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霖点了点头，将眼中的一抹忧痛隐在了心底，曾经他亦不会在惜这些，而如今他有了爱人和孩子，愈来愈舍不得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王爷用过午膳后多陪歆儿一会吧。”萧琅柔声道，多年来他都未曾与翎霖长久的分开过，又何况是年幼的孩子呢。
“好。”翎霖忆起孩子稚嫩的面容，甚至想现在就见到歆儿，不觉起身走到房门边。
“王爷，现在歆儿还没有下学堂了。”萧琅开口提醒道。
“那我们一会一起去接歆儿回来。”翎霖顿住脚步。
“王爷不是说歆儿长大了，应该自己走回府了吗，今天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萧琅挑眉笑道，歆儿为此与他哭闹了很久，但因为惧怕翎霖而没有提及一句。萧琅心知翎霖的性子，做过的事情绝不容更改，也只能柔声安慰着孩子了。
“歆儿身为王府世子，理应愈加严格要求，而如今他已过入学的年纪却仍是懒散的性子，日后若不学无术又如何继承王位。”翎霖不舍得责罚亲身生下的孩子，可若待孩子太过溺爱只会害了他。
“好了，我知道您的心意，但是不久后您就要远去江南了，这几日您对歆儿稍加宽松一些好吗？”萧琅看向翎霖。
“自然。”翎霖微笑了笑。
房门轻敲，侍从低头走入，“王爷，成王前来拜见您。”
“让成王到书房谈事情。”翎霖吩咐道。
“我去命厨房提前准备午膳。”萧琅转身走向房门外。
翎霖心知谦茗此次多半是为了他应战之事，心间不愿让萧琅知晓半分，故而未出声阻拦。
“成王殿下。”萧琅见迎面走来的谦茗，俯身行礼。
谦茗点点头算作回应，抬步走进了房间，“表兄。”
“坐吧。”翎霖抬袖示意谦茗坐在他身侧，未假借侍女之手，俯身倒了一杯茶。
“五日后一战，我心间自有对策，成王大可放心。”翎霖镇定自若的说，小茗前来找他商谈又有何用，皇上固执己见布下的旨意绝不容改变，而他更不愿谦茗为了他违抗圣旨。
“表兄要我如何放心，难道表兄看不出皇上的心思吗？”谦茗不禁扬声道，“那表兄心间又有何对策，说来听听。”此次前去应战的竟不是翎霖的亲兵，皇上分明就是想除去翎霖，而他又怎能看着自己的亲表兄前去送死呢。
谦茗勾起一丝冰冷的笑容，小涵长大了，心思与父皇一般变得愈加生性多疑了，或许今日是表兄，明日就该轮到他了。
“以不变应万变。”翎霖缓缓道，“成王殿下也太小看本王了吧，若本王连这点小事都无法应对，又如何能立足于朝堂。”君要臣亡，臣不得不死，而他又该如何应对。
“这是小事吗，皇上是要表兄”谦茗猛然站起身体，战场上刀剑无眼，若发生意外也是人之常情。况且就算表兄凯旋归来，皇上亦有理定表兄的罪。
“嘘，”翎霖将指尖放在唇边，“为人臣子怎能暗中揣测帝心，成王每日操劳朝事甚为疲倦，勿要再为此事顾虑了。”
“那表兄是甘愿前去送死了，难道表兄放得下萧琅和年幼的孩子。”谦茗看着翎霖平静的面容，多年来表兄的性情仍是未曾变过，宁愿一人承下全部的苦楚，亦不愿牵连任何人。
“放不下又如何，身为人臣应以国事为先，大敌当前我怎能被私情所羁绊。”翎霖微微摇头。
“若你不愿前去，我可以向皇上提议”谦茗面上溢满了苦涩，皇上早有意除去翎霖，又怎会听进他的言辞。
“我当着满朝文武百官应下此事，又岂能当缩头乌龟一般躲在府中。”翎霖张口打断了谦茗的话。
“我可以让暗卫扮作表兄的模样，代你前去应战。”谦茗实不放心让表兄前去，若发生了意外，他又该如何对年幼的孩子交代。
“此乃欺君之罪，一旦圣上怪罪下来，你我都难逃其究。”翎霖轻叹了一口气，他已被圣上猜忌，犯不上在连累谦茗。
“是我考虑欠妥了。”谦茗微低下头，就算他一人拦下全部罪过，恐怕也无法救下翎霖。
“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翎霖轻拍了拍谦茗的肩边，微勾起一丝俊朗的笑容。
