几天便接到了宋晓仁催促他回去的书信,心中写的焦急,左玄歌不得不结束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带着师父和臻儿赶赴枟州。
回到陵西王府,范一神神秘秘地领着左玄歌到宋晓仁的书房,宋晓仁怀中抱着个孩子,正拿着个拨浪鼓逗她笑。
“行啊你宋小人,我这才出去多久,你就连孩子都有了?说好为了陪着雍大人守护枟州终生不娶妻的呢?”
“我呸,少给我贫嘴,这种话也能瞎说的?”
左玄歌在他旁边坐下,孩子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见他竟然连拨浪鼓也顾不上,目光紧随着他,咧着嘴嘻嘻笑起来,这个孩子似乎跟自己很投缘,左玄歌莫名地觉得有些暖心。
“好好好,不开玩笑了,这谁家孩子?”
宋孝仁将孩子交给站立在一旁的奶妈,轻声吩咐道:“带孩子下去睡觉吧。”
奶妈退下后,宋晓仁才紧张地看着他道:“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