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霖不是怕死之徒。”翎霖转身走向房门外,衣袖微扬,白皙的小臂上一道深长的疤痕,异常丑陋扭曲而上。
若他当真在意自己的性命,当年在谦茗遇险时就绝不会奋勇冲上去,挡在他的身前。
自舅舅病逝多年来,他尽力护住深宫中的谦茗,而谦茗虽平安无事,但随着年岁的渐长却愈加冷酷残暴。
谦茗面上似有一丝动容,不觉起身追上翎霖的脚步。
翎霖微微顿了顿步伐,似在等待身后的谦茗,但许久未有一丝声音,他自嘲的笑了笑,为天下苍生,那不过只是他的己见罢了,谦茗甚至不曾2 将任何放在过心上。
“我答应过爹爹一定要护得你的周全,我自会说道做到。”翎霖用力握紧袖边,无论是付出怎样的代价,现二皇子已开始暗中行动,朝中局势或许会有所变动,他日后必须要小心提防。
“对不起,小茗让表兄失望了。”谦茗喃喃道,冰冷的神情中难得流露出一丝淡淡的伤痛。
“望殿下日后能洁身自好。”翎霖走向了远处,他如何不知谦茗的阴暗残暴,私下招揽小侍肆意发泄狂怒,甚至不惜将人折磨致死。他苦心规劝多年却没有半分改变,或许是因他没有照料好谦茗的缘故,但他还能如何做。
翎霖看着远处的双眸略有些迷茫,可能谦茗永远都不会再有一分改变了,而他孤军奋战路途又如何艰难。但他必须要坚定的走下去,朝堂斗争激烈,稍松下一分都会被敌人握住把柄,致命一击。
“殿下。”一位侍女走近谦茗微微低下头。
“何事?”谦茗冷冷看着侍女,面上的一丝淡伤一扫而进。
“杨家小公子仍昏迷不醒,那今晚?”侍女感受到周身的一丝寒意,声音愈来愈小。
“如何做还要本宫去教你吗?”谦茗蹙紧秀眉,面露不悦“若死了就扔到后山上去喂狗。”
翎霖走进府门,看着院中静立着的一道身影,眼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欣喜。
“王爷。”萧琅抬脚迎上前去。
“萧琅怎么不进去坐。”翎霖挽住萧琅的衣袖走向书房门,“我今日回来得有些迟了,你可曾用过午膳。”
“我已经用过了。”萧琅担心翎霖硬要他陪着用饭,忙开口说道。
“王爷,我有些事情要与您说。”萧琅停在了书房门口。
“萧琅进来再谈。”翎霖温声道。
萧琅微微摇头,还未待他拒绝便被翎霖拉进了房间中。
“王爷,我。”萧琅坐在桌边,指尖用力握住了袖中的一本账册,面上略有些犹豫,若他想王爷提及了此事,恐怕王府众人再难容下他,而若他视若不见又有些愧对于良心。
“萧琅可是想提及离开王府之事,你不是答应过我在还清那一百两前绝不会离开王府一步。”翎霖心间有一丝淡淡的伤意,这些时日他已经尽力关心萧琅,却不知萧琅为何还想离开。
“我未曾想过离开。”萧琅觉得在王府中做账房,每日生活平静倒也很好,但他仍想待还清账务后回到乡下。然萧琅似乎忘记了,以他现在的俸禄,未有五年根本无法还清。
翎霖微微笑了笑,只要萧琅安然留下,如何都好。
“王爷,这本账册的账目有些问题。”萧琅将袖中的账本放到翎霖面前,他连连算了几遍,仍发现出入甚大。
“我会让管家查清此事。”翎霖点点头,眼眸间未有一丝怒意,落在萧琅面上的视线隐约有些温柔。
“我先退下了。”萧琅低头走出房门,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王爷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或许是他想多了,堂堂王爷怎可能盯着他一个草民看呢。
作者有话要说: “萧琅坐下,本王想好好看看你。”
“王爷,我有何可好看的。”翎霖伸手用力按下了萧琅的肩膀。
“萧琅,若你嫁给本王可好。”翎霖的指尖轻柔的落在萧琅的衣领间。
“王爷,送你两个字。”萧琅严肃的看着翎霖,“做梦。”
☆、第 10 章
第10章
古道两边杂草丛生,叶尖一点嫩绿,远处遍布着不知名的小花,颜色淡雅,一阵清风拂过漫天飞舞,一丝淡淡的清香似从鼻尖若有若无的拂过。