“到时我再派一队精兵乔装打扮暗随大军偷偷前往。”谦茗微蹙秀眉沉思了片刻，如此他还能放心些。
“不用了。”翎霖摆了摆衣袖。
“表兄，”谦茗忙急声道，他可不放心让翎霖孤身一人前去。
“难道你还不相信王府暗卫的实力吗？”翎霖微挑了挑眉，军中恐怕已布满了眼线，而他的一举一动皆在皇上眼底。
“表兄切记多加小心。”谦茗闭上了微张的唇边，如今他不知战场的情形如何亦是多说无益，也只能派人密切关注战况，见机行事。
“我知道，”翎霖点点头，“日后你不可在背着我暗中行事。”他心知谦茗担忧他的安危，但帝心又岂是臣子能轻易改变，幸好并未酿成大错。
“若表兄能平安无事，我也不用费苦心思了。”谦茗抬头揉了揉略有些倦意的眉心。
“好了，我答应你定能平安归来，”翎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他侧身望了一眼天色，心念着前去接歆儿回府之事，“快到正午了，谦茗留下在府中用午膳吧。”
“改日再说吧，蔡逊还在府中等着我了，我先告辞了。”谦茗转身走出房门，步伐微顿重重叮嘱了一句，“表兄，小心。”
“你放心便可。”翎霖起身走向房门，他为了爱人和孩子也会平安的回来。
指尖刚推开门扇便看见守候在外的萧琅，翎霖微笑了笑并未想太多，“我们去接歆儿回府吧，不要让孩子等久了。”
“我已经派下人前去了，”萧琅面色有一丝微微发沉，“王爷为什么要欺骗我，难道我就这般不值得信任吗？”
“你都知道了，”翎霖未料他再三叮嘱府中人，还是无意中让萧琅知晓了此事。
“若不是我无意中听到了几句，您是否会一直瞒着我。”萧琅的神情略有些激动，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十年，可如今他连爱人即将涉险都丝毫不知情。
“我怕你得知后会异常担心，日日心神不宁。”翎霖伸手抚住萧琅的衣袖，“我原想待我凯旋归来后，再将实情告知你。”
“怕我担心，难道您什么也不说，看着您多日不归，我就不会有一丝担心吗？”萧琅不禁大声道。
“今日是我的错，我实不该欺骗你，”翎霖望着爱人伤痛的面容，或许他真的应向萧琅坦白一切，而他执意隐瞒愈加会让萧琅担忧多虑，“日后无论发生何事，我绝不在欺瞒你一分了。”
“好了，歆儿快回来了，若他看见我们这般，恐怕又误以为我欺负你了。”翎霖抬手轻抚了抚萧琅绷起的面颊。
“您这般还不算是欺负我吗？”萧琅看着翎霖。
“我答应你此事绝不会在发生了还不行吗。”翎霖柔声道，指尖轻划着萧琅的掌心。
萧琅颇为受用的点了点头，翎霖拥着他的双肩抬步走入房门中。
“此次战况很危急。”萧琅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
“不过是边境的小动乱而已，你不用想太多，安心等我回来就好。”翎霖心间一阵庆幸，幸好萧琅未听全，否则如何也不会安下心了。
萧琅疑惑的看着翎霖，不知此言是否为真，亦或仅是一句安慰罢了。
“我没有骗你，若你不信，下此去探望成王妃时可以亲口问问成王。”翎霖异常认真的说，他会尽全力平安归来，但此战后，他绝不会在触及任何朝政了，平静的做一个闲散王爷守着爱人和孩子也很好。那时见梁昭离开朝堂，他便有此意，但看着谦茗独自应对那些朝臣，他实有些不忍心。如今皇上对他已生异心，恐怕朝中也不再需要他的存在了。
萧琅看了翎霖一眼，他们早就串通好了，他还有何询问的必要。
“还生我的气呢。”翎霖拥着萧琅的腰身，微低下头凑近了他白皙的面颊。
“我哪敢生您的气啊。”感受到面颊上的一片柔意，微板的面容不觉缓和了几分。
“我们出去等歆儿下学堂回来好吗。”翎霖微勾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好。”
☆、第 127 章
番外三。4
院墙的边角一棵常青树枝繁叶茂，宽大的叶片随风摇曳投下了大片的阴影。一旁隐约闪过一道人影。
