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没有了那熟悉的、让人安心的气息,本来睡得很沉的鸣人在佐助离开后并没有像佐助想的那样一觉睡到大天亮,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窗外已经完全沉入黑暗的天空昭示着时间已经很晚了,鸣人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更是除了床尾的角落里佐助走前专门留下的那一盏小灯以外,看不到任何光亮,仿佛就连月亮都罢工了一样。
看了两圈,还是没能在房间里找到佐助的身影,鸣人本来迷糊着的大脑一瞬间就清醒了。已经这么晚了,佐助没在床上陪他睡觉究竟是去了哪里啊?
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却始终没能等到佐助推门而入的身影,鸣人的耐性耗尽了,匆匆忙忙间抓了套衣服胡乱地穿在身上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景象就像鸣人之前在房间里感受到的一样,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黑暗的笼罩下隐藏起了本来的样子。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佐助的鸣人只能凭着直觉胡乱寻了个方向,义无返顾的一头扎进了黑暗中。
而这样的情景看起来又是多么的熟悉,就像这二个人曾经无数次亲身经历过的一样——放任自己沦陷于黑暗中的佐助,还有不顾一切也想要在黑暗中找到佐助的鸣人。
只是黑暗从来都很善于消融一切光明积极的东西,而黎明前又正是最黑暗的时刻,所有被刻意隐藏压抑的负面都在此刻被无限的引诱着,想要破茧而出。
正如此刻的鸣人。
找不到。找不到。还是找不到......
从一个地方找到另一个地方,甚至不顾才恢复的身体调动起红色查克拉包裹着自己提高速度,鸣人却还是没有发现佐助的踪迹。
那红色的一团就像是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在黑暗的笼罩中无比醒目,也尤为的孤独。
☆、第九十一回
遍寻无果之后,手里晃着不知什么时候从哪里摘下来的树枝,解除了查克拉附体的鸣人无计可施下返回了自家宅子。
坐在家里院子一角的假山上,耷拉着脑袋的鸣人似乎整个人都融进了夜色一般,除了金色的发丝,连影子都没能挣脱黑色的渲染。
我又把佐助弄丢了吗?可是这次,我又能去哪里找他呢?还是说连老天都在暗示我,该放手了......
不自觉的将原本不是很严重的事无限放大,一向不知多愁善感为何物的鸣人就在这一刻被这个静谧而沉闷的夜晚调动了所有的感伤,心里琢磨着那些佐助不知道,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佐助的心事,一个人钻进了牛角尖里,和自己较着劲。
不怪他如此的不安,他也并不是不相信佐助,鸣人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相信自己而已。
要他怎么自信呢?不管是记忆恢复之前还是之后,对于佐助爱上了他,还说要以爱人的身份和他一直在一起这件事,鸣人一直都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毕竟严格来说,在鸣人和佐助之间,先开窍意识到这段也许注定不会被很多人接受的感情的人还是鸣人。而相比两人的性格,童年时期的经历也注定了鸣人会比佐助更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更想要得到其他人的认同。
而先天直觉更敏锐,也更加心软的鸣人同样注定了会更害怕受到伤害,更别提那伤害还也许会来自于他最在乎的那个人。
所以一开始的开始,在和鹿丸谈话时鸣人就说过,他不会让佐助知道他的心意,因为他承受不起佐助知道后可能会有的鄙夷或者厌恶的神情。
可是也许是上天总是喜欢捉弄人心,又或者是不忍他爱得这样辛苦,幻境里更加冷漠无情而残忍嗜血的佐助居然在鸣人死后,阴差阳错下尝到了失去的滋味,也意识到了他对那个永远包容他、追逐他的鸣人的爱。
于是,醒来后刚好失去了那一部分记忆的鸣人,就这么在佐助苦心经营,半哄半骗下表了白。而那个偏执骄傲、高冷优秀到不行,似乎永远都在嫌弃鸣人的佐助居然也第一次没有口是心非,而是无比正式地回应了鸣人的感情。
这真的是一场梦吧?所以他才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佐助的爱,然后像童话里一样两个人不离不弃,幸福的生活下去......