一路大军走过顿时尘土飞扬,山林中鸟雀纷飞,打破了静谧的景致。
周权手握缰绳稳坐在马背上,身体略略向前倾倒,淡蓝色的衣衫依稀染上了一些灰尘,俊秀的面容十分苍白,眉眼间略有一丝疲倦之意,淡红的双唇微微干涩隐约裂开了道道小口。
周权轻舔唇边,指尖用力握紧衣袖勉强端正了身体。他出身官宦世家,自幼娇生惯养又何曾受过这份长途颠婆之苦,然他看着身后步行士兵们坚毅的眼神,面容羞愧,更无法提出停下来休息片刻。
一旁身披铠甲的年轻将军纵马赶向周权,“周大人,此处距龙虎山不足半日的行程,现在天色已晚,将士们也赶了一天的路,不如我们停下在此处休息一夜,明日在前行。”
周权听将军之言自是很欣喜,他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若在连夜赶下去恐怕再难支撑。
周权刚想点头,他看着大路一侧的悬崖峭壁微蹙了蹙眉头,“此处地形甚为艰险,若盗匪夜间偷袭,我们恐怕会损失惨重。”
“周大人多虑了,此次剿匪乃朝堂下令,我军不足五日便赶到了此事,那些盗匪岂会有所防备,况且就算他们夜间袭营,不过是一干强盗罢了,又有何可畏惧的。”将军微微笑了笑,似有些嘲讽之意。
“林将军领兵多年自然经验丰富,而周权仅看过几本兵书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但盗匪盘踞一山人数众多,还是多加小心为是。”周权看着将军面上的一丝傲然之气,将军年长他甚多,战绩显赫又怎会听从他的言辞。
将军微微点头,似颇有些受用。
“不如我们向前多走几里,赶到龙虎山脚找寻一处平坦之地在安营扎寨。”周权望了望大路的尽头,沉思片刻开口道。在前来的途中他早已将地图印在了脑中,龙虎山的盗匪猖狂,多年来强攻不下亦是因地势险要的缘故。
站在一旁的小将领轻蔑的笑了一下,“停留在山脚之下,周大人岂不是希望盗匪趁夜在众将士熟睡之时,将我们团团围住一举拿下。”
周权刚想开口辩解,将军便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小士兵的无意之言,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下去领罚。”将军呵斥道。
“罢了,或许是我考虑有些过于不周。”周权看着小将领眼中的一丝怨意,劝解道。他年纪甚轻,士兵本就不服于他,若在因他之故而被惩戒,只怕心中芥蒂更重。
周权前来督军,本是一心想击退盗匪,万万不愿在节外生枝与士兵们另起冲突。
“军营中纪律森严,周大人不必介怀。”将军摆摆手,示意将领下去。
将军见周权执意不肯下马开口道,“若在向前赶路恐怕周大人的身体也难以支撑,况且士兵们一日步行百里,身体亦是疲倦不已。”
“若周大人实在不放心,我派一队精兵埋伏到附近的要路上,若有盗匪偷袭亦可及时包围。”
周权微微摇头,士兵连日赶路夜晚必然疲倦懈怠,纵然盗匪前来袭营,恐怕也未能有所察觉。
“你带一小队人马埋伏在西边的小路上。”将军转身吩咐身后的重将领。
“将军。”周权看着士兵远去的背影咽下了口中的话,但愿是他多虑了。
“周大人先下马休息片刻,我让士兵们去扎营帐。”将军纵身跃马,身姿矫健。
周权点点头,他扶着马背缓缓落脚,靴尖尚未触及地面,骏马微微动了动身体,他不禁一阵倾斜险些跌落在地上。
“周大人小心一些。”将军上前一步扶住了周权。
“谢谢将军。”周权落脚站在一旁的树边,面上隐约有些羞愧之色。他接过一旁士兵递来的水袋,饮了几口。
天边残留着一道殷红的晚霞,在微暗的天空下略有一丝凄美,林间淡白色的小花似染上一丝绯色,淡雅中平添了一分妖艳。
晚风略有些寒意,远山中一片静谧,偶尔略有几声鸟雀的哀鸣,苍绿的枝叶微微摇曳。
“周大人营帐扎好了,请您进去。”一个士兵走近周权俯身行礼。
周权微微点头向前走去,士兵伸手撩开帘子,一方小桌上燃着一盏烛火,光芒微弱若有一丝暖意。