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男子站在墙边略有些焦急的望着远处，眉头紧蹙，步伐不停的踱来踱去，他听见耳边的一丝风声，忙看向了一侧，见暗卫深灰色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光彩，疾步迎了过去。
“情况如何。”管家压低声音道。
暗卫微摇了摇头，已近五日了，他们竭尽全力仍未寻到王爷的身影，恐怕王爷已是凶多吉少了。暗卫深深低下头，指尖用力按住掌心，“我一定会派人尽快找到王爷，这几日你先稳住萧先生，切勿让先生多想。”
“好。”管家点点头，先生心思敏锐，这几日必然察觉到一丝不妥，就算他再三掩盖，面对着先生的执着追问亦瞒不了多久。可若是先生得知王爷领兵不慎中敌人埋伏，军中战士死伤大半，而王爷亦下落不明又会如何。
管家看着消失在尽头的黑影，脑中闪过一丝念头，若皇上事先已派人找到王爷，恐怕结果就会更糟了几分，如今他只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暗卫身上了。
管家心念若他消失太久恐会让先生生疑，忙转身离开了角落，不想刚抬头便看见萧琅略有些阴沉的面容，心间猛然一紧，下意识的退了两步。
“先生。”管家温和的笑了笑。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萧琅向远处望了望。
“闲来无事看看景色。”管家怕萧琅深究，开口岔开了话题，“世子殿下快下学堂了，难道先生不去接世子回府吗，前几日世子还一直抱怨着您不亲自去接他呢。”
“我已经派人过去了。”萧琅平静的说，步伐未挪动一步。
管家见萧琅微张的唇边，心间有些紧张，恐怕先生已隐隐知晓了此事。
“王爷的情况到底如何了。”萧琅看着管家的双眼。
“王爷在军中一切安好，昨日王爷还传信回来说，让您勿要太过忧心，放心等他回来就好。”管家暗暗在心间措词，生怕漏出破绽。
“你对我说实话，不得欺瞒我。”萧琅冷声道。看着管家日益蹙紧的眉头，以为他什么都看不出吗。
“我确实没有欺骗您，王爷此次前去仅是督军，整日留在营帐中身侧又有众多暗卫保护，岂会有事，是您多虑了，”管家看着萧琅拧紧的眉头，面上的笑容渐渐僵住了，“若您不相信，您可以。”
“够了，”萧琅扬声道，每每便是以此搪塞他，但若他前去成王府又会问出什么究竟，“王爷已失踪多日余，暗卫至今仍未找到王爷的身影。”
管家默默的点了点头，“我已经出动全部暗卫寻找王爷，您暂且放宽心，王爷福大命大，绝不会有事的。”
“现在无需你多说这些安慰之言，”萧琅的面容异常平静，指尖紧紧握住了衣袖边，心渐渐沉入了谷底，异常的寒冷，他隐隐忆起翎霖离开前温和的笑容，可曾想到情形竟如此艰险。
云翎霖，你为何要欺骗我，若你无法回来，又该让我如何办。
“先生。”管家看着萧琅苍白的面颊上浮现出一丝痛苦的神情，身体微微摇晃着，开口轻唤了一声。
“我没事。”萧琅微摆了摆手，还有年幼的歆儿和偌大的王府，无论如何他绝不能倒下。
“日后若再有事发生你不得欺瞒我，一旦有王爷的情况必须及时告知我。”萧琅严肃道，他记得王爷答应过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是。”管家点点头，可欺瞒先生也是王爷下的命令。
“军中的情形如何，王爷又是怎么失踪的。”萧琅问道，他暗自揣测也仅仅是一知半解，并不知事态严峻到那一步。
“王爷带一队人马前去支援，不想半路遇上埋伏，军中士兵死伤多半，而王爷亦下落不明。”管家看着萧琅阴沉的面色，就算王爷平安无事，亦难免领兵之过，更何况此路甚危，前面就是绝壁啊。
“王爷带兵征战多年，怎会如此鲁莽。”萧琅大声道，若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将他还相信，但王爷深谋远虑极为爱惜将士，绝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难道是营帐中混入了敌军，”萧琅蹙紧眉头沉思了片刻。