如果是,鸣人多么希望就这么梦下去,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可是怎么可能呢?没有谁的梦能做一辈子,再美好的梦都有醒来然后破碎的那一天。而破碎了鸣人美梦的,就是在他记忆恢复前,纲手苦口婆心的劝导。
纲手的话听起来千般万般的有道理,却都在表达着同一个意思——他不能和佐助在一起。于是这些“有道理”变成了一根根钢针,狠狠地插在鸣人的心上,留不得,却也拔不出来。
不管当时他有多么的坚定,说他死都要和佐助在一起也好,就算他真的在一时冲动之下动手差点杀了佐助也好,到底,他也不过是在逞强而已。
他怎么会舍得呢?对于那个家伙。鸣人简直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佐助面前,只要能让佐助不再是冷冰冰没有温度的样子,不再只知道复仇,鸣人愿意做任何事。
他怎么可能舍得呢?
伸出双手在黑暗中握成拳,感受着自己经脉中蕴含的貌似能毁灭、也能救赎所有的力量,鸣人心里能感受到的却只有悲哀。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这样畏畏缩缩的我,还是那个以“有话直说”为忍道,梦想着成为火影,和佐助一起终结了第四次忍界大战的漩涡鸣人吗?
可鸣人知道他其实只是在害怕而已,他从来没有这样怕过什么,此时他却又分明在无比的恐惧着。
他害怕总有一天他会失去那个说要陪着他一直到死的佐助;失去那个明明高冷的要死,在床上却总是千方百计想要把他拆吃入腹的佐助;那个只要对着他的时候,就会有温暖笑容的佐助。
所以他变成了另一个人,小心翼翼的、沉默不言的、不再是漩涡鸣人的人。可是这样的他,却好像又不再是佐助说爱着的那个他了。
脑袋中的思绪明明纷繁而杂乱,鸣人却觉得自己整个人此时只剩下一具躯壳,空空如也却又什么都装不进去。
☆、第九十二回
就在鸣人陷入了无限烦恼的时候,一道突兀的声音在这个贪婪地吞噬着人心的黑夜中响起,打断了鸣人继续在牛角尖中前进,并且死不回转的步伐。
“少主......”一声未落,黑暗中的呼唤又一声传出来,“少主!”
鸣人恍然惊醒,终于从魔障中挣脱出来,一时间冷汗淋漓。
而这个在无意中帮了佐助一把拉住了鸣人,没让他继续把自己陷进绝望中的步伐的人,正是机关算尽却落入了如斯悲惨境地的漩涡佑京。
说来这也许是命中注定的,鸣人和漩涡佑京,一定会在今晚见一面,然后点燃一颗颗曾经被拼命掩藏起来的炸弹——
如果不是佐助的离开,已经习惯了佐助怀抱的鸣人也不会因为睡不着,而心神不宁地跑出来逮人。
如果不是因为水月白天的恶作剧,漩涡佑京也不会被迫接受了转变性取向的药,然后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而走出房门。
如果鸣人不是那么在意纲手说过的话,没有那么的爱佐助,他也不至于沉浸在自我意识中,没有察觉到此地竟然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而让漩涡佑京近了身。
同样,如果不是兜恶劣的想要看好戏而刻意安排,漩涡佑京也不可能这样轻松地踏入一直由重吾带着人守卫着的,鸣村中守卫最严密的佐助和鸣人的家。
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所以因为在乎着鸣人,为了让鸣人不再露出那样让他心疼的表情,佐助一点都不敢耽误的离开了。
所以鸣人没有办法不在意纲手说的那些话,毕竟就算他无所谓自己会怎么样,佐助却是他无论怎样都不可能无所谓的。
所以漩涡佑京虽然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对兜撒谎说他没有喜欢的人,但在夜深人静时,漩涡佑京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再想到那个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孩时,尽管昔日恋人容颜依旧,他却已经没有了心悸的感觉。
他知道,这是因为兜的药生效了,他对那个女孩的感情中,已经不再有爱。