周权俯身坐在桌边,虽仅是坚硬的座椅,但却稍稍舒缓了一丝身上的疲倦之感。挺直的腰板微微有些弯曲,他侧身靠在椅边,伸手掏出怀中的一张厚纸。
周权看着密麻标记的地图,伸手指点着,秀眉紧紧蹙起,此次剿匪务必要大获全胜,否则他身为督军被皇上降职责罚,亦会对王爷有所牵连。
周权尽力瞪大了双眸,抬袖撑住下巴,眼帘却不禁的垂下,头脑愈发的沉重。
“周大人还未睡下。”营帐帘子被猛然掀开,一道爽朗的声音传入耳中,周权猛然抬起头。
“天色已晚,明日还要继续赶路,周大人早些休息吧。”将军草草扫过地图上的一些小字,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好。”周权点点头,若他强硬支撑,明日在马背上睡熟了可就不好了。
将军待周权将地图收在桌边后才转身离开。周权褪下靴子合衣倒在了床榻上。
一轮弯月高挂在天空,柔和的光芒映入帐中,周权侧卧在床上,指尖微微垂下轻搭在一旁的桌边,白皙的面容略有些憔悴,细长的黛眉十分精致,远远看去竟有一丝柔弱之美。
帐外隐隐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脚步声刀剑相碰之声夹杂其中,周权微动了动指尖,猛然张开了双眸,他起身走向帐外,深夜中燃着星点火把,刀面上的殷红分外刺眼。
周权看着人数众多的黑衣人,心缓缓沉了下去,他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亦或夜袭之事并不是偶然,而早已被策划好就等着大军前来落入圈套之中。
一个满身血污将士匆匆跑向周权,“敌人数量众多,我军恐怕支撑不住了,请您速随属下离开。”
周权摇摇头,若他独自逃离军中,更会给暗中之人留下把柄。
“林将军呢。”周权看着将士英俊的面容,盗匪虽夜间袭营正值士兵熟睡之时,但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大军又怎会乱成一团。他刚刚向外观望了许久仍未找到将军的身影,周权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
“大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将士见周权未有一丝动容,伸手拉住他的肩膀向外奔去。
周权用力挣脱,却也只能将身体倾斜几分,仍被将士拖着跑了许久。
将士看着面前的几道人影,放开周权的衣袖,挥刀冲上前去,“大人快跑,我来断后。”
周权转身奔向了营帐之中,他刚落下脚步便被一群身着黑衣的盗匪团团围住了。
周权抬头丝毫无所畏惧的看着周身凶神恶煞的鲁莽大汉。
黑衣人向后退去让开了一道路,一个身着深蓝色衣衫的年轻人走向周权,眉眼英俊,双眸犀利,隐隐有一丝桀骜不羁之气。
“你给朝中官员多少银两,能让堂堂大将军不惜与你同流合污。”周权冷声道,他曾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甚至将地图印在脑中,日日思考着退敌之策,然他却不曾知道这本就是一个圈套,等待着他一点点步入。
孙晖微勾唇边,周权看似是呆头呆脑的文弱书生,倒也十分聪明,可惜他没有早些看出这个陷阱。
孙晖走近周权,痴痴的望着他白皙的肌肤,指尖轻落在他的衣衫上,“我愿与周大人共享山中金银财宝,周大人留下陪在我身边如何。”
“你做梦。”周权用力甩开衣袖。
“周大人以为得知这其中的秘密,林将军还会放周大人离开去京城中通风报信吗?”孙晖微挑浓眉望着周权俊秀的面容。
周权眼中有一丝深沉,林将军独自回京只怕是会肆意诋毁他,而他被囚禁于此亦是有口无言,周权用力握了一下衣袖,他到未曾发现林将军早于二皇子勾结在了一起。“你将我这个文弱书生留在山中也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放我回京,我可以向皇上求情,对你网开一面。”