“不是内奸，”管家忙道，他看着萧琅下意识的闭上了口。
“那是，”萧琅的神情愈加凝重了几分，军中将领绝不敢擅自陷害翎霖，若有意为之无非是有人替他们撑腰，“皇上想。”
“先生。”管家急声道，略有些紧张的向四周望了望，难免皇上会在府中安插眼线，若听闻萧琅的言辞，恐怕会龙颜大怒。
“你还知道什么，都告诉我。”萧琅大声道，看来事情远远比他想象得要复杂得多。
翎霖为朝事操劳多年，到头却换来被自己人所陷害，萧琅心间不禁有些悲凉。
“余下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管家摇摇头，不再多说一句。
萧琅见问不出任何转身走向了府门外，“先生，您去哪。”管家急忙追赶上萧琅的脚步。
“去成王府。”萧琅冷冷道，如今他唯一能商谈的人只有成王了。
“先生，您现在不能离开王府。”管家挡在萧琅面前，尽力忍下心间的话，他恐怕皇上会暗中派人带走萧琅，若如此事情会愈加棘手。
“难道要我留在府中等着那些暗卫将王爷的尸身抬回来吗？”萧琅的眼圈微微泛红，他心知臣斗不过君，但他根本做不到安稳的留在府中等待，他想尽力为翎霖做一些，哪怕毫无意义也好。
“先生您要相信王爷会平安回来的，”管家的安慰之言亦有些无力，“您想想年幼的世子殿下好吗，现在王爷已经不再府中了，若世子在见不到您的身影，必然会哭得异常伤心，您又舍得吗？”
萧琅面上流露出一丝犹豫，缓缓顿下了脚步，一旁房门外闪过一道小小的身影，瞬间扑向了萧琅怀中。
“爹亲。”歆儿拥着萧琅的腰身。
“歆儿回来了，”萧琅看着俯下身看着孩子开心的笑容，面颜不禁柔和了几分，淡淡的伤痛隐在了眼底，“歆儿饿不饿，爹亲现在就让厨房备午膳，做你最喜欢的翡翠菌菇。”
“好，”歆儿邀功似的拉着萧琅的衣袖，“今天夫子表扬了我。”夫子可是第一次只表扬他一人，而没有称赞梁禄，看着梁禄那一幅平静的面容，他愈加不爽，开心也淡了几分。
“歆儿真棒，歆儿想要什么奖励。”萧琅握着歆儿的小手柔声道。
“我想要，”歆儿的眼神向四处转了一圈仍没有看见父王的身影，面上略有些失望，他还想让父王夸奖他几句呢。
“爹亲，父王怎么还没有回来。”歆儿开口问道。
“歆儿乖，再等几日父王就能回来了。”萧琅抚着歆儿肩边的发丝温声安慰着。
“爹亲骗人，我等了好几日都没有等到父王。”歆儿不满的撅着小嘴。
“爹亲真的没骗你，父王很快就能回来了，我们在等等好吗？”萧琅的声音不觉有些哽咽，他们曾许诺要相伴一生，翎霖绝不能食言。
萧琅微抬头看着天空暗道，翎霖你听见了吗，我和孩子都在等着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歆儿见萧琅未再回应他，颇为不悦的在萧琅怀中乱动着，一侧的管家见状伸手将歆儿抱在了怀中，“小世子刚才不是说想吃糖糕吗，我待你去吃好吗？”
“爹亲，是不是因为我不乖，父王生气离开了，以后我一定乖乖的，让父王回来好吗。”歆儿摇摇头侧身望着萧琅。
“他们都说父王不会再回来了。”歆儿握住萧琅的衣袖，白皙的面颊上淌下了大滴的泪水。
萧琅抬手接过孩子，轻拭着歆儿面颊上的泪水，“他们是见歆儿有这样一个异常疼爱歆儿的父王，心生妒忌才故意欺骗歆儿的，歆儿不要相信他们。”他没想到歆儿在宫中竟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真的？”歆儿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萧琅。
“当然了，父王怎么舍得离开我们乖巧懂事的歆儿呢，这几日父王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待父王处理完，很快就会回来的。”萧琅微笑了笑，“若歆儿乖乖留在府中完成夫子留下的任务，待父王回来还会奖励歆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