那是他同族的,在族灭后陪着他一起照顾族人,一起长大变强的女孩。只是好景不长,在漩涡佑京刚刚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准备表白的时候,那个女孩就为了保护一个比她弱小的族人死掉了。
而在那个朝不保夕的境况下,漩涡佑京甚至都来不及悲伤,草草地将她葬了就带着一群孩子去了另一个村子讨生活。
如今,就算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弱小的人尽可欺的漩涡佑京了,他也没有一天忘记过那个女孩。他一直都记得她的梦想,记得她曾经说的,想找到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子,然后和他们一起平静的生活下去时,脸上焕发出的光彩。
可是今天他就这么莫名奇妙的在水月的报复下,放下了这段他曾经以为他会怀念一辈子的感情。漩涡佑京也说不清楚,这结果对他来说是好是坏。
只是有一点漩涡佑京很清楚,那就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爱一个男人,所以对于造成这一切的兜和水月,他自然是恨的。
而也正是因为这么多的阴差阳错,让本来只是睡不着想要四处走走,顺便理清自己杂乱心绪的漩涡佑京意外地看到了披着查克拉四处乱窜的鸣人。
这是怎样的惊喜呢?想到自己本来无从下手的计划,想到如果错过了这一次,再要想单独见到鸣人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漩涡佑京心下一动便一路跟着鸣人回到了鸣人和佐助的家。
借着夜色隐藏在一边,看着几步之遥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一直不停变幻的鸣人,漩涡佑京只觉得连上天都在帮他。
他本以为会很难的,以那个人对鸣人的保护和在乎,他如今又落在了那个人手上,周围几乎都是那个人的眼线的情况下,漩涡佑京已经做好了必须蛰伏很多年的准备。
可是如今,原本相距天涯的人就在眼前,漩涡佑京甚至不敢过多的耽搁,只是大概想了一下如何说服鸣人的话,就迫不及待的现身了,冲着鸣人的方向第三次喊道:“少主。”
不允许自己再陷入那个自己设置的魔障之中,鸣人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人标志性的红发上,拼命地回忆着白天佐助跟他说过的那个名字,却发现自己除了那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姓氏,什么都想不起来。
“啊喏,你是,是,哦,你是那个漩涡......漩涡......”
☆、第九十三回
“漩涡佑京。少主,我是漩涡佑京,是您的族人。”见鸣人对自己似乎是有印象的样子,漩涡佑京的精神瞬间紧绷了起来。
从来没有见过他的鸣人会对他有印象,只怕是佐助已经跟鸣人说过他们的事了,所以此刻,忐忑的漩涡佑京很想知道佐助都对鸣人说了些什么。
漩涡佑京很清楚,佐助说的话足以影响很多东西,包括鸣人对他的看法,以及他们一族的未来。
可矛盾的是漩涡佑京同时也迫切地期望眼前的这个少年能了解,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他们的存在,而他们和他,是血脉相连的存在。
没有漩涡佑京想象中的排斥,鸣人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没能记住对方的名字。
抓了抓自己本来就很凌乱的头发,鸣人的脸上带上了一些腼腆,“恩恩,我知道,佐助跟我说过你。阿诺撒,佑京大哥,你和漩涡一族的大家现在都在村子里吗?”
如果没看错的话,鸣人此时的表情似乎可以算是关切吧,漩涡佑京心想着,看向鸣人的眼神就更加热切了。
虽然有些遗憾鸣人那承袭自父亲而不是母亲的发色和眸色,但漩涡佑京对于这个他早就想见的清秀少年还是喜欢的紧的——毕竟这大约是他们家族嫡系还剩下的,唯一的血脉了。
更别提鸣人刚刚称呼他的时候那一声“大哥”,把漩涡佑京叫得可谓是通体舒泰,之前的难过和烦恼便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漩涡佑京看宝贝一样的盯着鸣人,尽管看得鸣人背脊发凉都还不肯收敛,却也没有忘了要回答鸣人的问题,“在在在,大家都在。少主,大家都很想见您,想了很多年了。只是我们没用,才让少主从小受了那么多苦。”