“我在山中怡然自得,何须你为我求情,”孙晖抬手用力抚了一下周权的脸颊,白皙的面上一片红痕。“我山中尚缺一位压寨夫人,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你。”周权一阵气结,面上一片恼羞之色。
“周大人不急慢慢考虑即可。来人,周大人长途跋涉身体疲倦,将周大人带下去休息一夜。”孙晖转身走向了远处。
一旁的莽汉伸手按住周权的肩膀。
“你放开,我自己会走。”周权冷冷瞪了莽汉一眼。
周权看着山边险峻的地形,若想待王爷得知他的消息,派人前来营救,怕是为时已晚,而若他凭借自己逃回京城,恐怕愈加困难。
作者有话要说: “夫人,饮酒。”孙晖勾唇轻笑。
“娘子脱衣。”周权回击道。
“好,娘子替相公脱衣。”一双咸猪爪伸向了周权的衣衫。
周权猛然起身奋力将孙晖压在了身下,他看着倒在床上的人,眼中有一丝诧异。
“夫人若是想动手就快一些。”孙晖含笑看着周权。
“谁要碰你。”周权用力放下手。
☆、第 11 章
第11章
一滴墨汁滴落在了淡白色的衣袖上,若如墨色的竹根般,倒增添了一丝清雅。翎霖抬头望着窗外的人影,澄澈的双眸若一丝丝情意波动,他微抿丹唇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远去的身影转身走回了房间,翎霖面上有一丝淡淡的失落,他似想起身走出房门外,但缓缓坐下了。衣袖微褶,白衫下的小臂十分白皙修长。
“王爷。”林琛看着翎霖眉眼间的落寞,微微摇了摇头。
翎霖转身看着林琛,微蹙了蹙黛眉,面上似覆了一层寒冰,“何事。”未想他竟连林琛何时走入房门都不知。
翎霖心间不禁有一丝气恼,他堂堂王爷竟被一个男子迷住,沉迷于私情之中又成何体统。他尽力挥去脑中的身影,无奈萧琅单薄的身形却越来越深,心底燃起一丝淡淡的情愫,夹杂着一丝怜惜。
“管家何时这般清闲,站在书房中看着本王发呆。”翎霖见林琛沉默了许久,想必是看见他刚才不经意间流露的一丝感情,语气不觉冷了几分。
“王爷一直站在这里默默看着萧琅,他是不会得知您待他的心意。”林琛无视翎霖周身散发的寒意,上前走了一步。
王爷自以为将萧琅留在身边默默关心,期待有一日能得到萧琅的回应,然却不知萧琅的心思全在账册上,根本就未曾理会过王爷。
“那本王应如何做?”翎霖未加思索张口问道,他自幼性冷,独自一人支撑王府多年,如何不期待喜欢之人能温和的待他,然他现在看到萧琅眼中只有一丝畏惧,如何靠近似乎都走不到萧琅身侧。
翎霖冷静下后,自嘲的笑了笑,“我最近是不是有些奇怪。”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会惦记着一个男子,念念不忘,似还无意中流露出一丝奇怪的神情。
“喜欢一个人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林琛微微摇头,纵然是在冷淡的人也有七情六欲,耐不住心底的那丝情愫,“王爷以往太过冷淡,如今也算是有些人气了。”
曾经老王爷看着王爷冰冷的双眸,还担心他会冷漠一生一世孤独,如今看到王爷有了心系之人,也该放心了。
“可是他只是一介男子。”翎霖眼中有些迷茫,萧琅相貌平庸,顶多算得上有些清秀,京中容颜出众的女子千万,而他却唯独对未见过几面的萧琅一人动心,翎霖想不通这份情意之缘由何在,但他看着萧琅温和的眉眼时,心间总会有几分莫名的欣喜与心安。
“男子又如何,若王爷真心所爱何必在意他的身份。”林琛看着翎霖那双漂亮的黑眸,与王妃十分相像。当年老王爷与王妃一见钟情,不是同样排除众议义无反顾的娶了王妃。可惜王妃早年故去,留下老王爷孤独了半生。
翎霖微张双唇,面上有些迟疑,他根本就不知自己待萧琅的情意是不是父王对爹爹的那般爱。
“若王爷对萧琅无意还是早日放萧琅离开为好。”林琛转身走向房门,他早已看出了萧琅的心思并不在京中,恐怕现在还惦念着早日归乡之事。