此时的漩涡佑京,一脸的怜惜和毫不掩饰的喜爱,哪还有之前算计佐助时的阴狠样子。当然,漩涡佑京也应该庆幸他对鸣人的关心和在意至少还是真的,不然只怕佐助也不会放任他蹦跶到现在。
而漩涡佑京也是直到现在才敢大胆地猜测,也许他担心的那些事暂时不会发生了,毕竟鸣人还能够这样亲切地和他交谈,不像是从佐助那里听说了什么的样子。
只是不管佐助是出于什么目的才没有在鸣人面前戳穿他们,都是漩涡佑京希望看到。
所以,尽管直觉鸣人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擅长审时度势的漩涡佑京还是抓紧了一切机会,将一卷卷轴递到了鸣人面前:“少主,您的母亲是涡之国的公主,所以,您有权利也有义务了解您的家族的一切。”
母亲吗?想到那个自己曾经短暂的见过一面,元气十足的,用满含着温柔和爱意看着自己的母亲,鸣人不自觉地伸出手,颤抖着接过了漩涡佑京递过来的卷轴打开。
卷轴一开,漩涡佑京亲自施下的封印自然就解了。而卷轴中封印着的,正是那些幸运地跟着漩涡佑京在那场灭族之祸中活了下来,却又不幸的在四处飘零的日子中死去了的,漩涡一族族人的记忆。
于是,就在这一晚,在鸣人整个心情糟到要爆炸的时候,半被迫地看完了他以及他母亲的姓氏代表着的那个家族背后所背负的残忍与痛苦。
他看到了那些和母亲一样有着红发红眸的人,大概有上百人那么多,不管是老的或是少的,强大的或者弱小的,都在一个或几个敌人冰冷兵器地挥舞下,浑身伤痕满是鲜血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而鲜血在那个修罗场一样的夜晚就只是最廉价的东西,流淌着侵蚀掉了其他任何的颜色。
漩涡一族的所有人表情都是狰狞的,浑身的鲜血和着本来的发色,还有欲要脱眶而出、死不瞑目的眼眸,鸣人似乎都能听到那些人来自灵魂深处的尖厉声音,一声又一声,不甘的,怨恨的。
更让人感到心酸和悲壮的当然不只是这些,而是尽管漩涡一族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必死的境地,却没有任何一个人选择逃跑。
那种为了家族的荣耀与尊严,愿意流尽身体里最后一滴血的悲壮,承载地是沉甸甸的家族使命感。而为了家族能够继续延续,大家也都一致地选择了让家族里的小孩活下去,无所畏惧地牺牲了自我。
似乎那个时候他们心里已经没有了你我他的分别,哪怕自己的小孩还不知所踪,哪怕怀里保护着的是往日不睦的邻居家小孩,他们唯一想做的,也只是拼尽全力让这个孩子活下去,为了他们的家族。
☆、第九十四回
漩涡佑京他们就是在这样惨烈的局面下,勉强残存了下来的。
而同样只是为了家族的传承,漩涡佑京他们不得不在小小年纪就四处飘零,受尽了屈辱,吃尽了苦头然后挣扎着长大成人,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第一次,鸣人如此直观地了解到一个家族,还有一个身在某个家族中的人身上所承载的东西,究竟有着怎样的重量。当然,这也是鸣人第一次这么赤裸裸的看到这样血淋淋的灭族之祸,直面他曾经只是耳闻过的残忍悲剧。
所以,就算是从小孤身一人在木叶长大,就算从来没有感受过任何一点来自漩涡一族的亲情,就算除了自己的母亲以外对漩涡一族并没什么归属感,但在看完了那些人的记忆之后,鸣人也无法止住自己心脏的抽搐和身体的颤抖。
有些无法直视从自己接过卷轴后就一直单膝跪在自己面前,无比恳切地望着自己的漩涡佑京——从那不自觉流露出仇恨和狠厉的血红色眸子里,鸣人似乎能读出其中满满地想要为漩涡一族所有枉死的、以及还苟延残喘地活着的族人讨回一个公道的祈求。
这样的眼神,让鸣人根本就没有办法联不想到那个曾经也有着这样的一双眼睛的佐助。不,曾经无数次被那双黑色眼眸直视过的鸣人无比地清楚,佐助眼睛里面所包含的绝望和仇恨更加的刻骨而寒冷。
原来是这样的吗?当一切的想像都化作了具像的图案,鸣人终于理解了旁人口中轻飘飘的“灭族之祸”四个字所代表的含义。而当初那个全村人口中,“那个被一夜之间灭族了的宇智波唯一幸存下来的孩子”,该是用着怎样的心情在面对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